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陽東升,陸北遊獨身再次來到青嶽鎮上,鎮上的街道熱鬧繁忙,一旁的茶館還有人說著前幾日神秘大俠惡戰雷府爪牙的故事。


    “且說那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一個身穿夜行衣的人,潛入了雷府……”,一個瞎了雙目的老頭子坐在案前,驚堂木一拍,勾起了眾人對這個故事的好奇。


    陸北遊聽到這說書先生所說的,抿嘴一笑,就往李記包子鋪去了。


    “小二啊,再給我上兩籠包子”,陸北遊閑適地喊道。


    “好嘞,少俠,你可算來了,小的馬上給你上包子”,那夜接應陸北遊的小二說道,他轉過頭向著屋內吆喝道,“來兩籠新鮮出爐的包子!”


    不過一會兒,新鮮出爐的肉包子便端了上來。


    “少俠請慢用。”


    陸北遊應了一聲,便抓著盤子裏的包子往嘴裏塞去。


    “陸兄弟”,一聲粗吼從不遠處傳來。


    “李大哥”,來人正是李驚虎。段興城告訴李驚虎,陸北遊會在今日再來青嶽鎮,李驚虎便在房中等候,得聞陸北遊在屋外吃包子,趕忙從屋裏出來。


    “陸小兄弟,師傅叫我在此地等候你多時嘞”,李驚虎大笑道。


    “有勞李大哥了,李大哥先前的傷勢可好了嗎。”那場夜戰,李驚虎身上留下了數十道刀傷,回到晴城武館後已是個血人了。段興城將自己武道三重樓明霧樓的氣機渡給李驚虎,才吊住了李驚虎一口氣,這樣反反複複三日後,李驚虎的氣機才平穩下來。


    “誒,不礙事,你李大哥命硬,閻王爺都不敢收”,李驚呼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硬氣道,“師傅在武館中已經等你我多時了,等陸兄弟吃完了便和我一同去吧。”


    約莫一刻鍾後,陸北遊和李驚虎便到了晴城武館。


    “段叔叔!”


    段興城站在武館大門口,好像是在等他們二人。


    “北遊啊,你且隨我來,你近日來了這晴城武館,叔叔可要與你約法三章”,段興城平和道,轉身進了內堂。


    陸北遊連忙跟上,段興城坐在內堂的太師椅上。


    “晴城武館第一條武訓便是持正克己,磨礪武道”,段興城嚴肅道,“第二條,便要愛護鄉裏,不得欺壓良善。第三條,在外闖蕩江湖之事,路見不平務必拔刀相助。”


    “北遊記住了”,陸北遊雙目清澈,作揖回話道。


    “武館清貧,這青嶽鎮上的吃穿用度段叔可以為你分擔一半,還有一半隻能靠你自己去解決了。珍香樓那招募夥計,你可以去應聘一下。那珍香樓工錢不低,足以抵過那一半的吃穿用度所要的費用,指不定還盈餘。”


    陸北遊低頭凝神,心中想這段興城一定是在考驗自己的心性。陸北遊在出雲村跟著黃朝生活多年,苦頭也吃過不少,便回答道,“段叔不行,北遊絕不會給段叔多添麻煩。過一會兒,北遊就去那珍香樓聞訊一二。”


    “也好,你先去武房取我晴城武館的衣袍。”


    “北遊告退。”


    陸北遊來到武房,向看守武房的師兄要了一套晴城衣袍,又在管事師兄的帶領下來到了自己的居所。


    陸北遊看著手中的晴城衣袍——衣袍通體黑色,紋了兩隻鴛鴦,領口了繡了一個青字。


    陸北遊以手扶額,自言自語道,“青,青蛇幫?先前段叔曾與我說過那雷恒的往事,指不定段叔與那雷恒也有一番淵源。罷了,不想了,我還是去段叔所說的珍香樓瞧瞧吧。”


    陸北遊出了晴城武館。珍香樓在鎮西,是青嶽鎮上有名的酒館。這珍香樓的”紅燒鱖魚”在青嶽鎮上可是一絕,一碗魚賣五十文錢。說到此處,就要講講這魚是如何的貴了。一兩銀子等於一千文錢,青嶽鎮上一般家庭一天不過收入一百文錢,這吃一碗魚就要花費掉一家人半天的忙活,可以說是十分昂貴了。


