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雅走在通往考核大廳的長廊裏。


    最初的時候, 她在那位裁決騎士團的大隊長身後,然而沒幾步路, 後者忽然停下了。


    陸靜言一手按著腰間的劍柄,回身看了她一眼, 然後目光又落到自己身側。


    “……”


    有一瞬間,戴雅其實有點想笑。


    竟然寡言至此,這是有多麽不喜歡說話啊!


    到現在,她都還沒聽過這位便宜師姐的嗓音。


    不過,戴雅還是很乖巧地走在了對方的身邊。


    畢竟大佬們似乎各有各的習慣, 也許這位閣下就是不喜歡被別人跟在後麵,倘若是有很多人或者在隊列裏那也沒辦法。


    眼下隻有她們兩個, 對方自然就不忍了。


    陸靜言沉默地側過頭去。


    她表情不豐富, 眼神似乎也沒什麽波動,這樣看也瞧不出情緒變化,隻是繼續帶著旁邊的小姑娘向目的地走去——


    因為帝都是整個新月帝國最大的城市之一,人口也算是最多的,信徒數量自然也很多,教廷總殿擁有許多座神殿,大部分神殿都有著用於祈禱的大聖堂,周末的早晨甚至會人滿為患。


    不過, 除了這些向公眾開放的區域之外,還有一些隻有內部人員準入的地方。


    譬如說專門用於考核的神殿。


    聖徒們的轉職也需要試煉,對於從未經過類似考核的人來說,他們隻知道核心考點——也就是你必須要掌握哪些特定的聖術, 但是考試形式卻是未知的。


    是在實戰中釋放聖術,還是直接向考官們展示技能,又或者被分配一個用於協助考核的傷員?


    這些某種程度上說算是秘密,不過在教廷內部,但凡有點人際關係,想要打聽出來還是很容易的,因此考核的形式開始變得多種多樣,甚至有了抽簽製度——反正要測試一個人是否真正掌握了某個聖術有不止一種方法。


    戴雅要麵對的考試也有點類似。


    不過她並非是一個牧師要轉職提升職階,假如那樣的話,考核的內容會變得相當繁多,譬如牧師想轉職祭祀,必須要學會許多指定的低階治愈類聖術,還有最為困難的大治愈術,賢者等同,隻是聖術換成淨化類,以及最困難的是懲戒罷了。


    現在,她並非要參加賢者的轉職,所以過程也簡化了很多。


    “閣下。”


    這座神殿裏有數十個試煉之間,入口處有專人守衛,他們也是白銀聖星的聖騎士,隻是戴雅從未來過這裏,因此也沒見過他們。


    領頭的小隊長向陸靜言稍稍欠身。


    後者頷首,展臂撩開半遮在胸前的鬥篷,胸前的聖火徽記也隨之暴露出來。


    那是一團幽幽燃燒的白色聖火,尺寸比賢者的職階徽記小了許多,也少了幾道花紋。


    大隊長伸手指了指那個徽記,然後一言不發地按住戴雅的肩頭,將小姑娘向前推了推。


    戴雅:“……”


    這人手勁好大!


    她險些被陸靜言推了一個趔趄,好歹是身上劍氣充沛的狀態才沒出醜。


    “所以你確實會懲戒,對吧?”


    試煉之間外的小隊長倒是見怪不怪,顯然他早就認識這位隸屬另一個騎士團的大隊長,“既然是陸靜言閣下的擔保,那麽你就去試試吧。”


    這兩句話顯然都是對戴雅說的。


    不過,這還需要擔保的嗎?


    ——或者說假如出了什麽事,難道還需要擔保的人負責?


    戴雅下意識回頭去看陸靜言,後者還是那副不喜歡目光交接的樣子,直接扭過頭去盯著別處。


    倒是那個小隊長解釋道:“不用擔心,隻要你不出事,她就不需要負責,呃,我是說,如果你死在裏麵的話,上麵問責會追究到她身上。”


    戴雅:“……好吧。”


    她心情複雜地說了聲謝謝,盡管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謝什麽,“我不會死的。”


    說完這句話,她一溜煙躥進了小隊長指定的試煉之間。


    “……”


