那白色劍光雖然驚天動地,但聲勢上卻有如清風拂麵,反不比南宮北鬥先前與豐江等人一戰時劍意衝天,仿佛隻是有人隨手撥了一劍而已。


    除了那血海異象外,眾人恢複清明時竟不覺有任何鋒銳之氣。


    然而也正是因為如此,南宮北鬥才打從心底驚駭莫名。


    那看似平平無奇的一劍,南宮北鬥從中感受不到絲毫的殺意,卻可破了饕餮老人的屍山血海,驚走一名元嬰修士。


    尤其是劍光閃過時,刹那間流露出的氣息,更令南宮北鬥心中不自覺地生出一種臣服之意。


    若說是出劍之人已至返璞歸真之境,倒不如說那是一柄可令世間皆伏的神兵。


    南宮北鬥在腦海中費盡思索,也想不出方才究竟是哪一名赫赫有名的劍修出手相救,抑或是某位隱居南疆不出世的老前輩?


    饕餮老人不見蹤影,其餘血河宗的人也無一人站在原地。


    然而他們定睛一看後,才發現那些人絕大多數已然淒慘死去,地上布滿了橫七豎八的屍體。


    金梁和另一名金丹修士倒沒有在其中。


    南宮北鬥回過神後一看周圍情形,便斷定饕餮老人不止是被那白色劍光驚走,更是受了不輕的傷。


    不然的話,也不至於取了這些手下性命。


    南宮北鬥厭惡地看著了地上的屍體一眼,一回頭就迎上月汐那被蒼白麵色映得愈發亮的眼睛。


    他們剛剛莫名其妙地死裏逃生,無論是花果兒這等巫衛或者是苗豹都一頭霧水,就是月汐心中也拿捏不定。


    剛剛還腥風血雨的山林,此刻竟隻有疏疏風聲。


    南宮北鬥心裏微微尷尬,輕輕咳嗽了一聲,隻是還來不及說話,臉色又是一變。


    飛霜劍“唰”地發出赫赫劍光,直指林中某處。


    月汐及周圍人見南宮北鬥突然動作,也警惕萬分,直直盯著飛霜劍所指的方向,生怕又出現什麽不得了的敵人。


    當一名綠衣中年人出現後,南宮北鬥不由微微一愣,覺得此人依稀有些麵善,卻記不起是誰。


    “什麽人?”花果兒不客氣地嗬斥道。


    那中年人聞言不惱不怒,反倒循聲看去,頓時眼睛一亮,口中念念有詞。


    南宮北鬥觀其形貌,心中有所猜測,為免花果兒再說出什麽不好聽的話,他走到巫族人身前數丈,擋在中間,對那中年人行禮道:“晚輩南宮北鬥,請問……可是卿木山的古老前輩?”


    那中年人本笑眯眯地看著漂亮小姑娘,視線被南宮北鬥一擋已是不悅,聽了他的話更是臉色一沉:“老?前輩就前輩,沒得加什麽老字!咦?南宮?”


    中年人上下打量了南宮北鬥一番,惱怒之意去了些許,語氣也緩了緩:“原來是南宮世奇那小子拜入存微山的孫子。小的時候看起來還機靈得很,怎麽大了反而不如小時候。”


    南宮北鬥喉頭微微一梗,想著方才可能是這位前輩出手相救,低頭道:“古前輩教訓得是,少時無狀,給前輩添了不少麻煩,方才又多虧前輩出手,否則晚輩與這幾位怕已是饕餮老人手下亡魂了。”


    卿木山逍遙客古參,草木成精,修為高深莫測,性情狂放,好酒好美人之癖好,天下皆知。


    遠在卿木山的古參現身南疆,又恰好就在附近,而且傳聞他曾有一名喜愛的姬妾死於饕餮老人之手。


    南宮北鬥有所猜測,但古參修為雖高,他也並不確定古參是否也兼修劍道。


    “果然是饕餮老人!我方才遠遠見著血光衝天,就懷疑是那老魔出現在此地。”古參臉色微沉,又問:“人呢?”


    “剛才有一劍自東麵而來,擊傷了那老魔並驚退了對方,可是前輩出手?”南宮北鬥終究沒忍住,直接問了出來,尤其目光在古參腰間別著的劍上轉了轉。


    “嘿!”古參輕輕一哂:“誰不知我古某的手握酒盞撫美人,握劍麽?不過皮毛罷了,想以劍驚退那老魔,還差了些許火候。”


    說到這裏,古參皺了皺眉。


    他來時也隱約察覺到了那一劍,雖然古參自稱劍道隻懂皮毛,但不代表他當真隻粗通一二。


    那一劍若論精妙當真算不上,倒像是僅憑飛劍本身的威勢。


    “不知是何神兵出世?”古參心裏轉了個念頭後就壓下,回答了南宮北鬥尚未問出口的問題:“我一路行來,並未見到其他人影,也許確實是某位隱居的前輩。”


