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北鬥下意識凝神戒備,其餘弟子更是緊張得微微冒汗,眼中無意識流出敵意。


    唯有上官誠泰和寧青筠,一個於氛圍這種事上遲鈍無比,一個對周圍之事漠然不關心,反倒沒有絲毫反應。


    “你們……什麽人?”最初在茶肆中的中年漢子滿眼敵意,用著蹩腳的中原話說道。


    周圍刹那間靜了,隻聽得到“窸窸窣窣”的聲音。


    南宮北鬥強壓住有些不安的同伴,示意方少白。


    方少白自然早有準備,摘下頭頂草帽,笑嘻嘻地說:“這位應該是阿古翰大叔吧?我聽苗陽提起過您……”


    那個名叫“阿古翰”的漢子將信將疑地看著方少白半天,有些吃力地聽著他說話,問道:“你就是……上次救了苗陽的那個中原人?”


    方少白點頭承認了。


    不過,阿古翰沒有立即放下戒心,而是又問了方少白幾個問題,待確認了眼前這個人確實是“苗陽”的朋友後,便對周圍同伴“嘰裏咕嚕”說了一陣。


    那些南疆人聽了阿古翰的話後,紛紛衝著方少白等人露出了笑容。而其中有一名較為年輕的少女則還將雙手環抱於胸前,對方少白行了一禮,而後才羞澀地跑了。


    “……是苗陽的妹妹,苗雨。她……謝謝你,救了她哥哥。”阿古翰對方少白解釋道,“你們……坐!”阿古翰憋了半天才想起“坐”這個中原發音,指著南宮北鬥等人讓他們坐下休息,自己則抱著大海碗和水壺,給眾人衝上一碗色澤碧綠的茶。


    方少白連連對南宮北鬥眨眼,南宮北鬥方才命令同伴們紛紛落座。


    隻是,麵對那整一海碗大、散發著古怪馨香的茶水,依舊無人動手。


    見此情景,阿古翰臉色不由一沉。


    就在這時,不等方少白示意,南宮北鬥已端起茶碗,“咕嘟、咕嘟”喝了一小半。那碧綠色的茶水中帶著某種腥氣,卻並不難聞,入口有些辛辣,但回味竟是甘甜。


    入腹之後,南宮北鬥隻覺全身冒出一身細汗,仿佛這時才終於將那濕悶的雨林拋諸腦後,迎接清風與白雲。


    其餘人見狀,也紛紛或多或少抿了一些,這才發覺自打越過雲夢大澤以來,一直縈繞在胸腔中的某種悶惡感隨著那些許汗意而揮散不見,整個人不由神清氣爽起來。


    “嘰裏咕嚕!”阿古翰見他們有人一下子就將茶水喝了個見底,笑嗬嗬地提著巨大的鐵壺,一邊稱讚一邊給他們滿上。


    “多謝!”南宮北鬥由衷說了一句,卻見方少白臉色有些怪異,麵前茶碗中的茶水隻少了少許,不由下意識一驚,目光中露出疑問。


    方少白微微苦笑,搖了搖頭,示意茶水無事,但卻不解釋其他。


    “方……掃百?”阿古翰看似溫和地問:“你找苗陽有什麽事?”說著,他的目光掃過南宮北鬥等人。


    原本還空蕩蕩的茶肆,轉瞬間隻剩下兩三張桌椅還空著。


    方少白知道這才是重頭戲。


    他們這次是想通過苗陽來拜見他們氏族的巫祝,好打聽更多的消息,或者由對方轉達他們的意思給深山中的那支氏族,以求會麵。


    隻是,阿古翰這裏卻不能直說。


    “阿古翰大叔,我這次來找苗陽,主要有兩件事。一個是上次和苗陽分別前,他曾托我幫忙尋三樣草藥,分別是風嘯草、玉盞花、擎倉枝。這些東西我托了這些北麵來的朋友,搜羅到了不少,他們也願意交換更多的材料,所以便與我一起來了……”


    “依我看……這些小朋友不太像商人啊?”阿古翰眯了眯眼。


    方少白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能在這些地方穿梭的,又怎麽可能隻是普通人。”


    “那倒是。”阿古翰老實地點頭,“那另外一件事呢?”


    “另一件事,就是與你們的死對頭有關了。”方少白朝山那麵指了指。


    阿古翰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待明白方少白的意思後臉色頓時一變:“星羅宗?”


