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水一軍就有一萬五六千人,加上一萬火軍團,共和軍可謂占盡上風,敵人正麵來攻,絕對討不了好去。今天難道就是決戰了?鄭司楚心中略略有些慌亂。畢煒所說的一廂情願,正是如此吧。鄭司楚心中一陣慌亂,也跟著站了起來。敵人絕不會按照你的思路來的,必須將各種反應都考慮周到。可是自己偏偏不曾想到敵人竟然會在光天化日之下出擊,畢煒和方若水同樣不曾想到。


    方若水衝出帳去,叫道:“全軍戒備,迎戰!”


    方若水的軍隊都是精兵,命令一傳十,十傳百,短短一瞬,所有的士兵都整裝待命,立好了陣勢。雖然事態緊急,但全軍竟然一點都沒有忙亂。鄭司楚道:“方將軍,我去守著飛艇!”轉身跳上了飛羽便向火軍團中奔去。


    五德營的目標定是飛艇,但鄭司楚實在想不到對手竟會如此攻擊。正麵攻擊,己方鐵定不會吃虧,難道對手是走投無路,要孤注一擲了?


    不,不會。以對手的能力,絕不會做這樣的蠢事,何況對手也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那麽,敵人在這次行動背後定會有別的舉措。


    鄭司楚隻覺背上有些寒意,不知什麽時候額頭也沁出了汗珠。原先他覺得自己熟讀兵法,較諸古之名將亦不多讓,然而此時才覺得戰場之上千變萬化,遠不是套套兵書便可取勝的。


    如果真要成為名將,這條路還長的。自己豈但不及畢煒,就算與方若水相比也大為不及。至少,如果自己是方若水的話,這次敵人的奇襲就會讓自己亂了方寸。也隻有到這時,鄭司楚才知道自己與真正的名將距離有多遠。


    飛羽的腳力極快,轉瞬間已到了火軍團的中軍。此時敵軍前鋒已到雅坦村外,看樣子馬上便要交手,鄭司楚一到中軍,先前那軍官便迎上來叫道:“鄭參謀,出什麽事了?”


    鄭司楚叫道:“敵人攻上來了!”


    那軍官嚇了一跳,道:“什麽?林將軍就在那邊,我立刻前去報知。”


    畢煒的副將名叫林山陽,跟畢煒已經好多年了。這人雖然沒有出類拔萃的將才,卻也中規中矩,恪盡職守。也不消那軍官報知,他已經從營中出來,喝道:“全軍上馬,準備迎戰!”


    鄭司楚拍馬到了林山陽跟前,道:“林將軍,畢將軍在哪兒?”


    林山陽正指揮著火軍團整軍,聽得鄭司楚的話轉過頭道:“鄭參謀啊。畢將軍去試馬還不曾回來。”


    敵人來得太急了,誰都不曾想到,以火軍團之能,居然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此時雖然勉強成軍,隊列還有些亂。鄭司楚心中著急,臉上卻仍是不露出來。他隻是行軍參謀,也沒有領兵之權,隻能看著林山陽布置。不過林山陽雖然不是那種驚才絕豔之人,布置得卻規規矩矩,毫無破綻。隻看了一會,鄭司楚便已放下心來。


    如果是夜間遭敵偷襲,可能敵人還會僥幸得手。可現在敵人這般正麵攻擊,絕不會有什麽便宜的。朗月省地形高險,路途艱難,火軍團賴以成名的巨炮隻帶來了一門,其餘的都是劈山炮、虎蹲炮之類的小炮,但小炮有小炮的用途,隻短短一瞬,火軍團已布成了三疊陣,隻等敵人攻上來了。


    可是,鄭司楚心中卻仍然放不下心來。正因為見到林山陽應對得法,他對敵人的這次舉動更加懷疑。他們到底想幹什麽?鄭司楚不相信讓方若水膽戰心驚的五德營會真的變得如此不濟,敵人一定有什麽別的打算。


