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崇青重出江湖後去的第一個地方, 是他們那幫兄弟常去的一家酒館。


    酒館開在國子監附近, 眾人與掌櫃的相熟,沒事便會過去坐坐。


    他今日過去, 發現幾個相熟的兄弟果然都在。


    範崇青朝店家要了一壺酒, 單手托著走上二樓。就見緊靠著窗台的位置, 有四五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正背對著他,眺望遠處的街景。


    範崇青刻意放輕了腳步,想給幾人一個驚喜。剛剛靠近, 便聽見一位兄弟感慨著道:“唉, 範兄不在,感覺這日子都無趣起來了。”


    範崇青心中不免得意,撫了下自己散落的碎發。


    他才閉關數日,這幫人就如此想念自己。果然是兄弟情深。


    若是往常, 可聽不見他們說這種溫情的話。


    隨後另外一人道:“範兄究竟何時才能康複啊?那顧五郎下手也未免太狠了吧,這都多少天了?”


    範崇青笑容一窒, 眉毛狠狠皺起。


    “可不是?好些日子沒見到他了。”


    “當真是顧五郎打的?我怎麽還是有些不信呢?”


    “我原先也不相信, 但是範公子多日不曾出現,甚至連個消息都沒有傳出。你覺得除了他受傷之外,還有別的可能嗎?”


    範崇青氣得想要口吐芬芳, 一人又急急開口道:


    “不錯, 範兄從來都是一個閑不住的人,想要將他困在家中,隻有兩種可能, 非死即殘!”


    “實不相瞞,我去了二人打架的酒館問過一遍。當時事情驚動了金吾衛,有不少圍觀的食客。照他們描述所說,顧五郎下手不輕。店內桌椅被砸了大半,一地殘骸。顧五郎先是將人按在地上,用力捶打對方的麵部。再是抓著對方的衣領,將他從酒館的這頭甩到那頭。極度狠辣,且毫不留情。那人被打得麵目全非、鮮血橫流。縱是如此,顧五郎也一直到金吾衛出現了,才肯收手。”


    眾人:“哇……呲——”


    範崇青麵部表情抽搐,抬高手中的酒壺,往嘴裏灌了下去。


    他倒是還想聽聽,這群人能編出什麽花樣來。


    “如此便說得過去了。範兄真是可憐,竟被顧五郎打成這樣!”


    “且慢,聽你描述,顧五郎這一招,莫非就是傳說中的崩山拳?”


    “範公子可是個中好手,連他都被按在地上無力招架,可見顧五郎實力之高。許真是崩山拳。”


    “何止!範公子身上的肌肉,練得如銅牆鐵壁一般堅硬。尋常人哪裏打傷得了他?更妄論,被打得麵目全非……”


    “當真可怕!我竟不知顧五郎武藝高強!”


    “他又不與我們廝混,我們從何處得知?”


    “廝混這詞……用得未免太真實了一些。倒也不必如此。”


    “誒,此事確實很有可能。你們想想那日,他的騎射功夫何其出眾?若非日常有所鍛煉,哪可能如此精準?我看他若是臂力足夠,百步穿楊也不為過。”


    “隻是顧五郎還是下手太狠了,竟生生將範公子打傷在床、難以起身。他二人往日無怨吧?範兄是做了什麽?”


    範崇青忍無可忍,喝了一聲:“他打的那個不是我!”


    眾人虎軀一震,轉過頭看清來人,異口同聲喊道:“範公子!”


    範崇青黑著臉,箭步過去,指著幾人鼻頭大罵:“我不過幾日不在,你們便處處編排我,虧我還拿你們當兄弟!若是叫不知情的人聽見了,我還有何顏麵?你們分明是在害我!”


    “不用傳吧?”一小弟縮著脖子低聲道,“我們就是從別處聽來的,如今京城沒人不知道啊。誰叫你一直不出現?”


    範崇青如遭雷擊,不能接受。


    他在家中關了許多日,還被他爹威脅著讀完了兩本書,好不容易將那段時間熬過去,這幫人卻告訴他說,因為他閉門不出,他被顧五郎打傷的消息已經飛遍了全京城?


    ……不,還不止是打傷,是打殘。


    他犯了什麽錯啊,居然得受這樣的苦!


