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雅來這個世界第一次與人通信, 在此之前,她也沒看過精靈姐弟的字跡。


    畢竟他倆都在魔法之塔, 她和姐弟倆從沒有一起上課,就算他們在課堂上寫過筆記或者作業, 戴雅也沒機會見到。


    不過,她在書上翻到過少量關於精靈文字的內容,也見過一些精靈語裏的字符。


    那種文字書寫起來很漂亮,連貫時行雲流水前後勾連,倘若經常書寫這種文字, 那麽換成人類通用語,可能也會有種瀟灑狷狂的意味——


    比如說她得到的回信。


    窗外是藏青色的暗夜天幕, 烏雲散去月色正濃。


    桌上的魔晶燈幽幽燃燒, 玻璃燈罩裏躺著一小片晶核,那來自某個倒黴的中階魔獸,因此足以供能數月不止。


    “時間魔法的要素不在於咒語,每個人都可以創立屬於自己的魔法,你不需要去尋找其他人留下的書籍。”


    戴雅看著那行字,忽然想起另一件事。


    關於法師的元素化。


    陳璿他們也曾經提過這個,他們說元素化是一個階梯,對於元素法師們來說, 掌握這種力量,會讓他們的戰鬥力和生存能力邁上新的台階。


    但是,學習元素化的第一件事,就是必須要擺脫一些固有思維。


    她捏著筆寫了一行字。


    過了一會兒, 那邊傳來了回複。


    “如果必須要這樣說你才能明白,那麽是的,這和元素化有些類似,你要理解自己所擁有的力量,關於它究竟是什麽——元素法師的力量本質是可以和元素精靈溝通,咒語是提煉出來的用於減少他們交流時間、以最快達成目的的一種方式。”


    字跡不斷地浮現著,戴雅看得非常入神,目光一直追隨著對方書寫的每個字符。


    事實上,她對“魔法師”這個身份,一直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羨慕,但是自己的天賦所限,如今忽然中獎,雖然元素魔法天賦已經不可改變——那似乎是與血緣有關。


    許多祖上混了異族血統的人類才能傳承下優秀的天賦,其他的就都是憑著運氣了。


    但是,如果時間魔法真的能肆意時停和倒流時光,那她也許就找到在一對一戰鬥中克製、至少是能抗衡葉辰空間魔法的辦法了。


    “你不需要與元素精靈溝通,所以理論上說你也不需要任何咒語——它們是幫助法師達成目標的橋梁,也是限製法師力量效果的枷鎖,你何必要將自己捆起來?”


    戴雅怔怔地看著最後那個觸目驚心的大問號。


    她倒是明白了對方的意思,然而,如果沒了咒語,難道真要憑感覺釋放魔法嗎?她也找不回那會兒複原淩旭庭院的感覺了。


    另外,她想借書參考也是因為有很多疑惑。


    譬如說時間魔法能否作用在人身上,時光倒流是否能複活死人?時間停止能在活人身上按暫停鍵嗎?停止的是身體機理運作還是連同思維一起?反過來說,時間可以倒流,那麽是否可以快進呢?


    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浮現在她腦海中,卻無法獲得解答,因為身邊也沒有其他的時間法師。


    少女咬著筆杆將這些問題簡略地寫了下來。


    同時,另一個疑惑不斷浮現在腦海中。


    她究竟在和什麽人對話?


    青瑩和青樾知不知道時間魔法的事暫且不提,這姐弟倆脾氣都不錯,她卻能看出這人字裏行間透出一種居高臨下的傲慢之意,也未必讓人討厭,隻是有些奇怪。


    ……青瑩不會不小心把日記丟了吧?


    然後又被某個脾氣古怪的老魔法師撿到??


    戴雅的腦洞越開越大,她知道小公主和小王子都是有點迷糊的人,幹出這種事來毫不意外,所以她想了想,又把自己的疑問加上了,詢問對方這日記原來的主人在哪裏。


    很快她又得到了回複。


    “脾氣古怪的老魔法師”先是將她前麵那些疑問都給予解釋,才回答了後麵的問題。


    他說青瑩和青樾在參加宴會,將魔法日記忘到了一邊,他本來沒興趣閱讀,然而不經意間瞥見一個“難得有時間魔法天賦的人類”居然提出了那麽蠢的問題——想要借書才能學習魔法,真的讓他看不下去。


    戴雅:“……”


    她腦海裏“脾氣古怪的老魔法師”形象頓時多了一對尖耳朵,顯然這應該是參與宴會的某個精靈?


    “老魔法師”後麵給了她一頓簡短嚴厲的批評,然後詢問她的身份。


    戴雅猶豫著回了一個聖騎士。


    “那麽就不要縮在神殿裏,”那人的字跡再次浮現出來,“上戰場,或者任何需要你戰鬥的地方——你怎麽發現了你的天賦?”


