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前,絕境武器拍賣行旁邊一個小型工會的會員去過場,回來的時候一臉驚恐,說是試煉場進不去了。


    開始很少有人相信他的話,有也是抱著一種幸災樂禍的態度,看著那人因為時間即將到期而日漸崩潰。這樣的情況一直維持第二個、第三個……直到所有尚在絕境的,還有剛從試煉場裏回來的行刑官,無一例外發現自己根本再進不了傳送之後,人們才意識到終於出事了。


    一時間各種陰謀論紛飛,多年來絕境維係下來的麵上平和岌岌可危。


    各大公會的人之間互相猜忌針對,更甚者大打出手的情況也不在少數。這也是為什麽蒼梧吩咐公會外出的人不要在外逗留,現在隻要稍微去絕境人多的地方看看,無論是單純湊熱鬧還是別的事情,十有八九要卷進人群躁動的混亂中去。


    “除了這個呢?還有沒有什麽別的異常?”


    秋玹轉頭去看尤希爾,來自遠古星係的姑娘剛想搖頭,隨即又想到了什麽似的摸了摸鼻子。“倒是有件事情,你去過場的時候,藍河跟暗星兩個公會鬥起來了。還不是像之前點到為止的小打小鬧,現在看情況雙方會長是真的抱著弄死對方的心情在打,整個河穀那一片都烏煙瘴氣的。”


    秋玹愣了一下,花了一點時間在腦中想起來這兩個名字背後的故事。


    隨即她又感慨萬分,明明在槍械玫瑰的世界中,看見雅的屍體時內心懷抱有超出平常值的憤怒。而這樣的情感在十年的衝淡下,竟也顯得有些不痛不癢起來。


    ——不,也不能算是不痛不癢。


    一路來秋玹見過太多天賦異稟驚才絕豔的同伴,他們有行刑官同行,也有世界的原住民。他們每一個都陪著她走完了一段路,卻又在中途道別,自己朝著岔路口的另一端頭也不回地離開。


    對於這樣的離別,雖然心裏早有準備,但秋玹事實上是難過的。


    感性之餘,她也近乎嚴苛地要求自己,去習慣性地“忘卻”。


    她看似若無其事地同所有人道別,心裏也在若無其事地假裝無事發生。因為她無比清楚,如果放任這樣的情感繼續堆積衝刷,那她是撐不下去的。


    尤其是在那十年的記憶未真正清晰之前,在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做這些之前,秋玹需要為自己設立一個信念繼續走下去。那信仰的名字開始叫秦九淵,就如同多年來無數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裏,她也是念著這個名字才能繼續往下走的。


    再往後,她試圖在那個唯一的名諱之後加上其他的名字。


    顧清悅、夢魘、小璐、老頭、江北鶴、蒼梧、葉情、紅發、雅……甚至包括那個從一開始就罕有機會走出來的艾德。


    理智上她必須忘卻這些名字,必須裝作若無其事地麵對逝去之人,這樣才能一直保持著向前行走的腳步。


    而同樣也是理智上,她把這些人的名字加在了秦九淵之後,試圖帶著忘卻的緬懷一起行走。


    他們曾經也構成了她自己的一部分經曆,在亙古漫長的宇宙紀元裏,很少會有人再記得這些人。乃至秋玹自己,她不能保證自己會一直清晰無比地記得過往的每一段經曆,但至少,她可以帶著這構成自己的一部分繼續往前走。


    大多數的人都是基於他人的記憶活著的。


    她帶著一部分的記憶離開,他們就沒有死去,他們的一部分一直存在。


    秋玹想了一會,向尤希爾問道,“暗星是因為雅的死亡才開戰的嗎?”


    雅就是來自暗星公會的,沒有死在聖迦南卻死在了中心醫院電梯裏的槍王。而藍河是暗星的老對頭,在槍械玫瑰的世界裏來了兩個行刑官,其中一個叫宋雙的死在了鏈鋸人的眼皮底下。還有一個副會長白亦,跟著他們繼續到了叢林大樓,現在看樣子是活著回到了絕境來。


    “具體我不太清楚誒,”尤希爾皺眉。“不過你是怎麽知道槍王死了的?”