    一人見他表情不對,忙出來講和道:“大家隻是在說,顧五郎在悄悄學武的事,並沒有太多提到你。”


    範崇青有脾氣了:“聽聽你自己說的話,顧五郎要學武,何必悄悄!”


    “範兄,這你就有所不知!”


    先前的那位小弟提著衣擺,在附近的桌邊坐下,順道請範崇青在對麵入座,一副要與他詳談的架勢。


    範崇青還怨恨方才的事,把酒壺重重往桌上一放,冷冰冰地說道:“講!”


    小弟說:“我也是聽我父親偶然提起的。他說顧國公既不許顧五郎入仕,也不許顧五郎學武。所以對外,隻說顧五郎喜歡悶在家中。”


    範崇青湊近了他,扯出一張假笑的臉,陰陽怪氣道:“你覺得,顧國公那般人物……是腦子有問題的人嗎!你說話前怎麽不多想想!”


    誰料幾人都是低聲附和。


    “此事不假!”


    “我父親也這樣說過。還為顧五郎歎過可惜。”


    “範兄,此事外人或許不知,可朝中早有類似的風聲。我先前也不信,前不久看了顧五郎的身手,才不得不信。”


    “若非是國公阻撓,顧五郎何必韜光養晦,藏得如此辛苦?”


    範崇青驚疑不定,視線混亂地從眾人臉上掃過,仿佛完全聽不懂他們所言,隻能不斷從嘴裏發出各種音調的單字,以表示自己的心情。


    “誒!都別吵了!”藍衣男子喝停眾人,搭住範崇青的肩膀道,“範兄,就以你的了解來說,顧五郎是不是有學過武?”


    範崇青仔細回憶,當初顧風簡動手時,確實是利落又颯爽。無論是出拳角度還是擒拿的姿勢,都十分到位,懂得控住對方要害,叫人不能掙脫。若非自己上前阻擋了下,那人定然跑不掉。


    那些都是習慣性的動作,說不上有多複雜的技巧,但絕不是外行人可以輕易做到的。


    即便退一萬步,也該是個有豐富打架經驗的人才行。


    範崇青心下對顧五郎已有憐愛,嘴上仍舊辯解道:“是又如何?不過打個人而已,你們也能想出這麽多事?你們平時自己打人怎麽不說?”


    眾人七嘴八舌道:“可那是顧五郎啊!在這之前,誰敢相信顧五郎會有這般武藝?”


    “顧府對外,一向是說顧五公子身體羸弱,可從未提過他學武的事。”


    小弟信誓旦旦道:“再者,範兄,你不記得顧五郎今夏剛辭了官在家休息?若是國公能給他稍許庇護,他何至於此?依我之見,是因為國公明麵上允許,暗地裏逼迫,他才會無法忍受,憤然離職!”


    眾所周知,顧五郎是個很奇妙的人。這個奇妙不是說他的性格,而是他的經曆。


    顧風簡入仕很早,比他們這些人都要早。


    最先的時候,由顧國公安排,去了戶部做雜事。


    六部雖然人才濟濟,大有可為,但其中利益盤根錯節,關係繁複,不乏與國公政見不和之輩。


    顧風簡年紀小,自然受人看輕,分不到什麽重要的事情。沒做多久,就受他人排擠,還被諷刺說是個借祖上庇蔭的無能子弟。


    一氣之下,他檢舉了幾人,連對方開在京城之外,做得十分隱蔽的幾間商鋪都給翻了出來。不知是從哪裏查到的。


    官員弄權,借商牟利,一向是朝廷打擊的痼疾之一。恰巧當年出了些事情,那把火被推波助瀾燒得朝野震驚。


    顧風簡功成身退,拍拍屁股走人。


    辭去戶部的官職之後,他正兒八經去考了科舉。


    咳……科舉自然是有可操作之處的,但顧風簡才學確實驚人,兩篇文章傳了出去,譽滿京城。


    這次他是憑自己實力謀的官職,沒人敢說他什麽。


    然而那一屆的考生,大多有了好去處。名次在顧風簡之下的幾人,也被派去各部曆練。唯有顧風簡,被國公插手之下,被委派去整理文書。


    大約是覺得實在沒意思,更看不見前途何在,顧風簡沒做多久,又撂擔子不幹了。


    仔細想想,其實也就這兩年發生的事情。但凡與顧五扯上關係的,皆是鬧得轟轟烈烈。是以他雖久居在家,不愛與人交際,卻是個家喻戶曉的人物。


    範崇青聽得雲裏霧裏,問道:“可是理由何在?”


