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和諧的聲音,正是毅親王身邊的另一位親王發出的。


    明清殿內的氣氛頓時有些凝固起來。


    “哦,禛親王有何見教?”古無狸淡淡開口反問。


    “沒什麽,就是覺得這明清殿上彈奏這等靡靡之音有些不合適。”那位禛親王嗬嗬笑著,看上去溫和,實際上說話卻一點都不客氣,隱隱與古無狸針鋒相對。


    “皇叔,顰兒為了帝國已經付出太多,可不能隨意定論。”三皇子在一旁出聲維護蘇顰兒道。


    說來也奇怪,這禛親王連古無狸都敢頂上兩句,可偏偏三皇子出聲之後卻是點頭稱是,甚至還向蘇顰兒道了個歉。


    這一出鬧劇一旁的餘衍珂一直看在眼裏,他隱隱有些明白場上這些大人們的站隊關係了。


    “行禛,朕希望今日沒有那些彎彎繞繞的東西,你能做到嗎?”


    高坐主位上的皇帝陛下見差不多結束了,便淡淡出言,她話裏的意思倒是很明顯的在維護蘇顰兒。


    當然,在場的諸位大人都是人精,見陛下的意思表達得有些隱晦,也知道陛下用了小小的帝王平衡之術,並不是很明顯的傾向於哪一方,但要是認為真的沒有傾向性,那可混不到他們現在這個位置。


    隻不過看破不說破,心中知道就好。


    禛親王雲行禛見皇帝陛下開口,他當即向著珠簾之後的那位女子行了個大禮,嘴上說著明白了。


    “今日晚宴,其實也是為幾個月後的秋獵做準備,諸位都是帝國棟梁,是真正參與到決策的人,實際上在朝堂之上與在這明清殿是一樣的,所以,朕打算就在今天先內定幾個秋獵名額。”


    話鋒一轉,皇帝陛下的聲音平靜傳出。


    一眾大人物聞言都是一愣,然後沉思起來。


    秋獵每年都會舉行,最開始的秋獵隻是一個紀念活動,象征意義遠遠大於實際意義。隻是這麽多年以來,經過了多次的轉變它也不再隻單單是一個單純的小活動了。


    每次秋獵都會在年輕一代中分高低,所以,這個活動現如今更像是年輕人自我展示的平台。


    明清殿上,年輕人其實就這麽幾位,皇帝陛下的意思實在再清楚不過。


    一直坐在餘衍珂對麵那方首位的丞相大人輕輕撫著自己的山羊小胡子,沉吟好一會兒後才開口說道:“陛下,名額不用內定吧?秋獵本來隻要是有能力的年輕人都有機會的,而在這兒的小家夥們放到外麵去那都是一等一的,他們的名額是肯定有的。”


    “丞相此言有理。”坐在丞相旁邊的大將軍薛璞聞言,點頭出聲應和道。


    “這一點朕自然知道,但今年的秋獵,要向整個帝國開放,所有年輕人都有資格參加。”皇帝陛下的聲音不大,但傳遞出來的信息卻是有些震動人心。


    “陛下,這........”丞相有些驚訝,看著那方珠簾,有些猶豫的開口說著。


    “陛下,天下之大,魚龍混雜,若真這樣,臣就不能保證京都的絕對安全。”古無狸也開口了,但他沒有發表關於那秋獵的看法,隻是說了自己的本職工作。


    “無妨。”


    皇帝陛下看上去不是很在意古無狸的看法,古無狸聞言倒也沒有其他表示,隻是微微思索了一下,然後神色恢複了平靜。


    “還是古院長那話,天下之大,可謂臥虎藏龍,秋獵本來隻是我京都年輕人的盛事,這突然讓整個帝國境內的年輕人都參與進來,恐怕會對京都年輕人的武道自信心造成不小的打擊。”另一邊,毅親王雲弘毅也認真的說道。


