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的家說遠其實也遠,但這距離對武道有成的幾位來說,並不算什麽。


    雲姒帶著青牛禦劍而行,一氣流轉便是百裏。餘衍珂隻能無奈帶上賈九一,他武道不及雲姒,加上帶著的賈九一沉重無比,居然要足足運轉三遍氣息才能跟上雲姒。


    速度還沒雲姒快,也就是餘衍珂占了法訣的便宜,神引接近於道,這可不是吹的,雖然雲姒所習法訣不差,但和神引相比,還是弱了一些。


    隻有這樣,餘衍珂才能勉強跟上雲姒,好在雲姒並沒有不要命的趕路,當然這所謂的命可不是雲姒自己的,而是餘衍珂的。


    雲姒也算是挺為他著想了,感知到餘衍珂就快力竭她便停下來,等待餘衍珂自己默默恢複。


    一行人走走停停,不到一周的時間,便到了目的地。


    勾陳北拒城


    這座城雖然起名起得磅礴大氣,實際上隻是一座小鎮城。


    甚至它與那邊關也沒什麽關係。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小城。


    小乞兒青牛還沒離家出走時,便生活在這裏。


    雲姒站在城前,望著那城門上方三個大字,頗感不適。


    北拒?勾陳北境與雲琅接壤,所謂北拒之意,自然呼之欲出。雲姒身為雲琅人,又是皇家嫡係,對這種潛意識裏就敵視自己的東西分外敏感。


    餘衍珂走上前,與她並肩而立,同樣望著那城名,冷笑著,低聲安慰雲姒道:“不過是市井匹夫的無能罷了,不用在意,他勾陳離開了王淳儒,不出三旬,必定血流成河。”


    “你不是一直標榜自己是個不喜濫殺之人?這時候說的是什麽?勾陳人的命就不是命?”雲姒聞言,冷不丁的嘲弄餘衍珂。


    餘衍珂臉皮早就磨練得極厚,笑著說道:“為你改變一點也不是不可以。”


    “神經!”


    雲姒果然吃不下這一套,頓時罵了一句,那還管什麽形象。


    當然,她這率性的一麵其實也就隻是在餘衍珂麵前表現過,在其他人麵前,她永遠都是那個高高在上,宛若冰山的高貴女人。


    餘衍珂渾然不覺羞澀,隻是嘿嘿直笑。


    被他這麽一攪和,雲姒倒是忘了那所謂北拒城給她的不舒服,讓青牛領路,直直去了那小家夥的家裏。


    倒是看不出來,青牛的家頗有些資產,至少一座不大不小古色古香的院子就價值不菲。


    最讓幾人驚訝的,還是那院子不時還有傭人進進出出。


    餘衍珂忍不住問青牛道:“你家看起來挺富裕的啊。你離家出走之前就這樣嗎?”


    青牛愣愣的看著闊別好幾年的家,下意識搖搖頭。他這愣頭愣腦的模樣在到了北拒城外就出現了,一直到現在也沒有緩過來。


    雲姒也不著急,等他自己恢複心情,這也算是一道關卡,要是青牛連自己的情緒都掌控不了,那雲姒也就沒了幫他的必要。


    說白了,雲姒肯幫他,也就隻是覺得他與自己的道有共鳴,加之那小乞兒還算值得培養,不然,雲姒絕無可能出手。


    最主要的,還是雲姒冥冥中感受到了一種破境的前兆,說不定,當她借青牛之境遇再度洗練道心後就可以突破。


    不過,青牛流落街頭多年,又豈是那種愣頭青。再怎樣,也是受過人情世故深刻鞭撻的少年,對自身的情緒掌控極為出色。


    站在曾經的家門口不過十餘息便回過神來,眼神變得異常堅定,同時也冷淡了許多,眾多在他看來是軟弱的情緒都被他收斂起來。


    青牛邁步,在一個傭人再度打開院門之際,堅定有力的推開了門。


    那傭人茫然的看著青牛,眉頭皺起,驚訝於這少年的力氣之大,同時望了門外一眼,見還有三個人,兩個很年輕的男子,還有一個渾身裹得嚴嚴實實的黑袍人。


    這傭人頓時感覺有事要發生,扭頭向院子裏大喝一聲道:“有人闖院!”


    不多時,十餘名製服統一,提刀帶棍的壯漢氣勢洶洶的跑了過來,把院門圍住,不讓青牛繼續前行。


    青牛雖是個小孩子,但畢竟開竅十餘,可不是這些看著凶悍,實際上不堪一擊的莽漢能夠抵擋的。


    胡亂推了他們幾把,十餘名壯漢已是倒地不起,呻吟不斷,好像傷的不輕。


    青牛也是氣喘籲籲,隻是眼神更加冷漠。這是他的家,他回自己的家還被外人阻攔,這樣的話,他心中最後一絲希冀也被粉碎,他再也不會認可這裏。


    畢竟,關於這裏,痛苦的記憶本就占了大部分,那零星的美好,在這一刻,也被青牛深埋心底。


    “雖然早了點,但我遲早回回來。你們這些人,不過是那人養的狗,最可笑的是,那人也不過是被人家養的狗。”


    青牛冷漠開口,再度前行。


    入院門,過庭院,穿前堂,來來往往的傭人看到這麽古怪的一行人紛紛如見鬼魅,臉色有些不對勁,青牛隨意叫住一人,問道:“你們在忙什麽?”