    陸北遊東撞西撞,終於來到了珍香樓麵前。


    陸北遊一進門,便遇到了一個熟人。


    “雷小姐,今日賞光,王某真是不勝榮幸啊”,一群公子哥簇擁著雷翊。


    “王公子,本小姐今日心情本來是不錯的,可是有人髒了本小姐的眼啊”,雷翊淡淡地說道,目光看向陸北遊。


    王猛隨著雷翊的目光望去,正看到陸北遊,便厲聲道,“你是哪來的野狗,快滾出去,不要髒了雷小姐的眼。”


    要說這王猛是青嶽鎮一帶出了名的破落戶,聚集著一批無業遊民,平日裏無所事事,有的時候還要去街巷上收取保護費。王猛本想加入青蛇幫,奈何雷恒瞧不起他,故而王猛總是在雷翊麵前獻殷勤,好讓雷翊在她爹美言幾句。


    陸北遊瞥了雷翊一眼,便要徑直走向掌櫃。雷翊本想借王猛試一試這陸北遊是不是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卻不料這陸北遊神色淡漠,毫無一絲慌亂。雷翊長這麽大,可還沒有一個人讓自己這麽吃癟過。


    “小賊!那日偷走了我雷府的東西,如今見到我竟然這般無禮!”


    王猛聞言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大喝道,“兀那小子,看你王爺爺的猛虎拳。”


    雖說這王猛潑皮了一些,倒也還算有幾分本領,一身修為已到了武道一重樓瞰山樓,在這青嶽鎮上也算是一把好手。陸北遊縱身一躲,《踏雪》身法展開,緊接著一個回旋踢,王猛隻覺眼睛一花,整個人像斷了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將酒桌撞斷。


    雷翊冷冷地看了一眼王猛,低聲道,“廢物,就這樣還想加入我青蛇幫,做夢去吧。”說完,雷翊又瞪了一眼陸北遊,誰知陸北遊早已別過頭去不看他。雷翊氣著跺跺腳,便出去了。


    王猛剛從地上爬起來,臉上滿是憤恨之色,都是眼前這個小子讓自己在雷翊麵前出了醜,壞了自己的好事。


    王猛招呼身邊的弟兄,“兄弟們,給我上,給老子把這小子的腿打算,老子要好好編排編排他。”


    珍香樓樓中一陣轟亂,不一會兒,王猛連帶著他的十幾號弟兄全部倒在地上。


    陸北遊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徑直向櫃台走去。


    昨夜,陸北遊和秦爾雅告別,一身修為已經入了瞰山樓了。


    陸北遊來到櫃台前,向掌櫃的說了自己的來意。掌櫃應允了陸北遊,讓他在後廚幫襯,也就是個打下手的。陸北遊倒也不惱,多年以來的磨練這些苦對他來說倒也不算什麽。


    陸北遊在心中這細想,這珍香樓看來也沒有表麵上看上去那麽簡單,自己砸了王猛等人的場子,珍香樓沒人出來勸阻,說明這事兒他們根本不放在心上,後又同意自己在這裏打工,背後必然有勢力依靠。


    他進了後廚,看到一個赤麵白須的老者站在砧板上切肉,連忙上去打招呼。


    “老人家怎麽稱呼,我是新來的幫襯,還請您多多指點”,陸北遊恭敬道。


    隻見那老者抬起頭看陸北遊,突然展顏一笑,“你在外麵鬧了這麽大的動靜,老頭子可不敢讓你幫襯。”


    “老人家玩笑了”,陸北遊笑著回話道。


    “老朽月天心,你稱呼我月老即可,在我這兒後廚也不用你做什麽,隻要切肉便可”,那赤麵白須的老者從一旁的水缸裏抓出來一條肥大的鱖魚,扔在砧板上。


    “你把這一水缸的魚全部切成十丈宣紙厚的薄片,你就可以去賬房領今日的工錢了。”


    月天心說完,便出了門。


    門外,那珍香樓掌櫃正在等候月天心,見到月天心出來,連忙上前,“月老,這小子得罪了那王猛,雖說那王猛是個破落戶,但是跟鎮長的兒子有些交情,這要是他們找上門來。”


