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朱小魁的出現,導致吳修的計劃沒有實施,不過遇見故人,總是件開心的事。


    雖說朱小魁的腦子不太好使,但是有他在,吳修倒也覺得輕鬆愜意許多。


    遠處的山頂之上,兩個老人並肩而立。一個身穿灰色長衫,須發皆白,麵容慈祥,一副書院老夫子的打扮。一個身形佝僂,身披紅色長袍,溝壑縱橫的臉上寫滿了陰狠毒辣。


    老夫子便是魏王的老師,視功名如糞土的文若。另一個便是齊王心腹,齊王府第一大宦官李芳。他們都看向遠處山下浩浩蕩蕩的車隊。


    文若率先開口道:“怎麽?真是為了收一個弟子?或者幹兒子?”


    李芳陰沉沙啞道:“年紀大了,總要給自己留點後路。”


    文若淡淡笑著,指了指更遠處的地方,道:“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讓你這麽上心,將來他大道有成,不為你所用,甚至反過來殺了你,都是有可能的。人心不古,變化無常,你李芳看上的人,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李芳冷冷道:“不會的。”


    文若又看向一處,問道:“我的人好像和你的人有深仇大恨,你就不怕他未成大道之前就被我的人殺了?”


    李芳冷哼一聲,“說吧,你的條件是什麽。”


    文若道:“我退出也可以,不過我需要的人,你一定要給我。”


    李芳問道:“你需要誰?”


    文若淡淡道:“齊王如今的小兒子,熊醇。”


    李芳閉了閉眼睛,歎了口氣,冷冷道:“王府上下,你要誰都可以,唯獨他不能給你。”


    文若點了點頭,“那就沒得法子了。”


    李芳轉過頭,眼神複雜,“齊王剛失幼子,你應該知道。”


    文若沉沉道:“吳修身負大氣象,資質俱佳,我已經在他身上種下了納天根,即使他沒有親手殺先皇,氣運也會被他納入大半,而且他現在已經快要開完了身體穴道,等氣運加身,一舉突破合脈,到達化罡也不是不可能,我奪舍了他,再上山修行,不出五十年,問心必成,就是走武道一途,也會暢通無阻。熊醇現在區區凡人體魄,換你的人前程無量,你有什麽舍不得的。”


    李芳目視前方,山風吹拂他的長袍隨風飄動,他佝僂著略顯清瘦的身體,陷入讓他心疼的沉默當中。齊王,他將齊王當做自己的兒子一般,他舍不得齊王再一次承受喪子之疼。


    文若背手緩緩行走在山頂的平地之上,眺望四周綿延不絕的青翠群山,這幾天死在這群山之中的人已經有雙手之多了,無非都是來屠龍的。他並非出自小門小派,他的門派也屬於魏國山上五大門派之一,他也並非對先皇一身龍氣垂涎三尺,他不過是用了一個極端的法子,想讓自己破鏡而已。


    自他棄文修行,短短五十年,連破四境,現在的他已經是神遊境後期,為了突破問心,他下山了卻父母生前願望,輔佐魏王成就霸業,以此來走修心之路,但破鏡之路始終牢不可破,這讓他陷於瘋狂,甚至絕望。


    這個極端的法子,就是等吳修納入先皇氣運,加以穩固,他再以宗門禁法,奪舍吳修軀殼,煉化他的魂魄,然後找個懷孕的女子,與她腹中胎兒結合,重走修行之路。


    到了那個時候,他一定會破開問心,甚至是到達道海境。


    文若走到李芳的身旁,“你我之爭,是你輸了,那是因為大勢所趨,天下大勢都在魏王這一邊,不能全部怪你,也不能全部說是我勞苦功高。現在天下已定,齊王再也沒有什麽心氣去爭什麽高高在上的皇位,你也該為自己考慮考慮了。現在朝中上下,罷黜齊王的聲音比比皆是,甚至殺他的聲音也有很多。隻要答應了我的條件,我保證可以讓齊王還安安穩穩的當他的齊王,等你的幹兒子或者弟子可以獨擋一麵,到時候你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就是刺殺魏王我也不會過問。給我熊醇,既可以讓你在乎的人平安,又可以得到一個助你成就偉業的人才。兩全其美,何樂不為。”


    李芳終於沙啞開口道:“你要如何做?”


