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深秋時節, 天氣漸涼,卻也阻擋不了學生們對籃球賽的熱情,一中傳統的籃球賽,半決賽賽場,一群大男孩正在球場裏揮汗如雨, 原野一個投籃, 將球精準地投入籃筐,引來了一片熱烈的掌聲。


    不久後比賽結束,七班大比分贏得了勝利,十班的人垂頭喪氣, 七班歡呼雀躍,隻是作為這場比賽的大功臣,原野臉上也不見什麽喜色, 眉眼反倒充斥著戾氣,看向了剛才給他傳球的人。


    “傅遠舟,”他說, “你故意的吧?”


    “什麽故意的?”傅遠舟瞥了他一眼, 不鹹不淡地回應。


    原野說:“裝不知道?把球往我臉上砸, 你可真行。”


    “往你臉上砸?”傅遠舟上下打量他, “你有臉?”


    有的人聞言哄笑,他們都跟傅遠舟關係更近, 而原野的朋友一聽就怒了,兩撥人劍拔弩張,氣氛緊張, 最後還是老師過來說了他們幾句,才沒有真的打起來。


    “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都和原野道個歉。”老師說。


    “哦,對不起,我道歉。”


    傅遠舟說是說了,態度卻極其輕蔑,隨後帶著一群人揚長而去,其他人被他氣得暴跳如雷,差點就要追上去打人了,隻有原野一人麵無表情地拿毛巾擦汗。


    他的朋友都罵罵咧咧的:“媽的,傅遠舟太遭人恨了!”


    “就是!”有人憤憤不平,“你們快看,虞菲又過去給他遞水了,憑什麽啊,為什麽就沒有女生給我遞水?”


    其他人大罵:“現在說的是這個嗎?!”


    此人縮脖,不敢吭聲了,其他人繼續罵,有人湊到原野身邊低聲問:“野哥,你就說吧,我們怎麽教訓傅遠舟?”


    原野不說話,一群人裏他反倒是最冷靜的,不是他不想揍人,他想打傅遠舟很久了,隻不過他犯不著因為傅遠舟再挨個處分,至少在學校裏他是不會動手的。


    高二的人都知道原野和傅遠舟彼此敵視,最初的起因不是什麽大事,甚至有些記不清了,但足夠他們兩人互相看不順眼。


    他們的性格都張揚恣意,脾氣相似的人要麽就是成為好兄弟,要麽就是成為死敵,十分不幸,他們屬於後者,而且矛盾越來越大,經常鬧得整個年級都雞犬不寧的。


    原野的朋友都覺得這肯定是傅遠舟自己的問題,他還有個死對頭,是一班的冉書棠,雖然他們看冉書棠也很不順眼,可他們還是對傅遠舟的仇恨更大,一口咬定他有人格缺陷,連原野這麽好說話的人都能得罪。


    而這次舉辦校內籃球賽,七班的人都大跌眼鏡,傅遠舟和原野竟然成了隊友。雖然同班同學一起參加比賽十分正常,可放在這兩人身上,那就是大大的不正常,該不會比賽還沒開始,隊伍就要先自相殘殺了吧?


    正如別人猜測的,原野不想參賽,他討厭傅遠舟,見到他就煩,還是班主任大楊求了他很久,他才勉強答應下來,大楊平常對他照顧不少,不為他做點什麽,原野心裏有些過意不去。


    和傅遠舟成了隊友,比起打籃球,原野更想打人,很顯然傅遠舟也是這麽想的,剛才傳球直接往他臉上懟,很多時候原野要防的不是對手,而是來自隊友的冷箭。


    他們兩人關係很差,在比賽中毫無配合可言,都隻盼著比賽盡快結束,然而就是在這種聽起來很不怎麽樣的情況下,他們居然一路殺進決賽了。


    除了運氣成分,也是因為原野和傅遠舟本身實力不弱,可他們的決賽對手是十三班,隊內有兩個籃球特長生,這不是靠他們硬打就能打下來的,必須好好配合才能幾分勝算。


    原野很討厭輸,可如果勝利的代價是他必須和傅遠舟配合,那還不如輸掉比賽,他已經決定了,決賽他不會到場,輸了比賽就讓傅遠舟自己擔著,反正能得亞軍也足夠大楊開心了。


    這邊的咒罵還在繼續,傅遠舟那邊也是差不多的情況,他的朋友都在罵原野不是好東西,可當虞菲過來時,他們都集體消音了,在她麵前,他們不好意思表現得那麽粗魯。


    “遠遠,喝水。”


    虞菲笑盈盈的,將水瓶遞給傅遠舟,其他人豔羨不已,不是他們沒出息,實在是虞菲太漂亮了,和普通的漂亮女孩根本不在一個級別,以至於她入校那天就引起了轟動,就連其他年級的老師都好奇這個新生到底有多好看。


    極少能有人對虞菲的美貌無動於衷,偏偏傅遠舟就是其中一個,他的朋友們從未見過他對虞菲有什麽特別的反應。


    “你剛才打得真好。”虞菲笑著誇傅遠舟。


    “謝謝。”傅遠舟接過水,“你也懂球?沒聽你提過啊。”


    “我是不太懂,但也覺得你很厲害。”


    “其實今天打得一般。”傅遠舟說,“有人影響我發揮。”


    其他人簡直恨鐵不成鋼——哦,不對,應該說是太鋼了,他們遠哥真是個鋼鐵直男,怎麽和人家說話呢,這也太不解風情了!


