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兄弟,你先走,這些人不敢把我怎麽樣”,李驚虎一掌推開擋在身前得青蛇幫幫眾,直奔陸北遊。


    陸北遊此刻渾身上下熱血沸騰,紅著臉吼道,“李大哥,我不走。你我雖萍水相逢,那我陸北遊也沒有拋下兄弟自己苟活的道理。”


    “哈哈,好,你我今日戰個痛快。”


    兩人背靠背,各自抵擋著青蛇幫幫眾的刀鋒。雖說今日隻不過是第一次相見,但都是豪俠之人,一見如故,皆將自己的後背托付給對方。這人世間的情義倒是有趣得很,有些人認識了半輩子,還不能完全信任,而有的人隻需要一眼,便可將身家性命托付給他。


    好虎終究架不住群狼,陸北遊憑借《無留劍法》氣息綿長的優勢還能拖延片刻,但李驚虎走的本就是外家路數,一招一式,頗耗氣力,鏖戰良久,體力已經捉襟見肘,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李驚虎手臂上已經多了幾道刀傷,鮮血流淌不止。陸北遊《踏雪》身法展開,青蛇幫眾人十刀中有九刀連陸北遊的衣角都沒摸到。


    陸北遊越戰越酣,不知疲勞地揮舞著長劍。就在此時,一名青蛇幫幫眾趁李驚虎舊力剛盡新力未生之時,從背後一刀砍出,在李驚虎背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傷疤。鮮血飆射,李驚虎胸中吃痛,半跪倒地。


    “不要殺他,這李驚虎是段興城的徒弟,殺了他會給老爺惹麻煩”,雷豹招呼道,“給我把這個小子擒住,等他落到我的手裏,我要好好地編排他。”


    見李驚虎已經倒地,青蛇幫幫眾皆朝陸北遊殺將過去。


    “李大哥!”,陸北遊悲呼道。眼前的這一幕讓陸北遊想起了那天日暮江上,黃朝浴血與黑蛟激戰的場景。


    “陸兄弟,別管我,你,你快走”,李驚虎臉露猙獰,嘶吼道,鑽心的痛讓他說話都有些費力。


    “啊!”


    突然,陸北遊的眉心處浮現出一道淡淡的血紅印記,一股磅礴的氣息從陸北遊身上升起。這道血色印記正是先前黑蛟江遊兒的那滴精血氣息所化。因為精血所含能量太巨大,江遊兒便將這滴精血封印在陸北遊眉心。今日,陸北遊想起心中悲痛,心神湧動,封印受到幹擾,有一絲精血氣息溢出。


    然就這一絲的氣息,令陸北遊的氣息瘋漲,硬生生地破入武道一重樓瞰山樓。陸北遊雙目赤紅,揮手一劍斬出,玄鐵劍微微震顫,卷起一道劍氣,射入人群之中。劍氣轟然炸開,眾多青蛇幫幫眾被氣浪擊倒在地。


    陸北遊轉頭看向雷豹,雷豹見狀,臉上不禁浮現出一抹恐懼,手中的樸刀都拿不穩當,一邊退後一邊顫抖道,“你到底是人是鬼,不要過來。”


    陸北遊一步一步走向雷豹,雷豹退後直到牆角。陸北遊雙目化作一片深紅,提劍向雷豹斬去。


    倏忽之間,一枚飛鏢破空而來,格擋了陸北遊手中的玄鐵劍鋒。陸北遊抬頭望去,隻見玉簫聲身負古琴,踏空而來。


    “是你,我殺了你”,陸北遊大吼道,劍指玉簫生。


    玉簫生眉頭微蹙,看到陸北遊眸子赤紅,出聲道,“你這番模樣倒是有些怪異,不過再怪異,也是我的手下敗將。”


    玉簫生盤膝坐下,背上古琴飛到麵前,雙掌一按,琴音激蕩,直衝陸北遊。陸北遊隻覺頭腦一震,好似有千萬道琴音從八方四麵滾滾而來。


    陸北遊的雙眸血色漸漸褪去,神色中透著一股呆滯。就當陸北遊眼中的血色要徹底消失之中,那一雙眸子中閃過一道精光,原本褪去的血色再次充滿了整隻眼眸,陸北遊《踏雪》展開,移形換影之下,靠近盤膝而坐,閉目彈琴的玉簫生,赫然便是一劍砍下。


