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門師兄……”秋雨桐怔怔望著謝晚亭, 心中彷徨到了極點。


    這些年以來,自己和白寒淵、桑靈溪兩位師兄,確實什麽也沒做過,但卻從來沒短過靈石花銷, 也沒缺過靈丹妙藥……他們隻要潛心修行, 好好練劍,入世曆練, 就可以了。


    最大的煩惱, 也不過是被掌門師兄罰去問劍崖麵壁。


    其他的一切, 全都交給謝晚亭,在他們心裏, 這位掌門師兄幾乎無所不能, 無所不會, 門派爭端也好,天材地寶也罷,謝晚亭總能從容不迫地,舉重若輕地處理好一切, 如果他們想插手幫忙,還會被訓斥一頓。


    他們甚至沒有想過, 自從掌門師尊明/慧真人意外隕落之後, 這位大師兄要付出怎樣的的代價,才能護住搖搖欲墜的朔雪城,護住蒼龍雪山的靈礦靈脈和劍譜傳承……


    同樣是四大門派之一,同樣是在朔雪論劍中一敗塗地, 可是到了如今,朔雪城和玉琴宮在修真界的地位,可以說是天差地別。


    就像掌門師兄說的,他真的已經盡力了。


    想到這裏,秋雨桐忍不住閉了閉眼睛。


    可是……可是就算如此,掌門師兄做的那些事情,他還是沒法接受……他接受不了。


    就在秋雨桐發愣的時候,謝晚亭盯著他的身後,瞳孔陡然縮緊了:“陸霄?你怎麽來了?”


    霄兒?!


    秋雨桐猛地回過頭,可是身後空空蕩蕩的,什麽人也沒有。


    與此同時,隨著“嗖——”一聲輕響,一條烏黑的靈索,悄無聲息地,向秋雨桐身旁的徐冬青卷去!


    不好!這是聲東擊西!


    秋雨桐立刻意識到自己上了當,他來不及思考,手中的天照雲海已經橫掠而出!一道霧蒙蒙的天青色劍光,呼嘯著向謝晚亭襲去!!


    此時此刻,謝晚亭手中的靈索,已經將徐冬青卷了過去,立刻就能將他斃於掌下!


    可是麵對天照雲海排山倒海般的劍光,謝晚亭根本顧不上手中的徐冬青,隻能竭盡全力揮出止戈,迎頭擋住!


    “鏘——”劍刃相交,師兄弟二人都被震得虎口發麻,往後縱了開去!


    謝晚亭還未落地,便反手揚起止戈,殺意沸騰的劍氣,陡然往徐冬青的脖頸掃去!秋雨桐如同閃電一般蹂身而上,劈手將那劍氣蕩了開去!


    兩道極其強橫的劍氣相撞,連煉丹爐也被震得嗡嗡作響!


    一時之間,煉丹房內劍光縱橫,殺氣四溢!隻見一道霧蒙蒙的天青色劍光,一道明亮輕薄的淡青色劍光,它們時而絞在一起,時而陡然分開,幾乎分不清誰是誰!


    滿室劍氣縱橫交錯,不到片刻,徐冬青就被逼到了角落,而歸無涯趴伏在輪椅扶手上,一隻獨眼陰沉沉地望著謝晚亭的身影。


    他看了片刻之後,左手悄悄垂了下去,手指微微蜷縮,不著痕跡地從地上撿起了一小塊煉丹用的靈炭。


    這時,隨著天照雲海橫掃而過,謝晚亭猛地一個鷂子翻身,後背正正對著歸無涯!


    好機會!歸無涯眼中凶光乍現,而後左手虛虛一握,手裏那塊烏黑的靈炭,猛地發出耀眼的白光!


    他竟然將全身殘存的所有靈力,如同泄洪一般,盡數輸入了這塊小小的靈炭之中!


    謝晚亭似乎感覺到了什麽,猛地淩空旋身,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那枚明亮奪目的靈炭,轉眼就到了他的眼前,避無可避!


    一抹扭曲的笑容,已經出現在了歸無涯的醜臉之上。


    說時遲那時快,謝晚亭的瞳孔陡然縮緊,可是居然不躲不避,隻是隨手狠狠一拉,手中那條烏黑的靈索,竟然將角落裏的徐冬青,如同風箏一般輕輕拉了起來,正好擋在謝晚亭和靈炭之間!