    “我知道!聽說是顧國公崇尚佛道之說,而顧五郎幼時……”


    “胡說八道!”


    半空又是傳來一聲厲喝,打斷眾人談話。青年們扭頭回望,齊聲驚道:“顧風蔚!”


    幾人看見了顧四郎,連忙去看範崇青。擔心他與仇人兄長見麵,分外眼紅,暴躁發難。


    結果範崇青並未生氣,隻是淡淡掃了顧四郎一眼,帶著與以往相同的嫌惡。倒是顧四郎一副不怕被打的架勢,反朝著範崇青貼近,嘲笑道:“範崇青,你這臉總算不紅了啊?”


    範崇青惱羞成怒,一掌將他的手拍下,怒道:“顧風蔚,你五弟也就算了,別當我不敢打你!”


    “你們在這裏捏造我顧家的謠言,我還沒生氣呢,你氣什麽?”顧四郎在他們這桌坐下,“誰說我五弟不入仕?明年他還要去科考。”


    範崇青訝然道:“五郎還要考試?直接叫國公給他安排不就成了?他縱是科舉拿了名次,也得從最底下的事務開始學起。還不如國公一句話來得好使。”


    顧四郎擺手道:“我爹說了,往後不會再管我五弟的仕途。”


    眾人聞言沉默下來,擠眉弄眼地互相交流。


    這國公府裏的爭鬥果然很是激烈,顧國公對顧四郎百般照顧,又對顧五郎不聞不問。


    傳言果然為真!


    顧四郎見他們神色不對,咋舌道:“都想些什麽呢!我父親前些日子還給我五弟買了一疊新書,五弟欣喜若狂,這兩日都關在屋裏看書,可謂廢寢忘食。我顧家上下關係很好,不勞諸位操心。”


    眾人才不相信。


    即便顧四郎是真心如此認為,也不代表事實如此。他身為被偏愛的一個兒子,未察覺到自己父親的偏心之處,才算正常。


    範崇青問:“五郎今日也在家中?”


    “今日不在。”顧四郎說,“五弟看書過於投入,這兩日憔悴了不少,說話都沒有力氣了。父親叫我帶他出來走動走動,我便想領他來這裏見見人。怕店裏有什麽沒眼色的家夥在,所以先上來看一眼。他現在在樓下等著呢。”


    眾人跑過去,齊齊將頭探到窗戶外。


    果然,不知何時,門口多了個穿著白衫的瘦弱青年。那人兩手垂在身側,無所事事地扭頭觀察兩側。


    範崇青高興道:“叫他上來啊!”


    他的小弟們見他麵露欣喜,終於信了他未被顧風簡毆打的事。


    哪有人挨了打,對著仇人還這麽高興的?


    顧風蔚便朝下麵喊了一聲:“五弟!上二樓來!”


    街上的人抬了下頭,然後慢吞吞地往上走。


    幾人說笑著等候。不遠處的客人起身,要下樓,路過他們身邊,故意放大了聲音說道:“顧風簡?不過是個故作清高,沽名釣譽之徒罷了。也值得你們這般討好。顧風蔚也就罷了,範崇青,可真不怕毀了乃父英明。”


    先前這幫人坐在角落,顧風蔚上來後沒注意到他們,等看清來人,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範崇青等人同樣麵露不悅,眼裏寫滿了“晦氣”。


    這京城年輕的官宦子弟,自然不隻有顧風蔚與範崇青兩派。還有比較知名的,便是以季禹棠為首的一夥人。


    季禹棠一直將他二人的圈子視作紈絝圈,自己拉幫結派的兄弟則是才俊圈。與他二人的隨性不同,季禹棠早早便為入仕做足準備。做事圓滑,滿身油調。


    在討厭季禹棠的角度上來說,範崇青與顧風蔚還是同一陣營。步調一致,態度堅決。


    主要是這幫家夥總用鼻孔看人,張嘴便是什麽“紈絝不餓死,儒冠多誤身”、“不學亡術,暗於大理”、“膏粱紈絝,遊手好閑”……他忘了自己也是個紈絝吧?


