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都進退兩難而不知所措的緊迫形勢下,每一個人都用自己的方式幻想著不同救兵出現的情景,是職方館的六衢職兵?是職方司的斷機死士?是皇城司的滅靈衛?還是府衙的普通士兵?更或者是其它門廳的江湖人士?再退而求其次就是遁世離俗的隱士高人?總之,希望在腦海中不斷的重現著,可眼前垂直光滑的崖壁卻讓幻想一次一次地化為泡影,左等右等像是石沉大海一般,絕望慢慢地湧上了心頭又一絲一絲地表現在臉上,誰都能看出來大家頹廢失落的心情。


    一直缺乏耐性的鍾離沬忘記了起初的狂妄和輕慢,又按耐不住那著急直衝的性情,暴躁道“盟主,現在該怎麽辦?以我之見,我們還是另辟新徑而攻入要害而一擊致命。”


    鍾離沬在江湖上霸道無禮的惡聞早有耳聞,司空漣漪毫不客氣地回擊:“要害容易找,可這新徑在哪裏?若是鍾離姐姐有能耐,我們都聽姐姐的指揮;若是沒有的事情,就請姐姐閉嘴,別擾亂軍心。”


    這話說的真衝。


    “小妹妹你我素未謀麵,出言多有不禮,到底哪裏讓小妹妹看著不順眼了?”


    “我才沒那麽小雞肚腸呢,我隻是實話實說而已,並沒有針對你。”


    “我又不是傻子,難道就聽不出來?”


    傻子?


    司空漣漪笑了,又說:“傻子是你自己說的。”


    琅玕緩解氣氛,說:“兩位姑娘顧慮的都在理,老夫認為既然都等候多時了,何必在乎多等半個時辰呢?”


    “半個時辰?”


    “是,再等半個時辰。”


    琅玕心安了很多。自己的人和那封重要的信按照路程應該早已落在父親母親手中,整整半日時辰了,再過一刻就入正午了,父親母親用意與自己有分歧?難道是返回途中發生意外?或者是……?深思到此處琅玕眉頭緊鎖,麵容凝重,像是有更可怕的曲折在他的意想之外。


    不對,父親母親為了大局不會懈怠,那個人也不會那般愚蠢無能,這些都是權利之外的事情,再深一層次也是為任何人都在鋪路,沒有必要阻擾,更沒有必要給自己增加敵對勢力。


    思量之後,說:“盟主,半個時辰後還未有動靜,我們就得另想方法了。”


    萬俟嵱一邊思考著一邊嘀咕著半個時辰四個字,定意後說:“就依琅玕所言。”


    有了計劃大家心中就有譜而安定地坐落,此時,萬俟嵱卻望著琅玕,兩人都心領神會而心照不宣,待察覺後有把握再言。


    須臾……。


    “盟主,確實有動靜。”


    “大批弟子在撤退。”


    “有人進入‘陰陽間’了。”


    鍾離沬興奮道:“是歐陽羽和榮泉他們?還有神算子前輩他們?”


    司空漣漪取笑道:“起碼不是唾手老者。”


    “看起來你對我還真是大有意見。”


    處處刁難各大門廳,對師姐從不禮貌,甚至有時候還嘲弄子謙和師姐之間的感情,這一點司空漣漪最是討厭,性情反衝太正常了,本小姐就是不喜歡這種人,懟天懟地懟死你這個醜女人。


    “不是都說了嗎?還緊追不放。我再說一遍,本小姐說話就是這麽直接,從不針對任何人,不信你問問盟主和琅玕哥哥。”


    “鍾離姑娘年長司空姑娘,就讓著這可愛活潑的小妹妹。”


    司空漣漪本想堵住琅玕,卻被琅玕扯住了胳膊,細語:“以後再鬧。”


    見幾位停止了相互間的攻擊,萬俟嵱言:“你們引開他們的注意,我和琅玕利用氣力圈的保護沿著光壁飛上去,即使被發覺以我們的伸手絕對能應對,其他人就原地待命。”


    正如所料,崖上的多數弟子撤回了‘陰陽間’,留守的僅有十五個弟子,分分鍾消滅後又沿著圖中路徑來到了‘陰陽宮’外圍。一群弟子們將‘陰陽宮’圍堵的水泄不通,聽聞裏麵的聲音像是神算子前輩,說明我們的救兵已經從其他入口攻陷了‘陰陽間’,形成了前後夾擊的局勢,對我們是極其有利。