    “之前的兩個試煉場他們是跟我在一起的。”秋玹簡單解釋了兩句,也不想說太多關於夢魘跟秦九的事情。正好這時蒼梧重新將視線放在人群身上,見他要發話,臨淵眾人一時安靜下來。


    “昨天燈塔的總負責人來找我,說想要跟我們合作。”


    蒼梧開口的第一句就直奔主題,“諸位也看到了,如今絕境的情況不容樂觀。甚至觀星的一名行刑官預言過,說‘上麵’已經玩膩了這場遊戲,想要放棄絕境。”


    這話一出,臨淵眾人瞬間沸騰起來。蒼梧抬手示意人群靜下來繼續聽他說,突然大門再一次被推開,一道頎長身影走了進來。


    “蒼梧,老刀他們來了,就在外麵等你。”


    蒼梧一下子從位置上站起來,連帶著江北鶴他們幾個臨淵主要外交人員,步伐匆匆就趕了出去。幾人擦肩而過的時候蒼梧低聲與前腳剛進門的白禾溪交談了幾句,後腳容貌豔麗的男人代替了主席位坐下,麵對眾人言簡意賅。


    “各位,是這樣的啊,今天開這個會呢就是主要想說說兩個公會合並的事情。而之前蒼梧跟你們說得那個預言不用當真啊嘻嘻嘻,那是他騙你們的。”


    這話一出,底下一名成員瞬間就舉手提問。畢竟憑蒼梧那個性格根本不可能開玩笑騙人,反而是白禾溪,睜著眼睛的瞎話張口就來,下麵誰也不願意信他。


    就在那個成員提出了自己的疑問之後,白禾溪竟沒有反駁也沒有承認,隻是笑眯眯地盯著他看了一會。直看到那名成員率先頂不住縮手回去,才慢悠悠道:“行了,預言什麽的根本就不重要,誰要是想知道等蒼梧回來了親口問他就是。今天主要是想跟你們說說燈塔跟我們合並之後的細節,你們自身有什麽要求的話現在也可以提,反正燈塔的會長跟幹部就在外麵。”


    “不投票表決嗎?”


    秋玹身後,尤希爾第一個舉了手。“不是說這種事關集體利益的事情,是要所有成員投票表決決定的嗎?”


    “這次沒有表決哦希希,”白禾溪搖了搖頭。“決定是我、蒼梧,還有幾個公會核心人員聯手敲定的。雖然現在才通知大家,但這是早已決定的事情了。好了,該說的說完了,接下來具體事項等他們外麵的人談完了再通知你們。”


    白禾溪說著就也坐到底下去了,任憑周圍成員的疑問再大,依舊老神在在地屁股坐著不帶移動一下。


    對於公會合並秋玹其實並沒有像其他成員那樣在意,畢竟如果是那幾個人聯手敲下的決定的話,肯定對臨淵是有好處的就是了。相較而言,她更關心的是試煉場全部關閉了這件事情。剛才蒼梧說得那個預言半真不假,但有一點起碼是說對了的,就是萬界輪轉確實出事了。


    支配者榮耀的事情隻是一個開始,而從之前夢魘跟秦九淵匆忙間甚至沒留下來等就可以看出,“上麵”的確有了大動靜,並且很快就會波及到絕境上來。


    秋玹坐在人群中等了一會外麵蒼梧跟燈塔的人交談完,她突然感覺到自己左肩被拍了一下,轉頭看去,白禾溪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笑了笑。


    “有興趣跟我走一趟嗎?反正接下來就是蒼梧跟老刀宣布合並後的事項,我感覺你不會想聽的。”


    秋玹挑眉,“去哪?他們宣布事項的時候你副會長不用在場?”


    “不用,反正我現在就是個掛名副會長,現在燈塔的人加進來了,副會長更輪不到我做了。”白禾溪聳聳肩,看上去好像對此一點都不在乎似的,“一句話的事,走不走?”


    十分鍾後,秋玹跟白禾溪坐在代步器上,沿途相差過大的地貌在眼前飛馳而過,她側頭看了一眼被遠遠甩在身後的斷崖。


    “所以你是已經看開了?”


    “為什麽這麽說?”白禾溪設置了全自動啟動模式,也學著她的樣子靠在椅背上看窗外的景物。“比起這個,你不是更應該問我要帶你去哪裏嗎?”


    秋玹沒什麽猶豫,“去哈克河穀。”


    這回,白禾溪身形完全定在原地。他轉過頭來,那雙原本顧盼生輝的眼瞳一眨不眨盯著秋玹,良久,歎道:“不知道為什麽,我感覺你變了許多。你還記得上一次團建的時候,我跟你說,我正在走一條與燕燕一模一樣的陌路歸途。今天我見到你,卻覺得你比我要更適合這句話。很奇怪,明明隻是兩個試煉場沒見,比起上一次,你看起來竟像是個看破事實之人,甚至比過去更加敏銳多察,也藏得更深……”


    “你有完沒完?”秋玹打斷他,語氣有些不耐煩。“哪裏來的那麽多感慨?我知道是因為你屏幕上的目的地都寫了是‘哈克河穀’啊,你是不是找燕燕找傻了?”


    白禾溪:“……”


    “說回正題,”他抹了把臉,假裝無事發生。“你知道為什麽我們要去哈克河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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