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界輪轉乃至絕境有兩個不靠譜的傳聞,說不靠譜,因為根本沒有人神相信這是真的。


    第一個傳聞,據說黑暗唯一的那個行刑官根本不是祂選的,是人家自己上趕著召喚支配者得來的。


    具體不靠譜的原因除了很少會有腦子不好使的人主動給自己請神,還有就是萬界之下口耳相傳的召喚支配者那個儀式其實非常糊弄人。有人說儀式一定要湊滿九百九十九顆人頭骷髏,也有人說要獻祭一個島。說什麽的都有,其實大多不過是謠傳。


    沒有哪個支配者會一天到晚閑得沒事回應底下人的召喚,除非是真的缺人用了。但是同樣的,若是一個支配者真的有心想要下去,哪怕那個信徒隻是隨便站在哪個大街上喊了一句支配者的稱號,立馬就會有東西從天而降。具體示範可以參考秋玹小時候畫的那個狗屎圖騰。


    第二個傳聞,傳聞支配者黑暗常用的那個可以被人類發聲器官念出來的名諱,是取自某個文明的一本。


    名字是黑暗奶的人類幼崽親自給取的,那個時候小崽子在看一本名為《魔帝再臨都市最強特種兵王之神血時代》的。因為嫌棄黑暗那一長串不可被翻譯讀都讀不出來的支配者原名,所以特地翻了中男主的名字給黑暗取了個人類名。


    秦!九!淵!


    對這兩個傳聞,無論是絕境還是萬界輪轉,持有的態度前所未有的統一,就是——純屬扯淡。


    趙以歸很久以前也是這麽想的,那個時候祂跟黑暗還不是很熟,但僅有的幾次見麵也使得祂清楚黑暗那家夥是個怎麽樣的支配者。


    直到此時此刻。


    糊糊趙以歸冷漠無比地一路看著傳聞中的內容一一成了真。祂開始還十分惡意地試圖在秋玹耳邊慫恿支配者不可能與低等位麵的生物達成通感之類的挑撥,久而久之竟感覺到一股從未有過的疲倦。祂甚至頭一次迫不及待產生了想要趕快脫離他們身邊回到死域去的逃跑欲望,隻為了能夠不要一睜開眼睛就看到這兩個比在自己眼前膩膩歪歪。


    秋玹在這個時間裏待了過久,趙以歸就被迫待了多久。


    久到當她終於踏上那輛象征著一切開始的大巴,趙以歸甚至還有點反應不過來總算結束了。


    祂同秋玹一起回頭去看大巴窗戶外飛馳而過的景物,外麵還是草長鶯飛的旭陽。但誰都清楚,等到他們看見景物轉變為白雪皚皚的那一刻,一切就真的開始了。


    死亡沉默了許久。


    “你現在還是有回頭路的,秋玹。”祂重操老本行,“或許那條狗……或許夢魘就是在給你這樣一個選擇機會,讓你能夠擺脫命運重新開始,你……”


    “你真的太敬業了。”


    秋玹沙啞著嗓音打斷祂,“十年了,趙以歸,你不累我還累呢。還有我一直很奇怪一點,你怎麽還沒死呢?”


    趙以歸:“你還真是會說話呢。”


    說完這句,死亡疲憊地閉上那雙灰色的眼睛。沒有誰比祂自己更清楚自己的情況,兩人倒退回過往的時間縫之前,夢魘與黑暗聯手將祂挫至了重傷,而在秋玹生活的這個空氣中並不存在多少元素因子的世界裏,祂根本找不到任何辦法來修複自己的意識體。


    趙以歸一天比一天地虛弱下去,除非祂在這裏尋到其他轉機,不然就算兩人回去,光是秋玹就能輕而易舉地殺了祂。


    “我要沒了。”


    秋玹盯著窗外的景物,聞言低頭看了一眼緊閉著雙眼的灰色糊糊。“敢情您還活著啊?我以為剛才你閉上眼睛的時候就已經沒了呢。”


    趙以歸:“……”


    糊糊狀的意識體閉著眼睛,祂突然笑了起來,用的是秋玹熟悉的那種,趙以歸式特有的笑聲。秋玹已經很久沒聽見祂這樣笑過了,在她忙著一點點去重拾過往回憶的光陰裏,這坨死亡的意識體長期以來一直保持著一動不動的苟延殘喘存活方式,半點沒了過往死神那副肆無忌憚的瘋癲模樣。


    “秋玹,祂們還沒告訴你萬界輪轉發生的事情吧。”


    趙以歸笑夠了,慢慢停下來,用一種透支生命式的行將就木聲音這樣說著。“想要跟黑暗那老家夥走下去,你知道會遭遇什麽嗎?”