    南宮北鬥來不及猜測其他,也不及想為何古參也會現身南疆。


    消耗巨大又支撐了許久的巫族聖女月汐,此時終於堅持不住,昏厥在花果兒懷中,引來一片紛亂……


    ………………………………


    “咳!”邵珩一路奔走,此時終於忍不住胸口翻湧,停下來以袖掩住口鼻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待移開袖子,看著那一抹血跡斑斑,邵珩心底苦笑。


    雖有天幻幽珠幻象遮掩,但邵珩也知道他此時臉色定是難看到了極點。


    體內氣血似翻江倒海,內腑、經脈多處受損,而罪魁禍首卻如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依舊如往日般安靜。


    識海當中,雪山清冷,星光耀眼,都比不上那一抹幽幽劍光。


    邵珩沉入心神,看著這一無實影的神劍,目光晦澀。


    六年前爭鬥之際,天機劍受損。


    本來緩緩蘊養也許尚有恢複之日,但當時的邵珩遭逢大變,心性上終究急躁了些,強行想要修複受損的天機仙劍,卻因過於急躁起了反效果。


    天機劍內含吒雷石,本就是天下至剛至堅之物。


    然而,過剛易折。


    邵珩貿貿然自行修複,卻讓天機劍徹底損壞,再不複如初。


    因血脈相連,邵珩也大受打擊,受了不輕的傷。


    不過,禍兮福之所倚。


    當日天機劍在琉璃青金鎖桎梏下玉石俱焚時,邵珩眉心射出一道白光。之後他才知道,那是識海之中靜伏許久的昆侖神劍自發而為。


    自於昆侖山腳菁木中得了這道無實無質的神劍後,邵珩從不能動用分毫,甚至連神識都難以靠近識海中那道劍影。


    但自打天機劍損壞後,他卻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與那昆侖神劍終於建立起了某種聯係。


    一開始,邵珩並不知曉,但後來發現昆侖神劍之中散發出某種他極為熟悉的氣息。


    其中發生了什麽,邵珩尚不可知。但極有可能是劍損當日,昆侖神劍所發出的那道白光與天機劍建立了聯係。


    簡單來說,天機劍之部分靈性被昆侖神劍所吸納了。


    邵珩猜到這點後,神情複雜無比。


    天機劍本體已毀,他要潛伏入星羅宗,過去一切與他也幾乎徹底斷開,但終究留下了什麽。


    仙劍靈性已失,等同廢鐵,但邵珩並未將之丟棄,而是與陳泰臣一起重新祭煉,得了一枚巴掌大小的墨色葉片狀法寶,作為隨身法器。


    另一方麵,這些年來他一直借著那天機劍部分靈性,也終於可以勉強動用昆侖神劍一二。


    但神劍終究是神劍,不能為人所控。


    劍出之後,便不再受邵珩控製,更給邵珩帶來巨大的身體負擔。


    所以邵珩這些年從未動過用昆侖神劍的想法。先前用之對付饕餮老人,實在是情況危急,不得不為。


    邵珩這些日子在南疆,與月汐做了幾場戲。


    星羅宗與巫族你來我往,雙方損失頗多,隻是巫族那邊的損失半真半假,星羅宗這邊卻是實打實的。


    不僅來自於巫族,更多來自與其他魔門的衝突。


    當初邵珩定下此設計,就是有心攪渾南疆的水,借此試探星羅宗虛實,並且鏟除棋宗勢力。但是他也沒想到月汐到底年輕,引來血河宗饕餮老人的窺視。


    得到消息後,邵珩匆匆趕去。


    雖然憑昆侖神劍驚退饕餮老人,但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神劍反噬之傷起碼也需一月靜養調理。


    可正值多事之秋,哪有什麽時間可以由他靜靜調養?


    更何況,他的傷勢絕不能被人察覺。


    此次星羅宗深入南疆,他隻是主事者之一。


    煞主的位置雖未明確,但他以旗主身份與其他煞主一樣帶人來此,隻要不出差池,已是基本確定,為此已引來諸多波折。


    加上他來自幻宗,上位得突然,不論是其餘煞主又或是其他人,看他的目光都十分耐人尋味。


    “旗主!”苟遊是邵珩心腹,自然知道先前他是做什麽去了,見他安好回來總算鬆了口氣,旋即又道:“旗主,羅夫人有信,召您立即回宗門一趟。”


    天幻幽珠神妙無雙,邵珩頂著秦修那張漠然的麵孔,就是苟遊也看不出絲毫異樣。


    “這個時候?”邵珩有些訝異,心中猜測羅玉坤為何在此時讓他返回星羅宗。


    苟遊神情也十分凝重,猶豫地說:“莫非……羅夫人那邊……?”


    “不用自亂陣腳,這次我自己回去,你就待在這裏,暫時替我的位置……記著,約束好下頭的人,莫要與其他人再起什麽衝突!”邵珩沒有明說,但苟遊想起前幾日的事,眉宇間閃過些許煞氣。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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