    玉簫生眼皮微微一跳,左手繼續撥弦,右手一指點出,指尖處有氣機流轉。玄鐵長劍砍在氣機上,便不得寸進。


    陸北遊右臂青筋暴起,血眸之中閃過一絲狠辣,握劍用力向下一壓,玉簫生指尖的那團氣機竟然被劍鋒斬斷兩寸。


    玉簫生左手撥弦速度越來越快,右手指尖的氣機又壯大了幾分。


    “啊”,陸北遊發出驚天怒吼。琴聲淹沒在了陸北遊的吼聲中。


    說時遲,那時快。隻聽“嘭”的一聲,古琴琴弦繃斷,陸北遊手中劍鋒絞碎了玉簫生指尖氣機,玉簫生縱身一躲,卻仍被玄鐵長劍斬出一道口子。


    “你,這怎麽可能,這不是你的力量”,玉簫生左手捂著右臂,驚恐道。自己雖然修為被壓製,但仍然是瞰山樓巔峰境界,而陸北遊先前連武道一重樓都不是,怎麽是自己的對手。


    陸北遊默不作聲,提劍又向玉簫生衝去,勢要一劍取玉簫生性命。


    “小子怎敢”,一聲怒喝遙遙傳來,聲浪凝成的氣機直撞在陸北遊胸口。陸北遊隻覺身形一滯,胸口一緊,噴出一口鮮血。


    聲影剛落,一個巨大的身影飛身而落。來人正是雷恒。雷恒乃是武道三重樓明霧樓的高手,已經可以聚音成線。


    陸北遊從地上爬起來,英俊的麵龐上已經沾滿灰塵,顯得有幾分狼狽。


    “你自己束手就擒吧,若是說出那株藥草的消息,我留你一個全屍”,雷恒睥睨道,周身散發著一種上位者的氣息。


    陸北遊剛才身受雷恒一擊,氣息衰弱下去,神智清醒了幾分,“要我束手就擒,絕不可能。”陸北遊又看向天空之中,“老頭子,讓你失望了,下輩子北遊再做一個大俠。”


    幾千裏之外,正在大周西疆群山中奔走的黃朝打了一個噴嚏,“是誰,在咒我死啊,要是讓老頭子知道了,一定要好好地料理他。”黃朝又歎了一口氣,看向東方,“不知道遊小子怎麽樣了。”


    再說青嶽鎮之中,陸北遊如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倒飛出去,摔落在街邊的酒架上,酒架上的木桶紛紛碎裂。


    雷恒撫掌而笑,“本座的碎空掌可不是鬧著玩,再有一掌,你五髒六腑必將碎裂。”


    就在這時,虛空之中,一道青光閃過,雷恒瞳孔一縮,驚道,“《青城劍訣》!”


    一柄通體碧青,劍身紋有青蛇的長劍破空而來,刺入石牆之中。


    一個劍眉星目的中年漢子踏空而來,這人正是晴城武館的館主段興城。


    “小兄弟,你沒事吧”,段興城看向剛從地上爬起來的陸北遊。


    陸北遊見來人是友非敵,便答道,“多謝前輩,晚輩沒事。”


    “你先調息一二,這人交給我對付。”


    陸北遊不再多言,


    段興城看到倒在地上血流不止的李驚虎,一腔怒意騰然而生,“雷恒!你竟敢傷我徒兒!”


    雷恒倒也不懼,緩緩說道,“我雷府要拿這小賊歸案,你徒兒百般維護這小賊,阻礙我雷府行事,不過是咎由自取。”


    “你,你這手下敗將,竟然口出狂言。當年你負了青兒,今日舊賬新賬一起算”,段興城怒喝道。


    雷恒冷然一笑,“我《碎空掌》已經大成,怕你不成。”


    且說雷恒多年來修煉的武技《碎空掌》先前因為有一頁殘缺,終究不能修入大成境界。前些日子玉簫生來到了青嶽鎮,許諾了雷恒百般好處,還幫雷恒帶來了完整的《碎空掌》。雷恒自此如魚得水,《碎空掌》終於大成,修為也更上一層樓。


