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芷湘問道:“對了,還沒請教老婆婆您尊姓大名?”老婆婆搖搖頭笑了笑說道:“我年輕的時候名叫芄蘭,後來老了,幾十年沒人這樣叫過我,要不是你問,我都快忘了自己叫什麽了。”陳芷湘聽罷說道:“芄蘭,有道是:芄蘭之支,童子佩觽。婆婆好名字呀。”芄蘭婆婆笑了笑沒說話。


    陳芷湘問道:“老婆婆,您現在是一個人過嗎,你的老伴兒子女不在身邊嗎?”芄蘭婆婆抬起頭望了望窗外說道:“我哪有什麽老伴兒子女,一直都是孤零零地一個人罷了。”


    芄蘭婆婆看著陳芷湘問道:“那你還要繼續走嗎?”陳芷湘點點頭,芄蘭婆婆說道:“姑娘,這裏離梅山還有那麽遠,你一個女孩子家就靠著兩條腿走去怎麽可能。”陳芷湘說道:“再遠也要去,再難也要走。”


    芄蘭婆婆起身歎道:“又是一個癡情女,看到你我就看到當年的自己。”陳芷湘抬頭問道:“莫非老婆婆您也有一個心上人?”芄蘭婆婆苦笑了一下說道:“不過都是自作多情罷了。”


    芄蘭婆婆看著陳芷湘說道:“孩子,記住,如果你對一個男人愛的太深,卻又被他傷得太深的時候,你就會因愛生恨,甚至想殺了他。”陳芷湘聽罷搖搖頭說道:“我不信,他就是再怎麽傷我,我就算怨他恨他,也絕對不忍心殺了他。”芄蘭婆婆笑了笑說道:“那是還沒到那步田地,等你到了我這樣的時候,為他付出那麽多卻被負的時候,真想殺了他。姑娘,你要知道愛之深恨之切啊。”


    陳芷湘卻聽不懂芄蘭婆婆的意思,芄蘭婆婆說道:“或許有一天你會明白,或許你永遠都不會明白。不過我希望你還是不明白的好。”


    這時,就聽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芄蘭婆婆聽到腳步聲後不禁臉色大變,一副大驚之狀,嘴裏念道:“是他,是他,幾十年了,他居然還活著,連腳步聲都沒變,他怎麽來了。”陳芷湘聽罷問道:“婆婆,您說是誰,您認識外麵的那個人?”芄蘭婆婆激動地說道:“認得,不是一般的認得,我不用看見他,就從腳步聲就能聽出來,幾十年了,聲音沒變。”


    芄蘭婆婆說罷,出手一掌把門“呼”地推開,掌風將地上的塵土揚起一片。陳芷湘看著芄蘭婆婆驚訝不已,心中不禁驚歎道:“原來這老婆婆竟然是個深藏不露的內功高手。”


    芄蘭婆婆看著外麵那人,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武林大會之前指點王乾元的那位夕拾老叟。不過陳芷湘沒見過夕拾老叟,不認得夕拾老叟是誰。


    芄蘭婆婆情緒有些激動,說道:“原夕拾,你果然還活著。”夕拾老叟看見芄蘭婆婆之後並沒有很大的反應,夕拾老叟淡淡一笑說道:“你不是也一樣。”芄蘭婆婆說道:“我等了你三十年,本以為我要等你一輩子,一輩子也見不到你,想不到在有生之年還能見到你。”


    夕拾老叟閉上眼睛輕聲反問道:“能見到我就這麽重要嗎?”芄蘭婆婆指了指陳芷湘說道:“三十年啊,我從她這樣的年輕姑娘變成了這麽一個老太婆,我耗盡了大好青春,還不是為了等你。”夕拾老叟說道:“想不到你的執念竟如此之深。”


    芄蘭婆婆說道:“三十年,你知道我這三十年是怎麽過來的嗎,我苦苦等了三十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就是為了能再見到你。沒想到見到你了,你居然如此無情。”夕拾老叟沒有說話。