    文若道:“收熊醇為弟子,我也需要五十年,他可以繼續活五十年。”


    李芳雙手背後,看著遠處的某個地方,“撤回你的納天根吧。”


    文若微微低頭看著佝僂身形的李芳,這個名副其實的武道大宗師,說道:“我雖然打不過你,可是我可以讓你很不舒服。”


    李芳罕見的有些發怒,他轉頭看向一臉波瀾不驚,麵容祥和的文若。


    隻見他身形四周,一股運轉極快的渾厚罡氣向四周擴散,文若的長衫被震動的像是快要裂開了,他低沉道:“請撤了納天根。”


    文若微微一笑,抬手一揮,遠處的吳修身形稍微一定便又立馬恢複如常,身後一直不緊不慢跟隨的朱小魁臉色刹那一變,舉起黑色印章,黑霧瞬間將吳修包的嚴嚴實實。


    一顆泛著黑光的丹藥,以閃電之速到了文若的手心。


    李芳問道:“那鬼修是誰?


    文若看著遠處吳修二人,“我不知道,不過那枚印章甚是古怪,鬼道已經沒落,我對鬼道也研究不多,看不出端倪。”


    李芳又問道:“你怎麽處置那個小子?”


    文若歎道:“那是個很不錯的年輕人,甚至比那個幹兒子或者弟子更好,不過現在他對我已經無用,隨你處置。”他忽然想起一事,“哦對了,畢竟是龍脈,這種可信可不信的民間傳說還是要信一點的好,斬草除根,你應該懂得,想必你也不想讓那個女人和她腹中孩子掀起什麽波瀾。”


    李芳看著吳修所在的位置,扯了扯嘴角,“你可以走了,三個月後,你會見到你要的人。”


    文若撫須而笑,“那祝你早日成為江湖之主。”


    然後他轉身離去。


    李芳始終站在原地。


    遠處,見四周沒有動靜,朱小魁撤回了黑霧,吳修有些納悶,問道:“怎麽了?”


    朱小魁心有餘悸道:“剛才有一股很強大的修士氣息向你而來,又瞬間遠去。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修士盯上了你。”


    吳修看了看四周,“不會是你感覺錯了吧?”


    朱小魁撓撓頭,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便不了了之。


    天色漸晚,馮少保神出鬼沒的出現在李芳的身邊,“見過李公公。”


    李芳抬頭看了一眼馮少保,淡淡道:“你沒有殺死他,那就是輸了。我希望你從現在開始能夠認識到自己的不足,沉下心來。從今天開始,你是我的幹兒子,你可以叫我幹爹,你也是青龍會的少主。我會竭力培養你,給你想要的任何資源,盡可能的讓你成為武道第一人。我知道你是個心狠手辣,沒有感情的爛人,等你將來有一天修為比我高,可能會反過來一巴掌把我拍死。不過沒關係,你能夠殺我,我就可以放心的把青龍會交給你。還是那句話,我會用你五十年,五十年後如果你不想待在青龍會了,可以離開,至於離開的代價,我暫時還沒有想好。”


    馮少保驚訝的已經無話可說,甚至額頭都開始滲出汗水。青龍會,江湖神秘組織,一個極其鬆散,又極其團結的神秘機構。天下武道,或者現在的大魏武道,青龍會一家獨大,它從不與別家江湖門派爭高低,因為隻爭生死。馮少保之所以會滲出汗水,是因為,這幾年的大魏前十江湖門派,通通都被這個神秘組織納入麾下,不服者,唯有死,包括那個追殺他多年的師門。


    如果非要給大魏山上山下門派排個座次,又非要把青龍會定義為門派的話,明麵上當然是清流館一家獨大,但是暗地裏,青龍會這個隻有武夫的江湖組織,才是那個隻手遮天的龐然大物。


    李芳笑了一聲,看著馮少保,“很吃驚對不對?沒想到青龍會的頭領是個隱藏在齊王府的大太監,也不會想到搖身一變從一個奴隸當上了青龍會的少主。”


    他歎了口氣,繼續說道:“這些年,我們隻在江湖上小打小鬧,從沒有去主動招惹山上門派。是我們怕他們嗎?不是的,是我們還不夠強大。所以,你要快點成長起來,青龍會的目光不僅僅是在大魏,而是整個天下。


    李芳看了看漸漸黑下來的天色,“誰說武夫就不能領略一下天外天的風光了,我們不靠外物,隻靠自身的血肉軀體,理應站在最高處!”


    李芳問道:“你難道不想讓我殺了他?”