    段興城伸手一招,那插入牆壁中的青劍飛回段興城手中。段興城提劍騰空,雷恒也飛身有迎上。段興城一劍劈出,雷恒靈巧地一躲,身上的贅肉如海浪般翻滾了起來,隨即旋身推出一掌。


    段興城見一劍劈空又有掌氣起來,急中向後一個鷂子翻身,反手背劍,雙目凝神,一掌推出,與雷恒對了一掌。


    掌力相接處,有層層氣浪波蕩而生。氣浪席卷開來,巷子裏的雜貨爛木全部衝天而起,一瞬間化作齏粉。


    兩人掌間氣機攀升到極致,轟然炸裂開來。兩人各自撤身後退,與對方拉開距離。


    段興城與雷恒皆噴出一口鮮血。


    段興城握緊長劍,憤恨道,“原來你已經入了明霧樓巔峰境界,哼,這世道真是可笑,如你這般的惡人,竟然可以觸摸到半尊境的門檻。”


    “蒼天不公!”,段興城手握青劍,周身籠罩著一道青色的光,旋即一劍刺出,一道青蛇模樣的劍氣直衝雷恒。


    且說段興城和雷恒在這青嶽鎮地界上鬥了三十多年,兩人皆是武道三重樓明霧樓大成境界。這武道境界有九重樓之外,每一重樓皆有小成、大成、圓滿之分,圓滿即巔峰。兩人武道修為相同,自然鬥得不分上下,但段青城憑借《青城劍法》之威還能壓雷恒一頭,如今雷恒的《碎空掌》也已經修煉到極致,還破入了明霧樓巔峰境界,已勝了段興從一籌。


    那道青蛇劍氣直奔雷恒,雷恒兩掌疾速推出。兩隻巨大的肉掌凝聚起磅礴的氣機,轟然發出。那橫衝而來的青蛇劍氣形影一滯,自蛇頭至蛇尾寸寸斷裂,在虛空之中湮滅,氣機消散。


    雷恒乘勝追擊,拖著山嶽一般大的身子,飛到空中,居高臨下向段興城拍出兩掌。雄渾的掌力橫壓而賴,段興城怒目圓睜,額頭上汗珠炸開,手中青劍上有綠色的能量流轉,口中怒喝道,“青木參天。”


    下一刻,在段興城身前一丈處,一尊通體青色的參天古樹虛影拔地而起,雷恒拍出的兩道掌力氣勁好像紙糊一般,被這古樹虛影一觸穿破。


    雷恒雙眸一縮,隻見他深吸一口氣,臉上的橫肉抖了三抖,肥胖的身子前傾,雙掌全力推出,比先前還有雄渾三倍有餘的氣機凝成一個巨大的透明手掌,迎上那青木虛影。


    透明手掌與古木虛影相撞之後,轟然炸開,街道閣樓上的青瓦全部淩空飛起,轉而碎裂成塊。


    雷恒飛身落下,巨大的身體讓地麵都抖了抖。隻見他開口說道,“青兒竟然將青木劍絕式傳給了你,哼,真是明珠蒙塵,今日我便把青兒的青木劍拿回來,你段興城,不配此劍。”


    這青木劍便是先前提到的段興城手中的那把劍。


    段興城右手虎口開裂,內裏鮮血淌出,手中青木劍此時光澤黯淡,剛才那招“青木參天”乃是以青木劍身為載體引動天地氣機所發出,乃是頗為消耗力量的絕招。


    “青木劍是青兒最後的遺物,想要拿走,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此刻,先前受了傷的玉簫生已經恢複過來,雷恒轉過頭對一旁調息的玉簫生說道,“玉小兄弟,那小賊適才身受我一掌,此刻還未恢複過來,又失去了先前不屬於他的力量,就交給你對付了。”


    玉簫生麵色鐵青,適才被陸北遊打得如此狼狽已被他視為奇恥大辱。玉簫生眼神之中透出一絲冷意,作揖道,“雷幫主放心,這次我絕不會放過那小子。”


    玉簫生說完便向陸北遊走去,雷恒與段興城又戰在了一起,段興城招式之中已暗含死誌,反而讓雷恒打得束手束腳,故而二人來來往往五十回合,不分上下。


    “小子,你把我激怒了”,玉簫生怒道。


    “哼,手下敗將也敢猖狂”,陸北遊踉蹌起身,雖說受了不輕的傷,可這氣勢可不能失了。黃朝曾說,高手間的較量,一旦失了勢,便已經輸了半分了。


    玉簫生睚眥欲裂,大吼一聲,“開!”


