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燕燕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韓德讓握住她的手,歎息道:“你這般不安心,不如就把那馬奴放回來吧。”


    燕燕頓時反應激烈:“不行!我絕不能放他回來。”


    韓德讓歎道:“可你又為胡輦現在的失魂落魄而不安。你啊你,也太衝動了,不過是一個馬奴而已。”


    燕燕咬著牙道:“你不懂。那不是一個普通的馬奴。”


    韓德讓看著燕燕,問她:“那你好好跟我說說,你為什麽對那個馬奴特別排斥。”


    燕燕想了想,還是如實說出了心裏的感覺:“大姐變了。這一次見麵,我發現她的眼裏心裏仿佛隻有那個馬奴一人,其他任何的人事物,甚至我,都不被她放在心上了。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哪怕她為了二姐和我爭執,離開上京的時候,我知道她心裏還是關心我,關心大遼。可是,現在她變了,你明白嗎?”


    韓德讓撫『摸』著燕燕的臉龐,也隻有他才能夠看得出她這個權傾天下的皇太後心中的無助和茫然,他柔聲道:“燕燕,你得接受,你的姐姐她找到了自己心愛的人,有自己的生活要過。”


    燕燕卻道:“大姐當然可以再婚,我也一直盼著這一天。可是,那馬奴完全配不上她。我會在上京再給大姐找,身份才能容貌配得上她的男人,可以隨她挑選。”


    韓德讓歎氣道:“燕燕,如果那些她都不喜歡,就是再好,與胡輦又有何幹呢?你魔怔了。”


    燕燕咬著唇,不再說話。


    韓德讓問道:“你這般置氣,到底是因為覺得撻覽阿缽配不上胡輦,還是因為你不再是胡輦最重要的人了?燕燕,你何時變得這麽任『性』了?”


    燕燕氣惱地轉過身,用被子把自己的頭蓋住:“我不信大姐真的會對那馬奴動心。她再過一陣子就會消氣的。”


    韓德讓試圖去拉被子:“燕燕,逃避不是辦法。”


    燕燕卻道:“快睡覺。明早還要閱兵呢!”


    韓德讓無奈地看著鼓成一團的被子歎氣。


    次日,閱兵之時,卻果然出事了。


    這次閱兵本為震懾北方部族與藩國而來,胡輦雖然將各部一一打理過了,然而各部總還是有些心有不滿,借機生事。


    燕燕這次就是帶著皇帝親軍到來,以這種壓倒『性』的兵力和軍容來給諸國一個心理上的大震懾,然而就在燕燕聚集大軍之前,卻得到蕭達凜急報,國阿輦斡魯朵退出閱兵。


    燕燕勃然大怒,令耶律斜軫道:“有人無視軍紀,擅自率隊退出閱兵式,你還不速速去將人擒拿回來。”


    斜軫不敢應聲,偷眼去看韓德讓。


    燕燕怒道:“你看誰!朕的命令你沒聽到嗎?”


    斜軫無奈,正要轉身,蕭達凜忙上前道:“太後息怒!請允許臣去勸說皇太妃。”


    韓德讓亦勸道:“今日之事,不好叫藩國看笑話,斜軫你去他們的營帳,告訴他們說是根據大巫卜卦,閱兵時間推遲一個時辰,讓他們等時間到了再到校場去。”這邊對達凜道:“蘭陵郡王,你有一個時辰的時間,務必在這時間把國阿輦斡魯朵帶回來。”這邊再勸燕燕:“若是當真誤了再說,如今先讓達凜試試吧。”


    燕燕看著達凜,臉『色』略微緩和道:“好,此事就交給達凜,今日閱兵是國之大事,皇太妃因私害公,實在不該。你去將朕的意思好好和她說說。”


    蕭達凜不敢延誤,忙匆匆趕去,待到胡輦王宮時,卻發現裏麵換了裝飾。


    而這樣的裝飾,他曾經見過,曾經被驚嚇過,這是要婚禮的裝飾。


    蕭達凜心中暗道不好,忙問高六:“這是要給誰辦喜事?”


    高六淡定地道:“自然是我家主人。”


    蕭達凜心中一驚,急奔進去,果然見著胡輦沒穿閱兵的禮袍,而是穿著一身喜服站在中央。


    胡輦看著達凜,笑道:“達凜哥來得正好,恰可以為我證婚。”


    蕭達凜頓足道:“胡輦,你胡說什麽,你要嫁給誰?快別胡鬧了,太後還在廣場等著,你快隨我回去請罪吧。”


    胡輦平靜地說:“我沒有胡鬧。”


    蕭達凜見她如此,不由痛心疾首:“胡輦,我知道你最近在為那馬奴的事情和太後置氣。可現在真不是置氣的時候,你不該因私廢公。這場閱兵式是為了震懾北方諸部,也是為了鞏固你戍守北方的根基。你知不知道你這樣任『性』退場,將大遼內部的不和暴『露』在那些部族長麵前,又會激起他們不該有的野心。說不定,你這幾年的征伐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威懾力就會功虧一簣。你這是拿大遼北方的穩定開玩笑啊。”


    胡輦卻冷笑道:“那又如何?達凜哥,大遼的太後是她不是我。憑什麽我要一次次為大遼做犧牲,我還是保不住我的男人。憑什麽我還要為所謂的大遼北疆的穩定而犧牲?我也是個有血有肉有脾氣的人。”


    蕭達凜勸道:“胡輦,達凜哥知道你這些年不容易,可你一向深明大義……”


    胡輦直視蕭達凜道:“我一輩子深明大義,換來了什麽?我四十歲仍孑然一身,夫死無子,好不容易看中一個男人,還要被太後強行流放。我這一生難道就不能為自己活一次嗎?”


    蕭達凜無奈,隻得道:“你先隨我回去閱兵,太後那邊我幫你再勸勸她。”


    胡輦冷笑道:“勸說如果有用,就不會走到今天了。我的心意已決,我是不會再回去了。今日就是我和撻覽阿缽的婚禮。她要麽把我的丈夫還給我,要麽就讓我做第二次寡『婦』吧。”


    胡輦說罷,轉身開始舉行婚禮。


    蕭達凜無奈,隻得轉身急回燕燕營帳,這兩姐妹一把年紀了還鬧意氣之爭,直如三歲小兒,偏生一個地位至尊,一個手握兵權,倒把他夾在當中為難。


    見眾人都等在大帳中,燕燕卻是不在。他想了想,還是悄悄派人去尋了韓德讓出來,把事情告訴了對方,道:“這件事不難解決,德讓,你還是勸勸太後吧,畢竟馬奴事小,閱兵事大。”


    韓德讓也隻能歎氣,轉身進了營帳,就見著燕燕坐在案前似在看著奏折,可神馳天外,明顯已經心不在焉。


    韓德讓走到她身邊坐下,把蕭達凜來說的話,婉轉地說了一遍,勸道:“燕燕,胡輦那邊已經是擰著了。不如就算了吧。”


    燕燕依然怔怔地,沒有反應。


    韓德讓柔聲勸道:“燕燕,算了。不要為了一個馬奴傷了姐妹之間的和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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