    這枚小小的靈炭,聚集了歸無涯爆發的全身靈力,幾乎可以想象,如果它擊中謝晚亭,或許隻是重傷,可是如果擊中徐冬青,那便是魂飛魄散!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間,秋雨桐來不及多想什麽,猛地撲了上去,狠狠推開徐冬青!


    他向徐秋石承諾過,要保護他的弟弟!


    “嗤——”青煙冒起,白光奪目!


    最先隻是一種極度麻木的感覺,而後一陣閃電般的灼燒劇痛,狠狠擊中了秋雨桐!他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往前軟軟倒了下去。


    “唔……”他緊緊咬著牙,勉強忍著肩膀上那種灼燒般的劇痛,死死捏著手裏的天照雲海,不要緊的,隻要一盞茶功夫,他就可以重新站起來,可是如今這個境況……


    眼見這搏命一擊,並沒有擊中謝晚亭,歸無涯的喉嚨裏發出“咯咯”的響聲,醜臉上露出無比失望的神色,而後瞳孔漸漸散了。


    靈氣渙散,他死了。


    謝晚亭根本顧不上這個剛剛死去的宿敵,直接撲到秋雨桐的身旁,顫聲道:“雨桐!”


    秋雨桐疼得意識都有些不清楚了,眼前一片模模糊糊,但還是緊緊咬著牙,強忍著沒有叫疼。


    “雨桐,是不是很疼?你,你怎麽這麽傻……你救他做什麽?”說到這裏,謝晚亭緩緩轉頭望向徐冬青,目露凶光,“都怪你,都怪你……”


    秋雨桐勉強伸出手,死死拽住謝晚亭的手腕,同時啞聲喝道:“走……走啊!!”


    他這句話,自然不是說給謝晚亭聽的,而是說給徐冬青聽的。


    徐冬青猛地震了一下,終於回過神來,轉身便往外麵跑去。


    謝晚亭並沒有追他,隻低聲道:“雨桐,你倒是想救他,可是你看,他顧你的死活了嗎?”


    “我,我答應過徐秋石……掌門師兄,你,你別……”秋雨桐拽著謝晚亭的手腕,還想說些什麽,可是意識漸漸變得模糊起來,眼前的景色也暗了下去,最終變成一片黑暗。


    ……


    肩膀好痛……好痛……好像火在燒……


    有種冰冷的清涼感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秋雨桐費了吃奶的勁兒,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沉寂的幽暗,隻有床邊小桌上一支小小的鮫油蠟燭,散發出昏黃的黯淡光芒。


    謝晚亭正坐在床邊,手裏拿著一把銀剪子,仔細修剪著短短的燭芯。


    似乎察覺到了什麽,這位朔雪城主回過頭來,而後鬆了口氣:“……你終於醒了。感覺怎麽樣?肩膀還疼嗎?我給你上了墨蓮生肌膏,但不知道對這種靈氣灼傷,效果好不好。”


    “……好多了。”秋雨桐啞聲道。


    謝晚亭點點頭:“那就好。”


    秋雨桐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是愣愣望著這位無比熟悉,又無比陌生的掌門師兄。


    “好好躺著,別亂動。”


    謝晚亭安撫一般對他笑了笑,又轉頭繼續修剪著燭芯,神色和動作都十分自然。


    燭光搖曳中,秋雨桐望著謝晚亭那張平靜的臉,忽然想起了很多年以前,也有過似曾相識的一幕。


    那個時候,自己才□□歲,在桑靈溪的慫恿之下,非要去爬霞光殿的簷角,結果摔了下來,人事不知。


    當他醒來的時候,額頭上腫了老大一個包,空氣中彌漫著藥油的辛辣味道,而謝晚亭就坐在床邊,神色淡淡地修剪著燭芯,桑靈溪可憐巴巴地跪在地上,試圖說服謝晚亭不要罰他去問劍崖麵壁。


    如果不是眼前這個陰森的地牢,如果不是肩膀上火辣辣的疼痛,秋雨桐幾乎要以為之前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場噩夢,他隻不過又從簷角上摔了下來,如此而已。


    可是,這畢竟不是夢。


    他沉默了許久,終於開了口:“掌門師兄,你為什麽……要做那些事?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謝晚亭手上頓了頓,輕輕放下剪子。


    他垂眸望向秋雨桐,忽然歎了口氣:“我知道,你不會明白。你也不用明白。以前不用明白,現在不用明白,將來……也不用明白。”


    ……將來?