    馮少保搖搖頭,“不想。你說過我有十年時間。”


    李芳點點頭,“這塊磨刀石可要用好了。”


    馮少保忽然問道:“你看上了我哪一點?”


    李芳看著馮少保,搖搖頭,“你資質尚可,也許可以稱為天才,但並不罕見。你很驕傲自滿,覺得自己很了不得。從這點來看,你根本就不配做我的弟子或者幹兒子。但是你心性還算堅韌,可以忍辱負重屈為人奴多年,耐得住性子。你沒什麽牽掛,隻要錢和女人,最重要的一點,我是個閹人,沒有子嗣。”


    馮少保輕聲跪了下來,“請幹爹放心。”


    李芳笑了,“這很不像你,以後跟我沒必要這樣。現在,你可以去殺人了。”


    話音剛落,從黑暗處悄無聲息的走出四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他們都身穿黑衣,有黑紗覆麵,李芳道:“這四人為你所用,會助你殺人。”


    馮少保起身,轉身向山下走去。


    吳修也決定今晚動手,不過要等到淩晨以後。


    吳修和朱小魁大眼瞪小眼的就那樣幹坐著。


    朱小魁問道:“殺人之前是什麽感覺?”


    吳修搖搖頭,“沒什麽感覺。”


    朱小魁歎了口氣,“你說我以後行走江湖,是不是不行啊?我從來沒殺過人,也不敢殺人,我也不會殺人啊。”


    吳修盯著朱小魁,“你以後肯定會得。”


    朱小魁不置可否,便不再說下去,忽然就顯得憂心忡忡。


    遠處的的車隊傳來嘈雜聲,吳修和朱小魁起身看過去。


    朱小魁道:“好像有人提前動手了。”


    吳修道:“如果這樣,我反而沒必要動手了。走,我們潛過去。”


    兩人都被黑霧籠罩,被托著漂浮而行。朱小魁說,這樣可以隱蔽氣息。


    在一堆堆篝火的照耀之下,一處人間煉獄般的場景呈現在吳修和朱小魁的眼前。吳修倒沒覺得什麽,他在戰場之上見到這樣的場麵茫茫多。朱小魁則臉色蒼白,大氣都不敢多喘一聲,像是失了魂魄一樣注視著那些手無寸鐵的人被四個黑衣人扯掉四肢,一掌一拳穿透身體。


    然後吳修看到了馮少保。


    馮少保始終沒有動手,就那樣在四個黑衣人的前麵閑庭信步。


    一個帳篷門口,坐著一個穿著華貴的年輕人,在殘忍的殺戮麵前,他反而發出淡淡的笑聲,越笑聲音越大,可是越笑就越痛苦。他身邊有兩個老者,悄悄的抹著眼淚,兩個虎背熊腰的巨型大漢如石像一般默默佇立。


    年輕人站起身,抹了一把眼淚,他大喊一聲,“住手!”


    馮少保抬了抬手,身後的四個黑衣人停手走向他的身後。這一小會的功夫,三百餘人也已經死了大半,他走到年輕人身前,注視著他,笑了起來,“你就是皇帝?”


    年輕人也注視著他,沒有說話。然後,他跪了下來。


    他身邊的兩個老者也急忙的跟著跪了下來。


    年輕人淡淡道:“我可以死,我可以自願被你殺死。請你放過這些人。”


    馮少保似乎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以為,你不願死就不會死了?”


    年輕人抬頭看著馮少保,“如果我沒說錯的話,我在竭力反抗中死去和心甘情願中死去,氣運對你的效果是天壤之別。”


    馮少保不假思索道:“有骨氣,聽你的。”


    然後年輕人起身,繞過馮少保,走到前方的空地上,他身邊頓時圍上了幾十人,從一個帳篷中走出一個女人,已經身懷六甲。年輕人扶著她,在人群中看著她的臉,一張絕美的臉,一張始終帶著淡淡笑意的臉,年輕人輕聲說道:“小雯,對不起啊。”


    被稱為小雯的女人也看著年輕人,微微一笑,眼裏散發著別樣的光彩,明亮無暇,晶瑩剔透,就像一顆沉睡千年落入塵世刹那蘇醒的水晶。她臉上有兩個酒窩,迷人而又讓人憂鬱,她笑著說:“沒事兒,我可不會跟你一起死呢,等我們的孩子長大,我就跟他說,他的爹在死前終於了不起了一會。”


    年輕人捏了捏小雯的臉,“怎麽?還生我氣,還嫌棄我沒用啊?”


