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小意這一路經曆,實在有點豐富。


    剛聽過最哀婉動聽的歌曲,又認識了大海盜麻葉;


    大內神鷹假裝要殺他,偏有個帥呆了又精明的常英俊來救他。


    現在起,一大幫錦衣衛保護著,住的是正宗皇家級單間。


    這份離奇遭遇、尊榮待遇,天底下可能隻有某些人能與他比一比。


    譬如說:俞總兵俞大俠俞大猷。


    有人說了,寫錯了。


    嚴飛鵠明明一刀擊殺官小意的,怎麽有假?


    各位,嚴飛鵠真要動手,還問官小意那麽奇怪的問題做什麽?


    他是不是在趕到時就問:“你,真是官小意?你要跟他們走嗎?”


    “是。不是。”官小意回答了三字經。


    現在明白了?他要殺人,常英俊來時隻能幫官小意開追悼會。


    官小意住上了杭州臨時招待所。哦。說錯了,是臨時詔獄。


    當然有專人給他上藥治傷,然後好吃好喝招待著;


    可惜官小意太累了也太困了;還沒到床上躺下,在路上就呼呼昏睡。


    一半是累了困了,一多半是傷情嚴重加上刺激性工作太過頻繁;


    別說鐵人,鋼人也吃不消。


    好吃好喝夢醒了才有,他還做夢不做呢?


    落在錦衣衛手裏,誰還想有好?終於不擔心逃不逃命的問題。


    放開了睡,睡醒了才說。


    就這樣子了,管他天王老子,是生是死。


    這一覺就睡到第二天下午。


    非常無趣。


    躺在床上回想那位大姐姐琴彈的極好,歌唱的極好,說話聲音也是極好聽。


    什麽時候她有空?


    一定請她跟自己回家鄉去和小姐切磋一番,來一次二重奏。可不就風景不要太好,夢想不能太多?


    可是家鄉在哪裏呢,小姐她是誰。


    這位大姐姐瞧上去年紀不小了吧?


    可能,大約,大過小姐一點點吧,一點點是多少?


    官小意工作態度向來不嚴謹,人家是美女,是大大大美女。


    官小意也沒空問,再說了人家跟你也不熟,能告訴你不?


    這也不是重點,重點是:


    這個大姐姐樣樣都好,隻有一樣官小意心裏沒底,見麵不到五分鍾,大姐姐的淚水沒止過,好像是水做的人兒。


    水做的人兒,都這麽形容美女不是?


    可她從頭到尾地,可就與小姐大大不一樣嘛。


    小姐是怎麽樣的?夢裏的小姐看不清。


    好像都是在笑,好象從來不哭,生氣是什麽樣子?


    反正官小意從來還沒夢見過。


    因為所以的,二個人遇上隻怕不妥的很:一個總是哭,一個總是笑。


    這場麵,夢裏沒有。


    算了。太陽都正中午了,大姐姐總不會還哭著了罷。


    官小意給自己找了無數借口,說白了就是心裏一直擔心著那位,歌唱的極好,琴彈的極好、聲音極好聽、極愛哭的大姐姐。


    “也不知她,現在開心一點沒有?”


    官小意醒來,也沒見到生死判官嚴飛鵠。


    嚴飛鵠做什麽去了?沒有人會好心告訴官小意。


    他花了無數心血,派出大批人馬,期間不少波折;最後不得已自己赤膊上陣,哦,又錯了。是提刀上陣。


    人終於捉到,不過卻不能動。


    這事也不知怎麽就扯到征南將軍身上?


    常英俊說話太簡潔,比他嚴千戶還字數少。


    一番比拚下來,嚴千戶大敗虧輸、自愧不如,也就認栽。


    他的話讓人很難聽明白,但沒有太大關係,因為最關鍵一句常英俊還是很厚道,說的再清楚明白不過:


    “請別再欺負官小意,別扯什麽倭寇不倭寇,他就是倭寇他爹,你們也不能動。”


    “不然皇家提督陸文明大爺,一定是不幫你們,你們嚴家所有人一塊來,也別吭氣!”


    這個話說絕門戶了。


    所以嚴飛鵠一大早起來,隻幹了一件事,上門拜訪幕後主使人。


    找那個專門坑爹的親堂叔:參將大人嚴世人。


    親親堂叔啊,你要鬧哪樣?


    天底下什麽人你不惦記去收拾,偏偏要幫一個鄉下剛出道的官小意,安排一勞永逸的好工作?


    此人路上已連遭重創,中毒重傷又失憶,基本上是廢人一個了,估計命不久矣。


    閻王爺那邊再缺人手......


    關鍵是這位小哥他,快遞送得極好,送到當今天下排名第一權力人家裏了。


    這位皇帝爺家裏人要留下他多跑幾趟,你和我,可有招?


    必要嚴世人大人說出它是子醜寅卯:你就為了一個舊時小朋友,值得大費周章,惹出這麽多事?


    早不動手,晚不殺人。


    偏偏趕上這節點?征南將軍代天子南巡,駐節杭州城。你的對頭偏偏還是將軍指名要的人物。


    是不是失心瘋哪。


    倭寇海盜的都別扯了,這小子連山賊都不是。


    吃素念經的和尚都沒他心善,不然一幹部下昨晚早都死光光,閻王爺招不招官小意的工且不說;


    嚴飛鵠小爺倒先有人手緊缺的風險。


    言而總之,殺官小意,我嚴飛鵠是到此為止了。


    要再來,你自己另想高招吧。


    以上都是我們為嚴飛鵠,一上午苦口婆心規勸堂叔所作出的總結。結果是口水說幹,茶再好喝多也是淡而無味。


    他的親堂叔參將嚴世人大人,聽的青筋直跳、俊臉扭曲,堅持一言不發;到最後開口說:


    “我知道你盡心盡力了,你的人別管了;我另想方法,有什麽事我自己承擔。”


    然後長歎一聲:“我自有苦衷不足為外人道,說不得也。但他剛剛由老家出來不久,窮人一個,無權無勢;前後不過月餘時間,卻機緣深厚,如今扯上征南,正說明不可小看他。”


    最後總結:“這件事始終是不能放過此人的,我必殺之。”


    官小意可就沒這麽多心眼,他隻有一件件地想:這回住進了錦衣衛的豪華單間,也不知能不能活著出去?


