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哢、哢、哢——”


    天地間迸發出刺耳的破空之聲!


    木屋震蕩木門炸開,一股寒流瘋狂洶湧而進。陸老板渾身驚顫寒毛炸起,他驚悚回過身,左眼瞳孔張開瞳仁擴散…那深邃的瞳眸深處隻見一道白虹扭曲著紅光衝擊而過,刹那間將他佝僂渺小的身軀完全淹沒吞噬。


    “轟——隆!”


    白虹衝天,劇烈光團衝破天際雲層沒入無盡之上的九天虛空!


    強烈的餘波四散震蕩,地麵白雪翻飛枯枝摧毀,孤零零的小屋被白虹衝擊吞沒,霎那間化作灰湮。


    黑夜,晃如白晝!萬山荒野頃刻被光芒吞噬,一切仿如世界之末日!


    突然變故根本毫無預兆,朦朦朧朧半空中隱約有一道黑影被白虹掀飛,栽落到遠方。


    片刻,天地光芒漸漸消退,白雪幹涸大地龜裂!先前木屋坪地被巨大衝擊炸開一道數十丈深坑,竟未曾留下半點殘墟的痕跡。無辜的凡人隻怕在最初的瞬間就化作一縷灰燼消失了吧…


    遙遙天際,層層烏雲被撕裂百裏露出浩瀚星鬥,在這片天地間風息,雪勢亦漸漸停止了。


    天地,大概這樣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了。


    “咳,咳咳…”


    一陣喘息有氣無力的咳嗽在黑夜中顯得刺耳,極遠處的雪堆下麵翻出一個渾身是血的黑袍身影,他身下壓著兩個小孩,一男一女約莫十歲上下。男人艱難翻起身顧不得身上的血肉模糊探了探身下兩個孩童,鼻息微弱,一動不動大概是昏厥了過去。


    黑袍男人輕輕籲了口氣,眼角餘光看到七八丈外隻落著半截的馬背,血流汩汩那馬早就沒了掙紮。


    男人持著斷戟搖搖晃晃撐身站了起來,披頭散發看不清麵容,一身黑袍撕裂露出破爛的漆黑玄甲…腹部被通透洞穿白骨折斷,森然猙獰,極為恐怖。


    “來…來不及了麽,他怎麽還不來…”


    夜下微風,喃喃的顫音低語。


    若是尋常凡人受了這麽重的傷勢隻怕早就活不成了。黑袍男人毅然站立了片刻,忽然昂起頭,紛亂發絲閃過血眸寒光,他腳步輕挪,身子傾側…


    夜下微風中三道破空箭矢從不同方向飛來,劃在黑袍鱗甲撕裂深痕緊貼著他的肩頭沒入身後的雪地裏。


    黑袍男人啐了口血痰,微弱的顫音對著黑夜中說道:“出來吧…到了這般境地,還躲藏什麽?”


    那聲音很輕,他相信即便很遠很遠也會有人聽的清楚。


    果然便在那聲音剛落遠處雪地飄出數道暗影,那暗影踏雪乘風來勢極快,在黑衣男子昏沉眨眼的瞬間,六道身影落在三丈外的雪地裏。


    黑衣蒙麵,背負長劍,三丈之外的雪地上來的已然出現六人。


    黑袍男人站在原地,眼眸泣血視線開始變得模糊。他眯著眼睛也不必再去看,低頭撕扯著唇角沙啞的道:“你們啊…一起都來了,蒙著臉…是怕我認出來麽?”


    六人互相看了一眼,眼神流轉,沉默了片刻。


    有人忍不住撇開目光側過腦袋…


    有人歎息。


    有人蠕動唇角言辭閃爍,低聲怯語:“對、對不住…我們…”


    “哼!住口!是他先背棄了自己的忠心!是他背叛了我們!是他的罪,才令我們淪落到今天這番地步!”


    也有人目眥寒光,咬牙切齒。手中銀白劍身在夜下白雪泛著點點寒光,肅殺窒息。


    黑袍男人哂然一笑,虛弱道:“我,自然知道的……隻是沒想到會是你們啊,他的心腸真是狠毒,就算你們殺了我,他也不會放過你們,盡管動手吧!”


    “那麽,得罪了!”