    時至今日,戴雅早就習慣了這個玄幻的世界,譬如說天梯塔那些因為藏著魔陣、而變幻多端地圖隨機切換的競技場。


    教廷神殿裏的試煉之間也是如此。


    少女抬腿跨入一片昏暗的房間,大門在身後悄然合攏,最後的光亮也倏然熄滅,整個試煉之間裏烏漆墨黑,堪稱伸手不見五指。


    她給自己默默加持了幾個狀態包括聖光盾,這一係列動作剛剛結束——


    血腥氣息撲麵而來。


    仿佛是剛剛咀嚼了屍體血肉而加劇的、混合著腐爛的腥臭味道,一瞬間充斥了她的鼻腔。


    緊接著,就是涎水滴落在地麵的聲音。


    戴雅一手丟出引導之光的光球,另一手凝聚出長刀,反手架住了當頭劈來的利爪。


    金戈交錯之聲在空中爆裂。


    破碎的金色光球四處飄飛散落,同時照亮了眼前麵目猙獰的怪物。


    那完全就是一個勉強有人形的肉塊組合,頭和身軀擠在一起,似乎也沒有明晰的五官,隻能看到一張巨大的嘴巴,裏麵有著層層疊疊的尖牙,一圈一圈地密布、從嘴邊旋轉到口腔內部。


    它還有兩條凸起的前肢,肢體末端有著剃刀般的利爪。


    那本該是相當鋒利雪亮的爪刃,爪間卻凝固著黑紅的斑斑血跡,甚至還有少許碎肉,因此看上去極為肮髒惡心。


    相比之下,戴雅在迷霧森林火化過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低階惡魔,都快要算得上是美顏盛世了。


    這個形象暫且不提,但是空氣中彌漫的味道真的令人作嘔。


    另外,這個怪物的攻勢非常迅猛,雖然看上去是一團臃腫的肉塊,動作卻是又急又快,接下這些攻擊就讓人疲於應對,甚至從神智上都無法分心。


    而且她一邊打一邊還壓抑著反胃感。


    聖光盾早就破了,一不注意,怪物的利爪從肩上滑落,卸掉了她的整個右臂。


    “…………”


    臥槽。


    這是她第一次體驗斷肢的痛苦。


    那一刻的感覺非常怪異。


    自從數月前淩旭開始訓練她,並警告她在天梯賽中斷手斷腳是常事早晚要習慣,她有時就會擔心一下,因為她總覺得這事一旦發生,自己一定會滿腦子空白,或者是因為震驚而再次露出破綻。


    此時,戴雅異常地清醒。


    右臂被削掉之後,在疼痛尚未席卷全身的短暫瞬間,她將左手的刀插進了怪物的嘴裏,後者閉上血盆大口,然後,死命一咬。


    它似乎隻是下意識想吞掉任何送進嘴中的存在,然而那些鋸齒般的尖牙卻紛紛崩斷,怪物痛苦地哀嚎起來,碎裂的牙齒被噴得漫天濺射。


    戴雅死死咬住嘴唇,她無暇去撿胳膊,因此也沒法給自己治療——拚合斷臂比斷臂再生要容易無數倍,而且她也從未試過讓自己重新長出一條胳膊的聖術。


    那已經超乎治愈術和大治愈術的範圍了,興許隻有大祭司們神愈術才能做到。


    “……我以我主無上光明神之名宣誓,懲戒墮入黑暗的不潔生靈。”


    血紅利刃上燃起一線蒼白的光焰。


    戴雅將劍氣灌注左臂,刀身上的紅色光影倏然暴漲,卻並未淹沒刀刃上泛起的白焰,她猛地橫向一揮,長刀直接割開怪物的口腔,將它的頭顱撕開一半。


    這一下重創,怪物的嚎叫聲幾乎掀翻了房間的屋頂,牆壁和地麵似乎都輕微震蕩起來。


    它的攻勢算是暫時告一段落了。


    “……神聖之火將從汝體內發出,將汝之汙穢身軀焚成灰燼。”


    長刀哐啷墜地。


    然後化作一道紅影回歸腕上。


    戴雅坐倒在地上,抱著自己的斷臂齜牙咧嘴。


    她麵前是狂舞呼嘯的白色烈焰,火光明滅閃動,投影在少女略顯蒼白的臉上,聖火完全吞噬了怪物的身影,刺耳的慘叫和焦糊的燒灼聲混合在一起。


    試煉之間裏的黑暗褪去,變成了一個平平無奇的空白房間。


    戴雅嘴角抽搐著將斷掉的手臂接上。


    她先是試著調動精神力想用時間魔法,嚐試了一會兒無果,隻是清理了身上的血跡還有複原了破掉的衣袖。


    戴雅:“…………”