    “無妨,那王猛背後無論有多大的靠山,也動不了你這珍香樓,你放心吧。”月天心淡淡說道。


    掌櫃連連稱是。眼前這個老者是三年前來的,自稱是富春春水山莊的師門長輩。掌櫃起初還不行,後來這老者竟然將店中的鱖魚切成透明的片肉,店中的名菜“紅燒鱖魚”也因為聞名遠近。老者說是要在此處等一個人,約莫要三四年的光景,掌櫃聞言,看到如此好的買賣,連忙應允下來。


    先前在大堂,王猛被陸北遊打的落花流水之際,正是月天心暗中隔空傳音給掌櫃,讓他不要聲張,將那陸北遊迎進來。


    掌櫃得到月天心的答複,便告退了。月天心看著天空中風雲,眉頭緊鎖,口中喃喃道,“師叔祖,不知這次是不是對上了。”


    且說三年前,春水山莊一代老祖月天象羽化歸一,留下一句讖語,“助青嶽驚雷者,得以滄海禦波”。讖語所言之地,正是青嶽鎮。故而月天心早早來此,等待老祖所留讖語中那個身懷驚雷之人。在這三年裏,月天心前後遇到過五個遊俠兒,身手根骨在這青嶽鎮一帶可也是上乘之輩,卻皆不是月天心所等之人。今日遇到陸北遊,月天心發現自己看不透此人身上災福運機,覺得頗為怪異,自己修道大半輩子還沒遇到過這種事情,說不定此人會是那老祖月天象讖語中人。


    再說後廚房間內,陸北遊正在抓一條條鱖魚。要將這鱖魚的肉切成十張宣紙大小的薄片卻也有幾分難度。陸北遊要體中氣機縈繞在手中的菜刀之上,小心翼翼地破開鱖魚的肚子,將其中內髒取出,在沿著魚的椎骨將魚削開。約莫過了二個時辰,陸北遊終於將水缸中的魚全部切成了薄片。此刻,夕陽已經迫近西山了,陸北遊將切好的魚片送給廚房的廚師們,就去賬房出領了今日的工錢,便回晴城武館了。


    陸北遊還未到晴城武館,便被一群人攔住了去路。為首者正是先前被陸北遊教訓的王猛。


    且說這王猛被陸北遊轟出珍香樓後,懷恨在心,便召集了一幹混混、流氓痞子,在陸北遊必經之路上等著他。周圍的商鋪紛紛關門,生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喲,小子,大爺可在這裏侯了你大半個下午了,還不上前給大爺跪下。大爺聽說你在那珍香樓裏打工,隻要你給大爺跪下,喏,大爺手裏的五兩銀子就是你的了”,王猛仰著頭輕蔑地看著陸北遊,猖狂道。


    陸北遊停下腳步雙目一片寒冰,冷聲道,“讓開。”


    “喲嗬,你這小子,真是好不識相,我們王哥賞給你個臉,讓你認個錯,你卻敬酒不吃吃罰酒”,站在王猛身邊的一個賊眉鼠眼的瘦高個雙手叉腰,陰陽怪氣地說道,“兄弟們,給我上。”


    聞聲而落,王猛身邊的無賴、混混一起向陸北遊鋪去。陸北遊雙目一凝,《踏雪》身法再次展開,在眾人中宛如魅影中穿梭。陸北遊的《踏雪》身法,如今已到了小成境界,施展開來如同輕風飛雪一般,在空氣中留下陣陣殘影。


    不過一會兒,王猛手下的爪牙全部癱倒在地上,叫苦連連。陸北遊抬起頭看向王猛,王猛一時間臉上布滿了慌亂之色,一步一步向後退去,“你,不要過來。”


    “王猛,出什麽事了”,一個身著華服的公子哥走了過來,她的身旁還有一個虎背熊腰的光頭漢子。


    “鄭少爺,你來的正好,這個小子砸我的場子,還把我的一幹兄弟打上了”,王猛哭喪著臉,向那華服公子說道。


    這華服公子名叫鄭源,是青嶽鎮鎮長鄭斌的兒子。他想將青蛇幫納為己用,又對雷翊早有些想法,便暗中授意讓王猛接近雷翊,打入青蛇幫中,可是誰成想被眼前這小子橫插一腳,讓王猛在雷翊麵前丟盡了麵子。