    方少白點點頭。


    這兩件事,方少白並不全是說謊。


    苗陽確實有提過需要草藥,星羅宗近期也確實有些異動,倒不是他臨時空想出來欺騙阿古翰。


    然而,也許是近來防範愈發嚴格了,就算方少白如此說,阿古翰神色間依舊有些猶豫,似乎還在考慮要不要放這些人過去。


    方少白沒有再多說,隻靜靜等待著。


    就在阿古翰思索的期間,遠處傳來一陣清脆的鈴鐺聲。


    漸漸平複心緒的南宮北鬥本身正心平氣和地遵從方少白告誡,靜靜等待著。隻是,忽然存微山外門弟子中突然起了些許騷動。


    南宮北鬥皺了皺眉,發覺騷動的源頭來自於他們來時路上,下意識抬頭看去,瞬間明白了。


    隻見茵茵草地中間,行來一隊南疆女子。


    明媚的陽光輕柔籠罩著,輕鈴晃動間,那白皙光潔的手臂和小腿,晃花了不少人的眼。


    先前他們被村民包圍時,周圍也有些南疆女子。但那時氣氛緊張,他們無暇觀察四周,所以也一時未曾注意這些南疆女子的打扮。


    而此時,氤氳熱氣間茶香四溢,眾人皆多少放鬆了心神,這時看到一群南疆女子行來,才注意到南疆女子衣著的大膽。


    南疆習俗與中原大不相同,加上此地氣候濕熱,男女老少衣著都較為暴露。


    男子粗獷,女子細膩,身上臉上用某種藍色的塗料畫著複雜的紋路,昭示著他們對巫神的讚美。


    男子便也罷了,但女子卻不同。


    存微山的弟子何曾見過這般大膽的女子,尤其是那白皙的肌膚與藍色紋路交織,步履搖曳之中愈發有某種魅惑的意味,一個個麵紅耳赤卻又忍不住偷看。


    如果說其他女子令人挪不開目光,那中間那名被眾星拱月的少女則令人不敢逼視。


    那少女麵容看起來約莫十四、五歲,但個子高挑,衣著與同伴比起來尚算正常,隻露出半截小臂和光潔的足踝。她的肌膚如牛奶般潤澤,隻在耳畔用青色勾勒了簡單的兩撇意義不明的紋路,在飄動的發絲間並不起眼。


    這少女年紀雖小,但容貌最為嬌美,對比同伴自然的氣質,她更像是中原江南水鄉的甜美少女,天真中帶著不自覺的魅惑,最為動人。


    尤其是她騎著毛驢,慵懶地伸著懶腰,露出小半段柔軟平坦且光潔如玉的小腹,就連寧青筠也冷不住多看了一眼。


    “阿古翰大叔!”這群南疆女子徑直到了茶肆中,嘻嘻哈哈地坐在剩餘空位上,其中一名女子用著南疆話問著阿古翰一長串話,一邊問一邊看著南宮北鬥這群“可疑人”。


    阿古翰同樣回答了一長串話,以方少白的本事,也隻能猜測阿古翰是在告訴這些女子自己等人的大概來曆。


    茶肆之中本來寂靜得很,先前也隻有方少白與阿古翰的說話聲。而現在,這些甜美南疆女子的說笑聲宛如百靈鳥唱歌般,傳蕩在青山間。


    南宮北鬥掌心微涼,下意識想握住飛霜劍,然後才意識到為了避免南疆巫族的誤會,飛霜劍已被他自己收了起來。


    他抬起頭,突然發現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正盯著自己,定睛一看發覺那名年紀最小的南疆少女正坐在自己正對麵那桌,與自己麵對著麵。


    少女的明亮眼睛如同清泉一般清澈。


    麵對這不帶惡意卻一直盯著自己的目光,南宮北鬥隻微微低頭,避開了那少女灼灼的目光。


    少女明亮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突然開口道:


    “這位姐姐可真好看!”聲音如清泉般好聽,令寧青筠微微一晃神,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個少女說的是極為純正的中原話。


    那少女本已坐好,現下跳了下來,走到寧青筠身旁,直接握住寧青筠的手又重複道:“姐姐,你長得真好看,就和傳說中阿美湖中的仙女一樣。”


    那少女的動作輕飄飄,卻十分迅速,等寧青筠反應過來前就被握住了手,愣了一愣才緩緩抽回手道:“你也很好看。”


    “真的麽?”那少女聽了這話十分開心,捏著編的細細的辮子笑盈盈地說:“等我再長大些,一定會比現在還好看的。你說是不是,這位俊哥哥?”


    南宮北鬥本在揣測這些女子的身份意圖,沒想到那少女突然大膽地問自己話,一時間心中頓起警惕。


    隻是,沒等他說什麽,那少女就回頭對著阿古翰大叔嘰裏咕嚕地說了幾句,又頭也不回地坐回位置上,一邊晃動著纖細的小腿,一邊與同伴親親熱熱地說話。


    寧青筠與南宮北鬥麵麵相覷,這還是這幾年來她第一次露出除了冷漠之外的神情。


    方少白額上冒出幾粒冷汗,壓著狂跳的心問阿古翰道:“大叔……你看,我們確實沒有惡意,苗陽說了,過段時間你們又要遷移了……”


    不等阿古翰回答,那少女又插嘴道:“你們是苗陽哥哥的朋友?”


    “是……是。”方少白勉強控製著神情回答。


    “那就也是我月汐的朋友,你們要去青苗寨,不如我帶你們去。”少女歡快地拍著手道。


    月汐似乎在這群女子中地位頗高,她一開口,她身旁兩名女子雖然皺了皺眉極為不情願,但最終沒有反駁,隻用審視犯人的目光將南宮北鬥等人來來回回地掃視著。


    方少白不知這女子來曆,一時有些躊躇。


    這一躊躇,茶肆之中氣氛瞬間怪異了起來,無論是阿古翰還是其他南疆女子,都似乎露出了危險的意味。


    “好!那便勞煩月汐姑娘。”南宮北鬥霍然站起,做了決定。


    月汐眯起眼看著這個黑衣冷峻的青年,笑得眉眼彎彎:“不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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