    年紀輕輕的,怎麽能做到那麽酸?


    宋初昭上來的時候,正好聽見了這句話。


    如果放做數日前,她還會禮節性地生一下氣,可是在被逼迫著念了幾天書之後,她已經半點力氣都沒有了。


    難得顧四郎今日帶她出來走動,她不想再出任何差錯。畢竟上次的顧國公夜談,就是由她誤傷範崇青而引起。


    結果如此慘烈,她不能再承擔第二次。


    邊上範崇青被激怒,冷笑道:“今日這酒館真是熱鬧啊。”


    季禹棠一麵往下走,一麵道:“往日也是這般熱鬧,隻是不屑於同你們說話罷了。”


    “不知是誰現在巴巴地湊上來。”


    “不過是受不了你們這些人淺見寡識,聽得好笑。”


    顧四郎高聲說:“怕是某些人嫉妒我五弟才名在外,隻好無能狂怒吧。”


    宋初昭正麵與那季禹棠對上。雙方站在階梯的上下級,堵住了各自的去路。


    季禹棠不肯相讓,作勢要朝她撞來,宋初昭眼皮也不抬,隻伸手快速地在他肩膀一按,往旁邊順勢一推。


    季禹棠愣神,身體不受控製地歪斜,等重新站直,宋初昭已經從中間穿過去了。


    他回頭看了眼,又不好折回去找宋初昭的麻煩,隻能繼續往前。


    顧四郎上前道:“不必理會他們。”


    宋初昭說:“我都不大記得他們。”


    範崇青大笑:“不記得就不記得吧,又不是什麽重要的家夥!別叫他們擾了我們心情。”


    今日散朝,顧國公與禦史公結伴從宮中出來,二人順路而行。


    禦史公長袖在空中輕甩,他沉默了半路,終於還是開口道:“顧國公啊,陛下前兩日問我,若是你家五郎真的入仕,該安排到何處官署?你是如何想?”


    顧國公說:“我也不知道,五郎還未告訴我。”


    “嗯。”禦史公沉吟片刻,說道,“你家五郎確有才學,可為官之道,不是那般簡單。混跡官場,少不了要同人打交道。”


    顧國公說:“我今日叫四郎帶他出去走走,結識一下同輩的朋友。”


    禦史公笑道:“在禦史台任職,考量所需極多。胸襟要開闊,智謀要靈活,處事要簡約,最好還要少私寡欲……”


    顧國公臉上的皺紋牽動,表情嚴肅起來。叫他原本就冷厲的眼神,變得更加鋒利。


    這是嫌棄他家五郎?


    你禦史台不想要,五郎還未必想進呢。


    就單說以上那幾點,他們五郎有哪裏做不到?依他看,應該是沒有人能做到更好。


    你禦史公做了那麽多年官,還會受他人言詞影響,連對一個年輕人的評價都做不準確,當真是年老糊塗。


    總有你後悔的一日!


    顧國公對禦史公的不滿在心裏層層疊加,具體表現為直勾勾地瞪住他。


    禦史公:“……”為什麽不能好好說話,現在是要他怎麽辦?


    他也很害怕的啊。


    顧風簡年紀輕輕,卻已經兩次辭官了。且兩次都叫他膽戰心驚。


    他即不想顧風簡太過能幹,借由禦史台的職權檢舉一批官員。也不想顧風簡太過飄忽,沒做兩月就閃身走人。


    尤其顧風簡的背後還有國公與顧夫人。他們二人發起難來,神仙都得抖一抖。知道陛下有意把人塞進禦史台,他都要愁死了。


    禦史公被國公無聲的譴責弄得渾身不適,正想著該如何解脫,忽聽前方喧嘩,立馬道:“街上為何如此吵鬧?不如過去看看?”


    顧國公繼續瞪他。


    禦史公裝作不知,硬著頭發朝那邊走去。


    街邊一群人吵吵鬧鬧的,不知在爭些什麽。


    有女子在哭,有男人癱倒在地,還有一群年輕的富貴子弟被圍在人群中間,受人指點責罵。


    被圍著的人裏,恰巧有一位是禦史公認識的。


    “季家公子?我記得好像是叫季禹棠?”禦史公給身邊的人介紹道,“此人不錯,雖然行事尚顯稚嫩,但是還算周全。就他的年紀與閱曆來說,將來大有可為。”


    顧國公木著臉不回答。


    禦史公自討沒趣,又在人群裏看了一圈,說:“那不是你家的四郎與五郎嗎?”