    她剛想提筆回答,對方立刻又寫道:“不用告訴我。”


    戴雅仔細一想,她恢複淩旭的庭院,完全是因為一時憤怒和情緒激蕩,彼時滿腦子都是表哥肯定會打死自己——院子都毀了還沒幹掉真凶。


    說白了,她就是需要某種動力。


    另外,她又想到一件重要的事,關於神降。


    假如神降失敗,許多人要麽爆體而亡,要麽精神崩潰變成瘋子,而且這似乎是不可逆轉的——


    但是,如果在自己身上使用了某種時間魔法呢?


    一旦失敗也可以讓自己的時間恢複到神降之前,這種想法在實際操作上是否可行?


    戴雅越想越激動。


    而且如果這是可行的,是不是能做到某種意義上的不會失敗、起碼是不會真正死亡呢?


    說幹就幹,她深吸一口氣,指間血光閃動,反手就給自己來了一刀。


    “……”


    這一刀傷得不輕。


    戴雅捂著自己的腰腹,盡量不去想象倘若鬆開手可能會流出腸子的事,在逐漸擴散的疼痛中,她冷汗涔涔地閉上眼睛。


    恢複到一分鍾前恢複到一分鍾前恢複到一分鍾前——


    過了一會兒,她默默地把這句話裏時間改成了兩分鍾。


    然後是三分鍾。


    四分鍾。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衣服全被鮮血染紅,甚至座椅和腳邊的地毯都被血液浸透。


    少女臉色蒼白地釋放了治愈術,心裏蹦出無數句髒話。


    “……”


    沒有斷手斷腳的情況下,這種程度的傷恢複起來也很容易,很快她就站了起來,擦幹淨椅子,愁眉苦臉地看著滿是血跡的地毯。


    該死。


    戴雅又罵了幾句,正準備提起來丟出去,然後,她就在這種悔恨又憤怒的心情下,發現地毯上的血跡消失了。


    “…………”


    看來還是要從基礎做起。


    她提起筆在日記上寫了幾行字,主要是感謝對方的回答。


    最後想了想,又有些好奇地問道:“大家都在宴會上喝酒唱歌的話——至少青瑩和青樾以前曾告訴我你們的宴會是這樣的,那隻有你在寫日記是不是不太好,真抱歉耽誤你的時間。”


    過了一會兒,對方的回複來了。


    “你是該因為你的某些愚蠢想法而自我反省,但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而且我也不在宴會上,大部分人可能也不希望我出現在那裏。”


    戴雅:“……”


    她腦海中的脾氣古怪的精靈老魔法師形象,頓時又多了“孤僻、不受歡迎”的標簽。


    至於原因嘛,也不難理解。


    也許她該多和他聊聊。


    ——畢竟對方似乎真的十分博學,不過這個日記是青瑩和青樾給她的,很快姐弟倆大概就會要回去吧。


    ……


    數日後,她通過雙麵鏡聯係了便宜導師。


    在某次巡邏結束之後的清晨時分,戴雅回到神殿。


    會議室外麵,謝伊正和另外幾個年輕人談話,這裏剛剛散會,十幾個穿著不同製服的聖徒穿過走廊離去。


    戴雅側身給他們讓路,再抬頭時,大神官正微笑著向自己招手。


    ——另外幾個人也相繼回望。


    其中那個看裝束是大隊長的年輕女人最為顯眼。


    她披著長長的製式聖騎士鬥篷,肩章上垂下三道青色細鏈,掛住胸口的劍盾徽章,身上的金屬甲胄泛著青芒。


    這幾個年輕人身上都佩戴了武器,唯有她那兩把懸在腰間的長劍樣式最奇特。


    ——那是兩把中間空心的劍刃,劍身當中被掏空出一個長長的菱形,邊緣僅剩的細刃看上去無比脆弱,仿佛一擊就會碎掉。


    不過,倘若仔細觀瞧,那兩把尺寸極長的空心劍上,流淌著一線妖異的紫色輝芒。


    這充滿毒性的紫光,從兩側的劍刃流淌至鋒利的劍尖,在內側的空心菱形邊緣的細刃上,也閃耀著同樣的冷酷流光。


    “這就是小戴雅。”


    謝伊笑眯眯地拍了拍周圍兩個年輕人的肩膀,其中就包括那個掛著兩把劍的大隊長。


    “她已經學會了懲戒,雖然不是聖徒,但是隻要通過試煉,也可以烙印聖火紋章,待會兒麻煩你走一趟了,閣下。”