    鄭源覺得臉上無光,吩咐道,“鄭嘯,你去教訓一下那個小子,別打死了,把他的手折下來,帶回府上炮製一番。”


    “是”,那光頭漢子一步踏出,朝著陸北遊衝去。這鄭嘯的武器乃是一雙狼牙拳套,拳套之上生有倒刺,頗為狠辣。


    陸北遊先是側身一躲,然後靈動一退,鄭嘯追上去一拳轟出。突然,隻聽一聲嬌喝,“看劍”,一個身著青衣,頭戴鬥笠的女遊俠兒飛身而起,一劍遞出,鄭嘯隻好收回拳勁,撤身一退。


    “你是什麽人,竟然敢阻擋爺辦事情”,鄭嘯怒斥道。


    “路見不平,拔劍相助,你可容不得你們這種惡霸縱橫鄉裏”,那鬥笠女子落在陸北遊身旁,“哎,小子,你沒事吧,不要怕,本女俠保護你。”


    要說這段思青正是段興城之女,年方二十,去年被段興城送到春水山莊修習武道,今日正式回來探望段興城。段思青剛到青嶽鎮,就聽聞鎮上的居民說有惡霸攔截,故而聞聲前來。要說這江湖兒女,有的我行我素,眼中隻有自己,有的則仗義疏財,路遇不平事,便會出手相助


    陸北遊默不作聲,段思青也不自討沒趣,嘴裏喃喃道,“真是好心喂了驢肝肺。”


    “你走吧”,陸北遊出聲道,沒有一絲情緒波動。


    “你”,段思青氣急道。


    “好了,你們兩別在那你儂我儂了,看的小爺我心煩,鄭嘯拿出你的本事來,今天這兩個人一個都不許走,竟然欺負到小爺身上來了”,鄭源厲聲道。


    “是,少爺”,鄭嘯箭步向陸北遊和段思青衝去,隨即一拳轟出。要說這鄭嘯的修為也有了武道一重樓瞰山樓的層次,故而虎拳之上有層層勁氣繚繞。陸北遊雙目中閃過一道破空而來的拳影,隻見他一掌推出,與那肉拳相抵,隨即縱身以拳掌相接處為圓心跳起,一腳重重踢壓在鄭嘯光潔的腦袋上。


    鄭嘯身體陡然一震,陸北遊又順勢一踢,鄭嘯身子向前傾倒,摔了一個狗吃屎。


    鄭嘯好歹身子骨硬實,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對著陸北遊又是一拳轟來,陸北遊撤身一退,然而就在這時,一旁的王猛大吼一聲,“虎嘯山林!”,趁著陸北遊不備,一拳轟到陸北遊的虎背之上。


    這王猛修行虎拳也有了十來年了,這一招“虎嘯山林”是虎拳的絕式。拳出時裹挾著如同猛虎怒吼嘯動山林的氣勢,拳終時拳身上的層層勁氣沒入了陸北遊的北部。陸北遊修習到今日,隻有修煉劍法《無留劍法》以及身法《踏雪》,在肉身一途上並未有所建樹。且說武道一途,一為淬體,二為凝神。劍法、身法皆是凝神一途,是以武者的胸中意氣牽動渾身氣機來禦敵,而淬體乃是鞏固武者的肉身,以肉身激發出體內元氣。李驚虎便是修行淬體一途的武者,淬體一道的長處便是氣勢磅礴,而凝神一道的長處則是氣機綿長。


    陸北遊身中王猛這一拳,倒吐出一口鮮血,半跪倒在地上。


    “哼,小子,終於知道你王大爺的厲害了吧”,王猛獰笑道。


    “卑鄙”,段思青嬌喝道,連忙持劍殺向王猛,一旁的鄭嘯也已緩過身形。三人亂戰成一團。段思青憑借著手中長劍之威,起初還可以與二人周旋一二,但是畢竟是以一敵二,時間一久,便入了下風。


    就在段思青陷入苦戰之際,一陣怒吼破空而來。


    “你們這些破爛,竟然敢欺負我的小師妹。小師妹,你李哥來嘞。”