    “無妨。”皇帝陛下繼續表示了不在意。


    當下,眾人都是沉默起來。


    皇帝陛下的意思很明顯了,就是要借此磨礪京都圈子的年輕一代。


    雖然京都的年輕人都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可這麽些年也從來沒有見識過其他地方的強悍,這樣下去與閉門造車無二。


    繼續這樣的話,他們的進步就會越來越小,然後漸漸陷入一個死循環,這對於年輕一代並不是好事。


    引入外源,攪一下這一潭死水,才能讓他們煥發新的活力與生機,也能見識到天下豪傑的風采。


    “但是這樣還是有一些弊端,若是那懷著異心的人混了進來,那樣的話,很可能會造成一些損失.........”古無狸沉吟好一會兒,直到見沒人繼續說話,他這才又說道。


    他的話也不無道理,當下,眾人聞言都是仔細思考起來。


    不過皇帝陛下好像早就考慮到了這些問題,輕笑一聲,而後說道:“沒有經曆過血與火的挑戰,又怎麽成為帝國最需要的人才?”


    她話語裏透露出來的信息更是讓眾人心頭齊齊一震,甚至開始有了一些不同尋常的聯想。


    要知道,皇帝陛下可從來不是那種無的放矢的人,沒有一定的目的,她是絕不會做一件事的。


    眼下突然宣布要改變秋獵參與的範圍,這本來就有些突兀與不合乎實際。


    不過眾人也都知道,越是這樣,便越能讓一些人跳出來。


    在座各位都是人精,隻是略微一想,便想好了一係列的後續。當然,他們沒一個把自己心裏的想法說出來。


    “隻是不知道陛下打算怎麽個名額內定法?”禛親王雲行禛適時將話題引了回來。


    “此間五個後輩,都要比試比試,總共四個名額,都代表我皇室參加秋獵,當然,皇室也有其他人參加,而你們,則是核心種子。”皇帝陛下開口說道。


    “我退出吧。”三皇子在皇帝陛下話音剛落,他就笑著說道。


    倒不是他沒有爭勝之心,實在也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武道天賦跟在場的幾個人比起來的話實在算不上什麽。


    既然如此,他也就懶得去當那墊腳石。


    “雲箴,別人可以退出,你不能。”珠簾後,皇帝陛下聲音淡淡傳出。


    三皇子雲箴神色微變,而後點頭,不再說什麽。


    “太子殿下,天下人都可說不行,但你不能,這是你必須知道的事,你代表的不隻是你個人,而是代表未來的雲琅,這一偌大的帝國。”丞相適時的開口說道。


    三皇子聞言,點頭稱是。


    隻是他好像並不是表現的那樣讚同,夾帶這一絲不服氣。


    他的這小神情所隱藏的想法在這種地方,這個場合與赤裸裸的展露給大家看也沒什麽區別,隻是一眾大人物們不說破而已。


    而丞相見狀更是輕輕笑著搖搖頭,顯然心裏認為這三皇子雲箴不如長公主雲姒多矣。當然,在外人看起來,他的這一舉動倒是像對傲嬌後輩的寵溺無奈。


    而毅親王則是開口說道:“太子殿下武道天賦平平,一身才情都不在這方麵之上,若是強行要求,怕是隻會充當同輩的踏腳石,這對於一國之儲君而言,怕是有些不妥。”


    “親王此言差矣。”


    大將軍薛璞聞言輕歎一口氣,然後說道:“武道一途,不進反退,若是失了銳利之氣,便永遠無法臻至巔峰,害怕失敗便避重就輕,此為武道大忌。”


    薛璞的話其實很有說服力,因為他就是那種一路高歌猛進的典型代表,曾經也跌入過低穀,被人狠狠踩在腳下無法抬頭,但正是他道心的堅定讓他爬出了深淵,從此一路順風順水,到現在,才成為了能夠叫板王淳儒的存在。