    看起來‘陰陽間’的弟子們多數被製服,僅剩餘這不到五十個將‘陰陽宮’包圍。對付這些武功內力薄弱之人也是小菜一碟,一盞茶水的功夫。


    “盟主,我們隱藏起來,且等等再做決定。”


    “正有此意。”


    將徒勞的弟子們留在了崖下,盟主要求琅玕、司空漣漪和鍾離沬都將氣息調整均勻而潛藏在僅有十步之遙的綠草叢之中。


    裏麵的對話清晰入耳。


    幽靈王怒氣衝衝地喊道:“又是你這個老東西。”


    神算子質問道:“你們用卑鄙下賤的手段將這丫頭控製,又讓她聽從於你們而對付我們,你們好歹毒的心思。”


    “她即使‘幽靈穀’的靈使者,又是‘陰陽間’的間主,雙重身份立足於江湖,這有什麽奇怪的?難道你都不知道她真實的麵目嗎?還傳言你這老東西事事精明,看起來有些名不副其實了。”


    榮泉拉著公西荻附耳道:“要不要?你自己決定?”


    公西荻將‘陰陽間’快捷路徑草繪交由榮泉,而自己喬裝改扮後先行單獨潛伏‘陰陽間’以窺信息。獨居了近十年之久的熟悉之所,卻僅在幾日竟然變換了天地,最重要的是得力屬下鬼璽竟然為了自己情願貶職離去,這偌大的‘陰陽間’隻有鬼璽能認出自己,即使自己立在麵前而他們幾乎認不出自己是間主,反而任何人換上一身與自己一樣的行頭,都可以冒充間主,沒有任何難度讓人不相信。


    當神算子和榮泉殺進來的時候,公西荻混在了眾人之中,慢慢的靠近後她瞬間哽咽了,也傻呆了,八九年前一聲未吭地消失了,父親一定傷心欲絕,四處尋找的結果是渺無音信,就在悲痛和絕望中度日,就在思念和回憶中相見,這對於一個年過花甲的老人來說是世間最殘忍的事情。


    在消失的那一年,‘陰陽間’的間主無辜而亡,也是在那一刻,新一任間主誕生,弟子們雖閉口不言,還是將間主為女兒身的秘密傳播了出去,自那時起,父親已經瞄上了‘陰陽間’的新任間主,黑夜中多次造訪都被機關拒之門外,又多次暗訪被鬼璽和鬼符機關算盡而無獲而走,以父親的閱曆和經驗早已篤定這位新任的間主一定與自己的女兒有關,而且也與那個男人有關。


    “靈使者已經被控製了,即使自己暴露也阻止不了他們的陰謀詭計。”


    “沒人相信?”


    “因為一個重要的人不在現場。”


    “誰?”


    “已經無關緊要了。”


    “尊重你的決定。”


    誰不知道這都是些反話來重傷對方,又意在無中生有而讓沒有的事情得到證實,更讓那些頭腦糊塗之人輕易相信,神算子道:“你們已經無路可走了,今日生死一戰,就看看你們這些天下毒瘤如何消失於江湖?”


    那紅衣人瞧見了熟悉的麵孔而不能暴露,後變聲道:“好大的口氣,就單憑你們……,你們每個人的武功內力和招數套路都在我對付的計劃之中,想要贏得勝利就看你們懂不懂我們的套路。”


    這個人的身形及氣息,似乎就是那日在忠義台一閃而過的黑衣人,估量斟酌之後認為刺激或許可以驚醒被下毒的靈使者,於是榮泉亮話:“當日在忠義台,是你殺了蘇溪姑娘,那陣風是你用氣力使出來的。”


    蘇溪的出現,並沒有動搖表情木訥的靈姬。


    “絕技微弱而不及他人,反而這胡言亂語、栽贓嫁禍倒是勝人一籌。”


    鍾離沬懟道:“你那一身的胭脂氣味,當日在場之人恐怕沒有人記不住。”


    歐陽羽也取樂道:“我就不明白了,一個大男人整日身著紅色衣衫,腳踩緋色花鞋,臉上又是塗抹胭脂水粉,再用女子時用的輕紗蒙麵,咽喉發出來的聲音尖銳細亮,這從內到外哪裏有男子的特征,我到現在都懷疑你到底是男是女?”