    話音剛落,玉簫生氣息猛漲,從武道一重樓瞰山樓高歌猛進,直到武道二重樓滄海樓小成境界才停下。


    “這一次再開封印,若是再找不到陰陽融靈草,我必然會被那陽毒所傷。但是這小子真是欺人太甚,父親,恕簫兒魯莽了”,玉簫生在心中暗暗想到。


    且說臨安城外三裏的天莫山上,玉心宗宗門大廳中,一個麵淨如玉、書生模樣的中年人坐在主座之上,此人正是此前提到的“玉麵郎君”,玉聽笛。


    玉聽笛望著手中碎裂的素白珠子,眉頭緊鎖,口中喃喃道,“簫兒竟然解開了封印,莫不是遇到了什麽危機。事關重大,看來要勞煩兩位師叔走一趟了。”


    玉聽笛走出大廳,往後山走去。


    這一日,有兩個白袍老者一人騎牛,一人騎羊下了天莫山。


    且說青嶽鎮街道上,玉簫生觀海樓的氣息漸漸穩固,隻見他身影一閃,在空氣中留下道道殘影,直奔陸北遊而來。


    說時遲,那時快。陸北遊正要旋劍禦敵,玉簫生竟然已經到了陸北遊更前,他右掌裹挾著一團罡氣,握住陸北遊手中的玄鐵劍劍身,轉而一折,隻聽“砰”的一聲,這把陪伴了陸北遊一個月光景的玄鐵劍斷成兩截。玉簫生緊接著左掌推出,印在陸北遊胸膛之上,氣機直絞陸北遊內中血肉經脈。


    陸北遊噴出一口鮮血,麵色倏忽蒼白了下來,宛如一個泄了氣的皮球,軟軟地癱倒了在地上。


    “螻蟻,真以為憑借著外力就能勝過我”,玉簫生語氣中透著不屑,一腳踢在陸北遊的身上。陸北遊悶哼一聲,無力反抗,滾了出去,撞翻了路邊的酒桶。


    玉簫生並未停下腳步,“今日就讓你嚐嚐什麽是生不如死的折磨。”玉簫生雙手一招,隻見他右手縈繞著一團白色氣機,左手則是一團黑色氣機。


    “一旦中了這陰毒、陽毒,白晝便會自覺冰寒九幽,夜晚又要受赤獄焚心之苦,哈哈哈哈,好好品嚐吧”,玉簫生麵容扭曲,眼眸中恨意無限,仰天大笑。


    “去!”,玉簫生兩掌正要發出黑白氣機,黑暗中忽然傳來一聲大喝,“豎子爾敢。”


    這吼聲中蘊藏著一股獨霸天下唯我獨尊的氣勢,玉簫生隻覺頭暈眼花,心中生不起一絲反抗的念頭,兩掌中的氣機陡然消散,堪堪向後退了二十丈才緩過身來。


    秦龍生身著青衣,飛身而下,左手拿著一把虎頭鎏金槍,右手則是一把龍頭燙銀槍。


    秦龍生看向昏迷不醒的陸北遊,眼中升起一絲憤怒,轉而又看向已經被雷恒壓製的段興城,心中想到,“看來要盡快帶北遊回去,他的氣息太過紊亂了。”


    且說陸北遊先前中了雷恒一掌,已是傷及五髒六腑,又吃了已是觀海樓的境界的玉簫生一掌,可謂是雪上加霜,周身經脈中有幾處氣機淤塞不同,卻又有幾處氣機如同無頭蒼蠅般亂撞,時間一久,必將傷及根本,為武道根基留下隱患。


    “段兄,你退到一邊,這人我來對付”,秦龍生像玉簫生拍出一掌,頭也不回地加入了雷恒與段興城的戰圈。


    玉簫生看著那道由磅礴氣機凝聚而成的掌印,目露凝重,趕忙提起氣機,雙掌推出,與那掌印正好相接。玉簫生掌麵不斷有氣機生成,轉而被那掌印磨滅,堪堪十息,玉簫生已是汗流浹背,額頭上不斷有豆大的汗珠落下來,玉簫生的衣衫在氣浪中沙沙作響。又過了五息,那雄渾掌印終於消散,玉簫生精疲力竭,半跪在地上,大口地喘著粗氣,可以說是萬分狼狽了。