    六人站在正後方的蒙麵人搶先進攻,手中長劍飛來突刺,劍勢如虹殺意凜然。


    黑袍男人右手斷戟回轉身後,“砰”的一聲巨力傳導將那劍勢震開,可接著手中斷戟去勢一滯,竟被後方左右兩道劍光交叉順間鎖住。


    黑袍男人倒也不懼,快速仰身平首,幾乎同時前方兩道劍光從方才喉上軌跡劃過撲了個空。


    而最後一道殺意從半空驚起,劍刃無聲狠狠直刺心髒。


    六位一體,六劍絕殺!配合亦是天衣無縫。


    然而,他依舊未曾睜開眼睛,仿佛無需去看也無需去聽,已經將各方劍道軌跡熟絡透徹。


    黑袍男人輕車熟路他將身體扭轉到一種詭異的斜度,劍勢切斷一縷黑絲,竟被他生生避了開去。


    六劍一瞬,一切隻是才剛剛開始。


    方才最初的震開的一劍從那人手從飛出,同時鎖住斷戟的兩把長劍脫手飛旋向上絞殺持戟的手腕…


    黑袍男人右手提戟,戟杆飛出頭頂,左手銜接,戟刃橫掃身前撥開兩人,又將飛來的刁鑽長劍劈開。


    斷戟在他的手中橫掃飛舞遊走銜接…將那六人絕殺的配合一一斬斷,確切來說,這殺陣是他太熟悉了。熟悉到仿佛預先可知後發先至,在無限劍光中自如穿梭尋求那不存在的生機。


    黑袍男人嘴角咳血眉頭緊縮,重傷之軀體力不支,繼續這般耗費下去,必死無疑。


    “咳咳咳,這‘七絕殺陣’少了一絕殺戮,缺了最致命的一環。你們啊,若還是這般本事…今天怕是留不住我,還會丟了性命…”


    連續十數次撞擊,黑袍男人手腕麻木終於一抖,斷戟險些震飛手背被兩道劍光劃過,噴出兩道血痕!


    “哼!強弓末弩,休逞口舌之利!現在交出他們束手就擒,說不定還能保下性命!否則…”


    “否則什麽?”


    黑袍男人雙眸微微張開,露出血紅色的眼睛。他深深吸了口氣,聲音微弱急劇冰冷:“我已經答應了她,我已經答應了她……‘七絕殺陣’是我親手教你們的,破解之法也沒人比我更清楚。你們說這話…真是,一心求死啊!!”


    黑袍男人右手鬆開斷戟,動作忽停。任由一道劍光刺過慣穿他的胸膛,鮮血如注噴湧而出。


    緊接著兩道劍光貼近喉嚨,來勢凶猛卻突兀一滯他能感受到兩人的瞳孔深處遍布著驚駭,在這千分之一的刹那黑袍男人心下一橫左右兩隻大手猛然張開握住,劍刃絞斷六顆手指,那劍勢卻也被雙手牽引狠狠劃過身後兩人……隻見四隻瞳孔瞪大,喉嚨噴薄血流如泉,帶著無盡的驚愕恐懼,瞬間暗淡。


    以殘博命!


    殺!


    六人死去其二,壓力頓時大減。兩道劍光貫穿雙肩爆出血洞,黑袍男人剩下的四顆手指也順利鎖住兩道喉嚨。他用力一握,指力貫通,兩道身影失去生機翻飛了出去。


    以殺搏命!


    殺!


    孱弱的身軀虛晃,又一道劍光貫穿胸口!


    黑袍男人腹下血流如注染紅腿甲浸濕大地,嘴角不住咳血,斷裂的長戟在他的腳下隻剩下半截鐵杆,戟刃不知何時飛出釘住另一具黑衣人的軀體在遠方雪地中顫巍抽搐著。


    以命博命!


    殺——


    黑袍男人回過頭,血瞳如鈴森然猙獰!渾身的染紅的血液更增添了幾分殺戮的暴戾,仿若浴血的殺神!


    六人中僅剩最後一人雙手猛地鬆開劍柄,顫抖著蹬蹬後退,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兩股戰戰竟流露出黃濕…


    “不、不、不要!不要殺我…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黑袍男人一步一頓,任由鮮血從全身傷口噴湧流落,浸染雪地拖出一道森森血溪。


    他緩緩挪動著,緩緩走近癱坐在地的黑衣蒙麵人,顫顫巍巍伸手探出一隻森森指骨勾開麵紗,鮮血滴落在這張清秀的青年臉上。


    “果然,是你啊…”


    黑袍男人喘著呼吸撕扯著唇,露出一口血牙,仿若一張嗜血的魔窟!那穿過胸口的劍尖貼著青年胸膛,一縷縷血流順著劍刃澆灌在他的身上。


    空氣彌漫著令人窒息、瘋狂的血腥氣息!


    “不,不不不,不是…不是我!不是我…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青年徹底被驚恐嚇破了膽子。


    黑袍男人滾動著喉嚨,一大口鮮血噴出,混合著不明的內髒碎屑嘔吐到他的臉上。


    那雙冰冷的目光變得漸漸柔和。黑袍男人緩緩伸出右手,滲著鮮血的三隻手指慈祥的撫摸青年臉頰,仿佛想要把那黏上未褪的嘔吐物,從他的臉上認真清理幹淨。


    “嘿,嘿嘿嘿…你啊,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愛哭鼻子…性子懦弱…咳,咳咳…不像他…我真後悔…後悔沒有聽你娘親的囑托,帶你…帶你走上這條不歸路…所以…怪、怪我罷!”


    雙指並合手掌輕推,一股暗勁順著青年的額心洶湧灌進…


    他兩眼一白,口流血絲,整個身軀無聲栽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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