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吃一張還能撐兩天,一天吃半張就是四天。”他的聲音嘶啞得連自己也難以分辨,就這樣他還扯著幹裂的嘴唇,笑了起來。


    早已沒有水了,他用滿是血汙的手捧起積雪,合著麵餅一起吞了下去。他用力地咀嚼著,麻木的嘴唇分不清麵餅和冰雪,都像是些細小的刀片。


    他又站了起來,默默地對著懸橋,天漸漸地黑了。


    “你真是固執。”


    “求先生傳我以王道之術。”


    “你怎麽知道我有王道之術?”


    “我聽過先生的事情。先生的行跡,我已經找了很久。”


    “你知道什麽是王道之術?”


    “知道。”


    “那你以為我會教你?”


    “我可以等。”


    “等不了多久了,你就要死了。”


    老人揚了揚手,侍從們悄無聲息地抬著扛轎出來。這次老人沒有在門口設油傘小桌和溫酒,天氣愈發的寒了,狂烈的大風從深穀裏麵急速地穿過,像是北方大山中野獸的吼叫,而後倒卷起來。那株紅梅已經零落了,花瓣被一層又一層的積雪覆蓋,隻剩下殘枝橫在那裏,烏森森的有如鬼爪。


    最後半塊麵餅吃完了,腹中像是被刀子寸寸地切著。少年人坐在冰雪中使勁地揉著自己的腿和胳膊,他現在不敢站著不動,總是不停地揉著自己的手腳。他知道不揉的話也許手腳就凍掉了,他不想成為一個沒手沒腳的人,他將來還要走很長的路。


    他努力地想要再笑一下鼓勵自己,但是他忽然發現自己笑不出來了,他的麵孔痙攣著,麵頰的肌肉在寒風中已經僵死。


    老人揚手,黑衣侍從們把扛轎止在屋簷下。


    “一個孩子,知道得太多了,”老人抬起頭,僅剩的一隻眼睛裏帶著刺人的寒光,“殺了他!”


    沒有人回答他,黑衣侍從們默默地扛著轎子進了茅舍。


    大海的聲音回到了耳邊,他再次聽見漲潮的海浪卷了上來,像是很遠處的雷鳴。


    他努力地伸出手去,要觸摸溫暖的海潮,海水從指間流過,溫暖而舒適。他側過頭去就枕上了沙灘,被海浪衝來的寄居蟹在他背上吐著泡泡,有人撫摸著他的頭頂,熟悉的笑聲如此的遙遠而又清晰。


    “我昨天看見她的城鎮。”


    “真害怕,很多年以後是不是我也會那樣?但是真奇怪,她的笑容還是像年輕時那樣,那樣的快樂,好像不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我想要追著她泅泳,她對我說洋流在大海的深處咆哮著衝過珊瑚洞,比天上最強烈的風都要強烈許多……”


    “你會不會跟我一起來?”


    萬籟俱寂。


    他睜開眼睛,銀一樣冷的淒寒的圓月掛在老梅樹的梢頭,他半身埋在雪裏,沒有笑聲,隻有風聲,沒有海水,隻有刺寒的雪。自己剛才睡了過去,少年人驚恐起來,他知道自己睡了就會死去。他掙紮著想爬起來,可是全身都已經僵死,隻有心底的熱氣似乎還剩那麽一絲,他仰麵躺在那裏,看見夜空中漆黑的大鳥掠過,似乎是看中了他這份僵死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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