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和池瑜的鬥智鬥勇, 池淵心累的時候就特別想要一個女兒當自己的貼心小棉襖。


    可無奈自從生完瑾寶和瑜寶之後, 夫妻兩幾乎把全部生活的全部重心都放在了工作和兩個兒子身上, 壓根抽不出時間備孕。


    一晃又過了兩年。


    在這兩年裏發生了很多的事情,聞氏借著池氏這股東風扶搖直上, 隨後同池氏聯手一同進軍ai醫療行業, 在溪城一家獨大, 成為業內壟斷式企業。


    聞瑾和池瑜年紀長了兩歲, 性格一放一收各自彌補,倒是沒了小時候那般差異明顯。


    兩個人在不同學校讀書,成績卻相差無幾, 從入學開始就沒掉下過年級前十名。


    也在這兩年中的後一年,聞槳和池淵有了第三個孩子。


    這個孩子說起來是個意外, 也不在夫妻兩的計劃之中,但來都來了,更何況池淵也一直想要個女兒,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小寶貝,他比任何時候都要期待。


    有了之前懷兩個的經曆,聞槳懷這一胎的時候幾乎沒受過什麽罪, 甚至連孕吐反應都很少。


    胎兒也不好動,安安靜靜地, 倒很像是個女孩性格。


    家裏一個大男人加兩個小男生天天圍著聞槳轉,池淵嘴裏念叨著女兒女兒,兩個小的就跟在後麵叫妹妹妹妹。


    就這麽喊著叫著,很快就到了預產期。


    這一次, 聞槳在生產時遇到些困難,胎兒位置不正,在產房折騰了好幾個小時,護士出來讓簽病危通知書的時候,池淵一個大男人眼淚掉不停,簽字的手都跟著在發抖。


    那天天氣很不好,雷雨交加。


    後來過了很久,聞瑾再提起這天時,記憶裏最深刻的除了外邊的電閃雷鳴之外,便是那個在他印象裏一向偉岸高大的父親,頭一回當著他和弟弟的麵露出那樣脆弱不堪的神情。


    那是對生命的無可奈何,也是無能為力,更是作為一個丈夫對麵臨生死之際的妻子的擔憂和不安。


    聞瑾也不記得那天他們一家人在產房外等了多久,隻知道母親從產房裏被推出來的時候,外麵的雨都已經停了。


    母親平安渡過難關,家裏也多了個小公主,那是他和弟弟要用一輩子來守護的寶貝。


    女兒的名字是聞槳起的,池琬。單名的字和兩個哥哥的字寓意相同,皆有美玉之意。


    原先池淵是想讓女兒姓聞,聞槳卻問,“你難道沒有發現,兩個兒子的名字和我們兩的名字有什麽聯係嗎?”


    名字本身不複雜,池淵很快參透之間的聯係,“瑾寶的名字縮寫和你的一樣,瑜寶和我的一樣。”


    說完,他依舊疑惑,“可這跟琬琬姓聞有什麽關係?”


    聞槳笑了笑,溫聲說:“琬琬如果隨你姓,她的名字縮寫就是我們兩個人的姓氏縮寫。”


    池淵恍然,倒是沒想到還有這層巧合,“那就聽你的。”


    聞槳見他答應的有些不情不願,開玩笑道:“那不然等將來我們再生一個孩子讓她跟我姓?”


    “不生了。”池淵不想再體會到當初的那種快要失去她的恐懼,更不想讓她再吃一次這樣的苦,抿著唇道:“我現在已經很滿足了,槳槳,孩子跟誰姓我不介意也不在乎,我想要的很簡單,隻要我們能夠白頭偕老一輩子就足夠了。”


    兩人一起走過這麽多年,聞槳當然也清楚自己當時在產房裏生死不明時,池淵在外麵也在受著同樣的折磨。


    他的擔憂和恐懼,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聞槳眼眶一熱,側身抱住他,實在又溫暖。他前不久才洗過澡,身上味道幹淨清爽,她埋首在他頸間,深深嗅了一次,忍著聲音裏的哽咽道:“不會了,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池淵的眼尾也同樣泛著紅,神情溫柔,“我知道。”