    一般女孩估計早就敗退了,但虞菲也不是一般人,還能若無其事地笑著和傅遠舟說話,在她的有意引導下,氣氛始終沒有冷場,其他人都覺得她一定是對他們遠哥有意思,否則哪個女孩能忍得了啊。


    “快上課了,都回去吧。”


    傅遠舟說,雖然他對上課沒所謂,但不代表別人也是。


    “好。”


    虞菲乖乖應了,分別之前傅遠舟想起了什麽,又把她叫住:“你等我一下。”


    他回到班裏,拿了一個蛋糕盒子下來,遞到虞菲麵前:“上午去了趟便利店,正好看到還有你喜歡吃的蛋糕,就買了一份,你拿到班裏吃吧。”


    虞菲的眼睛亮了亮,笑得很甜:“謝謝你,遠遠。”


    其他人見她明顯很開心,等她走了以後,揶揄地對傅遠舟說:“小看你了啊,遠哥,原來你還挺會的,那個蛋糕有限量的,很不好買,是你特意排隊買的吧?”


    “不是,真是正好還有。”


    “你就別裝了。”


    傅遠舟無語,又拿出另一袋吃的,跟他們說:“我是去給謝臨買東西的,他上晚自習,我怕他餓,就替他跑了一趟。”


    說完他就去給謝臨送東西了,剩下幾個人麵麵相覷,過了一會才紛紛開口說話。


    “原來遠哥比我們想象得還鋼鐵直男。”


    “直個屁,你們不覺得他和謝臨的關係挺可疑的嗎?”


    “……”


    “……”


    一片沉默。


    “是挺可疑的……”


    傅遠舟趕在上課前回來了,原野沒來上課,一如既往地翹了,這很符合傅遠舟的心意,因為他們不僅是同班,偏偏還是同桌,距離近得讓人想吐。


    為此他曾幾次找大楊抗議,但大楊笑得很神秘,就是不給他們換,連帶著原野的那套桌椅都很討厭了,即使他人不在,傅遠舟也還是很有一股想要踹翻桌椅的衝動。


    不過想歸想,他還不至於真幼稚到幹出這種事來,隻是心不在焉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課後也懶得聽課,拿起手機給他的網友lorenzo發了幾條消息,和他說了自己今天籃球賽獲勝的喜訊。


    他沒得到回複,因為lorenzo在國外,有時差,現在那邊是深夜,但他知道lorenzo隻要醒過來就會馬上回複他。


    他們認識一年了,幾乎無話不談,也總是互相分享生活,對彼此都很了解,但他們始終沒有交換過真名和照片,這是他們心照不宣的默契。


    傅遠舟喜歡這種帶著點神秘的關係,但他也很期待未來的某天和lorenzo見麵,他們一定會相處得很愉快。


    沒見過麵的陌生人是趣味相投的朋友,天天坐在自己身邊的人反而十分討厭,如果可以,傅遠舟巴不得一輩子都見不到原野——當然還有冉書棠,這兩個人就是他在學校裏最討厭的兩個人。


    可有時見不到人也很麻煩,還很讓人生氣。


    決賽之前,參加比賽的成員們約好放學後一起訓練,傅遠舟不想多看原野一眼,但為了贏下比賽,也就捏著鼻子認了,可時間到了,原野卻壓根沒來。


    “喂,原野,你在哪兒呢?怎麽不來啊?”


    有人給原野打了電話,他和原野關係還算不錯,所以原野接了電話,但通話的人臉色越來越難看,掛斷電話時更是爆了句粗口,氣得不輕。


    “怎麽了?”


    “他不來。”這個人說,“他說反正贏不了,不想白費功夫。”


    傅遠舟瞬間火大:“比都沒比,他怎麽就知道贏不了?”


    這人很無奈,看了傅遠舟一眼,還是實話實說了:“他說他沒法和你配合,所以肯定得輸。”


    傅遠舟更惱火了,他都來了,原野那王八憑什麽不來?他有什麽資格?


    “我找他去。”


    他轉身就走,已經打定主意了,帶不回來就把人打殘。


    “你知道他在哪兒嗎?”其他人在他身後喊。


    “知道。”


    傅遠舟經常能看到原野出入學校附近的網咖,估計現在十有八.九也在裏麵泡著。


    他氣勢洶洶地闖進網咖,雖然提前脫了校服,但前台看他不像成年人,還是把他攔下來了,不讓他進去。


    “我不上網。”傅遠舟說,“我找人。”


    “找誰?”