    另一處,段興城已是強弩之末,聽聞秦龍生來救,趕忙旋身,隨即手中青木劍虛晃一招,雷恒撤身一躲,段行城趁機與雷恒拉開了三丈。


    “秦大哥小心,這雷恒已是明霧樓巔峰境界,武技《碎空掌》已然大成,迫使棘手”,退到一旁的段興城出言提醒道。


    “無妨,段兄弟,你帶著驚虎和北遊先走,我隨後就來。”


    “想走?門都沒有。”


    雷恒看這來人麵生,又不將自己放在眼裏,一時間怒從心起,嗬斥道。


    秦龍生雙槍緊握,看向雷恒,星目之中蘊藏著中不可言說的霸氣,雷恒看到這目光,心中不由一緊,向後退了一步。


    “看槍”,秦龍生右手龍槍一槍刺出,雷恒側身一躲,本想著要回秦龍生一掌,卻不料秦龍生左手虎槍陡然一掃,雷恒連忙向後傾倒。


    要說這單槍講究的是靈巧,雙槍講究的是氣勢,舊招一落,新招立馬跟上,如梨花暴雨般,連綿不絕,端的是淩厲氣機會。而秦龍生本就善使雙槍,先前黃朝又將《霸經》傳授給他。這《霸經》講究的就是一個“霸”字,霸道天成,秦龍生修煉此經兩月有餘,周身上下已經可以自然而然地流露出霸道的氣質。一時間,秦龍生雙槍刺、掃、挑、追、橫、招式連綿不斷,雷恒被死死壓製,毫無喘息之機,打得頗為憋屈。


    “閣下是何方高人,雷某先前有眼不識泰山,還請道友不要與雷某較真”,雷恒越打越處境不妙,便開口示弱,意欲與秦龍生罷手言和。


    秦龍生並不回話,槍招仍不曾斷絕。雷恒也是泥人尚有三分火氣,何況是個縱橫青嶽鎮十幾年的青蛇幫幫主呢。


    雷橫使出吃奶的勁,終於在秦龍生連綿的槍勢中捕捉到一絲間隙,一掌向秦龍生印去,秦龍生趕忙變招,也是一掌推出,這肉掌裹挾了無窮氣機之外,卻又有一種霸意凜然的氣息。


    這股霸道的意誌竟將雷橫的掌中氣機削弱了三成,兩掌相接,秦龍生屹然不動,雷恒卻是悶哼一聲,退出兩步,嘴角有鮮血滲出。


    這時,隻聽“滴滴答答”的聲音,昏暗的天幕開始有雨珠落下。倏忽之間,變成滂沱大雨。雨珠落在秦龍生麵龐上,襯出幾分堅毅,反觀雷恒卻是有幾分狼狽。


    雷恒感受著體內的紊亂氣息,大驚道:“你竟然是武道四重樓聽雨樓,小尊境界,這段興城怎麽會結交你這般的人物。”


    秦龍生漠然開口,“既然知道了,還不快滾。”


    “閣下,山高水長,我們日後再見”,雷恒丟下一句江湖話,招呼著一旁看呆了的雷豹和青蛇幫眾人收隊回府。


    玉簫生此刻也站了起來,望著秦龍生說道,“此時玉某定不會這樣算了。”


    秦龍生雲淡風輕道,“你盡可叫你的宗門長輩前來,秦某定當奉陪。”秦龍生的話語中若有若無地透著一絲霸道的氣息。


    “哼”,玉簫聲冷哼一聲,撿起散落在破了弦地古琴背在身上,便疾步跟上了青蛇幫眾人。


    且說待到雷恒、玉簫生一群人退去後,秦龍生也轉過身,往城南走去。秦龍生的身影莫沒入黑暗中,街道上回蕩著還有殘破木架相互支撐而發出淒涼的“吱呀吱呀”的聲音,橫七豎八地散落著青蛇幫幫眾的屍體,天空中有幾隻通體漆黑的寒鴉飛過,陰雲遮蔽住了天邊那一輪皎潔的明月。


