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什麽時候,有用的招數都是好招數,戶公公你說是不是?”容敏淡淡地道。


    “嗬。”戶公公冷冷地勾了一下嘴角。


    “戶公公……”容敏又逼進了一步。


    戶公公這次往後退了一步,“容夫人,時候不早了,奴婢有事先告退一步。”


    “戶公公,”容敏淡淡道,“隻是想拜托你一點小事而已。”


    小事?


    皇宮中的事,哪一樁是小事。


    而獅王的性格,她不夠了解,他夠了解。


    戶公公勾勾嘴角,不再多說,再一欠身,就走了。


    容敏麵無表情地看著他走,直到戶公公的背影離開,她才麵露淡淡疲憊。


    從決定嫁給周鴻漸的那天起,她以為天地之大,依她的本事,就算途中沒有良辰美景,但總有得償所願的一天。


    可惜,從嫁給他之後的每一天,她每天的路都在走偏,最終走到了她無法掌控的這一步。


    她以為她不會對那個害死姐姐的人動心,但她終究還是失了身也失了心;她以為姐姐的孩子們最終能理解她為他們所做的一切,她不怕中途他們的怨恨與不理解,但她沒想到,等她怎麽悉心愛護他們,也得不了他們的心時,她其實也會很傷心。


    太多的想不到,一路走下來,她才知道一個人能累到什麽地步。


    她現在走到了無人能幫她的地步,她才知道,過去說不會後悔,自以為是的自己,到底有多可悲。


    **


    再次與萬皇後請安,柳貞吉與萬皇後都沒事人一樣,柳貞吉請完安,沒久留,就走了。


    容敏這一次,沒有再見著柳貞吉。


    皇後直到柳貞吉走後,她再去求見,萬皇後才見了她。


    “母後。”


    “嗯,起,翩虹。”


    “是。”


    翩虹姑姑搬來了凳子。


    “謝姑姑。”容敏朝翩虹姑姑微頷了下首。


    翩虹姑姑略欠了□,退到了萬皇後身邊。


    “樂淑好了些了?”萬皇後翹著小拇指,接過宮女端過來的清茶,淡道。


    “好了許多了。”容敏坐下,頭微微垂著,恭敬地答。


    “那就好。”


    萬皇後此話過後,宮殿裏沉默了一會,爾後,容敏抬起頭,看向萬皇後,“母後……”


    “有話就說。”


    “那事,無周旋之地了嗎?”


    “哪事?”


    容敏抬起臉,憂鬱的眼睛裏滿是無奈。


    她其實無謂他死不死,但,她已經走到這步了,兩個孩子她隻能保下去,她知道萬皇後想讓她走,但他們不走,她又能往哪去?


    “母後,”容敏困難地道,“我隻是想讓樂淑他們……”


    “敏兒。”萬皇後淡淡地叫了她一聲,打斷了她的話。


    這幾天,她應該看出來了,就算她是皇後,她也決定不了西北王府的什麽事。


    她想讓獅王保他皇侄兒侄女之事,是根本不成行的。


    最好的,就是走。


    “母後……”容敏苦笑了一聲。


    萬皇後抬眼看她,“為何不走?”


    “走去哪?小寶他們不願意啊,母後。”容敏心中辛酸無數,眼中閃過淚光。


    她也想走。


    “孩子還小,過幾年,就忘了。”


    “您又不是不知道樂淑的脾氣……”那孩子已經用死脅迫過她了。


    “你太慣著她了。”萬皇後淡道。


    “母後……”


    “帶著他們走吧。”萬皇後輕撇茶蓋,垂眼看著淡色的茶水淡道,“小孩子,有什麽願不願意的,時間久了,有什麽是不能忘了的。”


    容敏沉默。


    她以前也是這樣認為。


    可是,她已經被樂淑帶著弟弟仇恨她的事嚇倒了。


    “樂淑和小寶,都不想過……”容敏苦澀地說道,“平民百姓的日子。”


    萬皇後把茶杯放下,“所以這才是症結是吧?他們不願意,你也不願意,是嗎?”


    “敏兒沒……”容敏抬頭,對上萬皇後那了然清明的眼神,啞然失聲。


    是她也不願意嗎?


    是吧?


    是。


    她是不願意。


    她不甘心,她付出一切,背棄丈夫與家族,除了厭憎與仇恨,她什麽也沒得到。


    萬皇後看出了她眼裏的不甘心,與她道,“你覺得我欠你一個交待,貞吉兒欠你情份,可你沒想過,你值不值那個價?”


    容敏臉色蒼白。


    “你覺得我出爾反爾?”萬皇後又道。


    “敏兒不敢。”容敏苦笑搖頭,她哪敢。


    “拿上你拿得起的,走吧。”萬皇後淡道。


    “母後,可小寶他們,也是您孫兒啊……”不輕易流眼淚的容敏臉邊流下了兩行輕淚。


    “就是因為他們是,才讓你們走。”


    “母後……”


    “下去吧。”


    “母後……”


    “夫人,去吧。”翩虹扶了她。


    這些朝局中事,哪是她一介廢妃可以影響的。


    容敏走後不久,翩虹回來,看到沉默看著宮門的皇後,她輕歎了口氣,道,“沒有誰是甘心的,娘娘,您看宮裏有誰是甘心的?”