    他們在用雙麵鏡通訊時,戴雅將之前的經曆大致告訴了他。


    她最初沒理解導師想幹什麽。


    不過轉念一想,諾蘭曾說紅衣大主教遴選在即——謝伊肯定要去一趟聖城,還會把自己的學生們都帶去。


    戴雅現在就是一個走後門才進了銀星的普通聖騎士,作為被帶去撐場麵的人,身上象征力量的徽記越多越好。


    大隊長微微點頭,卻並沒有開口回應。


    戴雅最先注意到的是她腰間的武器,遲了一步才發現這人長得相當漂亮。


    這位大隊長閣下身姿高挑,一頭深棕色的長發,五官有幾分近似混血,鼻梁很高嘴唇單薄,眼窩也略深,虹膜呈現出詭譎的紫色,如同雪中搖曳的鳶尾。


    這並不是什麽瑪麗蘇的設定,而是她修煉的秘典大成的標誌。


    這人身上沒有繡著家徽,因此戴雅也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對方是誰,現在卻是明白了——


    這就是那位同樣出自四大劍師家族、身為繼承人卻沉迷修煉自動放棄爵位的、陸家本家大小姐陸靜言閣下。


    “……”


    戴雅對這人有印象,原著裏她大概也是葉辰的後宮之一。


    不過陸靜言出場沒有那麽靠前,所以也不太確定到底是不是。


    似乎是某個新年晚宴上兩人才相逢——實際上很有可能就是今年,或者說最早也就是今年,畢竟上一個新年時葉辰還沒來帝都。


    這真是個人如其名的角色,極為沉默寡言。


    戴雅也沒認真看相關劇情,隻知道這是個很厲害內向的角色,後麵和葉辰打了很多次,對男主開始有了那麽幾分欣賞之意。


    另外,陸靜言似乎是個雙性戀。


    至少原著裏提過她曾被新月帝國皇室某位公主追求,但是無論對方如何窮追猛打,她似乎都沒怎麽動心,直到後來葉辰和那位公主搞上了。


    總之,作者又寫了那種後宮文常見的、男主掰直了一個或者一對姬佬的設定。


    好像這就能證明他們多麽有魅力,或者那樣是不正常的、而男主隻是幫她們回歸正軌,她們喜歡同性隻是因為沒遇到足夠優秀的異性——這是什麽奇葩邏輯。


    “……”


    戴雅很快發現,她就盯著陸靜言看了一小會兒,後者似乎就有些不自然地轉移了視線,避免和她對視,並且凝視著窗外的風景開始愣神。


    “親愛的,來。”


    謝伊向戴雅招招手,也不去管另一個神遊的學生,顯然是習慣那種表現了,“你還好嗎?”


    戴雅知道自己全家慘死的消息恐怕已經傳來了。


    “我……”


    少女猶豫了一下,“實話說,最讓我難過的不是家人,而是被我連累的其他人,至於我的家人……他們總想從我身上獲得好處,但世上事情總是公平的,有時候好處撈不著,反而被我連累,那我也沒辦法。”


    站在門口的大隊長看了她一眼。


    戴雅也下意識去看她,陸靜言麵無表情地又轉過頭去,繼續看窗外的花園。


    “……”


    “你能這麽想再好不過。”


    謝伊輕笑出聲,他看上去對學生的表現很滿意。


    “那樣的家人也不值得你浪費感情,如今之際隻有修煉對你而言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無所謂。那個暗精靈你打算如何?”


    戴雅其實猜到他會這麽說。


    對他而言,自己能掌握神降大概才是最重要的。


    畢竟是未來的教皇陛下,她也不會去感慨對方涼薄如斯了,畢竟倘若自己在這事上表示出大受打擊的樣子,說不定反而會被他們鄙視——畢竟她家人待她如何不是什麽秘密。


    在這些強者的世界裏,絕不存在“他們對你再如何不好也是你家人,你必須把他們當祖宗供著,他們死了你沒有哭個三天三夜就是不孝”的想法。


    “那個暗精靈啊。”


    黑發灰眼的少女舉目看他。


    窗外的日光傾瀉在室內,倒映在她清澈的眼眸中,仿佛躍起一縷燃燒的火焰。


    ——管她是什麽後宮還是女配,或者什麽對男主來說無比重要的角色呢。


    “我會解決的。”


    ……


    靜語森林王庭。


    慶典已經結束了數日,那晚徹夜暢飲的公主殿下和王子殿下,如今依然在寢宮沉睡,也許幾個月內都不會醒來了。


    國王陛下看著桌上的魔法日記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專欄收藏6200啦,下午六點加更!


    ps師姐不會進後宮,因為我喜歡她(?


    pps不用糾結主角感情線,這篇不炒股,除了桃子之外,其他人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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