    青嶽鎮人對這種場麵早已是見怪不怪,晴城武館和青蛇幫常有火並之事發生,青蛇幫端的是人多勢眾,晴城武館依仗的則是手下弟子武藝高強。要說這一幫一館的淵源還要從十八年前說起。


    要是說陸北遊和李驚虎是初次相識,李驚虎竟然舍命相救,後又有段興城趕來支援,除去秦龍生的關係、陸北遊的豪俠之氣,自然還有一番緣由。


    十八年前,也就是大夏朝陽觀三十年,青嶽鎮上有著“南段北雷”的一段佳話。這“南段”便是指鎮南的段興城,而“北雷”則是指鎮北的雷恒。那時候段雷二人相貌俊俏,皆是一等一的美男子。二人在武道一途上頗有天賦,不過二十歲的年紀就已入了武道二重樓觀海境。雷恒的父親本是這青嶽鎮的鄉紳,為人樂善好施,雷恒在武道一途將貧苦出生的段興城作為了自己的對手。既是對手,也是朋友,雷恒在這青嶽鎮中可以說是“高處不勝寒”,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相當的對手,自然是百般珍惜。二人醒時坐而論道,醉時捏花作詩,倒是好生快活,然而在三年後,也就是大夏陽觀三十三年,生了變故。


    大夏陽觀三十三年,大夏朝神器崩塌,天下動亂。雷恒的父親雷員外從富春城購置了幾十石食鹽準備運回青嶽鎮,不想被一夥山人強盜攔車劫鏢。那一日,雷員外並未帶上多少護衛,隻有十人而已,不過武道一重樓瞰山樓境界,而那一夥強盜足有百十號人,其中瞰山樓境界的就有二十幾人,雷員外本想解釋懇求一二,不想那夥強盜不由分說便動起手了。雷員外不會武功,在混戰中,竟生生被這夥山人強盜亂刀砍成了肉泥。


    那夥強盜乃是青嶽鎮三十裏外虎頭山虎牙寨之人,平日裏有官兵圍剿,不至於興風作浪,但是在這神器崩塌、江山易主的年月,官兵早已是焦頭爛額,哪裏還有餘力去對付這一幫草寇呢。於是這幫草寇便下山打家劫舍,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這虎牙寨的大當家孟邪虎乃是武道二重樓觀海境巔峰的武者,在虎牙山地界算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手了。


    雷員外的頭七,風雷大作,大雨傾盆而下,有一黑一白兩道人影殺上虎牙山。這黑衣正是段興城,而這白衣則是雷恒。虎牙寨大寨主早已帶著一隊人馬下山,寨中還有九百多人,未入武道者或是瞰山境武者皆有之。段興城、雷恒一人一劍在人群中穿梭,一隻隻頭顱淩空揚起,鮮血隨著雨水染紅了虎牙寨的山門。這一日,虎牙山寨眾共計九百五十七人,無一生還,又有兩劍並肩下虎山。


    “段叔叔,那後來呢,那雷恒為何成立了那青蛇幫,成為這青嶽鎮鄉人畏懼且記恨的大惡人呢?”城南晴城武館中,陸北遊與段興城盤膝對坐。陸北遊此刻眉頭緊鎖,著實想不通前幾日那身材如山嶽、心狠手辣的雷恒在年輕時候竟是那般風流倜儻,又有如此悲慘的遭遇。


    段興城歎了一口氣,“哎,這後來的事情真是造化弄人啊。”段興城正要講下去,秦龍生恰巧推門而來。


    “秦兄”,段興城見秦龍生進來,連忙作揖,“前幾日多謝秦兄出手相助,若是沒了秦兄,那一戰還生死未知呢。”


    段興城自那一戰後,一直在閉關療傷,時至今日才出關。


    “無妨,你我同袍之義,這點忙不足掛齒。今日兄弟我倒也開門見山了,不知段兄弟是否方便,讓北遊這孩子在你這武館曆練一番,學一番本事。”、


    段興城聞言,欣然大喜,哈哈大笑道,“好啊,陸小兄弟俠膽義肝,也教老段好生佩服,若是來這晴城武館曆練,老段絕對歡迎。”


    秦龍生會心一笑,“那就麻煩段兄了。明日,我和北遊還要回一趟出雲村,還有一些事要安排妥當,估摸著三日之後便能再來。”