    話音剛落,李驚虎從人群之中飛出,將戰場切割開來。李驚虎與鄭嘯皆是淬體一途上的強者,且又都是武道一重樓瞰山樓,正好是棋逢對手。


    失去了鄭嘯相助的王猛,反被段思青壓製。段思青一劍遞出之後,又再接一劍,讓王猛招架不及。


    李驚虎與鄭嘯打了約莫五十個回合,鄭嘯先前受了陸北遊一腳,氣機已經不穩。李驚虎最後竭力一拳轟出,鄭嘯迎上。隻見鄭嘯身形一滯,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倒飛出去,倒在鄭源的身邊。


    王猛也被段思青一劍挑翻,臉上還留下了一道血痕。


    “哼,我們走。山不轉水轉,這場子,我鄭源一定會找回來的”,鄭源丟下一句狠話,“廢物東西,我爹養你有什麽,快起來。”


    鄭源一人揚長而去,鄭嘯和王猛以及王猛一幫爪牙都紛紛跟上。


    李驚虎被著陸北遊和段思青回晴城武館。


    “小師妹,你怎麽回來嘞”,李驚虎憨笑道。


    段思青將劍歸入劍鞘,一人走在前頭,說道,“是呀,大師兄,思青這次回來主要是看看爹爹,明年六月春水山莊就要舉辦“春水千茗會”,我想從爹爹的武館裏挑幾個弟子隨我一起去參加“春水千茗會”。大師兄怎麽樣,你想不想去。”


    “好啊,大師兄也想去瞧一瞧那春水山莊的風采。”


    要說這春水山莊乃是富春一帶武道宗門的執牛耳者,凡是能拜入春水山莊的弟子都是才絕驚豔之輩。段興城的晴城武館和這春水山莊相比,就是螢火蟲和當空皓月的區別。要說這段思青可以拜入春水山莊,也是機緣巧合、因緣際會。三年前有一個老者來到青嶽鎮上,與段興城密探了一個晚上,那老者說能讓段思青拜入春水山莊。段興城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就差人將段思青護送到春水山莊,沒成想還真的拜入春水山莊,成為莊主月元的親傳弟子。而這“春水千茗會”表麵上是茶會,實際上是富春年輕一輩坐而論道、彼此切磋的聚會。在“春水千茗會”上揚名的少年才俊,可以說是真正踏入了富春這一帶的江湖。


    李驚虎看著走在身前的段思青,心中微微失落,自己看著長大的小師妹,如今已經走在自己前頭了。李驚虎對段思青的情愫一直藏得很好,但是今日就像調味瓶子打翻一般,心中五味雜陳的。


    三人來到晴城武館後,段興城運功替陸北遊調息,陸北遊的傷勢也穩定下來。


    過了兩天,在晴城武館的大院裏,陸北遊和段思青兩人分離兩側。兩人手上借持著一把玄鐵長劍。


    段興城坐在主座之上,說道,“思青,與你這剛拜入武館的小師弟過招一二,也讓爹爹看看你的《青城劍法》練到什麽地步了。”


    陸北遊雙目凝神,心中默念《無留劍法》的口訣,雙手握緊口中玄鐵長劍。戰鬥一觸即發。


    陸北遊《踏雪》展開,直奔段思青而去,在空氣中留下道道殘影,手中長劍徑直向段思青刺去。


    段思青靈巧一閃,手中長劍隨勢一轉,兩件劍鋒相接,爆發出尖銳的劍鳴。


    “劍流清溪”,段思青嬌喝一聲,手中長劍匯出三道劍氣劈向撤身後退的陸北遊。陸北遊身上的晴城杉被劍氣劃開了幾個口子。


    段興城坐在主位之上說道,“北遊,不要留手,思青的修為高你一個小境界,你若是再留手可就要輸給他咯。”