    小雯抿著嘴,搖了搖頭,“不會,從今天開始就不會了。”


    年輕人歎了口氣,“這麽多年,讓你失望了。”


    小雯立馬回道:“不失望,不失望。”


    然後年輕人看向人群,所有人都齊齊跪下,沒有哭聲。


    年輕人抱了抱拳,躬身一拜,“多謝各位一路同行。”


    馮少保百無聊奈的看著這一幕,他在冷笑。


    年輕人隨後回到了馮少保的麵前,“你答應過我,請不要傷害他們。”


    馮少保使勁點頭,“對對對,我答應了你,你現在可以去死了吧?”


    遠處的小雯終於還是閉了閉眼睛,自己的男人終究還是天真的,不過從出許都開始,她就知道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既然在死之前沒有哭天喊地,沒有救命求饒,卻是讓它刮目相看了一回,這讓她感到欣慰。


    但是她早已在袖口藏著一把刀,她絕不會相信這些人的話,絕不會讓自己死在這些人手裏。


    年輕人最後看了一眼月光黯淡的天空,然後閉上眼睛。


    馮少保一掌拍在他的天靈蓋上。


    死的無聲無息,並不痛苦。


    他曾經掙紮過,跪在魏王的麵前磕破了頭,心軟的魏王也跟著哭泣,魏王說,這是他無法左右的事情,文武百官皆上奏,許都不能有兩個皇帝,他必須要離開,遠遠的離開。他當時跪著說,離開也可以,他會遠遠的離開,隻求安穩度日。他求著說,叔叔身邊高手如雲,借兩個人護送一程。魏王便不再說話,而是起身離開,剩下他一個人在空曠的大殿哭爹喊娘。但他依舊沒有放棄生的希望,因為對他忠心耿耿的人還是有的,直到五六十騎護送他的軍士離開,直到今天四個黑衣人和馮少保的出現。


    他看著一個個有或者沒有功夫的人殘忍血腥的死在他的麵前,他看著他們臨死之際的眼神和看向他的目光,忽然就釋然了,忽然就覺得死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


    最後的希望終究破滅,隻能去死了。


    所以,他在死前,並不怕死。


    然後馮少保轉身,看著那些驚魂未定的人們,笑了起來:“這樣的人怎麽能當皇帝?你們都是傻子嗎?還這麽忠心耿耿?”


    人群開始嘈雜,之前站在先皇身邊的兩個巨型大漢站了出來,其中一個道:“我們當然不是傻子,我們隻是想讓他死的有尊嚴一些,要想殺我們也不難,得問過我們兄弟的拳頭。”


    馮少保沒有理他,抬起手臂,“一個不留,斬草除根。”


    除了兩個巨型大漢,其餘人一哄而散,馮少保也準備出手。


    先皇也已經命隕他手,氣運也被他所得,氣運不是藥,不會立馬顯現出效果,這需要一個很長很長的消化過程,回去後他要服用七七四十九天的特殊藥劑,然後再潛心修煉,氣運才會慢慢反哺於他,不過眼下,他心裏始終縈繞著另外一個人,那個人剛剛一出現,就讓他有些魂不守舍。


    小雯拿著一把短刀,悄悄走入密林當中。她想活著,是為了腹中孩子,所以她至少要爭取一下。如果活不下去,她就會死在自己手裏。


    吳修和朱小魁一直默默看著,吳修問:“你不是要收魂嗎?”


    朱小魁轉過頭,盯著吳修,“你為什麽不去救人?”


    “我很想,而且我與那個領頭的有死仇。但是我做不到,那四個黑衣人,我可能一個都打不過,我暫時還不想死。”吳修看著其中一個巨型大漢倒下,歎了口氣,“那個人去追那個女人了,你要是快點收魂,也許我們可以去救一救。”


    朱小魁這才拿起黑色印章,往天上一拋,黑色印章緩緩旋轉著,從底部飄出兩股黑煙,一前一後向著先皇的屍體而去,不多時便有三股黑煙返回,中間那股,孱弱漂浮,似乎隨時都要被風吹散。朱小魁重新係好印章,“走吧。”


    森林深處,身懷六甲的小雯走的跌跌撞撞。身後的馮少保始終不緊不慢的跟著,她沒有故意露出自己的蛛絲馬跡,仿佛是等著小雯的力竭之時。


    微弱的月光之下,小雯被一根枯木絆倒,堅強的她隻是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感覺沒有大礙後又準備起身前行。