    小女兒在媽媽肚子裏的時候安靜乖巧,出生之後卻截然相反,愛哭愛鬧,比起池瑜當初還要鬧騰。


    家裏負責照顧她的阿姨在兩個月內生生瘦了□□斤,都說沒帶過這麽能鬧的孩子。


    聞槳和池淵也納悶,明明當初懷著的時候,小姑娘可是一點沒鬧過,怎麽現在就跟換了個人一樣。


    不過她是家裏唯一的小公主,所有人都寵著她,就連一向推崇寵歸寵但不溺愛的池淵,對於這個小女兒也是無底線的縱容。


    隻要不是什麽原則性的錯誤,池琬在他這裏幾乎受不到什麽責罵,就連有時候兩個哥哥犯了什麽錯,都會找妹妹幫忙,百試百靈。


    小姑娘長到四歲的時候,性子有些驕縱,被父母送去幼兒園讀書竟然還欺負小朋友。


    聞槳接到幼兒園老師電話的時候,嚇了一跳,連忙給池淵打了個電話,夫妻倆匆匆趕了過去。


    到了幼兒園,事情經過有監控錄像作證,確實是池琬先動手打人的,就連起因也是池琬自己不講理。


    大約是在聞槳和池淵來之前,老師就跟池琬說清楚了這事情的對錯,小姑娘雖然小但也不是完全不知事。


    這會聞槳讓她去跟對方道歉,她也是乖乖糯糯的說了聲對不起,對方是個小男生,父母都是高級教師,對於犯了錯的孩子總是會比旁人多些包容,也沒多說什麽,態度始終和和氣氣的。


    這樣反倒是讓聞槳和池淵心裏更加過意不去。


    兩方家屬都不是什麽暴脾氣不講理的人,事情解決的比想象中還要順利,老師將家裏人送到幼兒園門口。


    池淵和她道了聲謝,又微微躬身和對方家屬道了聲歉。


    回家的路上,池琬安靜坐在父母中間,小腦袋垂著有些懨懨的,聞槳看了眼沉默不語的池淵,伸手把女兒抱到了自己懷裏,柔聲問道:“琬寶今天知道自己做錯了嗎?”


    “知道。”


    “那你和媽媽說一說,到底哪兒做錯了?”


    池琬抬起頭,咬了咬下唇,小手捏著聞槳的手指,糯聲道:“不該和小盆友吵架,也不該動手打人,媽媽對不起。”


    說到最後幾個字,小姑娘的聲音裏明顯帶了些哭腔,池淵偏頭看了過來,神情依舊嚴肅。


    聞槳抬手捏了捏她的臉,“你在家裏,爸爸媽媽寵著你,是因為你是我們的女兒,哥哥們寵你,是因為你是他們的妹妹,我們大家疼你愛你是因為你和我們有關係。但是寶貝,你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會寵著你的,你上次不小心磕破了膝蓋,爸爸媽媽心疼的一夜都沒睡著覺,你看你今天把那個小朋友的腦袋砸成那樣,他的爸爸媽媽難道不會心疼嗎?”


    池琬咬著唇,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伸著手去抱聞槳,哽咽道:“媽媽,對不起,我以後不會這樣了。”


    池淵從旁邊抽了張紙巾遞過來,聞槳拿著給她擦了擦眼淚,“好了,不哭了寶貝。”


    小姑娘心裏委屈又害怕,抓著機會哭了一路。


    等到了家裏,池淵臉上的嚴肅緩和了幾分,從妻子懷裏把哭到睡著的女兒接過來,垂著眸,神情若有所思。


    聞槳從車裏拿出女兒的書包,關上車門看著池淵,“怎麽了?”


    “我在想——”池淵抬起頭,“我是不是太寵著琬寶了,才讓她養成了今天這個性子。”


    “家裏又不是隻有你一個人寵著她,要說在琬寶這件事情上,其實我們兩都有責任。”聞槳走過去,“我知道你是因為我當初生琬寶的時候不容易,才對她格外縱容,我和你也一樣。”


    當初因為這個孩子她等於是在鬼門關口走了一趟,琬寶也因為這件事從小就體弱多病。


    兩歲多的時候又因為心髒問題做了一次手術,雖然不是什麽大問題,但聞槳每回隻要想起這些事情,對於這個女兒總會多一分心軟。


    “孩子是我們兩個人的,對於她的教育也是我們兩個人的責任。”聞槳說:“琬寶現在的性子是驕縱了些,但不管怎麽樣,我們至少還有挽回的機會不是嗎?”


