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時節, 溪城的各所院校又湧進來一批新鮮陌生又充滿朝氣的麵孔, 佇立在市府街頭的建築大學迎來開學季的同時也迎來了建校一百五十周年慶典, 這所百年老校曆經風雨,培育出一代又一代優秀傑出的建築師。


    每年校慶, 學校總會給往屆的畢業生發去一封由校領導和各位老教授親手書寫印製的邀請函。


    許南知作為當年的優秀畢業生之一, 早在收到邀請函之前就先接到了學校老師的電話, 希望她在校慶那天作為她那一屆的學生代表上台演講。


    “周老師, 演講我還是算了吧,你知道我的,不擅長走這一套。”日暮西斜, 許南知從建築院裏出來,沿途是一大片遮天蔽日的法國梧桐, “而且我們那屆的優秀畢業生又不止我一個,像林安安、李楠遠他們以前在學校都是專業搞演講的,現在混得也不錯,您找找他們唄。”


    臨近校慶,周老師的工作也很忙,電話裏沒和許南知說上幾句, 旁邊就有學生來找他辦事。


    他在這件事情上匆匆下了決定,“演講就先這麽說定了, 老師還有事,回頭再和你聯係。”


    許南知聽著電話裏的忙音,無奈笑了聲,這麽多年過去, 周老師還是一點變化都沒有。


    她也收了線,快步走向停在路旁的黑色寶馬,拉開車門坐進去的同時,剛安靜下來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許南知看了眼來電顯示,又把手機丟了回去,沒過三秒,歎了聲氣又伸手拿了過來。


    電話因為長時間無人接聽轉為未接來電,係統欄跳出通知的下一秒,又冒出來一條微信。


    -溫女士:忙完記得給我回個電話。


    車在路邊曬了一天,車內的空氣沉悶難聞,許南知開了冷氣又降下車窗,點開之前那通未接電話回撥了過去。


    她垂著眸,指甲剪得圓潤幹淨的手指無意識地敲著窗沿,盛夏傍晚的風殘留了幾分白天的溫度,溫溫熱熱的卻不幹燥。


    電話接通比想象中要慢。


    在她看到第五個穿著黃色工作服的外賣員騎著電動車從馬路上飛馳而過時,聽筒裏才傳來許母溫君和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淡然平和,“忙完了?”


    許南知“嗯”了聲,又稍加解釋,“剛剛在開車,沒注意聽。”


    “最近工作怎麽樣?”


    “還好,老樣子。”許南知伸手關了冷氣,“過幾天有個新項目,可能要出差一段時間。”


    “什麽時候去?”


    “還不確定。”


    聽筒裏安靜了幾秒,許母重新開口:“你爸爸有個老朋友最近從國外回來了,我們兩家打算這周末見麵吃頓飯,你也回來一趟吧,他有個兒子和你差不多年紀,也是單身。”


    許南知閉了閉眼,往後仰著頭,“我這周末要加班。”


    “如果你真的這麽忙,我會讓你爸爸給建築院的領導打個電話,幫你請一天假。”


    許南知呼吸沉了沉,語氣有些無奈,“媽,您能別逼我了嗎?”


    “我們也是為你好。”許母說:“你二十七了,不是十七歲的小姑娘,你現在已經沒有任性的資本了。”


    見許南知不接話,她又說,“聽話,周末回來一趟,隻是見見麵,也沒說讓你們立馬就結婚。”


    大概也是覺得這事沒有回旋的餘地,許南知在沉默片刻後,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我知道了。”


    “好,開車注意安全。”


    掛了電話,許南知整個人如同泄了氣般趴在方向盤上,不過幾分鍾的時間,她又收斂起所有情緒,發動車子離開了這處。


    很快到了周末這天。


    早上到院裏的時候,許南知收到了許母發來的吃飯地址和時間,她看了幾秒,關了手機沒有回複。


    許母的電話又緊隨其後。


    許南知這次看也沒看,將手機開了免打擾之後丟到抽屜裏,拿上電腦進了會議室。


    一上午的會議結束,許南知推了中午同事組的飯局,拿上手機和車鑰匙離開了建築院。


    手機裏有三通許母打來的電話,消息卻隻有那一條,許南知清楚母親的耐心僅限於此。


    大中午路上也沒多少車輛,許南知按照導航很快到了吃飯的地方,此時距離許母說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她不想去的太早,索性在車裏坐了會,等時間差不多才上樓。


    許林浦的老朋友常年定居國外,這次也是因為兒子周柏鶴工作調動,一家人才決定回國。


    和許父許母一樣,他們也十分熱衷於給自家兒子安排相親這類活動,意圖爭取以最快的速度將兒子的人生大事定下來。


    兩家父母說話間,許南知抬眸看了眼剛才簡單打過招呼的男人,平心而論,長相確實出眾,五官無論是單拎出來還是組合在一起都十分有辨識度,氣質寡淡斯文,是許父許母心目中的良婿。