    一股淡淡的寒意,沿著秋雨桐的背脊緩緩竄了上來:“掌門師兄,難不成,你還想做些什麽?”


    “一些瑣事而已,雨桐你不用管。”


    “掌門師兄,你告訴我,你到底要做什麽?”


    謝晚亭放柔了聲音,仿佛哄著一個孩子:“雨桐,你別管這些了,你就在這裏養傷,等師兄把外麵的事情處理完了,就把你放出去。到時候,你會發現,朔雪城已經成了天下之宗,從此之後,千秋萬載,再也不用擔心什麽,再也不用煩惱什麽,天底下所有的天材地寶,都任由你們三個隨意取用。”


    秋雨桐看著他,忽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什麽意思?”


    謝晚亭沒有解釋,隻微微一笑:“寒淵一直想要紅蓮劍塚裏的那柄鬼劍,靈溪一直很喜歡佛陀山的那朵千秋蓮……可是,紅蓮劍塚和佛陀山,如今都不是朔雪城的地盤。”


    他頓了頓,又低聲道:“很多年前,雨桐你剛剛入道的時候,看見有個修真家族的小少爺,養了一隻白色的小靈虎。那個時候,你才一點點大,卻已經很懂事了,沒有跟我要,就那麽眼巴巴地看著,還咬手指頭……那天晚上,我一直睡不著,我覺得很對不起你,你才那麽一點點大,就已經入道了,可我身為掌門師兄,連一點小小的獎勵,連一隻小靈寵,都拿不出來。”


    秋雨桐心中又是酸楚,又是難受,不由自主地揪緊了謝晚亭的袖子,啞聲道:“掌門師兄,我如今什麽也不要了……我有天照雲海,有飛來峰,有朔雪城,有三位師兄,我還有……我還有霄兒。我足夠了,我心滿意足了,你不用再去爭取什麽,真的……”


    “唉,傻孩子,你怎麽就是不懂呢?這個修真界,本就是弱肉強食,就算你不爭不搶,別人也不會放過你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把所有的一切,全都牢牢地攥在手裏,才能萬無一失。”


    “可是……”秋雨桐很想反駁一些什麽,但是看著謝晚亭那雙溫和沉靜的眼睛,他什麽也說不出來。


    謝晚亭搖了搖頭:“雨桐,你雖然是先天劍體,但是心性太過純善。我說過,這些事情你不會懂,也不需要懂,你隻管修道練劍,至於其他的瑣碎事情,都交給師兄,師兄會處理好的。”


    秋雨桐沉默了片刻,咬牙道:“掌門師兄,徐冬青已經逃走了,你做的那些事情,他一定會說出去的。你,你不要一錯再錯了……你趕緊走吧,離開這裏,走得遠遠的……你做的事情,我會向天道祈求,都報應在我身上好了……”


    “你啊,唉,你啊。”謝晚亭低低歎了口氣,“別怕。徐冬青算什麽東西?他就算說出去,又有誰會信?他有證據嗎?他有聲望嗎?他什麽也沒有。”


    “掌門師兄……”


    秋雨桐還想說些什麽,謝晚亭已經站起身來:“行了,我得去處理事情了,還有你那個徒弟,我看他瘋得很,也不知道有沒有鬧事……”


    “掌門師兄,或許我真的很笨,可我也知道,你這樣做,是不會有好結果的……就算我求你了,收手吧。”秋雨桐乞求道。


    謝晚亭沒搭理他的話,隻淡淡道:“行了,別說這些了。你就安心地呆在這裏,我安排了兩個銅傀儡伺候你,有什麽吃的用的,都可以吩咐它們。最多一個月,我就會放你出去的。那個時候,想必寒淵也回來了,我們師兄弟四個人,還和以前一樣。”


    他站起身來,輕輕摸了摸秋雨桐的頭發,轉身離去了。


    ……


    陸霄拿著一張薄薄的信紙,有些煩躁地站起身來,在屋裏繞了一圈。


    秋雨桐已經走了一天一夜了,還沒回來。


    敏銳的直覺告訴陸霄,這件事極其不對,非常不對,可是這張信紙上的每一個字,又分明是師尊的手筆,他絕不會認錯。


    可是,可是……


    他再也等不下去了,隨手披起一件外袍,便往山門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當年朔雪城很窮很慘,掌門師兄偷電瓶車養孩子,做了很多壞事,後來越走越偏,於是就這樣了,沒法洗白了,他到現在還是不覺得自己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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