    三皇子雲箴低頭不語,沒有表態,但看起來他像是在沉思什麽。


    良久,他才抬起頭來,看向大將軍薛璞笑得溫和,認真說道:“領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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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場間五個年輕人被帶到了殿外。


    雖然天色已晚,但明清殿外燈火通明宛如白晝。


    丞相張仲景,大將軍薛璞,雲勾院院長古無狸,毅親王雲弘毅,禛親王雲行禛,還有雲琅帝國的皇帝陛下,這些人已經是整個雲琅帝國最頂層圈子的一大半。


    還有一位,中年道士梁念樸,隻不過他的存在感有些低,一直沒有說話。


    他們隨意站立一旁,看著場上幾位年輕人。


    餘衍珂是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的,說實話,他對那所謂的秋獵並不是很感興趣他的目的一直隻有一個,那就是帶雲姒離開。


    隻是,他知道,眼下這個想法無疑是不可能實現的。


    光是在那殿內旁觀眾大人們的說話交談他都知道這京都的局勢怕是遠超他想象的複雜。


    而這種形勢下,雲姒顯然是不可能跟著他走的,這一點無需多做猜測。


    站在這明清殿外的大理石地磚鋪就的寬敞廣場,餘衍珂深吸了一口氣,輕聲對一旁的薛定平說道:“薛兄,我們這樣是不是有太無趣了?那什麽秋獵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從來沒有聽說過也就算了,我這突然就要參與進去這感覺好奇怪啊。”


    薛定平回應道:“秋獵現在就是年輕一代展示自己實力的最佳平台,不過嘛,對於我而言並沒有什麽意義,相信對餘兄你也是如此。”


    聞言,餘衍珂倒是對這薛定平有些不一樣的看法了,這家夥還頗為自戀。


    當然,人家有那個資本說那話,銀槍小霸王,百年不世出的天才,這些外號可不是徒有虛名而已,那是實實在在靠實力打出來的。


    “但今年的秋獵應該會很有趣。”薛定平淡淡開口說道。


    餘衍珂想到皇帝陛下的決定,頓時頗為認可薛定平的話。


    “以往都是京都這個圈子的人兒,除了長公主沒有交過手,其他的都打了個遍,可惜沒有一個能打的,早膩了。”


    薛定平說起這個,眼神微微放亮,說道:“今年不但有外人可是練練手,連長公主也要出手了,實在是值得期待。”


    餘衍珂聽他這麽說,很是不解,為何他沒跟雲姒交過手,不說其他的,友好的切磋一下總應該有的,可聽薛定平的話就是他連切磋都沒有跟雲姒切磋過一樣。


    餘衍珂問及這一疑問的時候,薛定平愕然看向他,說道:“你這家夥一點都不了解長公主?那你還來提親?”


    說著,他像是對這個情敵頗為不屑,然後不等餘衍珂回應便說道:“長公主那可是集帝國氣運,天道寵愛於一身的人,我雖然有些小天賦,可跟她比起來,卻是差了好大一截。”


    “況且長公主從來不屑於與旁人切磋,所以大家雖然都知道她很強,可沒有一個跟她真正交過手,當然,也沒人敢。”


