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吃的很奇怪,三人坐在坐在同一個桌子上,齊檀不是一個多話的人,高大的身子窩在座椅裏一副慵懶的樣子,刀削斧劈般的臉上一雙精光四射的眸子卻仿佛無處不在,淡淡強勢的威壓籠罩在整個屋子裏。


    穆辰也不是個喜歡多說話的,但平時裏跟相熟的人在一起至少還會談上幾句,尤其是薑璃,兩人聊起古玩玉石,共同的話題也不算少。可今天他卻比往常還要沉默上許多,正襟危坐下薄唇輕抿,吃飯時動作優雅如昔,依舊是豐神俊朗,一點都看不出來像是有心事的樣子。


    薑璃倒是自然,她本身就沒有在吃飯的時候說話的習慣,再加上剛才在車上的事情讓她又是羞惱又是疑惑自己的心境,這會兒表麵上看上去十分平靜,實際上神智早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


    “怎麽吃那麽少?”


    穆辰放下餐具看向薑璃,“我看你基本沒怎麽動筷子,沒有喜歡的菜嗎?”


    薑璃回過神,她的碗碟還幹淨的仿佛沒有用過一般,筷子有一搭沒一搭的夾著盤子裏的配菜,穆辰開口的時候她正將筷子放在一個用生胡蘿卜雕飾的栩栩如生的迎春花上。


    薑璃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麽心裏劃過一絲尷尬,可這時候再鬆開手隻會愈加顯得欲蓋彌彰,她麵色如常的夾著迎春花的地步將整個花朵夾了過來,淡淡道:“我最近在減肥。”


    齊檀和穆辰這會兒的反應倒是一致了,打量了一番薑璃瘦弱的身體,眼中都有些意外的神色。薑璃頂著兩人奇怪的目光,將一朵漂亮的生胡蘿卜放在了嘴邊,當真慢慢的吃了下去。


    “廚師手藝不錯啊。”薑璃順口說道。


    穆辰想了想,還是把你吃的是生的胡蘿卜這句話咽了下去,眸色黯了黯。


    齊檀直到這會兒才坐正了身子,吃飯全程他一下筷子都沒有動,這會兒才開始從桌麵上往餐碟裏夾東西,不一會兒麵前的盤子就堆的冒出了一個尖。


    “本來就瘦還減什麽肥,瘋了嗎?你又是哪裏胖了?抱起來輕飄飄的活像是紙做的,吃這些,吃完送你回家。”


    話語間像是在嗬斥一個不懂事的孩子,語氣卻是帶了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溫和寵溺,齊檀推過來的盤子裏擺的滿滿的都是各色的肉菜,分開堆在一起,看上去還挺漂亮。可薑璃這會兒又哪有胃口吃飯,再加上還生著齊檀的氣呢,涼涼道:“沒胃口,你吃吧,我不喜歡吃太過葷腥的東西。”


    齊檀的眉心皺了皺,也顧不得在穆辰麵前再擺什麽架子了,隱隱的對穆辰的敵意也被拋到了九霄雲外,鷹隼般的眸子不高興的瞪著薑璃,下巴微收,明顯是因為薑璃的拒絕而不高興了的樣子。


    飯桌上的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


    轉盤被轉了一圈,齊檀又伸筷子從一個白底青花的盤子裏夾出一樣擺在放在薑璃麵前的餐碟的最上麵。穆辰斂目看過去,是一隻用白蘿卜雕刻成的憨態可掬的小兔子,這會兒盤臥在層層疊疊的肉菜最上麵,活像是一隻兔子正在撒著歡兒的吃起肉來。


    齊檀隱忍的,包容的,又帶著幾分哄騙意味的對著薑璃,麵上是明顯的不讚同和難以理解,橫眉冷對的覷著上麵那糟心的白兔子,哄孩子似的對著薑璃道:“好了,吃吧,這下總可以了嗎?”