    池淵輕歎了口氣,“你說的對。”


    當天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過飯後,池淵起身回書房,臨走前把池琬也叫上了,神情看起來比平時要嚴肅許多。


    而小姑娘耷拉著腦袋,看起來蔫蔫的,不似之前池淵一喊,她就軟綿綿笑著跑過去抱住父親的小腿撒嬌。


    這場麵轉變的有些突然。


    兩個哥哥坐在桌旁互相看了對方一眼,池瑜在桌底踢了踢哥哥聞瑾的腳,眼神示意他問一問。


    聞瑾放下手裏的水杯,抬眸看向坐在一旁的聞槳,還沒開口,聞槳像是知道他要問什麽一般,淡淡開口,“你妹妹今天在學校跟人發脾氣,還拿玩具把別的小朋友腦袋砸傷了。”


    聽了這話,池瑜反應特別大,立馬起身就要往樓上走,聞瑾雖然不似他那麽大動作,但臉上也寫滿了擔憂。


    聞槳看著兩個兒子,“這事是你妹妹做錯了,她雖然年紀小,但也要為自己做的事情負責,你們兩不要插手。”


    池瑜回了位上,“事情調查清楚了嗎?真是琬寶先動手的?”


    “老師把監控錄像給我和你爸看了三遍。”聞槳抽了張濕紙巾擦手,“錯確實是她的錯,但主要責任還是在我和你爸身上,平時是我們太寵著她了,才讓她養成這樣胡鬧的性子。”


    “媽,要這麽說,我們全家都有責任了。”池瑜一向喜歡這個妹妹,“琬寶她畢竟還小嘛,才四歲,什麽都不懂。”


    “就是什麽都不懂的時候,我們才要更加好好的教育她。”聞槳說完扭頭往樓上看了眼,“好了,這件事你們兩就別管了,你爸自己有分寸,你們長這麽大,見過他動手打你們嗎?”


    池瑜到過去的某一刻,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咂舌道:“他不動手才嚇人呢。”


    “……”


    聞槳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也確實,隨著年歲的漸長,池淵肩上的膽子越來越重,在商場上浸染了多年,也養成了喜怒不溢於言表的習慣,光是眼神就足夠震懾。


    反倒是她,有了孩子之後性格也不似之前那麽清冷寡淡,多了幾分柔軟,就連秦妗也說她這幾年變化很大。


    池琬那天晚上在父親的書房也沒受到什麽責罵,隻是被罰站了一個多小時,後來池淵又讓她第二天去學校給小朋友道歉,並且邀請對方周末來家裏吃頓飯。


    這件事情之後,池淵和聞槳在對待教育孩子的問題上達成了空前的一致,在家裏都是嚴父慈母的做派。


    久而久之,三個孩子對於父親都多了一絲敬畏,平時做事什麽都不再像以前一樣隨心所欲。


    聞瑾和池瑜上高中那年,池琬在學校上體育課的時候,突然昏倒,被緊急送完醫院之後,診斷出心髒出現了問題,需要二次手術。


    這個消息讓以往一向溫馨和樂的家庭忽然蒙上了一層哀愁的陰影,池淵和聞槳暫停了手邊的工作,成天在醫院陪著女兒。


    這幾年池琬在父母的教育指引下,性格變化很大,不似以前驕縱,乖巧聽話又有點古靈精怪。


    她不像兩個哥哥一個長得像媽媽一個長得像爸爸,池琬的長相結合了父母長相裏所有的優點,五官出落的尤為精致,細眉桃花眼,漂亮又大方。


    手術那天,池家人都來了醫院,聞槳握著女兒的手,強忍著淚意,“琬寶別怕,我們都在外麵等著你。”