    周柏鶴像是察覺到許南知的視線,不僅沒有避讓,反而還轉過頭來大大方方讓她看。


    許南知也不是什麽小女生了,沒有覺得窘迫更沒有小鹿亂撞,隻是淡淡笑了下,然後平靜地挪開了視線。


    許南知猜不出他的想法,但兩家長輩卻是顯而易見的滿意。


    各懷心思吃完一頓飯,許南知正在想用什麽借口離開,周柏鶴突然起身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之後就說公司臨時有事要先走一步,但因為他剛回國還沒拿到國內駕照,最後送人這事就落到了許南知身上。


    兩個人一同出了包廂,乘電梯去負一樓停車場。


    電梯門那一麵是一整麵鏡子,兩個人並肩站在一起,上邊映著兩個人的身影和所有的表情變化。


    說實在的,許南知對周柏鶴並不反感,但也沒有更進一步的想法,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這是兩個人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麵。


    周柏鶴似乎也是這個想法,除了上車時許南知問過他一句地址之外,兩個人便再無其他交流。


    一路無言,氣氛反而有種異樣的和諧。


    許南知瞄了眼導航,周柏鶴的公司和她工作的地方不在一條路上,但也相差不遠,大約三四站公交站牌的距離。


    等到了地方,周柏鶴在解開安全帶的同時和許南知道了聲謝,而後便推開車門下了車。


    許南知坐在車裏,看著他的背影走進大樓裏,輕揚了下眉,踩著油門緩緩往前走。


    這是一條狹窄的輔路,不分機動車和非機動車道,車位緊挨著人行道,人來人往,甚至還有騎著電動車逆行的,許南知速度也不好開太快,不疾不徐地跟在前車後邊。


    本來還有一兩百米許南知就要右轉彎匯入另一條主道,誰想到恰好就在此時,停在路邊一輛奧迪車猝不及防地開了後車門,後麵疾馳而來的電動車躲閃不及,被刮倒的同時車把在許南知的車門上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這還不算,許南知因為看到人倒了,怕壓著人,匆匆刹停了車,後邊的車沒保持正常車距,猛地紮上了她的後車尾。


    一環套著一環,本來隻是個小小的事故,硬生生給弄成了連環車禍。


    許南知揉了揉被磕到的額頭,解開安全帶下了車,繞到另一側看了眼那個被刮倒的人,“沒事吧?”


    男生拍了拍褲腿上的灰,“沒事。”


    與此同時,奧迪的車主也從另外一邊下了車,看到被刮倒的是個學生樣貌的男生,說話有了些底氣,“你這人怎麽騎車的啊?不看路嗎?”


    許南知把人扶起來,抬頭看了過去,冷聲道:“你駕照怎麽考的?開車門的時候要注意後方有沒有來車你教練沒教你嗎?”


    “你——”


    “你什麽你。”許南知掃了眼奧迪車的車牌號,收回視線和男生說話,“你報警,讓警察來處理。”


    說完這句話,許南知繞去車尾看了眼,可能是因為彼此的車速都不快,損傷不嚴重。


    後車也是輛奧迪,車主是個女生,正站在路邊打電話,見到許南知後,匆匆和電話那邊道:“師兄我先不和你說了,你趕快過來吧。”


    許南知和女生溝通了幾句,得知這並不是她的車,真正的車主在這附近上班,正在往這裏趕。


    “我就是出來送個文件,誰想到能碰到這個意外。”女生的語氣有些懊惱和鬱悶。


    許南知不擅長安慰人,隻說道:“別擔心,主要責任不在你。”


    女生歎了聲氣,又站到旁邊去回消息。


    許南知走回來,從車裏拿了備用藥箱給男生簡單處理了下手肘處的擦傷,整個過程,那位不得理也不饒人的奧迪車主站在一旁罵罵咧咧。


    旁邊圍觀的群眾看不過去,說了他一句,“你這人真是沒什麽素質,自己開車門不注意,還怪人小孩子。”


    “什麽叫我不注意!他要是不騎那麽快能撞上我車嗎?”


    許南知垂著頭,淡聲說,“不用害怕,責任不在你這裏。”


    “嗯。”男生摸著胳膊處的繃帶,“謝謝姐姐。”


    “不用謝。”


    大概等了十多分鍾,過來了兩個在附近執勤的交警,按照常規流程登記了三人的姓名和身份信息。


    許南知接過簽字筆在信息頁末尾簽上自己的名字,站在旁邊的女生忽然喊了聲,“師兄!”


    她抬頭,順著往後看了眼,來了不止一個人,都是男生。


    走在前邊的一個穿著白色襯衫,黑色西褲,悶熱的夏末時節,他解了兩粒領口的扣子,眉目英俊且熟悉。


    他大概也看到了許南知,神情有一瞬間的驚訝,隨後加快了步伐來到人群的中心。


    女生皺著張臉和他道歉,“師兄,真對不起。”


    向成渝說沒事,然後又看著許南知,他的眼睛又黑又亮,鼻尖掛著星點汗意,臉龐有了棱角,卻依舊很乖的稱呼她。


    “南知姐,這麽巧。”


    作者有話要說:  -看你們好像更想看姐弟戀,就先更這個啦。


    -四歲年齡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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