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靈和魯鳴一加快了腳步往城東頭走去,進入城門沿著城中大道走了約摸半柱香時間,“馮記裁縫鋪”五個字映入兩人眼簾,這是一間再普通不過的裁縫鋪,破舊的陳設和裏麵鮮亮的錦緞顯得格格不入,可謂金玉其中,敗絮其外。一個約摸四十上下年紀的男人正在裏麵忙活,精瘦的臉龐下,眼神格外專注。


    “哎喲,兩位裏邊請,姑娘可是要做衣裳?本店有從杭州剛進的上好料子,保準你滿意,至於手藝嘛,嘿嘿,您滿城打聽打聽,我認第二絕對沒人敢認第一。”當淩靈和魯鳴一踏進店鋪的時候,他連忙放下手中的活,步履輕盈地快走過來,滿臉堆笑地問。


    “掌櫃的,我不是來買衣服的,我是來買針的。有人說您這兒有種針,半個針眼兒,比我這位朋友的心眼還要大,所以特地過來看看。”淩靈試探性地問道。


    “嘿嘿,姑娘您可真會說笑,若說這縫衣補天,倒用得著那麽的那大的針,你看我這破破舊舊的地方,哪能放得下那麽大的寶貝呢。”掌櫃的聽說,笑得更開心了,如此有趣的顧客他還是頭一回遇見。


    “如果真的是要補天呢?”淩靈湊了過去,掌櫃的話明顯提起了她的興趣。


    “那也得看這天的窟窿有多大,大了我可沒那麽大的針和那麽粗的線來補,除非你能找出可以做那麽大針的鐵匠和織出那麽粗線的織戶,不然我可沒辦法,沒辦法。”掌櫃張開雙手比劃著笑道。


    “鐵匠和織戶可都是現成的,無論你要多大的針和多粗的線,我們兩人都可以幫你造出來,至於酬金嘛,包管你滿意,隻是這線該怎麽穿,針路該怎麽走,你得告訴我們,怎麽樣?”淩靈微微揚起嘴角,指著自己和魯鳴一說道。


    “哎喲,這可是筆大買賣,看來我這下半輩子再也不用呆在這破破爛爛的店裏了,您容我收拾收拾,明兒定當登門給您說,這窟窿到底怎麽個補法,您請。”掌櫃笑了笑,走到門口,雙手一攤,做出了送客的姿勢。


    出了裁縫鋪,淩靈頓覺神清氣爽,壓在心口的重石瞬間落了一半,心想著那少年果然不一般,心裏也越來越好奇,馮裁縫究竟會給自己出什麽主意。魯鳴一聽了半天竟像眼瞎耳聾鼻塞嘴啞般,一句也沒鬧明白,更不好意思開口問,他發現近段時間自己是越來越在乎淩靈對自己的看法了。


    剛好順著城中大道向北拐的時候,看見前麵的醉天樓前圍滿了人,一個派中巡哨弟子正被酒樓老板一腳踹翻在地,倒地的巡哨弟子惡狠狠地瞪著滿身橫肉的老板,竟不敢言語。


    兩人不禁詫異起來,淩靈想著,自己雖然下令派中弟子不得無故欺壓劫掠百姓,可也沒有讓他們如此受人欺辱啊,魯鳴一卻想著,究竟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在風影派的地盤對風影派弟子大打出手,兩人幾乎同時飛奔了過去。


    “瞪什麽瞪,還不快滾,再瞪小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酒樓老板吹胡子瞪眼道,一口發黃的牙齒整整齊齊地露了出來,上來又是一腳,渾身的肥肉立即上下抽動起來,原本寬鬆的衣服眼看著竟似要擠破了一般。


    “有話好好說,憑什麽打人?”魯鳴一趕緊上前,扶起倒在地上的巡哨弟子,一邊說一邊重重地推了酒樓老板一把。


    “今天孩子過生日,想吃燒鵝,換完班後便在他們這兒買了一隻,回去打開一看竟然是腐臭的,我找他來換,偏偏說是我掉包了的。”巡哨弟子指著地上被踩得稀爛的燒鵝說道,眾所周知,在絳城除了風影派自己之外,沒有人敢來管風影派的事,酒樓老板自然也知道。


    “兄弟,你也是風影派的弟子吧?我勸你少管閑事,該幹嘛幹嘛去,我可是你們柳堂主的朋友。”眼下的風影派開派不久,並沒有任命派中長老,除了掌門、小一爺和嘯管家之外,柳堂主的名號已經足夠震懾派中任何弟子,酒樓老板絕對不相信自己會那麽倒黴,剛好碰上那三個人,可事情偏偏就怕可巧兩個字。


    “你可是柳堂主座下弟子?”淩靈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上前問道,那弟子點了點頭。