    池琬輕輕“嗯”了聲,抬手捏了捏聞槳的手指,沒有說話。


    聞槳別開眼,池淵將人摟進懷裏,胸前的衣衫被妻子的淚水打濕,他也忍不住紅了眼。


    聞瑾摸了摸妹妹的臉,“琬寶,大哥等你出來。”


    “二哥也在這裏呢。”池瑜屈指刮了刮她的鼻尖,“二哥托朋友在國外買了好幾套樂高,就等著你回家一起玩了。”


    池琬彎了彎唇,說了聲好。


    那天是個大晴天,聞瑾和弟弟池瑜站在窗前從晴空萬裏等到日暮西斜,等到城市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宛如不夜城。


    也是在這一刻,他們忽然能理解了當初母親在產房遇危時,父親那時的脆弱和恐慌。


    人在生死麵前是何其渺小。


    死亡可以帶走一切,也可以抹掉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痕跡。


    好在老天又一次眷顧了這個家庭,池琬的手術很順利,沒有出現什麽危險情況。


    晚上八點多,手術結束,池琬在麻醉的作用下,到第二天早上才醒過來,病房這會隻有池淵一個人。


    父女倆對視一眼,池琬笑了出來,長這麽大她還從沒見過父親這麽不講究的模樣,隻是笑著笑著,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


    她隔著一層呼吸罩,聲音微弱,“爸爸……”


    池淵喉間一哽,抬手捂住臉,隔了半晌再鬆手時,眼眶紅得不像樣,臉上全是淚痕。


    他握住女兒的手,垂著頭,眼淚落在被子上。


    池琬這一病,打破了聞槳和池淵之前所有的底線,對她幾乎都到了有求必應的地步。


    他們沒能給女兒一個健康的身體,這是為人父母的虧欠,也是彌補。


    但池琬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隻有幾歲的小姑娘,父母的寵溺沒有成為她再做回當初那個驕縱小公主的理由。


    她也學會了體諒和理解,沒有對不起父母這麽多年來的栽培。


    三年時間一晃而過,轉眼又到了蟬鳴不絕的季節。


    這一年,聞瑾和池瑜迎來了彼此的十八歲,也迎來了彼此高中生涯裏最後一場考試。


    溪城的盛夏依舊炎熱煩悶,高樓大廈遍地起,街道車水馬龍,城市十年如一日。


    家裏兩個孩子自小學習成績就拔尖,聞槳和池淵也未曾費過什麽心思,高考這天也隻是像往常一樣,開車將兩人送到考點之後,便趕回了公司。


    馬路上隨處可見的禁止鳴笛字樣。


    最後一場考試鈴聲在八號下午五點準時打響,聞瑾拿著筆和準考證從教室裏出來。


    他快步下了樓,等走到某一處卻又忽然放慢速度,直到從餘光裏看到熟悉的身影正朝著自己跑來,才彎了彎唇加又快了速度。


    女生很快跑了過來,書包背在前邊,手裏拿著一個魔方,隻是拚了好久都沒見拚成一個整麵。


    聞瑾從她手裏把魔方接了過來,單手轉著魔方,很快便將六麵都恢複成了整麵。


    還回去的時候,他還不忘吐槽一句,“你怎麽還跟小時候一樣這麽笨。”


    女生撇了下嘴角,小聲嘟囔著,“我又沒有讓你幫忙。”


    “你說什麽?”


    她立馬一笑,用著最沒說服力的三個字,“沒什麽。”


    聞瑾盯著她看了幾秒,最後什麽也沒說,隻是抬手在她腦袋上揉了幾下,轉身往前走的時候,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笑。


    女生愣了幾秒,回過神之後又笑著追了上去。


    高考完的這天晚上,池家爆發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爭吵,兩個孩子都不願意聽從父母的安排去讀金融。


    聞瑾想學醫,池瑜想學物理。


    這是池淵和聞槳還沒有來得及考慮的問題,池瑜和池淵吵了一架之後,直接奪門而出。


    相較於弟弟的衝動,聞瑾則依舊冷靜沉穩,有條不紊地向池淵坦述自己不想學習金融的理由。


    這些爭吵的場麵太熟悉了。


    聞槳想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輕歎了聲氣,上前一步拉住了還在盛怒之中的池淵。


    夫妻倆相攜多年,一個眼神就知道彼此心裏在想些什麽。


    池淵看了看妻子,又看了看如今已和自己差不多甚至比自己還要挺拔一些的兒子,終究是鬆了口,“你回去再考慮考慮吧。”