    她想,既然老天眷顧她死不了,那就為了腹中孩子好好活著。


    “你這是想跑到那裏去?”馮少保在黑暗處問道。


    小雯的腳步戛然而止,歎了口氣,努力過,但是失敗了,所以,沒關係,她舉起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淡淡說道:“我可不是那個沒用的皇帝。”


    “你想死?”馮少保閃到小雯的麵前,問道。


    到底是個女人,哪怕她再堅強,再不怕死,碰到這種情況,特別是馮少保看向她的眼神,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慌張的,她退後幾步,“你想幹什麽?”


    馮少保笑道:“想死可以,讓我玩一玩再死。”


    小雯背靠一顆大樹,嘶啞道喊道:“你不是人!”


    馮少保笑的更大聲了,“對啊,我不是人。”


    小雯眼睛一閉,舉刀就要抹脖子,卻被馮少保抓住了手腕,另一隻手輕輕撫摸著小雯絕美失色的臉頰,他興奮的似乎連說話都有些顫抖,“不要怕,我是個閹人,我隻想看一看,摸一摸,舔一舔,然後把你綁起來。”


    小雯竭力反抗,一切都是徒勞,馮少保慢慢解著她的扣子,這讓她不由的大喊大叫起來,但這反而讓馮少保更加興奮,他兩眼放光,似乎隻要把扣子全部解開,就能到達某種頂點,就能滿足自己。


    突然,銀光一閃,一杆長槍從兩人之間掠過,那把長槍插到遠處的地麵上,被一團黑霧團團包裹,拉扯著倒飛到了吳修的手上。


    馮少保不得已鬆開了手。


    “是你?”


    吳修說道:“你這種人真的該千刀萬剮。”


    小雯胡亂的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躲在了一顆樹後,她靠著大樹,頹然坐了下來,開始默默流淚,竭力捂住自己的嘴,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吳修上前,朱小魁也跟在他的身後,吳修道:“我們之間的事情還沒有解決。”


    馮少保很不以為然,淡淡道:“想必這個時候我的人也在往這邊趕。我現在也沒空跟你再打一次,我希望你好好活著,將來有一天跪在我麵前求饒。現在,我勸你還是早點走吧,我的人如果到了,你的朋友一定會死在你的前麵,而且會死的很痛苦,就像你兄弟的母親一樣,可能還會哭著求我早點殺了她。”


    吳修握槍的手,微微顫抖,準備提槍上前卻身後的朱小魁拉了一把,朱小魁輕聲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爺爺常說要學會忍耐,得先活著,才有報仇的希望。那四個人一個都不好惹,以救人為主吧。”


    他掏出印章,“我有辦法。”


    朱小魁躲在吳修身後,淩空畫符,憑空出現一張圖案複雜的金色虛幻符籙,它迅速的向著小雯而去,在接觸小雯身體的時候,金色的光芒瞬間環繞在小雯身體四周,然後他輕聲念著聽不懂的咒語,在微弱的月光之下,小雯就如一顆璀璨的流星,掠到朱小魁的身邊。驚魂未定的小雯一個踉蹌,差點要跌倒在吳修的身上。


    馮少保想去拉,卻被金光震開,看著到手的美人兒離開了自己的控製範圍,顯的有些著急,陰沉道:“我勸你別多管閑事,放下她,你們都可以走!”


    吳修要說什麽,朱小魁速度急道:“他們來了!走!”


    話音剛落,兩股黑霧刹那就包裹著吳修和朱小魁,吳修一把拉著小雯的手臂,朱小魁振振有詞,忽聽黑霧中發出刺耳般的尖叫,然後他們就以閃電般的速度騰空而起,瞬間出現在了深林的外圍。


    朱小魁在兩人身前喊道:“我靈動初期的修為,不能堅持太久,最多一炷香的時間!”


    一炷香的時間,卻是飛出了一百多裏路,吳修不由的感歎朱小魁保命的手段。如果以他還未合脈的武夫境界,兩人站立決鬥以力取勝的話,當然是他勝,但是如果朱小魁想跑,卻是他一輩子都追不上的。


    修士手段,層出不窮,當然要比純碎武夫來的花裏胡哨。


    三人落在一條小路之上,向前看去就能看到一個燈火稀疏的村莊。朱小魁臉色有些慘白,似乎消耗頗大,他喘著氣說道:“那四個人的境界好像都過了化力為罡,他們如果追上來,半個時辰肯定會追上我們。現在怎麽辦?”


