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是什麽?”


    洛羽這猛然一聲大呼小叫的,倒是驚動了眾人。


    惡來本能地向其所指處看去,就連不遠處不明所以的眾人,都紛紛轉頭去看。


    與此同時,洛羽所處之地,已微不可查的波動了一下。


    眾人瞅了半天洛羽所指之處,除了人海便是泊船,也沒見甚奇異之處啊...。


    隨即他們紛紛疑惑地看向了洛羽。


    此刻,洛羽雖然依舊安坐,但若仔細觀察,卻隱隱感覺透著一絲陰沉,嘴角似噙淡淡邪笑:“嗬~抱歉,方才眼花了...”


    聞此,眾人皆翻了個白眼。


    說罷,洛羽則起身拜別一禮,轉身欲邁步而向渡船所在,他抬頭之際卻見得船舷眾人露驚駭之色。


    慈海渡者更是放聲疾呼:“小心!”


    與此同時,異變橫生!


    呼~


    洛羽隻覺腦後邪風突起,背脊生寒,熟悉的獰笑聲猛然炸響!


    還不等眾人有所反應,一道血影大手已席卷而下,直接崩碎了石亭,同時也將鎖眉睜目的洛羽一舉死死捏在了掌中!


    顯然,這突然出手之人,正是惡來魔尊。


    ...


    南岸渡頭。


    惡來魔尊突起發難,頓叫眾人措手不及。


    那遠處的大火冥衛,已瞬間滋獵獵冥火,戾喝跳下怒指:“惡來!爾敢...?”


    不等其說完,惡來魔尊的魔影大手已將洛羽高高舉起半空,惡笑連連道:“~二位不必在演,今洛羽已在我掌中。”


    此言一出,無心、慈海乍現驚容!


    這本就相互提防的兩方人馬,是不由分說,便瞬間開幹!


    無心老祖已掐動法印,祭出空心琉璃盞,不斷掃視惡來與大火所在,沉喝道:“爾等邪禍,果無信約!還不放了道子?”


    與此同時,慈海渡者已祭出了寶翠長生瓶,就近轟向了身旁壽行冥衛,鬥在了一處。


    南岸夜遊衛眾與萬邪,不知這好端端的為何就打將了起來,他們還有些懵。


    可就在此時,惡來魔尊已大喝四方,號令聲出!


    “異端洛羽已被本尊生擒,爾等聽令速滅異端,蕩平北地~!”


    此言一出,眾血屠領勢力與夜遊衛率先驚醒發難,是如狼似虎大喝震天,開始搶登南岸泊船。


    顯然,惡來魔尊的話已點醒了他們。


    聖女所求,無非是眼前的洛羽。


    如今他們人多勢眾,洛羽又被惡尊一舉擒拿,還tm談個屁?


    直接渡河潮湧撲殺過擊,必可在殿下牽製伽南尊者的大好時機下,一舉衝破雪穀結界,踏滅淨土異端,而後一路高歌猛進,殺入山海。


    此刻,萬邪勢力也想通了關節,正如浪潮一般向著南岸泊船衝去。


    長空之上,那些零星擁有飛行坐騎的修士,更是三五成群,急不可待地開始飛渡忘煞河。


    局勢霎那逆轉!


    若俯瞰忘煞河南岸,便可驚見萬邪黑壓壓連綿如烏雲浪潮,正向北岸分浪席卷。


    本還驚怒質問惡來的大火冥衛,顯然也知道聖女要的就是洛羽。


    既然,洛羽已在手,他們又何必給臉異端?


    霎那間,大火已祭出熊熊冥火,迎著欲上前搶奪洛羽的無心老祖殺去。


    一時間,渡頭轟殺震天,南岸連綿十裏呐喊如驚濤駭浪之音,木艘一一滿載,破浪向北。


    而惡來已挾持洛羽,在大火、壽行兩大冥衛的阻截下,避開了無心、慈海二人,縱躍至亭旁一巨石之巔。


    他居高臨下,笑傲掃視天地,別提有多快意!


    隨即,他血瞳瞪向了洛羽,譏諷道:“異端小子,沒想到本尊會不尊聖女之命,突起發難吧?看到沒?此間大勢已成,淨土必將覆滅,我族定能重歸山海,掌控天下!”


    顯然,惡來這廝看破了南北局勢的關鍵,那便是他這洛道子。


    惡來自然看出,聖女殿下對手中小子有情。但聖女能等十載,他惡來卻不能等,而聖主蟄伏山海更不能等!