    薑璃:“…”


    她突然感覺別樣的塞心,那種強烈的違和感和無處下嘴的吐槽感一下子讓她神色懨懨起來,她就不明白了,這個世界上怎麽就能有人把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和詭異的邏輯運用的這般自然。


    這時候忙著跟齊檀聲討關於飲食問題的薑璃正是滿腦門子的官司,沒有注意到坐在一旁的穆辰顯得更加沉默了。


    穆辰看著薑璃的目光充滿了深思和些微的愣怔,像是有些不明白又像是有些明白,隻覺得心裏像是有一個暴躁的巨獸乍然打翻了五味瓶,沾染的滿心滿肺的倉惶和無措。他一向是冷靜自持的,一向是機械的完成著生活工作中的每一件事,規律的像是一個苦行僧,自得其樂的過著自己清心寡欲的生活,這樣過久了,有時候便也覺得其實生活也就是這樣子的了。


    他從來沒有過特別喜歡的東西也沒有過特別討厭的東西,就連生命中在乎的人也就隻有那麽少數的幾個,他一直在這世上活的像是一個局外人一樣,運籌帷幄的坐看著這遊離的一切。


    人這一輩子都將是這樣毫無波瀾的過下去的吧,像是一幅濃墨重彩的山水畫,輝煌也隻輝煌在別人視線中的一隅。


    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會有一天為著一個女孩四處奔走運籌,不知道自己竟然會有一天在想起那人在遭受著刁難和慢待就滿心的怒火,不知道自己竟然會有一天竟會為了保護某個人而會埋下頭來那般認真的去做一件事,對對付一個人,去對付一個家族,去想著在將來的某一天能為那人肅清仇敵,給她一片幹淨的,可以充分的保護著她的天地。


    這些都是他從來都沒有想過的,薑璃就像是誤入了他生命中的一抹太過鮮亮的色彩,一下子激活了他骨子裏情感中的所有可能性。


    寡淡了太久,單調而機械的生活了太久,這樣的人生,如果遇到這般讓他整個人都忍不住熱烈起來的色彩,又怎麽可能會不為之心動呢。


    他是內斂的,他亦是少言寡語的,可這樣的他,竟也會在無數了淩晨夢醒時分在心中微弱的想起,若是她和他在一起了會是怎麽樣的呢?他定會護她一世錦繡榮華,他定會讓她永遠的活在自己為她勾勒交織的安全羽翼下,再不受外界的一點風霜雨雪霧靄沉珂。


    穆辰輕抿了一口杯中的紅酒,眼中的墨色氤氳成了風暴,又成就為一番滔天沸騰的冷焰波濤,他緩緩垂下眸子。


    不,他不會的,這樣的她,他又怎麽會放手呢?


    不過短短數月,以後冗長的歲月中她自有他的相伴,他不信以他穆辰的手段,當真就搶不回自己喜愛的女人的心!


    ******


    秦芳菲和丈夫一起飛去了奧地利度假,要兩周後才能回來,因此邀請薑璃的帖子就緩了下來,沒有再往王家遞,薑璃不知道為什麽聽到了這個消息竟然微微鬆了一口氣。


    可鬆下來的氣還沒吐出來完,齊檀就直接來了王家。


    齊檀來的時候倒是沒有明目張膽的找薑璃,而是老老實實的去了王老爺子的書房,一談就是一下午,齊檀連續來了三天,每次都是神神秘秘的跟王老爺子在一起,也不知道是在商量著什麽,讓人分外的摸不著頭腦。


    這天吃晚飯的時候,還是薑堰不經意的問了王老爺子一句齊檀的事,老爺子其實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先是談了些生意上的事情,齊家有意想要放棄非洲北部的一部分生意,建議咱們也別接手,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適的合夥人,王家負責牽線,慢慢的將軍火方麵的生意給斷了。後來就倒是談了些我們這些人老一輩的事情了,多是代齊家那位老家夥來傳話呢。”


    薑堰詫異,“那也不至於談了那麽久啊。”


    “是啊。”王老爺子歎氣,“我這邊精神不太好,說起話來總要歇上一會兒,他也就坐著喝茶,一坐就是一下午,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倒是給我提了些什麽戶口的事情…”


    “咳,咳咳!”