    聞瑾看了眼父母,說了聲好。


    等到人走出去,聞槳看著擺在書桌上的全家福,“不然就讓兩個孩子去做他們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我何嚐不想。”池淵牽著妻子的手,歲月將他的臉部輪廓修飾的愈發挺拓成熟,“隻是這麽大的家業,他們不擔起來,難不成將來還交給琬寶嗎?”


    聞槳說:“也不是沒有其他辦法。”


    池淵歎了口氣,“再說吧。”


    不過還沒等到這個再說的時候,家裏又出了件事情,出高考成績的這一天聞槳接到了一通來自平城的電話。


    蔣遠山去世了。


    打電話來的是蔣遠山的秘書,他在電話裏告訴聞槳蔣遠山把自己名下這些年積攢的家產全都無條件贈予她。


    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聞槳心裏也沒有太多波動,很快聯係了相關人員,池淵陪著她一起去了趟平城。


    蔣遠山的後事已經處理妥當,按照遺囑,他沒有給自己立碑,骨灰也被灑到了大海深處。


    是流浪也是懲罰。


    聞槳去了趟他曾經住過的別墅,在那裏聽完了蔣遠山的遺囑,聽完之後,她沉默了很久。


    池淵握了握她的手。


    她回過神,淡聲說,“關於蔣遠——蔣先生贈予我的所有資產,我決定全部捐獻出去,具體事項我的律師會和您溝通處理。”


    “好的。”負責處理蔣遠山遺囑的律師應了聲,合上文件之後,又看了眼這個這麽多年從未在蔣遠山身邊出現過的女兒。


    聞槳沒有在意這些,也沒有在這裏多停留。


    回到溪城後不久,聞槳生了場大病,混混沉沉睡了小半個月,池淵和三個孩子徹夜在病床邊陪著。


    對於這個從未出現過的外公,他們三個充滿了疑惑。


    後來,池淵在一個陰雨天的午後,坐在聞槳的病床邊把過去的來龍去脈說給了孩子們聽。


    事情太多也過去太久,池淵說完這些的時候,外麵的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雨聲依舊淅瀝。


    池淵替妻子掖了掖被角,“好了,今天不早了,你們都先回去吧,今晚我留下來陪媽媽。”


    池琬捏著聞槳的手指,“我也要留下來。”


    池瑜也舉手,“我也是。”


    池淵抬頭看了眼沒作聲的聞瑾,笑起來的時候眼角都有了細紋,“瑾寶看來也是了。”


    聞瑾抬眸對上父親的目光,輕輕“嗯”了一聲。


    晚上池淵留在裏麵陪著聞槳,三個孩子拚了張床睡在外麵,夜裏醫院安靜下來,襯得外麵的雨聲格外清晰明了。


    池琬年紀小心裏不裝事,很快睡著了。


    聞瑾起身給她蓋了被子,回過頭看到池瑜依舊醒著,問了句,“你怎麽還不睡?”


    “你不也沒睡嗎?”池瑜擁著被子坐起來,“哥,我們聊會天吧。”


    聞瑾笑了聲,靠著牆躺下來,“想聊什麽?”


    池瑜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在被單上打著圈,“我還真挺意外的,媽媽當初也有麵臨過和我們現在一樣的情況。”


    “我也是。”今天從父親口中聽到的關於母親的描述,完全顛覆了聞瑾對母親之前的印象。


    “你說媽媽之前從醫院辭職的時候,是什麽心情?”池瑜抬起頭,“哥,你還想學醫嗎?”


    “想。”聞瑾看著他,“你呢?”