    她隻能放棄治療,默默地給自己刷了幾個治愈術。


    骨骼先行相接,然後是血肉生長的疼痛。


    過了一會兒,她勉強習慣了這種感覺,不至於因為太痛而露出讓人驚恐的表情,這才打開門出去。


    “……太好了。”


    外麵的小隊長毫不掩飾地鬆了口氣。


    其他幾個聖騎士站在他旁邊,臉上也都或多或少有些慶幸,大概是怕謝伊閣下的學生真的那麽死了,畢竟是他們安排了考核方式——實際上有不止一種形式可以選擇,他們給出的這個方案雖然不是最難的,但也並不簡單。


    “那個東西,”戴雅抬手比劃了一下,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描述自己剛才的對手,“它殺過多少人了?”


    “十六個試煉者,其中有幾個大劍師和靈劍師,這還不算我們把它抓到之前。”


    小隊長歎了口氣,“它是惡魔和食人魔的混血,從惡魔母親身上獲得了很強的自愈力,如果你不會懲戒,隻想憑著劍氣或者魔法殺死它非常難,至少你的無屬性劍氣是做不到的,當然假如你能做到,我們會給你換個對手。”


    戴雅點了點頭,“我有個問題,食人魔至少還是有頭有臉的,惡魔也沒有那種類型的,它是怎麽回事?”


    “那就是混的比較失敗吧,否則怎麽可能一出生就被它母親丟了呢。”


    小隊長聳了聳肩,“總之,這是個中等難度的測試,是模擬在戰場上釋放懲戒,譬如惡劣的環境——氣味很糟糕對吧,是不是一直想吐,這肯定讓你分散精力。”


    戴雅默默點頭。


    她倒是知道有封閉五感的聖術無之結界,然而那是作用在敵人身上的,是削弱類的高階聖術,高階聖術學習起來都極為困難,而且聖靈體對於這種外放的聖術學習沒什麽加持,因此她也不會。


    “還有頻繁的攻擊——其實許多惡魔的攻擊動作都未必有那樣快的頻率,不過也有惡魔比它更快,但終點是考驗受試者能否在很難專注的狀態裏釋放懲戒。”


    結束了這番解釋後,小隊長很利落地給了她烙印。


    戴雅心情複雜地看著自己多了一個聖火徽記,她知道這東西來之不易,譬如說那個試煉之間裏已經折損了十六個人。


    “那些犧牲的人,他們和我一樣嗎?”


    “這個嘛,其中有聖騎士也有想要晉升賢者的牧師。”


    小隊長搖了搖頭,“那些牧師已經通過了前麵的考核,在最後檢驗懲戒的關卡上失敗了——不過話說回來,你的戰鬥力肯定是勝過五階戰士了,至少在和暗裔生物的作戰中是這樣的。”


    戴雅:“……”


    怪不得她在學院和總殿裏都見過很多牧師,明明已經掌握了懲戒,或者說已經成功釋放過懲戒,卻遲遲不參與轉職試煉沒成為賢者!


    剛才那種程度,並非是會了懲戒就一定能通過的。


    回想自己在迷霧森林釋放的數十次懲戒,彼時每每施術前,都是她先看到惡魔,或者至少雙方有一段距離。


    在惡魔靠近之前,她就能完成懲戒了。


    剛才那種突如其來的襲擊,以及連續不斷的後招,著實讓人措手不及,如果換個魔法師來,會元素化的肯定沒問題,但如果也隻是四階五階的水平,失敗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你還準備試試別的嗎,戴雅?”


    小隊長倒是個自來熟,很快就喊起了名字,“我聽說你的治愈術也不錯,如果你的大治愈術通過測試,身上也可以多一個類似祭祀的十字徽記當證明,當然,如果你會聖光囚籠,也可以試試看,釘錘徽記也挺好看的……”


    戴雅:“……”


    她連忙謝絕。


    大治愈術倒是會,但是作用在自己身上沒問題,在別人身上恐怕不能達標,至於聖光囚籠,她更是半吊子。


    離開試煉之間的入口後,陸靜言帶著她原路返回,戴雅走在這位大隊長的身側,感覺到對方頻頻掃來的目光。


    少女忍不住抬頭去看,看到便宜師姐滿眼疑惑。


    戴雅:“……???”


    陸靜言幹脆停住腳步,一聲不吭地看了她幾秒鍾,“你。”


    戴雅驚悚地發現她出聲了,“啊?”


    大隊長皺著眉頭,臉上露出了毫不掩飾的困惑表情,“你是時間法師?”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作收6200的加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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