    薑璃正在喝湯,聽到外公的話一口氣不順猛地被湯水給嗆到了,差點把嘴裏的魚塘給噴出來,薑堰忙遞過去紙巾,有一搭沒一搭的幫她順著後背。


    “這是怎麽了,多大的人了,怎麽喝個湯也能嗆著。”


    薑璃捂住嘴,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王老爺子看了她一眼,和藹的問自家寶貝外孫女兒。


    “璃璃跟齊檀現在怎麽樣了?齊檀雖然性子暴了些,但人還是挺好的,齊家家風也正,你別看齊檀一副拽的二萬八千的樣子,齊家人都這樣,我冷眼瞧著,卻也都是會疼媳婦兒的性子,璃璃跟他在一起應該不會吃什麽虧。”


    剛順過氣的薑璃又忍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臉色漲的通紅,“咳,外公你,咳咳,說什麽呢!誰跟他有什麽關係了!”


    王老爺子怔了怔,“沒有嗎?他不是說在追求你,我聽說你上回在宴會上也是回應過了的。”


    薑堰和煦的俊顏上一雙跟薑璃同出一轍的黑眸揶揄的望著妹妹,薑璃瞧見更尷尬了,“我什麽時候回應過他…”


    爭辯到一半,對著薑堰促狹的眸子薑璃卻猛的一噎,突然想起了之前自己在宴會上諷刺王佩嫣的時候說的“便是我真的勾引了齊檀,便是我真的搶走了他…”


    “我吃完了。”


    薑璃麵無表情的擦擦嘴,掩住喉嚨裏的咳嗽,推開椅子快步離開的餐廳,那背影怎麽看都有些倉促的樣子,惹得薑堰和老爺子在後麵齊齊笑了起來。


    出門前正撞見王佩嫣要進門的身影,她站在門口,本就瘦削的臉上看上去更瘦了,白皙的臉上帶著些疲憊,襯得一雙眸子越發的大,她的身子雖然單薄卻看上去蒼勁有力,站在那裏恰如一顆蒼竹,門廊上的陰影打在臉上印著她的神色隱隱綽綽。


    王佩嫣看到薑璃從裏麵走出來神色一怔,接著臉上掛著的就是滿滿的厭惡和防備,整個人恰如受到挑釁的小獸,背脊挺的越發的直了。


    薑璃看了她一眼,腳步停了停,見她別過臉微有些憤憤的樣子,接著腳步不停的就出去了。


    因為王佩嫣的事情,外公雖然嘴上沒說,薑璃卻明顯感覺最近他的精神比前陣子疲憊的多,外公剛強一輩子,身邊的人卻要麽圖謀家產,要麽圖謀王家顯赫的身份。兜兜轉轉,除了馬叔和外公的手下,整個王家竟沒有一個人是單純能給予這個可憐的老人一絲親情的。


    其實王佩嫣說到底也不過是被仇恨給蒙蔽了眼睛,從小到大再說是被老爺子愛護著長大的,可身份上卻怎麽說都有些名不正言不順的,暗地裏以王家人這些刁鑽的性子,王佩嫣受的白眼應該也不少,不然現在的她對袁老太太和王佩嗪她們的態度絕不應該是那樣不客氣而又不願應酬的。


    王佩嫣本性並不壞,薑璃知道這一點,她上次之所以那樣刻意的針對,一來是宴會上確實是被一連串的世故給激怒了,二來也是對王佩嫣不分是非的恨鐵不成鋼。可看著外公因為王佩嫣那般傷神的樣子,薑璃又有些不忍。


    找個機會,還是解開之間的誤會比較好,薑璃暗想,但是這解開誤會的過程卻絕對是不能由她來完成的了。


    想到這裏薑璃又有些無奈,按按抽痛的太陽穴,咬牙切齒的想起一切的源頭,那個壞事的家夥——齊檀!


    他簡直就是個紅顏禍水,薑璃皺著眉頭定下結論,四處沾染桃花,卻都要由她來買單,先是王佩嗪,再是王佩嫣,也不知道以他那樣不討人喜歡的性子,怎麽會有那麽多女人喜歡,眼都瞎了不成?


    *****


    薑璃和薑堰這一次在m市已經呆了許久了,薑父早已經回了s市,離下一次的競石比賽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再一直呆下去不回家就有點不像樣子了。


    再加上齊檀時不時的來王家一趟,用著各種借口,先是說欲圖將薑璃和薑堰的戶口從s市遷到m市,後來見不成,就又說是請他們一家去國外度假要辦簽證的時候用,薑璃簡直對他這種行為無言以對,辦簽證為什麽一定要用戶口本辦?簡直對他的邏輯匪夷所思!