    誰都覺得自己覺得更多的,更好的。


    即便是娘娘自己,不也是?


    如果甘心,她又何必不原諒?


    皆是因為在意得太過了。


    “我知道。”半天,萬皇後收回眼神,淡道。


    她就是知道,太過於知道了,所以,她也就知道,她這個大兒媳再勉強,也無法得償所願,隻會越陷越深。


    而她就算知道這一切事實的真相,哪怕殘忍,她也得親自下手。


    這皇家,哪來的心慈手軟。


    就是她那看著善良心軟的小兒媳,狠起心來,這皇宮內外,又有幾人能出其左右?


    她下起手來,她比誰都狠,殺人於無形。


    **


    “王爺。”


    “長公公,您請。”


    聽到長殳的聲音,蘇公公連忙走到門口道。


    長殳朝他點頭,進了門,看到王爺在沙盤那邊跟家將說話,便一字不發,候在了旁邊。


    蘇公公在他耳邊輕道,“說了一會了,您再等一會就行了。”


    “嗯。”長殳輕應了一聲。


    周容浚書房內規矩森嚴,兩人交耳了兩句後,就不再言語了。


    一會,兩個家將領命而去,蘇公公也帶門退了下去,房間裏隻剩下了周容浚與長殳兩人,周容浚往主椅那邊走去,邊走邊道,“有什麽事?”


    “果子剛來報,屈奴王城那邊的使臣後日就要起程了。”這些來找屈奴王的人,長殳想還是不要進京的好。


    現在京中局勢太亂,章家女與他們王府的將軍眼看成親在際,還是別讓屈奴再進去人趟渾水的好。


    “後天?”


    “是。”


    “倒急。”周容浚扯了下嘴角。


    長殳笑笑。


    “坐。”周容浚讓他坐下。


    長殳坐了下來,道,“王爺,這次要怎麽攔?”


    他們的難處是不能讓屈奴人在他們西北王的地界消失兩次。


    “這事飛舟會有主意,”周容浚倒不擔心這事,“我先前有交待。”


    長殳看他。


    “現在大半個屈奴都是我王府的,他們走不出屈奴。”周容浚淡道,讓他安心。


    前線的事,長殳大多也不怎麽過問了,聽到周容浚這話後也不再問,又道,“王妃剛從拙園出來,回寢宮去了,我來的時候,聽說她睡了。”


    “這時候?”周容浚愣了一下。


    辰時才過一會,還隻上午,她怎麽又睡上了?


    “是。”


    周容浚沉默了一下,起了身,一言不發出了門。


    在門邊等著的蘇公公連忙跟上。


    長殳也跟著身後。


    “老總管,怎麽了?”蘇公公小跑步跟著大步急急往前邁的王爺,問身邊一樣小跑著的長殳公公。


    “王妃在拙園隻說了一會兒話,回去就躺下了。”


    “啊?”蘇公公驚了,那心刹那跳到了喉嚨口。


    王妃這是……


    周容浚沒用多久就走回了寢宮,剛進去,就看見了拎著藥箱過來的宋濤。


    “王爺。”


    “進去。”周容浚簡言,率先走在了前麵。


    寢宮裏,梨雲正跪在床邊,看著床上的人,看到王爺,她轉過身,朝周容浚彎腰,輕聲道,“王爺,娘娘剛說她有些累,回來就睡下了,奴婢見不對,就叫了宋大夫過來。”


    周容浚在床邊坐下。


    他這一坐下,在睡意中的柳貞吉醒了過來,看到他,她眨了眨滿是困意的眼睛,“浚哥哥……”


    “怎麽了?”周容浚低下了頭。


    柳貞吉拉住了他的手,與他五指交纏,她穩了穩神,吞了天口水,才與周容浚道,“宋大夫過來了嗎?”


    “娘娘,老奴在。”宋濤往前走近了一步。


    柳貞吉偏過頭,越過周容浚,看向宋濤,歎息著與他道,“宋大夫,我的毒,怕是沒有解透……”


    說著,她轉回頭,朝臉色已經完全鐵青下來了的周容浚無奈道,“浚哥哥,我們怕還是在局中……”


    “是嗎?”周容浚好一會才憋出了兩字。


    殿中,長殳等人,臉色齊變。


    三天後的宮中,周文帝看著跪在殿下,臉色不變的前太子,“你還真是胸有成竹。”


    “父皇,無毒不丈夫,皇弟不就是如此,您不是最喜他這行事作風?難不成換到孩兒身上,您就不喜歡了,我……”周鴻漸抬起頭,這時一字一句地道,“不也是您最愛的皇後生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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