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雨慢慢淋到他的上半身,丘同棺這才真正認識到什麽叫修羅地獄,他身上剩下的部分,隻要還能有所知覺的地方,都在不停地感覺著劍刃的鋒利,巨大的痛苦,痛得他頭皮直打顫。


    劍雨停了,劍雨淋到丘同棺脖子的位置時,就已然停了下來。


    生死彌留之著,持劍人雙手緊握著那把沾滿了丘同棺鮮血的劍,就要給丘同棺補上最後一劍。


    丘同棺意識迷離,他現在隻能看著,沒法動,也沒法喊。


    血劍猛然刺下,丘同棺慢慢閉上了眼,心中想著:總算。。。結束了。。。


    誰知捧棍人一棍挑出,直接打飛了持劍人的劍。


    兩個人影互看了一眼,各自錯身歸於黑暗之中。


    昏暗的房間裏,充斥的全是丘同棺血液的味道,丘同棺的胸口還在慢慢起伏,每一次胸膛都湧起,就會從他千瘡百孔的身上,湧出數十股的鮮血。


    丘同棺躺在自己的血海裏,漸漸失去了意識。


    因為江刀樓很大,所以江刀樓裏的每一個奴仆,都有一個自己小小的房間。這些房間,以前都是用來招待拜會江刀樓客人的廂房,隻是後來來的人越來越少,這些房間大部分也就改做了他用,而且現在的客人一般也不過夜了。


    其中一間臨江的廂房裏,正躺著一個少年,安靜地熟睡著,突然他的眼珠開始快速的轉動了起來,如同溺水了一般,他猛呼了一口氣,驚醒了。


    醒後的他,跟剛才完全是兩個人,他那臉上一條條恐怖的青筯鼓動地如同小指大小,顯然剛剛經曆一場難忘的噩夢。


    少年的手在抖,腳也在顫,他反反複複地在自己身上摸了一圈,像是要確認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麽殘缺一般。


    慢慢地,他平靜了下來,無聲的哭著,淚泉直往外湧,卻是連一聲抽泣也不曾聽見。


    他下床的時候,身子一軟,直接栽倒了在地上,他扶著凳子,慢慢站了起來,拿起了桌上一封沒有開封的信,撕碎了,直接扔進了火盆裏。


    拉開門,一縷陽光,照在他的身上,他活著,他丘同棺還活著。


    摔上門,丘同棺慢慢向花圃走了去。


    開了園子第一眼,還是能看到蔣伯正躬著腰在侍候花草。


    丘同棺三兩步跑到了蔣伯身邊,喚了一聲:“蔣伯。。。”


    蔣伯手裏正忙著,沒有回頭就說道:“哦,你來啦,昨日我有事出去了一天,走得匆忙,也忘記了跟你說,你一人看顧園子累壞了吧?這兩天你可以休息一下的,反正也沒有什麽大事要忙。”


    關於神塚刀墳的事,他一路想了很多,他差不多都已經做好了準備,要跟蔣伯說清這裏發生的一切,可是話到了嘴邊,他還是吞了回去了,就算是跟蔣伯說了又能怎樣,花癡絕是這江刀樓的主人,蔣伯也一把年紀了,聯想到昨夜在他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這事說出來,無非是要拉著蔣伯一起陪葬罷了。


    丘同棺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已經雙亡了,連他們是什麽樣子,對自己怎麽樣,他都已經記不得了,所以蔣伯就成了這個世上第一個真心對自己好的人,他不能害了蔣伯。


    擔心蔣伯看出來他身上的異常,丘同棺便應付了兩句,從園子裏退了出來。


    丘同棺一人獨自坐在江崖之上,看著猛江發呆,這時昨夜的一幕幕突然在腦中不停地閃現,激起他的頭一陣陣劇痛,丘同棺抱著頭,口中對著猛江發出一陣痛嚎。


    隨著那一聲吼出,那痛苦像是也被吼了出去一般,丘同棺舉起手,在日光下看著自己完好如初的雙手,心中思索著:“昨夜如果還是在夢中,但是那些撕心裂肺的痛楚,卻是留在身上一點都不假。都是一群瘋子!”


    他剛剛想開罵,立馬四周看了一圈,他怕,他怕花癡絕聽見,因為今晚自己還是會被拉去那個鬼地方。


    丘同棺沒有見過海,猛江就是看到最大的海了,一眼望去,江霧飄渺,像是永遠沒有盡頭。


    每次有不開心的事,丘同棺都會江崖上坐一坐,可是這一次,不管坐多久,心中那種屈辱的感覺,都不會減一分半點。


    夜色漸濃,丘同棺心中的恐懼也越來越濃,昨夜發生的事,今夜又要重演。


    丘同棺拖著疲憊的身子,慢慢走回了江刀樓。


    月亮從山上爬了上來,照亮這個寂寞的夜晚,但是月光卻照不亮那間昏暗的房間。


    丘同棺頹然地立在昏暗的房間中,隻是今晚那把古木漆椅上,空無一人,四周暗處,好像還飄動著無數鬼魂。


    丘同棺等了很久花癡絕都沒有出現,也不知一時從哪裏冒出來的勇氣,他對著空空的椅子大喊道:“老頭!!!出來!!!老頭!!!出來!!!”