    這個人對於公西荻來說也是一個陌生人,從七年前第一次見麵就一直蒙著麵紗,與自己一樣,也許是為了避開很多是非,也許是為了不想見到某些人,總之這個男人的過去一無所知,更不清楚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平日裏的聲音也不是如此,突然變聲?難道在場之中有他認識的人?公西荻捏了一下榮泉,傳達了自己的懷疑,榮泉笑道:“這似乎不是你本來的聲音,你在用力改變自己的聲音,難道這裏有你認識的熟人嗎?”


    原聲和變聲的意外,也令幽靈王有所懷疑,不過同心山成玉,協力土成金,不可能多心此事,圓滑道:“熟人?這裏都是老熟人,神算子前輩多年不見,歐陽公子也是,鍾離姑娘也是,不過今日怎麽沒有見到萬俟嵱那個老熟人呢?熟人?老熟人?這天下最坑人的就是老熟人,”


    神算子好像想起了一個人,那個人與陰姬大人,與冷翠竹,與司空前輩,更與慕容郷有千絲萬縷的兒女情長,當年那場武林大會死去了很多人,還沒有成人的他常常被司空前輩指責和關禁閉,恨鐵不成鋼到鞭打和辱罵,導致他性情大變而從不多言,倒是小小的慕容郷卻數次開解和安慰他,自此便愛上了慕容郷,可司空前輩不應允,因為還有一個子謙,這裏麵的故事說起來都要從上一輩人講起,總之,因為自己母親的固執和抗拒,最後他竟然一走了之而音信全無,就像自己的女兒公西荻一樣都是那般狠心和決絕。今日至此不僅為了女兒,更為了鏟除天下大害。


    這些都隻是自己的臆斷,不過不妨一試,說:“為了賭氣和崛起而不告而別,多少年來從未出現,隻為錚錚男兒心中的那口惡氣,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你應該司空圖,司空惠之子,慕容郷的未婚夫。”


    這潑天的秘密真是驚呆了眾人,那紅衣人依舊顯露鎮靜沉著,實則內心是極度的煩躁和不安,是啊,當然母親對自己心靈上的傷害讓自己一直都抬不起頭來,若不是使用齷蹉手段也成不了與慕容郷之間的婚約,現如今慕容郷已被靈使者殺害,這也是她見異思遷而芳心暗許於子謙的下場,那卿卿我我的畫麵一直縈繞在心間,若不是母親和婚約,那一對狗男女早已結為連理,誰還記得當日的自己呢?


    那紅衣人終於承認自己的身份了,他平和道:“前輩當年也見證了母親的這場戲弄。”


    ——


    躲避在茂密蔥鬱草叢中的司空漣漪激動到忘記了現在的處境,竟要直衝出去而被琅玕察覺一把抓住,規勸道:“他可是你的師兄?”


    “數年來生死不明,害得師姐權衡不定而耽擱了和子謙這般美好的姻緣,現在又被他們控製住的靈使者而殺。想想她可是他的未婚妻啊!麵對師姐她下不了手,就借別人之手殺了她,這麽無情無義的男人姐姐還顧忌了這麽多年,真是苦了他們。”


    “我們變換一種途徑來敘述,若是你師姐安然的嫁給了子謙,那麽不明內情的人一定會對他們二人指責謾罵而他們兩個卻要負詬忍尤,也許開始時會強迫自己正確麵對,可那些心裏的痛苦和煎熬能堅持多久?最終還是會被迫而分離,最重要的名譽掃地,他們瞬間就成為江湖上的笑柄,名聲就一文不值成為被人口中的糞土。子謙乃夫子閣閣主,那慕容郷亦是羽衣館館主,他們能為了兒女私情而毀掉自己,然後毀掉身後的位置嗎?這不是一個人的事情,這是一群人的事情,更何況還有一個撫育她成長的恩師司空惠呢?”


    “琅玕分析的在理,司空姑娘再思量思量,別意氣用事。”


    “即使要大打出手,你也不能與他正麵相對。”


    “是啊,不能傷了師兄,也不能傷了恩師的心。”


    司空漣漪說完後便沉默了。


    ——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她用心良苦都是為了你的成長。”


    “是嗎?我不喜歡她讓我喜歡,我喜歡的她又讓我不喜歡,有時候我真是懷疑她到底是不是我的親生母親呢?”


    “你可以不要臉,你母親還是要臉的。”


    “既然攤開了,我也不需要那般辛苦的裝模作樣了。”


    “那我且問你,殺人的口令是你下的嗎?”


    “是。”


    “慕容郷.....?她可是你的未婚妻。”


    “可她早已移情別戀了,心思不純了。我……,恐怕她早就忘了我了,所以她該死。”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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