    既然聖女有所顧忌,不願冒險在此時攻入淨土,那他便一力促成此事。


    不得不說,惡來這一招可謂釜底抽薪,一舉改變了眼前局勢,同時也打破了雙方微妙的平衡。


    此刻,惡來心中思量,伽南失了洛羽,北地異端便沒了談判的有力籌碼,而聖女殿下想來也應該再無顧及


    。


    如今,正滿心欲興複墨靈一族,謹遵墨靈聖主意誌的他,可謂立功心切。


    若今朝計成,可想而知,待日後見了聖主,他惡來定將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當然,他擒拿洛羽也並非全為公心,也有自己的私心。


    此刻,惡來魔尊異常亢奮,接著道:“洛羽啊~你殺了惡戰那廢物也就罷了,卻還洋洋得意,至我屢受殿下責斥。如今竟敢在萬眾陣前叫囂,視我等如無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本尊!哼~今日縱使聖女留你不死,本尊也要讓你生不如死!”


    此言一出,可見這惡來是自詡自己將成就謀定大勢入山海之天功,將來定能得墨靈聖主的青睞和庇護,已有些不將聖女放在眼中。


    因為,他清楚的知道,墨靈族依舊是聖主的墨靈族,聖女即便再尊貴,也不過是聖主送來的一顆希望打開棋局的棋子。


    如今這顆棋子既然發揮不了作用,那自己何不取而代之,建不世之功?


    洛羽星目寒芒看來,他心中自然明白惡來魔尊打得一手好如意算盤。


    此刻,血煞魔影巨手五指合力,已不斷緊握碾壓,洛羽隻覺筋骨緊繃,咯咯作響,體內血氣更是在不斷流逝!


    見洛羽還在強忍頑抗,惡來更是亢奮:“生不如死的滋味如何啊?哈哈哈~”


    望著一臉猙獰,咧嘴齜笑的惡來魔尊,洛羽鎖眉如劍,反倒譏諷沉吟:“你沒吃飯嗎?這般軟綿無力,也好意思誇口...叫本尊生不如死?”


    “還敢嘴硬!”惡來霎那逞凶滋怒:“去死~”


    瞬間,碾壓之力倍增!


    可洛羽卻反而像沒事人一般,竟還露出了一抹極其詭異的笑容!


    這笑聲如鬼泣,陰森而恐怖,讓人遍體生寒。


    惡來魔尊心中猛然‘咯噔’了一下,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隻見眼前被鎖在血煞大手魔影中的洛羽,那一頭烏發,竟然霎那幻現如銀川瀑布般飛蕩,玉麵頃刻蒼白如紙,嘴角已誇張地裂笑至耳根,露出一排野獸般尖銳獠牙,同時鬼唳森寒低吟道:“幻~滅!”


    頃刻,周遭三丈之內如夢似幻,一霎鬥轉星移,如處虛空!


    周遭目力所及紛亂之畫麵,竟然霎那靜止,天地死寂。


    虛空幻境中央。


    那飛蕩的白發,正如瀑如蛛網幻影般鎖罩而來,電光火石間竟將驚愕的惡來魔尊戮刺得千穿百孔,隨即纏繞如蠶繭!


    一隻驚恐萬狀的血色大瞳,正透過層層白發蛛絲,驚顫地望著眼前麵目全非,已形如厲鬼的‘洛羽’!


    他驚駭得難以置信道:“玄...玄枵冥衛?不...不!你是珈玄...!”


    顯然,惡來魔尊已認出了眼前的洛羽並非本人,而是...聖殿內一直沉睡的珈玄魔尊!


    原來,在先前洛羽看到惡來那張不懷好意的笑臉後,他便在到達渡頭後,借故與惡來亭下單獨說話之機,悄無聲息的喚出了珈玄,運用高超的幻術,頂替了自己!


    同時,他則進入了五行洞天,等著看好戲。


    也就是說,自惡來轉頭之時,其所見皆是幻滅空間!


    一霎,惡來魔魂被萬千幻滅魂線禁錮於體內方寸,不斷蠶食吞噬......。


    與此同時,外界南岸依舊如常,哪有什麽先前所看到的萬邪渡北岸的‘盛況’啊?


    顯然,這一切不過是惡來魔尊中了珈玄的幻滅之術,自己臆想的幻境罷了。


    渡頭,船舷上。


    依舊在等候的無心老祖等四人,正望著不遠處的亭下,那還在背對他們的洛羽二人身影。


    不多時,洛羽起身,身形被亭柱完全遮擋,似不卑不亢的作別一禮。


    而半露側影的惡來魔尊,卻顯得極為無禮孤高,依舊靜坐如是。


    片刻,洛羽便微笑邁步而回。


    待得他們一行乘風破浪而去之時,那亭下的惡來魔尊,一雙血瞳已然灰白,巨大的身軀竟瞬間崩塌化為齏粉,隨凜風悄然飄散!


    此刻,萬邪矚目遠眺,注意力皆在那正破浪向北的渡船上,並未發現亭下消失的惡尊。


    待得他們回過神來時,哪還有惡來的半點身影?


    可憐的惡來魔尊啊,往昔高高在上,如今卻死得不明不白,低調得都無一人察覺。


    真可謂——無聲無息誅惡尊,灰飛煙滅神鬼謀啊!


    ......


