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英俊請官義士立在台下,以宗室規製他便猶如總管,是一人之下,高於其它滿堂人物的禮遇,如何輕禮此人了?”


    “倒是你對此人品行頗為了解,看來你與他相熟得緊。這你是要氣我呢,還是關心他。”


    “你胡說。這莫名出現的什麽英雄簽,不是你授意,哪個敢如此大膽,公然犯禁?你無非想知道她的眼光,翼望神靈明示:最好這哈叭狗是個草包。”


    “你計劃著十全十美,他偏抽個第十一簽;你一開頭就注定了結局,為何還不醒悟呢?”


    這個就有點不負責任,說的是氣話了。


    你來抽,抽二次好吧,看你一抽抽個第十?


    何況英雄簽裏麵到底有沒有這麽個第十,神,它知不知道?


    “你說太多了又情緒不好,好好休息下好吧。明天我們就回京城了,你也可以省心。外麵的壞心情,可不能帶回家。”


    好人,好醫生。一眼看到玉貴人的病灶。


    “我為了你給她下毒,當時我就有主意的。隻要她忍耐不住,直奔你而來,我便做成好事成全你們;剝了她的虛偽麵具,讓所有人知道是誰在讓著誰?”


    “她中毒之後,一路上百般詭變,一心想的還是躲開你。我都知道她在哪裏治療毒傷,她肯讓你知道嗎?”


    “你今天在這裏做道場,一定是跟蹤過我,猜測她在天心庵對不對?一定是找去了,她又躲開去,你哪裏找的到?”


    “你南巡時限已過,再耽擱不得。此刻所為無非孤注一擲,以大笨蛋為誘餌,定要逼她現身。”


    “我今天與你一賭:她心冷如鐵,萬事皆不在意,決然不會來的。我若輸,今生再不與你相見。你瞧好了。”


    玉貴人的話驚心動魄。


    “這個家夥又不是她的情郎,你以為她會不要臉地跑來救人?你非輸不可,因為她最愛清高。”


    玉貴人氣極,聲音裏充滿傷心失落。


    “唉,我不和你計較。你一直如此偏執,對自己可是大有妨礙。不如花些時間善待自己,別讓人笑話。”


    征南幹脆閉眼,不與玉貴人爭論。


    此時外麵已劍拔弩張,殺氣濃烈。


    “好,你說我不對。你馬上下令他們停手,我便給你認錯,以後你要我如何修養,成為一個什麽樣子的女人,我都聽你的。”


    玉貴人此時,溫柔無比、溫情脈脈,是一個無比端莊動人的人兒。


    這也是她本來麵目。


    征南恍若未聞,再不理睬。


    玉貴人眼珠掉落下來,為了眼前人。


    她舉起玉簫,輕啟朱唇,吹奏起一首哀傷的曲子。


    這首曲子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靜夜思人歸》


    簫聲初不可聞,漸漸升高,繼而響徹雲霄,遠遠擴散開去......


    那哀傷,恨不能叫天地變色,風雷共鳴!


    她心中的苦無可渲泄愈加悲傷,催動真氣,簫聲越發高亢悲戚。


    樓內外功夫不濟的人禁受不起,紛紛遠遠退去,堂上隻剩下不多的人。


    玉貴人的簫聲,分明在排遣之外,有意吹給人聽;


    她究竟希望有些誰,能聽到她的心聲呢?


    這簫聲,隻怕幾裏外也聽得清楚了吧?


    征南不經意側一側身,那一瞬,他嘴角有一絲絲的笑意一閃而過。


    難到,他是有意引起玉貴人吹這一曲?


    哀傷的曲子,總有吹奏完結時分,


    哀傷的心,什麽時候才能有終了一刻?


    玉貴人已經淚流滿麵,無聲哽咽。


    她在等,


    很多事,肯多花一點點時間,就好了。


    就如征南,


    征南人就安然坐在她對麵,非常近,日日可相見;


    征南的心,非常遙遠,從來沒有接近的可能。


    外麵本來要開始的決鬥,因簫聲起而中斷;


    無天千裏追隨征南,無非榮華富貴前程功名。


    征南要聽曲,自然不能打擾。


    找官小意晦氣,是為了主子高興,打擾主子聽曲,可就惹主子不高興了。


    簫聲熄滅許久,大家都不忍破壞這份哀傷的心;每個人不約而同想起,各自最在乎的憂傷之事。


    玉貴人的簫聲高妙,發處有真情,真情最感人。


    很久很久以後,無天終於確認征南不會再聽第二曲了。


    那麽辦正事吧,早晚要辦的,何不趁早?


    青春得意須年少,什麽事都要分秒必爭。


    殺氣又起,無天剛才給簫聲所阻,這次決定一旦開動,一擊必殺!


    一鼓作氣......


    真要弄個第三次,可就沒意思了。


    這個叫官小意的人怪地很,必須要殺了他,在可能出現的人到場時;


    一定不可以,讓他活著出去。


    當然不是征南要求的,


    征南是坦蕩之人,豈能叫手下人隨便殺人?