    祂的聲音一點一點輕緩下去,直至變成了一種喃喃自語式的囈語。


    “不用覺得吃驚,我的逝去隻是一個開始罷了。”


    秋玹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不顧周圍遊客投來的怪異視線。她皺著眉盯著自她身側逐漸漂浮起來的一個個透明泡泡,再沒有其他人能看見這一幕,所以也沒有人知道,曾經盛名在外的支配者死亡真身逝去的時候,竟是以這樣的方式。


    浮動在周圍的泡泡越來越多,泡泡堆積在緊閉的玻璃窗戶前,又一個個破碎化成水滴。


    在難以計數浮現的泡泡中,她聽見趙以歸說著:“秋玹,我在萬界輪轉,為你跟黑暗準備了一份禮物,哈、哈哈……希望到時候,你們能夠喜歡。”


    刹那間泡泡散盡,除了玻璃窗上一點隻有自己能看見的水漬。世上再無人知道,死亡消失在一個普普通通的白晝,如同轉瞬即逝的泡泡那樣,脆弱無常得驚人。


    死亡說:


    “你看,秋玹,我走出了時間。”


    “……”


    絕境,科拉多裂穀。


    秋玹蹲在裂穀斷層的崖底,在隨行空間的那堆破爛裏找了找,發現最後一個飛行竹蜻蜓已經在上上個世界的時候被用完了。


    她有些頭痛地仰頭看了眼近乎垂直而下的裂穀,又不想自己吭哧吭哧狼狽地爬上去,隻能給臨淵發信息看看有沒有閑著的人能夠過來接自己一下。


    幾分鍾前秋玹重新回到了夢魘那個即將崩潰的試煉場,她回來的時候試煉傳送門已經關了,而夢魘跟秦九淵兩個人不知道什麽事走得那樣著急,小璐說好像是萬界輪轉出事了。


    夢魘作為試煉場的管理人,臨時開後門給她又造了個傳送陣在那裏,並且叮囑小璐讓她在秋玹回來之後就趕緊回絕境去。


    祂跟秦九淵走得非常急,就好像耽誤了一秒萬界都得毀滅一樣。這讓秋玹不禁想到了死亡逝去之際留下的話語,她皺皺眉暫時按下擔憂,後腳跟小璐一起又回了絕境。


    給臨淵的訊息剛發出去沒幾秒,秋玹就收到了蒼梧等一眾同行的回複,無一例外表達的涵義隻有一個:終於回來了!


    令她更沒想到的是,臨淵在公會的行刑官在線率竟然達到了百分之九十八,就連比她更偏激的過場瘋子白禾溪,也已經早早回到了公會。


    蒼梧讓她在科拉多裂穀底下等著別亂跑,公會馬上就派人過來,言語間一再重複路上千萬別耽擱直接回到公會來。秋玹已經好久沒見過蒼梧用這樣嚴肅的口吻回消息,跟小璐在裂穀底下麵麵相覷。


    十幾分鍾後,江北鶴開著雷鳥98過來了,誇張到哪怕秋玹站在裂穀底下仰視,都能夠清晰看見飛行器轟鳴震動的噴射器。而最讓她吃驚的不是這個,而是誰都知道,雷鳥98是臨淵唯一的一台公用飛行器,就這飛行器還是大家砸鍋賣鐵東湊西拚舉全公會之力買來的。


    蒼梧寶貝它寶貝得要死,寶貝到平常就算有事要用到,也是大家合力扛著飛行器跑(?)。


    秋玹看著雷鳥98嘖嘖稱奇,突然想到了什麽,神情驚恐地看向江北鶴。


    “蒼梧為什麽突然這樣,他不會是想要泡我吧?”


    江北鶴變了色的頭發直接抽了她一下,“蒼梧要泡也是泡老白,你先在老白後麵排隊吧。”


    “對了說到這,為什麽白禾溪也在公會?”秋玹正了正神情,“是不是臨淵出事了?”


    江北鶴頭發驀地轉為藍色,冷肅道:“不隻是臨淵,整個絕境都出事了。”


    ……


    秋玹坐在臨淵主客廳的沙發上,這地方原來隻有白發跟薑薑他們會占據中央大屏幕靠在一起打遊戲。而今天是秋玹第一次看見除了一些新人之外,幾乎整個臨淵的同行都出現在了公會裏,將大客廳圍得滿滿當當。


    “我們還剩多少個人在試煉場裏沒回來?”


    蒼梧站在中間,皺著眉頭低聲向身邊的成員詢問。白發翻了翻會員手冊,“秋玹剛才回來了,現在還在外麵的有兩個新人,其中樂哥帶著一個,兩個人應該在一起。還有蕭隊,這次是跟燈塔的人一起出去的,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蒼梧麵色仍是凝重著,他回頭朝著突擊小隊的人低聲囑咐了幾句,白發便就又帶著一隊人外出去了。秋玹一路看得雲裏霧裏,忍不住回頭跟江北鶴說悄悄話。


    “所以到底怎麽回事?不能先劇透一下?”


    江北鶴拿頭發絲抽了她一下,背過身去顯然不想搭理她。這時秋玹感覺後背被一股巨力戳了戳,她聞聲看去,尤希爾岔著腿坐在地板上視線與沙發上的她平視,眼瞳中似是帶了點無奈。


    “所有的試煉場都關閉了,秋玹。”


    她這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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