    高高的閣樓上,驟然一亮,三道刀光飛了下來,眼看他那三道刀光在地上破開恐怖的刀痕,丘同棺嚇得連跑都忘了跑。


    最中間的那道刀光,直接從他雙腿中間穿了過去。


    閣樓上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可惜,隻差一點就把一群廢物的徒弟分了屍,下次,你要是再敢在這神塚刀墳亂哭亂叫,我一定會把你的舌頭切下來,丟進江裏釣魚。。。”


    丘同棺忍著心中的慌亂:“我問你,它們。。。它們。。。為什麽要殺我???”


    花癡絕道:“它們殺你?不,不,不,你想錯了,它們是在教你武藝呢。”


    丘同棺怒道:“教人武藝,需要真刀真槍?它們就是在殺人!!!它們根本就不想教我東西,它們隻想殺了我!!!”


    花癡絕道:“我看它們教得挺認真,挺賣力的啊?唉,你是一定也感受不到它們的苦心不是?”


    丘同棺道:“苦心???他們昨天砍掉了我的耳朵!!!還。。。差點。。。”


    丘同棺越說越氣,雙眼通紅,連呼喚都不順暢了。


    花癡絕道:“還差點什麽?差點殺了你嗎?年青人,你以為這是哪裏?神塚刀墳,你以為是外麵那些三教九流,跟你拿著竹刀竹劍,恩恩愛愛不成?再說了,你對你這些死鬼師傅,是不是要求太高了,它們死了,這其中好多人屍身都化成黃土了,它們說不了話,隻能這樣教你了。真正是絕世武功,往往都是領悟在生死一線。”


    丘同棺道:“我一點武功底子都沒有,怎麽可能學得什麽絕世武功?”


    花癡絕問道:“你沒有武功底子關我什麽事?現在要折磨你的,是你的那些死鬼師傅,小廢物,你還沒有真正體悟到我的手段呢,哈哈哈。。。。。。”


    花癡絕的聲音越來越遠,最終消失了。


    在花癡絕的聲音停下的瞬間,周圍的空氣突然一冷,丘同棺知道它們又來了!!!


    在最陰暗的角落裏,一個鬼影,抗著一把大鐵錘走了出來。


    丘同棺緊張地看著那一人腳步,那人每往前走一步,丘同棺就往後退一步,直到他的屁股碰到了冰冷的牆壁,他才知道他已經退無可退了。


    他開始往兩邊跑去,雖然他不知道這昏暗的房間出口到底在哪兒,但是他相信隻要跑得夠快,就可以少受一些痛苦折磨。


    鬼影卻沒有追,它就看著丘同棺跑向了另一個離它最遠的方位。


    丘同棺看了一下現在距離,若是鬼影想要衝過來,估計也得花上一些時間,到時自己再跑也不遲。


    這時鬼影突然仰天大吼,整個空間開始出現一圈圈元力波,空氣中也跟著出現一股讓人難以抗拒的吸力,丘同棺哪怕整個腳趾都在拚命地抓著地板,仍然是抵檔不住這股引力。


    腳上的靴子磨破了,也磨穿了,腳也磨出了血,丘同棺急忙趴在了地上,開始手腳並用了起來。


    然而鬼影再次一吼,丘同棺的這些掙紮全然失去了作用了。


    丘同棺就像是要掉進了個沙洞裏一樣,急速地向鬼影滑了過去。


    就在丘同棺要滑到鬼影身邊,鬼影一腳踏出,踩出地上,發出一聲巨響,直接將丘同棺震飛了起來。


    鬼影手中的鐵錘也跟著大力擲出,直接砸在了丘同棺的小腹上,一陣骨肉破裂的聲間,傳遍了整個昏響的房間。


    那鐵錘差不多占滿了丘同棺的大半個身子,丘同棺所有肋骨都斷了,口中也跟著噴出一大口鮮血。


    鬼影一步閃出,接住了落下的鐵錘。


    它斜舉著鐵錘,對著穹頂,鐵錘上掛著的丘同棺輕輕滑落了下來。


    鬼影對著丘同棺再次發出一怒吼,丘同棺看著那它那漆黑的喉嚨,又咳出兩口大紅。


    鬼影慢慢走到了丘同棺的身邊,提了鐵錘對著他丘同棺的手砸了下去。


    鐵錘落地的瞬間,丘同棺混身像是被雷擊中了一般。


    一聲淒厲的慘叫,從丘同棺中噴發而出。


    鬼影提起了鐵錘,丘同棺想要抬手,卻發現自己的那隻已經化成了一團肉泥,粘在了地上。


    丘同棺雙眼通紅,怒視著鬼影,鬼影發出一陣陣獰笑,轉身走向了他的另一隻手。


    丘同棺自然知道他接下來要做什麽,求生的本能,讓他爆發出一股巨力,他忍著痛,將自己的手掌從地上扯了起來,一個翻身,連滾帶爬地開始往外跑著。


    丘同棺的血滴得一路都是,鬼影就踩在這些血跡,慢慢跟在丘同棺的身後。


    它好似一點也不急,任憑丘同棺再次跑遠。


    丘同棺縮在一個角落,目光光死死地鎖住鬼影的動作,就等它一會要再吼起來,丘同棺說什麽也要抓穩了,不讓自己被它吸了去。


    可是這次鬼影並沒有吼,那百十來斤的大鐵錘在它的手裏,揮灑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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