    這段思青乃是武道一重樓瞰山樓小成境界,陸北遊初入瞰山境,兩者間在境界上的確存在一些差距,但是武道對敵並非完全看境界比較強弱。比如說那王猛也是瞰山樓小成境界,但陸北遊憑借《無留劍法》便能一擊潰敗王猛,這就體現了武學的重要性。天下武學繁多,但是世人為這些武學劃分了一個等級。天下武道典籍,有凡階、化境、聖衍三個層次,每個層次分作九等,一等最佳,九等最次。《青城劍法》乃是凡階一等秘籍,這門劍法的來曆暫且不提,不過段興城堪堪武道三重樓明霧樓的境界,不能將這套《青城劍法》全力施展開來,更摸不透其中的精髓,而段思青拜入春水山莊後,有莊主月元指點,在劍道一途上一日千裏,單單在《青城劍法》上的造詣已經和段興城遑不多讓了。


    陸北遊聞言,向段興城點了點,隻見其周身氣機升起,雙目中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殺氣。


    段思青冷哼一聲,“讓你剛才小瞧我,冷木頭”,縱步向陸北遊一劍刺去。陸北遊縱身一閃,反手一劍遞出。劍尖讓蘊藏著無窮的氣勢,如同池中長龍般直上九天,段思青美目一縮,急忙橫劍一擋。陸北遊長劍劍尖一撞,段思清手中長劍一震。她隻覺虎口一麻,手掌一鬆,手中長劍“砰”的一聲墜落在地上。


    陸北遊長劍橫在段思青玉頸上,這一戰段思青落敗。


    “哼,一定是我粗心大意了,我們來日再比,我一定好好教訓教訓你”,段思青嗔怒道。


    “思青,別鬧”,坐在主座上的段興城起身來到陸北遊身旁,“北遊啊,你這套劍法頗是玄妙,劍勢綿長不定,時而又有氣吞山河的威勢,但是段叔有一點要指出,你這套劍法走的是意氣心劍的路線,但是北遊你似乎心中有所牽掛,故而不能此劍招上有所進境。我若所料不錯,北遊你已經困擾許久了吧。”


    且說這武技修煉也有幾個等級劃分,自下而上分為“初窺門徑”、“登堂入室”、“爐火純青”、“登峰造極”、“出神入化”五個等級。先前陸北遊已將《無留劍法》修到了“初窺門徑”的境界,卻再也不得進境,也頗為疑惑自己的問題。


    “段叔指點,北遊感恩在心”,北遊眼中一亮。自己近來掛慮太多,反倒落了下乘,在武道上一往無前的信心有些黯淡。適才在陸北遊眼中閃過的那一抹亮色,正是陸北遊重新找回了在武道上的道心。


    “哼,說來說去,爹你就是在誇他的劍法厲害,那我的呢,這可是爹傳給我的《青城劍法》,要是比不上他的,我就找師傅重新要一門。”


    “哎,思青可別惱,爹的《青城劍法》哪裏差了,適才你們對敵,我發現北遊的《無留劍法》重在氣機,而《青城劍法》重在形意,你們二人磨練一二,可以出一合招。北遊,來,你來使出《無留劍法》,我以《青城劍法》給你輔招。”


    陸北遊點了點頭,施展出了《無留劍法》,段興城雙目一凝,身形遊走,配合著陸北遊的劍招,陸北遊和段興城兩人的劍法劍招好像產生了若有若無的一絲聯係,一招一式都契合天地。


    “北遊,斬”,段興城大喝一聲,陸北遊聞聲順勢提劍一斬,斬出一道磅礴的劍波,轟碎十丈外擺放著的平日裏供武館弟子磨練拳腳功夫的木人。


    二人收劍而立。段思青在一旁笑著說道,“爹啊,這是什麽劍法。”


    “這是與你這陸小師弟合擊的劍法,至於名字嘛,氣機取自《無留劍法》,形意取自《青城劍法》,便叫他《留青雙劍》,北遊你看如何”,段興城向陸北遊問道。


    “全憑段叔叔做主”,陸北遊恭敬道。


    “好好好,爹我也要學”,段思青急忙道。


    “那你可得跟你陸小師弟好好交流咯”,段興城笑著說道。


    “哼,誰要跟這個冷木頭交流,不學了”,段思青看到陸北遊的死人臉就來氣,垛了跺腳,回房去了。


    “北遊啊,你也歇息一番吧”,段興城交代了幾句,便也出去了。


    陸北遊回到房中,心中回想前幾日與王猛、鄭嘯交手之事。


    “那一日被那王猛偷襲,雖說是無心之失,但是我的弱點就是體質太弱,若是遇到像李師兄這樣的淬體高手,說不定會吃大虧”,陸北遊在心中想到,突然靈光一閃,“對了,那刀客送我的《玉石訣》好像就是淬體功法。”