    “好,你回去把今天的事情跟柳堂主說一遍,讓他看著辦,我給他半天時間,就說是淩靈說的。鳴一哥哥,我們走。”淩靈說完,拉著魯鳴一快步走了回去。


    “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話剛提到嗓子眼上,淩靈已走遠了,酒樓老板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眾人聽說淩靈,不禁竊竊私語起來,雖然之前未曾謀麵,但這位大小姐的殺伐果決、雷厲風行卻是早有耳聞,一絲不亞於他爺爺淩嶽。


    淩靈開始意識到風影派的危機不僅僅是來自武林各派,內部也是蛐蟮跳舞亂七八糟,她開始體會到爺爺多年的不易,至少她現在並沒有麵臨實際的威脅。


    “靈兒,你也別太著急了,事情總會有辦法的。你想啊,發現了總比什麽都不知道要好多了,再說了,這麽多年你都保持著這麽好的身段,這比例簡直就沒有一絲不合理的地方,難不成你想現在一口吃成一個大肥妞?”魯鳴一邊比劃一邊笑著開導她,臉上豐富的表情如果放在現在,一定是個優秀的表情包。


    “去你的!我現在是亂麻團纏皂角樹,想理都理不清了,不過好在有你陪著我。”淩靈突然破悶為笑,她很高興魯鳴一開始在意她的喜怒哀樂了。


    兩人正在說笑,突然有弟子來報,說潛龍派差人來恭賀風影門開山立派,此刻正在前廳等候,淩靈沉默一陣,吩咐弟子奉茶等候,稍微理了理裝扮,便和魯鳴一往前廳走去。


    “恭賀淩掌門!在下別英,奉掌門之命前來恭賀風影派從此名列武林八大宗!”別英看見淩靈走進來,立刻上前抱拳施禮,口中朗聲說道。


    “哼!你們潛龍派有什麽想要的,不妨直說,又何必勾搭那些不入格的十八流貨色,鬼鬼祟祟地潛入我絳城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淩靈一臉惱怒地說道。


    “淩掌門這是何意?”別英被突如其來的狀況弄得一頭霧水。


    “十七年前,終南山一戰,你潛龍派殺死我爹爹。今日又趁我風影派立足未穩,與水山派勾結潛入絳城,你還敢說你不知道嗎?”淩靈緊握著拳頭,上前逼問道。


    “在下的確不知,這其中定是有什麽誤會,還請淩掌門明查!”別英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低頭說道。


    “自己做了什麽自己心裏清楚,也用不著狡辯,我權當是你擅自做主,肆意妄為。荊掌門的為人我還是信得過的,他的美意我心領了,今日我不殺你,趕緊滾!”淩靈死死盯著別英,注意著他的每一個動作。


    別英聽說,三步並作兩步,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看著別英離開的身影,淩靈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緩緩地坐了下來。


    “靈兒,你怎麽知道早上那些人是潛龍派指使的?”魯鳴一感覺自己心裏永遠被問號占據著。


    “我不知道,隻不過想看看他的反應。”淩靈歎道。


    “你是懷疑潛龍派,所以才詐他一詐?”魯鳴一似乎開了竅。


    “我也沒有懷疑他們,這個時候不論是誰以什麽名義來,我都會這麽做的。如果是誠心來賀喜的,又哪裏會等到現在,長安離絳城不過五百裏,哪怕再慢,兩天也到了,這都好幾個月了。他們現在來無非是想探探我這個小丫頭片子和風影派的深淺罷了。”淩靈單手撐著頭,認真地說道。


    “不是他們又會是誰呢?水山派絕不會蠢到自己來絳城找死吧。”魯鳴一摸著下巴來回在廳堂裏走動著。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他們,八九不離十。如果你奉命去人家那裏道喜,不明不白的被扣了這麽頂帽子,你會就這樣走了?如果說是這個姓別的是個膽小鬼,那又怎麽會被荊明選上來探聽虛實呢?如果說不是來探聽虛實的話,隨便就派個人來道喜,豈不是藐視我風影派?藐視的方法很多,完全沒必要用這麽客氣的方式。”淩靈一層一層剝開這原本不算神秘的麵紗,聽得魯鳴一目瞪口呆,他不得不佩服曾經傻傻的淩靈。


    很多時候,有些人並不像我們看到的那麽傻憨,也許隻是時候未到,同樣有些人也並不像我們想象中那麽精明,也許隻是某些巧合或者你不知道的原因。正如淩靈真正的目的也許並不是查出誰才是和水山派勾結的人,這對她也許並不重要,也許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現在的她,隻希望裁縫鋪裏那個會補天窟窿的家夥,能夠用他手中的快刀,將眼前的團團亂麻給徹底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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