    傅遠舟黑著臉:“我孫子。”


    前台愣了愣,傅遠舟反應很快,直接竄進去了,東躲西藏的,在大廳裏轉了一圈不見原野,又上樓去包間找,挨個聽裏麵的聲音,終於聽到了原野的聲音。


    他一腳踹開門,又把門掩上了,怕前台把他拖出去。原野戴著耳機打遊戲,正在指揮團戰,他過去一拍桌子,語氣很冷地對原野說:“跟我回去。”


    “二隊繞後,注意地形遮掩,別讓他們看見。”


    原野根本不搭理他,連目光都沒轉動一下,傅遠舟將手搭在屏幕邊緣的開關上,威脅他:“我關屏幕了。”


    “你們先別動。”


    原野交待一句,將耳機摘了下來,臉色很冷:“你來幹什麽?”


    “回去跟我們訓練。”


    原野嗤笑,都懶得說話,傅遠舟強忍怒火:“再問你一遍,你去不去?”


    “滾。”原野又要戴上耳機。


    “你知道嗎?”


    傅遠舟忽然說:“我忍你很久了,但是現在我不打算忍了。”


    說著他一拳揍上去,出手那叫一個狠,直接揍在原野的臉上,“咣當”一聲,耳機飛了出去,原野的臉偏到了一邊,神色愣愣的,完全沒想到傅遠舟會突然出手,都被打懵了。


    帶不回去就打殘,傅遠舟是認真的。


    耳機的線脫離了主機,遊戲裏的聲音傳了出來,有人在喊:“團長,你哪去了,你倒是說句話啊,接下來該怎麽打?一隊撐不住了!”


    原野神色微變,甚至顧不上傅遠舟,正要說話,又馬上挨了傅遠舟一腳:“你還敢走神?”


    “要打架等會打,我在忙!”


    原野很焦慮,根本來不及不還手,還是要撿起耳機指揮團戰。


    傅遠舟本來很生氣,但他也愛玩遊戲,知道團戰有多重要,居然真就等下去了,默默地看了一會,也基本看懂局勢了,還跟原野建議:“別讓三隊分散,從中間直插不是更好?”


    原野的手頓了一瞬,又研究了幾秒,還真的改變了指令,按照傅遠舟說的做了。


    團戰大勝,原野摘下耳機,長舒了一口氣。


    “你也玩這遊戲?”他心情不錯,居然也沒計較剛才挨的一拳和一腳,對待傅遠舟的態度前所未有的友善。


    “玩啊。”傅遠舟說,“五年老玩家了。”


    “哪個服的?什麽職業?”原野說,“你水平挺高的。”


    “嗯,我別的也不差。”傅遠舟說,“比如打人,我很擅長。”


    原野猝不及防,又被傅遠舟打了。


    團戰贏了,原野輸了,輸得還很慘。


    “服不服?”


    傅遠舟抹抹嘴角的血,也挺狼狽,不過和原野一比那就不叫事。


    但原野意外地沒流露出多少憤怒的情緒,反而說:“我回去跟你訓練。”


    “啊?”傅遠舟正要把他打殘,聽他改主意了,猛地停了手。


    “就當還你人情。”原野說,“挨打是感謝你願意等我,和你打比賽,是因為你給了我建議,你是對的。”


    “你早說啊。”


    傅遠舟悻悻地把原野從地上拉起來,不是覺得不好意思,他打得很爽,他就是擔心下手太狠會不會影響原野在場上的發揮。


    原野理了理淩亂的衣服,盯著傅遠舟看了一會:“我發現你這人也不是那麽討厭。”


    “用你說?”傅遠舟表麵嗤之以鼻,心裏倒是挺受用,忽然也覺得原野順眼了點。


    “那就走吧。”


    “行。”


    後來兩人的關係逐漸緩和,意外地發現他們在球場上特別默契,不僅如此,消除了當初的誤會後,他們還挺合得來,一來二去成了朋友,決賽時超水平發揮,拿下了冠軍。


    大家都挺高興,當天晚上還一起吃了頓飯,傅遠舟和原野是最大的功臣,被灌了不少啤酒,傅遠舟醉醺醺地回學校趴著,等到謝臨下課,才坐車和他一起回去。


    今天虞菲有事先走了,隻有傅遠舟和謝臨坐車,傅遠舟醉得厲害,一直靠在謝臨身上直哼哼,蹭他的胸口,軟軟的黑發滑過謝臨的下頜,帶來微癢的觸感。


    謝臨先把傅遠舟帶回自己家,免得傅遠舟的父母看到兒子醉得這麽厲害會生氣,他找到了傅遠舟放在他家的衣服,給他拿了出來放到床邊,叫他去洗澡,傅遠舟卻躺在床上耍賴:“我不想動。”


    謝臨不為所動,傅遠舟拗不過他,委屈巴巴地解著自己的扣子,但仿佛隻是解開一枚扣子都很吃力,他解了兩個就再也不想解了,拽著謝臨的衣角說:“你來幫我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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