    秦龍生說這話時,用一種複雜的神色看了一眼陸北遊,陸北遊收到目光,不由心中一緊,七上八下的。


    “無妨無妨,我這就去叫人準備酒宴,你我、陸小兄弟都要不醉不歸啊。”


    這一天夜裏,陸北遊、秦龍生、段興城三人皆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翌日,青嶽鎮外的山間小道上,陸北遊、秦龍生在炎炎驕陽下徒步而行。


    陸北遊此刻有些窘迫,就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臉頰紅紅的,不知道是被這火爐子烤紅了,還是那昨日的酒水後勁所致。


    秦龍生雖然修為臻至武道四重樓聽雨樓境界,但是酒量實在不怎麽樣,現在還是迷迷糊糊的,突然隻聽他大吼道,“遊小子,是男人!”


    陸北遊聽到這話,心中那是一震,原本微紅的臉一下子通紅,用細若蚊蠅的聲音支支吾吾地說道,“秦叔,我……”


    陸北遊話還沒說完,秦龍生便半醉著說道,“吞吞吐吐地,像不像個男人,爾雅可都給我交代了,你這小子,平日裏看你沒頭沒腦的,竟然暗地裏把老子的女兒給騙了去,你賠我女兒。”


    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陸北遊突然說道,“秦叔,雅姐姐對我這麽好,北遊一定不會辜負了雅姐姐的!”


    “你這傻小子,還叫雅姐姐,以後要叫雅兒,知道嗎?老子把雅兒的娘親騙到手的時候,可不像你這呆頭鵝,真是不知道雅兒看上你哪點好,去去去,讓老子一個人傷心會兒。”


    秦龍生把頭別過去,心裏不知為何升起一種捉摸不透的擔憂。


    待到夕陽迫近西山的時候,陸北遊和秦龍生終於回到了出雲村。張青水一行人早已在出雲村村口等候。


    “北遊小子,你怎麽樣了”,比先前蒼老幾分的張青水連忙上前問道,言語中透露出關切之情。


    陸北遊笑著說,“沒事,張叔叔你看我硬朗著呢,那傷你的人已經被我教訓過了”


    “哼,你這小子,好了傷疤就忘了疼,要不是我趕到,你這條小命可就丟咯”,秦龍生在一旁半氣半笑道。


    陸北遊聞言一臉窘迫,說不出話來。張青水連忙圓場道,“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北遊小子,以後可千萬別冒這麽大的險了。”


    陸北遊點了點頭,“青水叔,放心吧,沒人能欺負得了北遊的。”


    “是啊,隻有你陸北遊欺負別人的份”,一道黃鶯般清脆的聲音從人群之中傳來。秦爾雅穿著素色長衫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陸北遊看到秦爾雅,俊俏的臉龐微紅,出聲叫道,“雅姐姐,我回來了。”


    “你還知道回來呢,這麽大的事情都不知道和我商量”,秦爾雅嘟著嘴,嗔怪道。


    “雅姐姐,我……”,陸北遊支支吾吾。


    “好了,雅丫頭,回去再教訓這個小子,嘿嘿,爹幫著你一起欺負他”,秦爾雅聽到秦龍生這麽說,一張俏臉刷的一下通紅,連忙背過身朝著家裏跑去了。


    “北遊小子,發什麽呆呢,快追上啊。”


    陸北遊立馬朝人群外追去。


    “雅姐姐,你等等我。”話說陸北遊酒力還沒完全消退,一時間腳步輕浮,使不上勁,追不上秦爾雅。


    秦爾雅進了秦家小院,陸北遊也跟了上來。


    “你剛才叫我什麽”,秦爾雅停下腳步,直盯著差點和自己裝了個滿懷的陸北遊說。


    “雅,雅,雅兒。”這句話好像抽幹了陸北遊的所有力氣,陸北遊說完便把頭埋下去,羞得像個小姑娘一樣。


    秦爾雅聽了,用細弱蚊蠅的聲音俏皮道,“這還差不多呢,以後就這麽叫我,我去為爹爹和你燒晚飯去。這日暮江中的鱖魚可肥美了,還有我前些日子做的桃花酒。”