    沒想明白,堅決沒胃口吃飯。


    他不吃飯,有人就擔心了。是昨天那位挾持人質的高人,正氣凜然、了不起的總旗大人。


    這位總旗不顧自己身上有傷情,臉上難為情;吊著隻手,一瘸一拐地來探看。


    他急巴巴趕到,是擔心官小意傷重不治,畢竟常英俊說話不是戲言。這人要真三長二短的,大家以後要去閻王爺那裏當差了。


    把官小意大大小小的傷查了個遍,又把過脈並無大礙,才放下心。


    放心歸放心,可是非常吃驚:昨晚一頓暴打,任是練過金鍾罩鐵布衫的高手,也必然重傷難捱,奄奄一息。


    此人過了一夜,竟然基本無事了,是怎麽個狀況哪?難怪有怪事,這人先就是個怪人。


    總旗隻好與官小意交心:勸他,人是鐵飯是鋼。


    你不吃飯,我們心慌。


    “官小兄弟,哦。是官少俠你好。”


    官小意頭痛欲裂,擺擺手說:


    “官差大老爺,我不是什麽少蝦大魚的。你這一叫我害怕,別要殺我頭吧?”


    總旗好不難為情,幹笑說:


    “不敢,不敢。官公子取笑了。我名叫薛道,可不是什麽大老爺。”


    這二位對答如流,撞上了也是難得人才。


    “千戶大人為你的事忙了一上午,相信很快你就可以自由。官公子你身體虛弱,飯還是要吃的。”


    終於說上正題。


    官小意說:


    “我不是不吃飯,是老做夢頭有點痛,再躺一下就沒事了。”


    原來如此,虛驚虛驚。隻要不是絕食,一切都好說。


    “官公子。有任何需要,隨時找我。我姓薛,叫薛道。”


    官小意沒禮貌,不重視他姓甚名誰,薛總旗隻得再說一遍。


    心裏懊悔:早知道常將軍會來出頭。自己無論如何,不該用那麽高明的套路,算計眼前官小意的。


    他要是記下仇,自己以後可沒日子過。


    “我叫官小意。我已經知道你是邪道,邪大人了。”


    官小意不懂對方幹嘛要再次介紹自己,這難道是禮節?


    自己也隻有認真依樣畫葫蘆瓢的了。


    他神思不屬。


    一直還想著大姐姐愛哭、夢裏的小姐總愛笑;


    昨夜夢裏還有一位姐姐呢,什麽時候還能讓她抱一抱?


    想的頭暈腦脹、口齒不清,把薛總旗稱為邪道大人。


    隔壁牢房有人“嗬嗬”直樂,高聲說:


    “我說你們四個正經事不做,分明是貪贓枉法,歪門邪道都齊了。”


    “你們幾個自己好好聽聽,我的鄰居不也是一樣認為的?今天不能說是老俞一個人故意,拿你們尋開心了罷。”


    “嚴飛鵠這小家夥,陰沉個臉裝深沉,整天算計這算計那。用你們幾個給他當差,天天地貪贓枉法,歪門邪道。”


    “今天他又準備幹些什麽壞事去?哈哈,哈哈。”


    一麵說一麵推門過來,他這不是坐監,是串門來了。


    “俞總兵好。大人您別拿我們幾個開心了。”


    “以前我們還不覺得,自打您來做客這麽一點撥。我們幾個都不好意思一起出門辦事了。”


    錦衣衛也會難為情。


    來人哈哈大笑:“這事怎麽能賴上我了呢?”


    “你們自己爹娘取下的名字,請這個小兄弟評評理,看看我弄錯沒有。”


    他伸出手,一手數一手記:


    “一個叫湯莊,一個叫吳法,他叫汪門,你呢,不正是薛總旗薛道。”


    “合起來可不正正就是:貪贓枉法,歪門邪道?”


    “小朋友你說對不對?”


    官小意聽的有趣,“啊呀”一聲也笑了;幾個錦衣衛哭笑不得,臉上可真真掛不住。


    俞大人一麵還拿錦衣衛開玩笑:


    “我說你們幾個,又幹了多少見不得人的壞事?”


    “耍花招將人弄進來,又孫子似地陪著小心。人要走卻又不放,是什麽道理?這不損人不利已嘛。哈哈!”


    薛道答道:“俞大人又開玩笑。大家忠心為朝廷當差辦事,怎麽就成了幹壞事。”


    “就你們幾個還能幹正經事?”


    “文明兄要知道下邊的人讓你們幾個貪贓枉法,歪門邪道待在一塊當差辦事,隻怕氣歪鼻孔。這是誰將你們攏在一塊,實在是缺德之至。”


    “可不是嘛。現在連嚴大人見我們也是皺眉頭,怕傳出去讓別人閑話。”


    “近來都不好意思來向俞大人請教了不是?”


    “嚴千戶少年得誌,他是大內神鷹。少不得青雲直上,心比天高。隻有別人怕他,他還怕不好意思。”


    俞總兵身係囚牢,君子坦蕩蕩。每天開心找樂子,一樣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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