    北


    岸,雪穀之外。


    此刻,洛羽已來到了珈男聖女和彌樂尊者之間。


    珈男身後,大火、壽行,正遠遠地立於數千聖殿守衛陣前。


    而無心、慈海兩位前輩,已遵伽南祖師之命,自雪穀通道,到了北穀口外引陸續趕到的伽南眾修靜待。


    顯然,十年之約是否能成,就在此時,更要看洛羽願不願留此十載,甘為籌碼。


    此刻,珈男顯得有些異樣,她望著洛羽那深深烙印在心底的青衫身影,時而獨自淺笑,時而寒芒嗔恨,時而癡惘迷離。


    洛羽似乎也察覺到了珈男的變化,他先向彌勒佛般微笑的胖前輩伽南尊者行禮道:“晚輩洛羽,見過伽南尊者。”


    伽南尊者笑眯眼,樂嗬嗬地點頭道:“善哉善哉,小友貴為天機道子,尊號山海青雲之上,不必多禮。”


    見此,洛羽這才點頭,隨即轉身望佳人,溫柔一笑:“我...來了。”


    珈男蹙眉,冷豔依舊,眼中卻現一霎柔光。


    沉默不過片刻,伽南尊者便將十年之約的詳情一一道出。


    待說完,他詢問洛羽道:“不知洛道子可願留下,促成這十年之約?”


    珈男亦癡望,顯露期盼:“你...願意嗎?”


    洛羽自然明白珈男所指,乃是讓他留下。


    望這天地南北,恍若隔世。這一路走來已是三載,自己始於荒涼無垠的大漠;經由紛亂的萬裏大山;走過黃泉鬼門川;闖那八百裏聖地;也看遍來人間煉獄的極樂界。


    滿眼所見,皆是餓殍遍野,麻木不仁,此世晦暗無光,惡邪猖獗橫行霸道,黑白顛倒。


    這啊~何為黑,何為白?


    仿佛在這渾濁的世界中,哪怕一丁點兒的光亮,都顯得那麽礙眼。


    何時起,人間正道成了異端?世間良善反而有了罪?


    是啊,神賜大陸都不幹淨,這晦暗的世界,又哪有什麽真正的淨土?如萬裏大山中的明俠們,能獨善其身,也就難能可貴了。


    這是一個不被藍天嗬護的世界;是一個被仙神所遺棄的廢土;也是一個沒有秩序,充滿欲望的人間煉獄。


    但...地府歸墟之地,也曾有過神祇懲惡戒罰,引序輪回,而這兒可是人間呀!


    人們總是習慣追逐欲望,活得貪婪者稱此為極樂,苟延殘喘者麻木如朽木。


    是因為這裏是神罰罪地嗎?


    可憑什麽這兒就是罪地?


    若邪惡有罪,那億兆黎庶又有何幹?


    過去山海遺棄了這便漆黑的大陸,拋棄了無辜的黎庶,今我為道子,仙神道聖不管,我當入此地獄,代山海還此界一個光明。


    念罷,洛羽喃喃自語道:“世間人心惶惶,若善念是一種犧牲,那自願與否,還重要嗎?”


    他看向了珈男報以寬慰的灑脫笑容,遂轉身向伽南尊者一開雙臂,莊重行禮:“晚輩洛羽,甘願留下。”


    此言一出,冷豔的珈男聖女霎那展露心滿意足的笑顏。


    “善哉善哉啊~”伽南尊者亦慈悲而笑。


    可洛羽,卻接著說道:“晚輩還有一不情之請,望尊者與聖女能應允。”


    顯然,這是洛羽在開條件了。


    伽南尊者伸手道:“請道其詳。”


    洛羽先看了眼珈男,隨即說道:“自今日起,十載內,萬邪不可踏足淨土與萬裏大山境內。待十載期滿,尊者涅槃極樂之前,聖女需與我一同聆聽尊者講道。如若應允,我自入雪穀,閉關十載!日後無論結果如何,星門是封、是毀,悉聽尊便。”


    伽南尊者自無不可,或者說求之不得。


    因為他促成這十年之約,所為的其中一點,就是想要渡化珈男,絕此罪地陰霾,斷墨靈聖主一臂膀。


    此刻,珈男冷豔沉麵,她自然知曉洛羽的心思。


    不過已然入魔的她對於伽南尊者的大乘涅槃心法,其實並不放在眼中。


    若真的這麽容易就能渡心化七情六欲,那伽南尊者又何須等上十載?恐怕此刻連他自己都沒把握,能渡了自己體內的惡相。


    可笑伽南尊者萬古而來,誇下海口要什麽大願普渡此間眾生,無盡歲月已過了,這兒還不是和過去一樣?


    世間要真有此大乘之法,就不會有上古之戰,更不會有如今的神罰大陸!


    想到這兒,珈男譏諷許諾道:“允了!”


    隨著此聲落下,南北十載之約,已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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