    方若水已經在與敵軍交戰了。由於他的兵力並沒有優勢,一時間竟鬥了個難解難分,廝殺聲遠遠地傳來,震得地動山搖。鄭司楚一時也沒時好做,站在了那飛艇邊,遠遠地望去。


    廝殺慘烈,朗月省又多風少雨,土壤幹燥,一時間塵土漫天,幾乎看不清兩軍的陣勢。但聽殺聲,方若水也並不落下風,五德營兵力其實也不會比方若水多,但好象卻在壓著方若水打。鄭司楚皺起了眉頭,默默地想著。忽然前麵一陣亂,隻聽得有人叫道:“快,快,讓開道!”


    那是醫營。醫營原本設在雅坦村,但雅坦村遭到攻擊,方若水定將他們都撤了下來。原先傷兵並不很多,但此時卻足足有數十個傷兵了,大概也是方才與敵人交戰時負的傷。鄭司楚拍馬上前,叫道:“醫官,程參謀有沒有事?”


    當先的一個醫官正是給程迪文療傷的那個,聽得鄭司楚的叫聲,他抬起頭道:“程參謀就在這兒,沒事。方將軍命我們先撤下來。”


    “敵軍攻勢很厲害麽?”


    “攻勢極強,鋪天蓋地的都是敵人。”


    鄭司楚皺起了眉頭。此時他已看到了程迪文,程迪文正被包得直挺挺的,躺在一個擔架上。他到了近前,卻見程迪文好端端的,兩個眼睛正在亂轉,臉上煞白,但這多半是嚇的。一見鄭司楚,程迪文便叫道:“司楚,司楚,敵人好厲害!”


    程迪文雖與那薛庭軒惡鬥過一場,但他還不曾見過真正的兩軍交戰,此時見識過了,才知道兩支大軍相鬥時聲勢竟會如此之強。鄭司楚道:“放心,我們不會輸的!”隻是他嘴上這麽說,心中卻多少有些忐忑。


    “鄭參謀,你去看看畢將軍來了沒有。”


    林山陽忽然在後麵叫了他一聲。鄭司楚道:“是。”他對程迪文道:“迪文,你放寬心吧。”掉轉馬頭便走。轉身時,隻見雅坦村中的灰塵更大了。


    看樣子,方若水竟然有抵擋不住之勢。


    他到了林山陽身邊,卻見林山陽的頭上竟然滿是汗水,在馬上不住地顫抖。林山陽也是身經百戰的宿將,竟然會慌成這樣子,鄭司楚也不曾想到。他略略皺了皺眉,林山陽已搶道:“鄭參謀,速速請畢將軍回來。”


    現在火軍團加上方若水的部隊共有近三萬人,如果真的戰敗,恐怕回去後畢煒和方若水都沒臉再活了。林山陽心生懼意,隻怕也正因為他是宿將,對五德營知根知底吧。鄭司楚點了點頭道:“遵命。”他正要走,又想起了什麽,向林山陽道:“林將軍,方將軍定不會敗北,不要自亂陣腳。敵軍一定也正希望火軍團能分兵支援雅坦村,不能落入他們的圈套。”


    五德營猛攻方若水,一定是想撼動共和軍的陣勢。火軍團攻擊力雖強,但機動力畢竟與騎兵不可同日而語,一旦在行軍途中遭到攻擊,那些炮火的威力都發揮不出來,便是舍長就短了。


    林山陽雖然官職遠遠高過鄭司楚,卻點了點頭道:“正是。隻是我擔心方將軍頂不住。”


    鄭司楚道:“驟雨不終朝,敵軍攻勢不會持久,方將軍是共和名將,我們要相信他!”