    小雯卻在一邊說淡淡說道:“你們都走吧。”


    沒有手刃仇人,吳修很是悶悶不樂,如果沒有朱小魁和小雯在,即使他打不過也要去試試,何況他現已經開出了十之八九的穴道,正要動起手來,自己也未必會輸。聽到小雯如此說話而沒有一點感激之情,本來就火大的他就更加火大了,他鄙夷道:“還當自己是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後?你很想死對不對,那就自己去送死好了。”


    朱小魁插科打諢道:“沒事,我們繼續跑。跑的越遠越好。”


    於是三人繼續趕路,不過這次速度慢了許多,經過之前吳修和朱小魁待過的地方,吳修喚來瞎馬策馬飛馳,朱小魁和小雯被黑霧托起,漂浮著跟著吳修,速度不相上下。


    森林深處,馮少保身前站著四個黑衣人,他們手上血跡斑斑,渾身透著一股血腥氣,馮少保道:“我要回去吸收那種所謂的福緣氣運,短時間內不會出現。我不知道你們是不是青龍會最好的尋人高手,不過在我看來絕對不是了……”


    一個女人的聲音插話道:“我們的確不是。我們隻是奉首座的命令幫你殺人,你還沒有資格對我們說三道四,更沒有資格把我們當奴才一樣使喚。我們青龍會,向來殘忍嗜血,但那是對外人,在內部,我們是你的長輩。”


    前一刻還趾高氣昂的馮少保這一刻便不再說話了。


    從遠處傳來李芳的說話聲,“我剛才說的話你們沒聽見嗎?他已經是青龍會少主,見他如見我!”


    四個黑衣人齊齊跪下,其中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道:“首座息怒,我妹子隻是一時口直心快。”


    “都起來吧。”


    李芳看了眼馮少保,道:“不過眼下,你得回去跟我修煉。氣運壓身,可不能浪費了。女人,我會給你一個更好的。”


    馮少保低頭應諾,說道:“不過。斬草除根,那個女人必須死。”


    李芳歎息一聲,“是啊,斬草除根。你們四個聽著,殺了那個女人和她腹中孩子,如果有人阻攔,也一並殺了。”


    馮少保道:“那個叫吳修的人,還是留著吧。我和他還有很多賬沒算。你說過,我有十年時間,將來有一天我一定會當著他的麵,玩弄他最在乎的女人。”


    李芳點點頭,“可以。”


    一個男人問道:“那個鬼道修士怎麽辦?”


    李芳冷笑一聲,“我剛才說了,如果有人阻攔,一並殺了。”


    四人抱拳,轉身而去。


    李芳回頭看著馮少保,笑著道:“你現在還立足未穩,他們對你出言不遜也情有可原。山下武夫那個不是靠真本事說話,所以你要快點學到真本事,帶著他們踏平江湖,讓他們從心底對你服氣。”


    “以前的你,修為,手段現在都可以放棄了。有氣運壓身,最好的辦法是從零開始。”說著,他淩空對著馮少保就是一拳,導致馮少保後背躬起,如斷線的風箏跌到了十米開外,還未等馮少保喘息,他又掠了過來,一腳踩塌了馮少保的胸部。


    一拳一腳便讓馮少保暈死過去,可是李芳並未停手。又是一腳踢到馮少的頭部,軀體像是在風中折斷了翅膀的巨鳥一樣,撞斷了一片碗口粗細的樹木,李芳佝僂著身形,背著雙手走了過去,搖搖頭,緩緩道:“不死便不會有生,不破便不會有立。廢去你一身稀鬆平常的修為,是想給你天下無雙的真本事。”


    然後他一巴掌拍到早已生死不知的馮少保的天靈蓋上,頓時,一股罡風四起,馮少保開始七竅流血,卻是如沉睡多年的嬰兒一樣,緩緩的睜開雙眼,一片迷茫,不知所措。他發現,他連抬起一條手臂的力氣都沒有了。


    李芳看著馮少保,“現在的你,就是一張白紙,可以盡情的畫出你想要的山水畫卷了。”說著,他便提著馮少保的肩膀如炸雷一般騰空而起,留下了地麵亂石飛舞和一個深至三米、大有五米的土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他來自山海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桑林之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桑林之舞並收藏他來自山海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