    池瑜想了會,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那就去學吧,哥支持你。”聞瑾說:“你上次讓我替你去附中拿資料的時候,你們班主任提到你當初放棄保送清大的事情,問我考去清大和保送去清大到底有什麽不一樣。”


    池瑜沒想到這中間還有這一茬,愣了一下,才道:“我那是當時還沒想好要不要去清大,不想那麽早定下來才放棄的。”


    聞瑾盯著他的眼睛,“池瑜,你知道的,你騙不了我。”


    好半晌,他才鬆口,“好吧,我就是怕如果我保送了,你就要一個人麵對現在這種情況。”


    聞瑾笑了一聲,“這有什麽。”


    “怎麽沒有什麽。”池瑜道:“我們是兄弟,我怎麽可能會拋下你一個人,再說了,有一個人分擔火力不是更輕鬆些嗎?”


    “那你覺得我們現在有輕鬆些嗎?”


    “……”


    聞瑾輕笑,“不早了,睡覺吧。”


    “得嘞。”池瑜躺下來,和聞瑾背對背,“哥,晚安。”


    “嗯。”


    房間裏安靜下來。


    兩個人相對而臥,呼吸聲清晰明了,卻始終都沒有睡著。


    良久後,池瑜翻了個身,麵朝著天花板閉上了眼睛,呼吸聲逐漸平穩,聞瑾回頭看了他幾秒,神情若有所思。


    聞槳在兩兄弟填誌願前兩天醒了過來,一場大病讓她失了不少精氣神,臉色蒼白脆弱。


    午後,池淵回家拿衣服,順道送池琬去補習班。


    兄弟兩留在病房陪著聞槳。


    聞瑾削了蘋果切好放到聞槳手邊,池瑜從旁邊倒了幾根牙簽插/在上邊,自個直接用手拿了一塊丟進嘴裏,感慨道,“我哥這拿手術刀的手就是不一樣啊,削出來的蘋果都比一般人的甜。”


    聞瑾:“……”


    聞槳看著兄弟倆捧哏逗哏,眼裏心裏都是軟的,拿牙簽插了一塊蘋果,“爸爸那天也不是故意要朝你們發脾氣。”


    兄弟倆愣了幾秒,池瑜先開了口,“我們都知道,爸爸也是想讓我們能擔起家裏的責任。媽,你生病的這段時間,爸爸把之前的事情都跟我們說了,包括外——那個誰,還有你之前的所有事情,爸爸都和我們說了。”


    聞槳笑得有些無奈,“你爸怎麽什麽都跟你們說。”


    三個人就著這個話題聊了會,聞槳看著兩個兒子,心裏已經先妥協了,“媽媽也是從你們這個時候過來的,知道不讓你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們心裏有多難過。算了,我和你爸這麽多年也過來了,公司的事情就不強求你們兩個了,你們想做什麽就去做吧,媽媽支持你們。”


    一直沒開口的聞瑾想說些什麽,“媽——”


    聞槳握住他的手,“不用說媽媽都知道,你爸爸那邊我會去開導他,這事你們就不用擔心了。”


    池瑜看著倒像是沒心沒肺地,“老媽萬歲!”


    聞槳笑著搖了搖頭,神情寵溺。


    有了聞槳的這句準話,聞瑾和池瑜填誌願的事情就順利了很多,彼此之前都有想去的學校和專業,幾乎沒有多費什麽心思。


    填完誌願那天,一家人出去吃了頓飯。


    聞槳自從出院之後,公司的很多事情都放手給了手底下的人,池淵也減少了工作量,甚至已經在聯係合適的職業經理人為以後做準備。


    池父池母知道兩個孩子的選擇之後,也沒多過問,畢竟現在時代不同了,思想也有了變化。


    也不再像以前那麽強求什麽,兒孫自有兒孫福。


    暑假的一天,池瑜接到班主任林老師的電話,回學校拿了通知書,回來的時候聞槳和池淵還有聞瑾池琬都坐在客廳看電影。


    池瑜從外麵怒氣衝衝地跑了進來,手裏拿著自己的通知書,神情格外嚴肅,“聞瑾,你跟我出來。”


    聞瑾看了他一會,見他不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隻好放下手裏的魔方,起身跟著他走了出去。


    夫妻倆對視一眼,都覺得有些莫名。


    “他們兄弟倆這是這麽了?”聞槳問。


    池淵也搖了搖頭,但也沒不管不問,“琬寶,去看看你兩個哥哥在外麵做什麽。”


    “好嘞。”池琬從地上爬起來,輕手輕腳走了過去。


    ……


    屋外。


    聞瑾剛走出去,走在前邊的池瑜突然轉過身,把手裏的通知書丟到他麵前,“你憑什麽?”