    不過是一處不大的府邸,傭人沒可能如此忙碌,青牛自然要仔細詢問一番。


    那被攔住的傭人戰戰兢兢,沒有半點骨氣,被人一問便全盤托出。


    原來,今兒是五奶奶生產的日子,眼下府上已經忙成了一鍋粥。


    “還真是趕早不如趕巧。我那銀槍不倒的老爹居然又納了一房小妾,還被我趕上那五姨娘生產的日子,不錯,應該去看看。”


    青牛得知消息,頓時笑道,讓那傭人領路。


    那傭人聽得青牛言語中透露出來的消息,也是吃了一驚,想來也已經知道了青牛身份。不過那傭人極為乖巧的沒去多嘴,隻是恭恭敬敬的給青牛帶路。


    看著小乞兒突然變得穩重老道,賈九一與餘衍珂麵麵相覷,心頭都是冒出一個念頭,這小乞兒若不夭折必然是個妖孽。


    這麽小已經鬼精成這樣,以後還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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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院不時響起女子痛苦的嘶喊,顯然已經疼到了極點。


    傭人們忙上忙下,絡繹不絕。


    後院小花院中,涼亭裏,四位頗為貌美的婦人正圍坐於一方石桌旁談笑,偶爾瞟一眼某處屋內,神色平淡。


    青牛在傭人的帶領下一路走來,自然而然的,便看到了那些個他“朝思暮想”的好姨娘。


    他們這古怪的一行人自然也引起了四位婦人的注意。


    本來幾位美婦還好奇是誰,畢竟這府上有資格來這後院的,又需要被人引路的人物不多。


    但當她們看到某個身影的時候,卻是猛地一下站了起來。


    青牛自然知道這幾位姨娘如此失態的原因。


    但他隻是微微一笑,不但沒有回避,反而還走上前去,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道:“有些日子沒見幾位姨娘了,近來身子可好?”


    那四位美婦明顯有些慌亂,但很快,她們便回過神來。


    顯然,以往養成的對青牛心理上的優越感讓她們迅速鎮定下來。


    “原來是良矩。”


    一個美婦當先一步邁出,眾婦人甘願退居二線。顯然,這婦人在這家中地位頗高。


    青牛眸中神色微冷,他不想聽到那兩個字,哪怕它們曾經是他的名字。


    “大姨娘,我現在叫青牛。”青牛與那美婦相隔不過兩步,青牛站亭下,美婦站亭上,她本就比青牛高不少,又因為亭子台階更是顯得居高臨下。


    隻是那美婦好像沒有因此多出一絲的自信來。


    因為青牛表現出的樣子跟以前完全不一樣,再也沒了那種唯唯諾諾,而且,他敢直視自己了。


    美婦眉頭蹙到一起,還頗為好看,有種病嬌娘的美感。


    “良矩,你應該知道,你父親因為你不告而別有多傷心。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你為何還自稱叫什麽青牛?這是什麽名字?若是你父親知道,該是如何的傷心?”


    美婦實在不習慣這樣被動的局勢,尤其是麵對著青牛,她更是不習慣。所以下意識的,她搬出了青牛的父親。


    隻是她不知道,青牛對他的父親恨得有多深,若不是因為自己有著一絲那個男人的血脈,說不得這次回來他就要最先拿他父親發難。


    嗬嗬笑了一下,青牛卻是懶得再理那美婦,轉身離開前,他笑道:“大姨娘是不是依然無法生育?當初可多虧了您照顧我,不然我豈能活到現在?”


    那美婦聞言臉色一僵,但她見過的大風大浪也不少,並沒有因為青牛言語中的不敬而流露出半點不應該有的神情。


    她隻是溫和的說道:“良矩,此次回來,可不要再走了,留在家裏好生修習,爭取以後跟你父親一樣頂天立地。”


    青牛撇撇嘴,冷笑道:“自然當如此。”


    說罷,青牛轉身離開,向那位素未謀麵的五姨娘房間走去。


    “等等,趙良矩,你這是要去哪裏?”


    涼亭中,一位美婦微微提高聲音,死死盯著青牛去向,語氣中有著一絲狠毒。


    青牛停下來,連身子都沒轉過去,他冷漠的說道:“二姨娘,果然,不管時間過去多久我都不會忘記你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悅耳動聽,也不枉你那頂著醉青樓頭號歌姬名頭的過往。”


    青牛的二姨娘沒來由的覺得身上一寒,隨即,她更加惱怒。


    大概在她看來,青牛是沒有半點資格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的,尤其還是揭她的短。


    在醉青樓長大的她最厭惡有人提及她的這段身世,這趙良矩不但提及,還是用這種語氣,這種姿態,好像他才是高高在上的那個,這讓她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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