    陸北遊從懷中取出那本柳三生贈送給他的功法《玉石訣》,翻閱起來。


    《玉石訣》,凡階七等淬體功法,以氣機並以藥物蘊養體中精元,共有三個層次,第一層次為青玉體,可肉掌斷筋骨;第二個層次為白玉體,隻手破鐵甲;第三個層次則為金玉體,可寸指碎山石。修煉《玉石訣》需要一味“玉靈花”的藥草,每日用此藥草浸泡身體,再以靈力滋養,加以時日便可修成青玉體,至於白玉體、金玉體,此處就先不提了。


    “看來要去那藥鋪走一趟了,隻是帶來的銀兩已經不剩下多少了,罷了,先去瞧瞧再說”,陸北遊心中已有了思量,便起身出了晴城武館,往鎮上的藥鋪去了。


    出雲村,秦家小院。秦龍生正坐在家中,秦爾雅在一旁收拾家務,“爾雅啊,爹過幾日要去一趟青嶽鎮,你可有什麽東西帶給北遊。”


    “這是前些日子爾雅織的衣服,再過些日子就要入冬了,還請爹爹替我帶給北遊。”


    “你啊,對你爹我都沒這麽好,這小子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秦龍生笑罵道。


    青嶽鎮上獨有一家藥鋪,名叫杏林堂,平日裏出售一些尋常藥材。陸北遊進了這杏林堂,堂中隻有一個五歲左右的小姑娘。


    “小姑娘,藥鋪掌櫃在麽”,陸北遊輕聲問道。


    “爺爺出門采藥去了,還有半個時辰呢”,白墨兒眨了眨眼睛,俏皮道,“哥哥,可以陪我說說話麽。”陸北遊看著眼前小女孩水汪汪的眼睛,想起了小時候的那個有秦爾雅陪伴的雨夜。


    “你叫什麽名字”,陸北遊走到櫃台前。


    “我叫白墨兒,哥哥叫我墨兒就好啦。我爺爺就是這家藥鋪的掌櫃,大哥哥要抓什麽藥,可以問墨兒,”白墨兒睜著大眼睛,好奇地看著陸北遊。


    “我要抓幾味玉靈花,墨兒你知道麽”,陸北遊看著眼前小姑娘這般熱情,先前的拘謹也放鬆下來。


    “那是強健體魄的藥草呢,聽爺爺說現在修習武道的人大多數都走凝神的路數,淬體的路數已經很少有人走了,後院還有一盆,我這就去拿來。”她進了後院,不一會兒,就捧著一株通體血紅的三葉花回來。


    “隻要將這株玉靈花放到熱湯中,可以鍛煉筋骨體魄,聽爺爺說那滋味可不好受哦,哥哥要走淬體一道麽。”


    陸北遊摸了摸白墨兒的腦袋,笑道,“是啊,哥哥可不怕呢,再大的痛苦也能熬過來,墨兒,這玉靈花多少錢呢?”


    “墨兒不要哥哥的錢呢,這玉靈花是墨兒自己栽培的。爺爺不讓墨兒出去玩,墨兒希望哥哥以後能常來藥鋪裏陪墨兒說些話呢”,白墨兒嘟著嘴,用一種充滿著渴望的眼神看著陸北遊。


    陸北遊心裏一軟,連忙說道,“那可不行,哥哥不能白拿你的東西。墨兒喜歡泥人嗎,下次哥哥來的時候給你帶一個泥人來。”


    “好啊,好啊”,白墨兒欣喜地拍了拍手掌,但就在此刻異變陡生,她突然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口中不斷有白沫冒出,臉頰上浮現出一條條詭異的青紫色紋路。


    “墨兒,你怎麽了”,陸北遊看到這一幕心中大驚,。


    “不要碰她!”,門外卻傳來一聲滄桑的大喝。


    一個背著背簍的麻衣老者走了進來,手掌貼住白墨兒的百會穴,隻見白墨兒氣息穩定了下來。


    “哎,這孩子”,隻見那老者自言自語道,“這位少年人你是?”