    征南隻是與他討論:


    “官義士這個人很有趣,明明不如對手強,到最後卻總是殺手失敗。關鍵時刻總有高人相助,譬如南宮之流,甚至於俞總兵;以你之見,是他深不可測,還是他大有來頭,人人有意成就他的名聲?”


    “如果又一次有人突然進來幫他,誰又有本事能當場結束這一個神話?”


    你看看,你聽聽,征南是不是隻有好奇?


    他很好奇:


    會不會有人,突然(身份不明者)進來(不是已經在店內),


    誰有本事?殺(你行嗎?!)


    無天如果聽不懂,如何當得起世之梟雄的名頭?


    所以無天隻是套住現場群雄,並不急於動手,一定要等到突然的一刻;


    突然。


    征南舉杯,茶已涼喝之無味,


    征南意趣索然地重重一放,不喝了,


    他起身離去。


    誰給玉貴人這一通冤枉聲討,心情又會好呢?


    摔下杯子很正常嘛。不如走吧。


    恰恰此時,無天暴喝一聲:“把刀交出來。”


    他聲音高亢,竟然不輸於玉貴人的簫聲,天衣無縫地遮蓋起杯子聲。


    無天一出手,就拿向官小意的倭刀!


    這一下變生意外毫無症兆,隻要先失了伏魔斬,就如小貓沒了牙;


    空手的官小意豈不更容易打發?


    絕頂高手,算計精準!


    一切正如所料,官小意本領不高,除了來的及驚愕,完全來不及反應。


    無天罵道:


    “等你半天不肯出手,還想著哪個想謀逆的來幫你不成?靠別人抬轎子出名,欺世盜名終歸是個小醜。”


    一掌擊中官小意胸口。


    他一奪刀一掌擊,一氣嗬成;這一手功夫極其瀟灑漂亮。


    說真話,如果大家不是同情官小意,又與他關係更好,一定是大聲喝彩滴。


    隻有一個人出聲驚呼,是月姬;


    因為官小意給人家一掌擊的跌出半間樓,恰恰跌倒在她身前。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無天!天若不如我意,我便無天!


    狂的人必有資本,無怪他敢用這樣囂張的名字。


    官小意借著月姬情急下伸手一扶,居然晃晃悠悠地站起來了?


    不對。月姬發過誓:隻要官小意沒死就不再碰他一下的。


    誰來試試:心裏最關心的人給人打成這樣,哪怕剁了手要不要扶?


    官小意隻是給人打蒙了,晃晃悠悠地站起來,居然沒有吐血,沒有受重傷。


    這絕不能夠,無天又不是來抬轎子的。


    無天不相信地看看自己的手掌;


    自己閉關修練十來年。


    今天出手講究的是一擊必殺,決心不出第二招的。


    這怎麽向征南交差?


    無天忽然醒悟:


    自己打中他時,他有那麽小小一躲,借著自己一擊之力跌倒遠處;


    這小子硬功夫不行,保命的功夫還是紮實的。


    也好,這樣別人就不能說我濫殺無辜了。


    “嗬嗬。原來是有料的。再來,刀還你。”


    無天揚手將伏魔斬擲還官小意,跟著就殺到他門戶之中,又是一掌;


    官小意果然上當,伸手接刀,才注意到無天人和刀一起來的。


    第二擊又跑不及了,還是攻他胸口!


    無天是不會讓他拔出刀的,有了刀在手,隻怕要多費事些!


    官小意再要給他擊中胸口,神仙也救不得!


    官小意驚駭之中,做了一個動作,一扭肩,硬生生以肩膀擋這一擊;


    這一次更慘,跌跌撞撞地一路往後倒,一排五六張硬木桌,撞成無數碎片;


    最後撲通跌在牆角。


    十幾丈遠的大堂,他二次就走到了,


    神速。


    官小意失了刀,這一次嘴角流血受傷了。


    這當口,有一個人進來了。


    她旁若無人,一點不害怕,一點不緊張;彎腰握住伏魔斬,抱在杯中。


    她看見官小意給人擊倒時,就想通了許多事。


    官小意凶多吉少了,那是她的丈夫,指婚才不到半天的丈夫。


    有了危險,她要和他在一起,一起麵對,一起承擔。


    盡管她什麽都幫不上,隻能看著他給人殺死。


    伏魔斬是她家的,隻有她會抱在杯裏。


    一個不懂一點功夫的人,竟然旁若無人,一點不害怕,一點不緊張;


    這就是宛兒。


    他可能要死了。這是宛兒唯一的想法,非常平靜,隻有等待。


    等待自己最親最重要的人在身邊給人殺死,宛兒已經經曆過了。


    上一次是她的父母家人。


    母親死前隻有一個要求:不要傷害我的女兒,你們可以將她流放到國外。


    譬如中國,讓她自生自滅。一切但憑天意。


    殺人者答應了。


    她就來到遙遠的中國,家鄉惟有在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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