    雖然鄭司楚年紀比林山陽要小許多,但這話說得斬釘截鐵,林山陽道:“是。”雖然答應了,可頭上的汗水還在流下來,幸好身子不再發抖了。


    林山陽有他的本領,也許能不折不扣地遵循長官的命令,是畢煒不可或缺的幫手,可是他畢竟不是個獨擋一麵的大將之材啊。鄭司楚有些感慨,偏偏這時候畢煒又出去試馬了,也許,五德營正是要抓住這個機會,才發動攻擊的。


    突然,他渾身也是一抖。如果僅僅是趁畢煒出去試馬,隻能得勢於一時,畢煒馬上就會回來的,五德營發動這麽大的攻勢,難道真有信心在畢煒不曾回來的短短一刻擊潰方若水麽?真有這樣的信心,隻怕方若水早就丟盔卸甲逃回來了。


    此時林山陽已鎮定了些,卻見這個極受畢煒看重的年輕參謀卻開始發抖。他有些詫異,道:“怎麽了?”


    鄭司楚定了定神,道:“林將軍,畢將軍平時是在哪兒跑馬的?”


    林山陽道:“在後方啊。有什麽意外麽?”


    鄭司楚搖了搖頭,道:“不知道。隻怕……隻怕敵人真正的目標是畢將軍!”


    五德營挑這機會攻擊,定已摸清了畢煒的行蹤。如果畢煒真個遭伏遇難,火軍團群龍無首,士氣也急轉直下,敵軍大概真個有取勝之機。他心中又驚又懼,也不和林山陽多說,叫道:“林將軍,給我二十個人,我立刻去找畢將軍。”


    林山陽也已約略知道敵人的打算了,他臉色一下變得煞白,喝道:“關敏中,你帶兩個什隨鄭參謀前去!”


    邊上一個軍官應聲道:“遵命。”鄭司楚也不多說了,道:“跟我來!”拍馬便向後衝去。


    敵人深知地形,上萬人行軍的話自然瞞不住行藏,但如果隻有二三十個,那誰也發現不了。陳忠帶了兩百人從天爐關出發,共和軍就不曾發現。如果這些人抄後路攔住畢煒的歸路,那就大事去矣。


    他帶著這些人揚鞭奔去,一路上火軍團的士兵紛紛側目,也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如果畢煒真的被敵人斬殺了,也許他們會更加茫然不知所措吧。鄭司楚想著,手也不禁握得更緊。


    鄭司楚的飛羽跑得太快,其餘幾人的座騎沒有那麽好,已經有些落後了。鄭司楚先前還等了等,但隻消一會他們便又落在後麵,他也不再等候,道:“關將軍,我先走,你們追上來。”


    畢煒因為漸入老年,又久未上戰場,因此每天都和親兵跑一個時辰的馬健身,他是向後方去的。按理,來回一共也不過一個時辰而已,現在大概正要回程。雖然跑馬不是狂奔,也不會太遠,但半個時辰至少也可以跑出十多裏地去。鄭司楚走了一段,仍然沒有看到畢煒的影蹤,心中更是驚恐。他也不再顧忌飛羽,加了一鞭,飛羽神駿之極,加鞭後更是四蹄生風,將關敏中諸人遠遠拋在了後麵。


    轉過幾個山嘴,前麵越發荒涼。朗月省原本就人口不多,這條路走的人更少,坑坑凹凹的盡些些碎石土塊,夾雜著一些從山頂掉下來的雪塊。如果不是因為朗月省很少下雨,隻怕這條路早就無法走人了。


    鄭司楚轉了一個彎,忽然從前方發出了一聲尖響,卻是什麽鐵器折斷的聲音,其間還有人的慘呼。這一聲慘叫很是響亮,他吃了一驚,但心中卻也多少定了下來,知道定已追上畢煒了,當即叫道:“畢將軍,畢將軍是你麽?”雙腿一夾,馬靴上的馬刺一下刺入飛羽兩肋,飛羽負痛之下,跑得越發快了。


    他剛喊出,隻聽得畢煒叫道:“鄭參謀,快來!”


    畢煒的聲音有些上氣不接下氣,鄭司楚心中稍稍一寬,知道他現在還沒事。前麵又是一個大轉彎,他衝過這山嘴,隻見一條小道夾在兩山之間,一些人正聚在那兒,看衣著,正是五德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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