    聞瑾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把通知書打開看了眼,看到錄取院校是清安大學物理係的核物理專業後,他才又合上,抬頭看著池瑜,“這不是你一直以來的夢想嗎?”


    “狗屁!”池瑜怎麽也想不到他哥還留著這一手,氣到沒忍住爆了粗口,“這他媽根本就不是我之前填誌願寫的學校。”


    聞瑾看著他,沒說話。


    池瑜氣到臉發紅,眼睛也跟著紅了,“我問了林老師,他說那天我填完之後,我又回去改了一次誌願。”


    聞瑾神情坦然,“你的誌願是我回去改的。”


    “你憑什麽改我的誌願?”池瑜大聲吼道:“我他媽現在就是想學金融!就是想去京大!你憑什麽不經我同意就改我的誌願!?”


    “池瑜,你冷靜點。”聞瑾上前想拍他肩膀,但又怕被打,手抬了一半又放了回去,“你有多喜歡物理,我比誰都清楚,你之前已經為了我放棄過一次,這一次就不要再任性了,好好去學,哥等著你為國家做出貢獻。”


    “狗屁!”池瑜吼完跟沒了什麽精神一般,往後退了幾步,腰抵著欄沿,有些喪氣的低著頭。


    安靜了會。


    聞瑾聽見他的抽泣聲,有些無奈的笑了聲,“不是吧,池瑜,你都多大了,還哭。”


    池瑜抬頭看著他,有些撒潑似地,“怎麽了,哭怎麽了,我被人改了誌願我難過我想哭不行啊。”


    聞瑾笑出聲,上前一步把人抱進懷裏,“好了,這件事是哥做錯了,哥跟你說聲對不起行了吧?”


    池瑜聽了心裏更難受了。


    躲在門後的池琬又輕手輕腳地跑回了客廳,把自己聽到的兩個哥哥之間的對話個大差不差地重複了一遍。


    池淵和聞槳聽完皆是愣了許久。


    過了會,池瑜推門進來頭也不回地上了樓,聞瑾跟在後邊,手裏拿著他的通知書,看了看消失在樓梯口處的身影,抬腳朝著客廳這處走來。


    他將池瑜的通知書放在茶幾上,屈指在池琬的額頭上崩了一下,“膽子大了啊,敢偷聽哥哥們說話了。”


    池琬捂著額頭躲到池淵身旁,“是爸爸讓我去的。”


    “慣的你。”聞謹說完,看了看父母,笑得坦然,“事情你們也知道了,池瑜本來是想學金融的,是我去改了他的誌願。爸、媽,對不起,池瑜很喜歡物理,他之前本來有直接保送的機會,卻因為我放棄了,我這次是為了還他這個情。我是池瑜和池琬的大哥,也是家裏長子,公司的事情就交給我吧,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聞瑾從小到大都很懂事,無論是生活和學業都沒有讓他們夫妻倆費過心,但是他們沒有想到他會懂事到這個地步。


    聞槳抬手抹了抹眼睛,迅速站起身,聲音都在發抖,“我去看看晚飯準備的怎麽樣了。”


    池淵拍了拍池琬的腦袋,“去陪陪你媽媽。”


    “好。”池琬從沙發上下來,路過聞瑾身邊時,忽然傾身抱住他,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大哥,你等等我,等我長大了,我來幫你一起分擔。”


    聞瑾喉間一哽,抬手拍了拍她的後背,“好,大哥等你。”


    池淵在一旁看著自己這個大兒子,心裏感到欣慰的同時又特別心疼,像是一根小針紮在心上,讓人耿耿於懷不能平息。


    晚上吃飯的時候,池瑜頂著一雙腫的跟桃子差不多的眼睛坐在桌邊,也不說話。


    本來是個高興的日子,家裏的氣氛卻莫名有些傷感。


    聞瑾剝了幾隻蝦放到池琬的餐碟裏,像是沒注意到這些,匆匆扒了幾口米飯後放下筷子,“我吃好了。”


    聞槳的眼睛也紅紅的,顯然是哭過,“不再喝點湯了?”