    顧國公終於放過他,轉而看向對麵。


    他的兩個兒子正低頭與身邊人說著什麽,站在人群的前排,應當與此事無關。


    範崇青圍觀,忍不住幸災樂禍道:“季禹棠,你也有今日啊?”


    季禹棠急得臉色躁紅,他大聲爭辯道:“我說了這是誣陷,這兩人分明是有備而來!”


    不知何人叫嚷起來:“證據確鑿你還狡辯什麽?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我們都是親眼所見,皆可作證!”


    包圍他們的圈子開始縮小,有人在暗中挑動情緒,引得路人越發暴躁。互相推攘著,似要動手。


    眼見事態就要嚴重,禦史公朝顧國公做了個眼色,二人準備上前主持大局。


    禦史公還未出聲,人群中先傳來一道高亮的男聲:“好了,都別吵了!肅靜!”


    聲音鏗鏘有力,極富威嚴。


    禦史公腳步一頓,發現是顧家五郎站了出來。


    宋初昭走到中間,擋在了季禹棠的前麵。


    她身形偏瘦,尤其是近兩日讀書讀得心力交瘁,麵上透著一股蒼白。一雙眼睛卻明亮清澈,帶著堅定的神采。身姿也很挺拔,叫人不敢小看。


    她直麵躁動的人群,亦是毫不露怯地看著眾人:“即是雙方各執一詞,是清白還是有罪,都該辨過真假再說。有人說自己看見了,可也有人沒看見。尚未蓋棺定論之前,所有人的證言都有待商榷!諸位若真是正義之士,該保持冷靜,再等一等!”


    季禹棠先是被人冤枉,再是受眾人所指,心裏又氣又急。


    偏偏此事與他有關,眾人根本不聽他的解釋。他明知受人暗算,卻百口莫辯,已是做好了吃個悶虧的打算。見宋初昭主動站出來,語氣裏盡是錯愕:“你……”


    宋初昭沒有管他,指著人群中的一個男人道:“方才是你在喊是吧?我理解你嫉惡如仇、性情直快。可如今官府的人還沒來,這些人也沒想逃走,你稍候片刻又有何妨?不如你作為人證,到中間來。其餘人各退三步,空出位置,以免衝撞。再有誰受了傷,可就說不清了。”


    顧四郎原本是不想管的,但見宋初昭已經插手,擔心她出事,隻能跟著出列,幫她維持秩序。


    範崇青等人同樣上前幫忙,努力隔開群眾。


    場麵終於穩定下來。


    季禹棠身邊的人拉扯著他的衣袖,小聲道:“季公子,我們先前還同顧五郎……同他爭吵了,他哪裏會真心幫我們?不會是又有什麽陰謀吧?”


    季禹棠抿緊唇角,譴責地斜了那人一眼。


    因為離得近,宋初昭聽見了,被那人氣笑:“我沒有與你們計較,你倒是先以小人之心度我?”


    顧四郎本就不快,聞言沉聲道:“即是如此,五郎,管他們做什麽?叫眾人好好打他們一頓,反正現在急的人又不是你。”


    他說得嚴厲,那人畏懼,悻悻閉嘴。


    季禹棠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極小聲地說了聲:“對不住。”


    範崇青並不買賬。他擠到了宋初昭的邊上,忿忿不平道:“顧五郎,我們護著他們做什麽?你可別忘了他先前奚落你的事!等眼前這關過去,他們依舊記不得你的好。”


    季禹棠急說:“我哪裏……”


    範崇青:“你閉嘴!”


    宋初昭搖頭說:“罷了,他也沒對我做什麽。一碼歸一碼。我不至於因為他不喜歡我,就眼睜睜看著他被人冤枉毆打。叫人誣陷的滋味不好受。被謠言侵擾的感覺也不好受。做人本不該如此。”


    範崇青深受震撼,由衷欽佩道:“顧五郎,你真是我見過最高風亮節之人!”


    作者有話要說:  範崇青小弟:國公果然偏心顧四郎啊(指指點點)


    顧四郎:??是我還不夠卑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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