    白非才發覺自己不認識陸北遊,先前全身心都在白墨兒之上,倒是忽略了眼前這個年輕人。


    “這,想必您就是墨兒的爺爺吧”,陸北遊將先前經曆和白非一說,臉上也有幾分自責之色。


    “哎,小友這事兒並不怪你,隻是墨兒生來命苦啊”,白非錘了錘木板,以發心中的不忿。


    “白爺爺,墨兒這是怎麽了”,陸北遊疑惑道。


    原來這白墨兒生下來的時候,左肩上有一太陽胎記,曾有遊走江湖的道士說白墨兒乃是古籍中的“九陽體”。九陽體陽氣極盛,可偏偏白墨兒是女子之身,故而這些年來在白墨兒體內有兩股勢力彼此爭鬥不休,一股便是“九陽體”代表的剛烈陽氣,另一股便是白墨兒作為女兒身的“先天陰氣”,兩者爭鬥到極致時,便會讓白墨兒遭受陰寒纏身之苦。適才白墨兒去搬那玉靈花,這玉靈花屬陽性,便引動了白墨兒體內的“九陽體”。


    “那如何才能治好墨兒呢”,陸北遊靠近了墨兒幾分,眸子裏透著幾分心疼。


    “治好墨兒方法隻有兩種,第一種方法難於上青天啊,便是請武道九重樓開陽樓的至尊將墨兒“九陽體”的體質剝離,可自從大夏神器被篡奪,天下氣運流轉,當今江湖武道六重樓棲霞樓小尊都不多見,更何況是那開陽樓的至尊,第二種方法便是尋一味名叫“陰陽融靈草”的藥草,藥草自上而下分為一品至九品,這陰陽融靈草不過是七品藥草,但卻異常稀有,故而十分珍貴,我尋了大半個天齊山脈還不見它的蹤跡。”


    “陰陽融靈草?這名字好耳熟啊,我好像在哪聽過”,陸北遊喃喃道。


    “什麽小友,你竟然聽過這方藥草?”,白非一急,抓住陸北遊的手腕,陸北遊懷中有一塊玉佩掉落下來。


    這塊玉佩正是陸北遊被黃朝帶回村子時,身上所佩戴的白玉。這塊玉佩掉到了熟睡的白墨兒臉頰邊上,發出淡藍色的光芒,白墨兒臉上的青紫色紋路被這光芒照耀後,消失不見。


    “這,這,”,白非湊近一看,嘴巴張大得可以塞下一個雞蛋了,指著這塊玉石,大驚道,“這是太白冰玉!”


    “前輩,這玉石對墨兒的症狀有所幫助嗎,這樣的話,我就把這玉石送給墨兒吧”,陸北遊輕聲說道。


    “不可,小友可知道這太白冰玉是何物?這太白玄玉隻有在遼東太白山巔千年冰層十丈深處才可以尋到如此大小的太白冰玉,此物太貴重了,不知小友從何而來。”


    “這是我父母親留給我的”,陸北遊說道,“如今有了一些父母親的消息,過一段時日便會去尋他們,這玉佩送給她好了,前輩莫要再推辭了。”


    白非聞言,老淚縱橫,向陸北遊拜了兩拜,“老朽替墨兒謝謝少俠了。”


    白非看著沉睡中的白墨兒,心中感慨道,“小公主,皇天不負有心人啊,終於讓老奴替你尋得了一絲生機。”


    陸北遊回到晴城武館,將玉靈花放入準備好的熱湯中,熱湯一瞬之間就變成了血紅。陸北遊浸入其中,頓時好像有千萬隻螞蟻爬過他的皮膚,經脈之中的血液如同發瘋的雄師咆哮著胡亂衝撞。他緊咬牙關,眉頭緊促,額頭有粒粒汗珠滲出。一刻鍾之後,陸北遊氣息平穩下來,小麥色的皮膚透著幾分淡青,這是初入“青玉體”的跡象。


    “陰陽融靈草?正是那夜玉簫生提到過的草藥,難道是那株……,看來要回一趟出雲村了”,陸北遊心中已有了決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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