    “不用了。”聞瑾從桌邊起身,樣貌清俊文雅,笑意溫和,“我改誌願的事情,一直都沒告訴你們未來的兒媳婦,本來我覺得沒什麽,但我看你們今天這樣,我還真有點不放心。”


    這話說的突然。


    一桌子人都愣住了,連一晚上都沒說過話的池瑜都抬起頭看著他。


    聞瑾笑出聲來,“怎麽了,都這麽看著我?”


    池琬兩隻眼睛就差沒寫上八卦兩個字了,語氣興奮,“大哥,你什麽時候有女朋友了?”


    聞瑾皺眉想了會,“大概是從上小學一年級的第一天就有了吧。”


    “……”池琬撇了撇嘴角,“拜托,你撒謊也要考慮一下現實好不好?你小學一年級才多大啊。”


    “問媽媽,媽媽知道。”聞瑾不和他們多解釋,“我先走了,晚上會回來的,就是會晚,你們不用等我。”


    等他走後,聞槳也是一臉茫然,“我知道什麽,我什麽都不知道啊?他一年級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直到吃過飯,一家人坐到客廳繼續看電影時,聞槳抬眼看到放在茶幾上的魔方,記憶忽然回到十多年前那個夏末,想起來了那個被自家兒子嫌棄到不行卻又說什麽都不肯換掉的小女生同桌。


    她啞然失笑,心裏那點傷感在無意識間散了幾分。


    聞瑾晚上回來已經快十一點了,父母都已經歇下,他開了門,在玄關處換了鞋,朝裏走的時候被坐在沙發上突然出聲的池瑜嚇了一跳。


    “你怎麽還不睡覺?”聞瑾徑直朝著餐廳走去,桌上是聞槳給他留的綠豆湯,他沒喝,去廚房拿了瓶冰水,又回了客廳,在沙發另一側坐下,“問你話呢。”


    池瑜看著他,“睡不著。”


    “還在想著我改你誌願的事呢?”


    “是,想著呢,這事我要記一輩子。”池瑜覷了他一眼,“和我未來嫂子談的怎麽樣?”


    “還行。”聞瑾笑,“雖然不在一個學校,但至少還在一個城市,她沒你那麽不能接受。”


    “屁。”池瑜坐起來,“你過來。”


    “幹嘛?”聞瑾擰上瓶蓋往後靠著沙發,“我不過來,我怕你打我。”


    池瑜有點不耐煩,“快點。”


    “行,你是祖宗。”聞瑾輕揚著眉,起身走到他麵前。


    “彎腰。”池瑜說。


    聞瑾照做,腰剛彎了一點,池瑜忽然迎了上來,他下意識以為真要挨打,心陡然一跳。


    結果下一秒,迎來的不是拳頭,而是一個溫暖的擁抱。兄弟倆抱了會,池瑜在他耳邊說,“謝謝你,哥。”


    聞瑾一笑,“我剛真怕你打我。”


    池瑜推開他,“那你怎麽不躲?”


    他輕嘖了聲,“那你不也不是要打我嗎,再說了,我要是躲了,你可就抱不到我了。”


    “滾吧,誰想抱你。”池瑜彎腰踩著拖鞋,起身往樓上去,“我睡了,晚安。”


    “晚安。”


    聞瑾看著他的身影,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唇邊勾著一抹極淺的笑意。


    幾天後,聞瑾也拿到了屬於自己的通知書,也在同一天,他把女朋友帶回了家。


    後來,盛夏的一天傍晚,池淵請了攝影師來家裏拍全家福。


    拍完全家福之後,三個孩子擠在攝影師旁翻看之前拍過的照片,聞槳和池淵站在一旁,神情溫柔的看著他們吵著笑著鬧著。


    夏天有溫柔的風和浪漫的黃昏,還有愛人之間的千言萬語。


    “槳槳。”


    “嗯?”


    “我愛你。”


    “我也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  -完。


    -明天休息一天,周二開始更新姐弟戀,感謝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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