    最後連王老爺子都開始對齊檀的行為感到為難而不解起來,這人當真是奇怪,總想著要別人家的戶口本做什麽?實在讓人無法理解。


    尤其是在薑璃陪著穆辰單獨吃過幾次飯後,齊檀的動作更加頻繁了,見了薑璃也是一副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的模樣,那樣子活像薑璃是個千夫所指紅杏出牆的不檢點女人一樣,薑璃不想承認,但是看上去,齊檀的眼神的確是有些痛心疾首的樣子。


    眾多因素加起來,薑璃實在是呆不住了,打包了行李跟外公辭了行,訂了回s市的車票。薑堰則被王老爺子扣在了m市,王家的生意太過龐雜,熟悉起來需要一個長期的過程。


    而到了這個時候,袁老太太和王遠山他們看著是真的著急上火起來,他們知道這時候要是再能按捺的住,他們一家離滾出王家喝西北風也就不遠了。


    “遠山,這樣不成,你看再接著這麽下去,要是老爺子想不開讓那兩個野種真的把持著了王家,還能有咱們的活路嗎?”


    王遠山原本在王家的公司裏也是舉足輕重的人物,現在卻被老爺子壓著每天在馬叔的監視下帶著薑堰熟悉各項的流程和業務,王氏公司的員工看向他時眼光怪異的可以,麵對薑堰時卻是又敬又怕,他最近被氣的腦子一漲一漲的疼。


    再加上唯一的獨女也被老爺子直接扔去了國外讀書,美曰其名接受更好的教育,可明眼人誰不知道是為了怕礙住薑家兩個野種的眼?妻子每日以淚洗麵,母親又是心急如焚的樣子,王遠山這個當家男人這時候也被逼到極處了,下了狠心。


    “媽,您別急,這陣子我收到了些消息,已經有人盯上他們薑家了,尤其是薑璃,這孩子好像是有些不正常,我最近再抓緊打聽打聽,真有問題了怕是輪不到咱們出手,在旁邊幫著動動手腳,自然有人會收拾他們。”


    袁老太太這些日子因為一連串的變故蒼老了不少,長歎了一口氣,“顧忌著那個心眼子偏到天邊兒上的老爺子,還有齊家…誰會敢在這個時候動什麽手腳?”


    王遠山陰陰的笑了笑,“媽,那就要看對方的手段了,不要忘了,她過一陣可是可能要去緬甸那邊的,邊境的地方亂糟糟的,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事?齊家勢大,可齊檀難不成還能一天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看著那野種不成?稍露了機會,那些盯著的人自然能想到辦法。”


    袁老太太狠狠的捶了錘桌麵,“要真能收拾了他們當然再好不過了,不過…那麽個不中用的野種誰會盯上她?到底是因為什麽事?”


    王遠山定定神,其實他心裏也有著些不確定,“似乎是因為賭石上的事情?那些人家都有著自己的秘傳,也不知道看上了薑璃什麽,誰知道呢?咱們坐山觀虎鬥就成了。”


    “對了。”袁老太太點點頭,突然想到一件事,“王佩嫣那邊…再加把火,那丫頭是把好刀,又積怨已深,被那野種那麽著挑釁,忍不了多久的,她的性子急又捉摸不定的,結了仇也是極為難纏。”


    王遠山挑挑嘴角,“這點您放心,自然不會拉下的。”


    這時候正在密謀算計著的兩個人,還不知道他們嘴裏正準備煽動的王佩嫣正冷著臉坐在房間裏,馬叔在離她一仗遠的地方站著,滿臉憐憫的看著她。


    “佩嫣小姐,您…到底是被什麽人挑唆了,這麽多年了老爺子疼愛您因此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想著時間久了您自己就從死胡同裏走出來了,不曾想竟然這麽久了還隻是讓仇恨越來越深蒙蔽了您的雙眼,老爺子這是傷了心,也是惱了,還請您給配合著,老爺子準備要查了。”


    “查什麽?”


    王佩嫣以為馬叔是來找麻煩的,聽了這話冷著的臉神色怔忪了些。


    馬叔歎了口氣,神色說不上的悲憫還是難過,“佩嫣小姐,您已經錯了很多年啊…”


    作者有話要說:onlight雙月之夜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12-0917:2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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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づ ̄3 ̄)づ╭?~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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