    最後一句話薛定平說的很小聲,本來兩人就是再竊竊私語生怕被人聽到,他這再壓了壓聲音,餘衍珂就根本聽不清楚了。


    但他也沒有去追問,隻是覺得有些心潮澎湃,他沒想到,雲姒在京都還有這麽一段事兒。實在是想不到,不過也在情理之中,畢竟以雲姒的那種性子,這也是很尋常的事。


    而一旁的雲姒像是知道他們兩個在談論自己,淡淡瞥了這邊一眼,然後收回目光,不再理睬。


    餘衍珂與薛定平卻是被她這舉動嚇了一跳,頓時閉上了嘴,沒敢再多說什麽。


    五人隨意圍了一個圈。


    秋獵內定名額五取四,說實話,是沒有什麽競爭力的,在場無五位除了三皇子雲箴武道修為有些弱,其他的人都也已經是武道宗師的水準。


    這差不多也是他們這個年紀的人能夠達到的巔峰。當然,要排除那些個天生的怪胎,什麽落地成仙的天之驕子,這比不上,也沒法比。


    皇帝陛下讓雲勾院院長古無狸安排他們比試。


    這個比試其實更多的就是了解他們這幾個後生罷了。


    分組很快出來了,雲姒直接便輪空了,畢竟她的戰力是公認的強,下不下場其實都是一個效果,為了公平起見,古無狸就這樣安排了一下。


    至於其他人,餘衍珂和薛定平比試,太子雲箴與蘇顰兒比試。


    這個分組沒有人說什麽,畢竟是看起來最公平的做法,兩對人彼此之間差距算不上多大,當然,實際上,差距還是有的。


    餘衍珂與薛定平之間不好分高下,而蘇顰兒與雲箴之間卻是高下立判。


    對此,毅親王雲弘毅還戲言說古無狸這位雲勾院的鐵麵院長在為自己的愛徒徇私。


    隻不過古無狸沒有搭理毅親王雲弘毅,把他晾在一邊隨他怎麽說,倒是弄得他有些尷尬。


    .................


    交手之前,餘衍珂大大咧咧的衝薛定平說道:“薛兄,雖然我喜歡你的性子,但是你要知道,我這個人從來不喜歡留手,所以待會兒打疼了你你可要哼哼兩聲,別忍著,我好輕點。”


    薛定平對這家夥的挑釁根本沒放在心上,隻是說道:“這種比試我打不過你很正常,畢竟從小我隻學殺人技,可不會那些個花拳繡腿,所以啊,我不敢用全力,也就勝不了你,這實在正常不過。”


    餘衍珂聞言,白了他一眼,對這家夥簡直沒什麽好說,在征得古無狸的眼神示意之後,他率先出手。


    這種比試對餘衍珂他們而言不過是隨意舒展一下筋骨,也不可能真的下重手,所以餘衍珂幹脆就直勾勾的連周天氣息都沒有動用便一個大嘴巴子衝薛定平腦門呼去。


    薛定平見狀,眼神微怒,也沒有動用周天氣息,而是一把抓向餘衍珂打將過來的拳頭,隻要他抓住了餘衍珂的拳頭,那麽他就有無數種手段讓餘衍珂敗下陣來。


    不過,餘衍珂的經驗一點不比他少。


    好歹也是身經百戰的人,與人爭鬥這一塊,除了曾經小時候吃了一些悶虧,長大後他可就沒有上過什麽惡當了。


    餘衍珂見他意圖明顯的抓過來,哪裏肯被他得逞,對自身的強大控製能力此刻展現出來,硬生生的收住了拳勢。


    雖然這樣讓他微微有些難受,可是這也避免了他落入薛定平的套子裏。


    薛定平一把抓空,神色微變,他倒是沒想到餘衍珂的戰鬥意識這樣的敏銳,不過,敵退我追,一抓落空,薛定平重重前踏兩步,化抓為拳,直接衝著餘衍珂招呼過去。


    餘衍珂見他的番變化,眼神微亮,收拳側身,堪堪避過薛定平這一拳,然後,他趁著薛定平拳勢已老,直接雙掌橫推出去。


    薛定平被他推得一個趔趄,後退好幾步這才穩住身形。


    他的神色微微有些異樣。


    聳聳肩,薛定平颯然道:“你贏了,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不過你也贏得不多,半招而已。”


    餘衍珂回想起他之前落空的拳頭,當時在自己雙掌挨到他的時候,他的拳本來已經化作掌刀隻要橫砍過來,勝負便說不一定了。


    對此,餘衍珂暗想,可能那不是分勝負,而是分生死,薛定平那家夥既然忍了一記勝負手,自然說明這一手段很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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