    這出雲村的桃花酒可是一絕,在青嶽鎮這地界上頗有名氣。黃朝還在出雲村的時候,酷愛喝這桃花酒,最喜歡的便是這秦爾雅釀的桃花酒。黃朝笑著稱讚秦爾雅釀的桃花酒就跟小姑娘一樣,嫩得很。


    秦龍生隨後也回了秦家小院,落日藏在了連綿的西山背後,青灰色的帷幕在天際緩緩展開。秦家小院的桌上擺滿了美味佳肴——糖醋鱖魚、肉炒芹菜、油條包蝦。


    “爹,你和北遊三天後就又要走了嗎”,秦爾雅一邊給秦龍生夾菜,一邊問道。


    “爹和你段叔說好了,送北遊去你段叔那曆練一番,男子漢大丈夫,自然要學一身本事,否則的話,爹都不放心把你交給他”,秦龍生瞥了一眼陸北遊,讓給陸北遊心裏直發虛,隻埋頭顧著吃菜。


    “對了,雅兒,你和北遊上次遇到的那株藥草現在何處,倒是給爹瞧瞧。”


    “在後院呢,這藥草摘回來後,雅兒一直養著”,秦爾雅說起這事兒時,還有些不好意思,臉蛋微紅。


    “嗯,爹去看看,你與北遊好好說說,我可不打擾你們咯”,秦龍生夾了一塊糖醋鱖魚便往嘴裏送,隨即便起身往後院去了。


    秦龍生來到後院,看到那株散發著奇異光芒的“清靈草”。秦龍生湊近一瞧,隻覺一股讓人心神一滯的香味。


    “果然,這株清靈花果然有問題,不對,這不是清靈花,這是,陰陽融靈草!”,秦龍生心中一驚,這陰陽融靈草可不是什麽普通藥草。秦龍生跟隨黃朝修行多年,對這山間奇珍異花也有所了解。要說這陰陽融靈草可不是一般的藥草,其功效倒也是有幾分偏異,可以中和人體內的陰陽失調之症,這陰陽顛倒一般是修煉時,走火入魔所致。


    “聽北遊說,那擊敗他的年輕人曾經追問過他這株陰陽融靈草的下落,看來那人或者那人師門長輩應該有人走火入魔,陰陽顛倒。罷了,這件事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秦龍生心中細想,這株草藥對那年輕人來說意義重大,握在手中關鍵時刻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且說秦家院中,陸北遊喝著桃花酒,“雅兒,這桃花酒可真好喝啊,黃老頭以前總是說你釀的桃花酒好喝,可從不讓我喝。”


    “以後啊,天天釀給你喝,可是這桃花可不夠哦,而且你也要走了”,秦爾雅邊收拾碗碟邊笑著說。


    “等我學成了本事,就回來保護雅兒你。桃花不夠,我可以去采嘛。”


    陸北遊已醉了八分,耷拉著腦袋說道,“桃花嘛,這出雲村到處都是,我替雅兒去采。”


    “你說什麽呢,誰要你去路邊采花了,你采一個試試看”,秦爾雅放下手中碗碟,笑罵道。


    陸北遊雖然醉酒,倒也是反應過來自己言語中的不對,說道,“雅兒,我這喝醉酒了,胡亂說的,我啊,隻要一朵花,這朵花就是……”


    陸北遊話還沒說完,就一頭紮在桌子上。


    “你這呆子”,秦爾雅嘟囔嘴道。


    三天後的夜裏,一輪皎潔的明月掛在天空中,柔和的月光照在一張堅毅的麵龐上。陸北遊一個人扛著包裹走在有灌木叢生的林間,他的腰間佩著一把嶄新的玄鐵劍。前些天與玉簫生一戰,黃朝花了半生積蓄為陸北遊的那把玄鐵劍被玉簫生以掌力擊碎。


    陸北遊看著天邊的明月,又停下身形,轉過頭望著不遠處站著的那個人兒。


    “北遊,明年春節可一定要回來!我等你!”,秦爾雅站在不遠處的山坡上,望著陸北遊,大喊道。


    “雅兒,我一定會回來的,你要等我!”,陸北遊一雙眸子裏透著如鬆間溪流的柔情。


    今夜正是農曆十五,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陸北遊和秦爾雅兩個人雖然隔了幾十長丈的距離,但是兩個人的心已經緊緊貼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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