    芄蘭婆婆說道:“今天我就要你把欠我這麽多年的債還回來。”說罷一掌衝夕拾老叟打去,夕拾老叟抬掌迎擊。雙掌一對,芄蘭婆婆側身卸力,緊接著一掌又衝夕拾老叟打去。就見芄蘭婆婆一招緊逼一招,招招搶攻,夕拾老叟則是以防為主,看著芄蘭婆婆的招式,招招不與芄蘭婆婆爭鋒。


    芄蘭婆婆出手一掌直打夕拾老叟,夕拾老叟側身,芄蘭婆婆的力道打向夕拾老叟身後的樹幹,那樹幹直接被芄蘭婆婆的力道摧為兩截。芄蘭婆婆轉身衝夕拾老叟又是一掌,夕拾老叟出手繞著芄蘭婆婆的手臂,圓轉化力。


    芄蘭婆婆出手一個擒拿衝夕拾老叟鎖喉,夕拾老叟靠輕功將身子後退,芄蘭婆婆出手搶攻。夕拾老叟一側身,芄蘭婆婆的手慣性抓住夕拾老叟身旁的樹幹,就聽“呲啦”一聲,芄蘭婆婆的手直抓下一層樹皮,陳芷湘見樹皮上的幾道深深的爪痕更是驚歎,芄蘭婆婆力道之淩厲可見如此。


    夕拾老叟施展開自己的大周天功法,抵擋芄蘭婆婆的淩厲力道。這功法純正渾厚,百毒不侵,像是把夕拾老叟罩在一個保護層裏麵,芄蘭婆婆的力道被夕拾老叟的大周天功法反噬。


    芄蘭婆婆不依不饒,依舊緊逼夕拾老叟,夕拾老叟說道:“你不要再打下去了,你的功力被我反噬,再這樣打下去對你沒好處。”芄蘭婆婆冷笑道:“用不著你管我,你何曾關心過我,少在這假惺惺的。”說罷,繼續運功與夕拾老叟的大周天功法相抗。


    芄蘭婆婆下一爪又抓向夕拾老叟,扣住夕拾老叟的肩膀。夕拾老叟運足內力,抵擋芄蘭婆婆的爪力。芄蘭婆婆就覺得自己手爪竟被夕拾老叟頂得使不上內力,夕拾老叟運足內功將芄蘭婆婆震開。


    夕拾老叟對芄蘭婆婆說道:“我不願與你再打下去,也不願再與你有任何瓜葛,你好自為之吧。”


    芄蘭婆婆剛要上前一步,夕拾老叟轉身便要離開。芄蘭婆婆說道:“想不到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心裏還是容不下我。”夕拾老叟說道:“芄蘭,我真想不明白,你的執念為何如此之深,三十年了,你的執念還是這麽深,你就算不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吧。”芄蘭婆婆聽罷低下頭笑了笑說道:“罷了,其實我就是個笑話,自己傻傻地等了一個人等了三十年,到頭來就是一場空,笑話,真是笑話啊。”說罷,芄蘭婆婆仰頭大笑。


    突然,芄蘭婆婆看著夕拾老叟,句句說道:“原夕拾,此生我隻為你一人而活,今日還能見到你,此生無念。但有來生,我希望與你天涯各一方,永不相識。我苦苦熬了三十年就是為了等你,今日能見到你,了卻了我畢生的心事,見你對我還是這麽無情,我也徹底了無牽掛,此生再無可戀。”夕拾老叟看著芄蘭婆婆說道:“芄蘭,你不要,不要。”


    芄蘭婆婆轉頭看著陳芷湘說道:“姑娘,記住婆婆和你說過的話,如果你對一個男人愛的太深,卻又被他傷得太深的時候,等你為他付出那麽多卻被負的時候,你就會因愛生恨,甚至想殺了他,愛之深恨之切啊。盡早懸崖勒馬,為時不晚。”陳芷湘說道:“婆婆你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芄蘭婆婆說道:“姑娘,我送你兩個字‘無念’。”陳芷湘聽罷嘴裏念道:“無念,無念。”陳芷湘問道:“婆婆,什麽是無念?”芄蘭婆婆笑了笑搖搖頭沒說話。


    這時,芄蘭婆婆運足自己的內功,直衝自己命脈。陳芷湘喊道:“婆婆不要。”此時,芄蘭婆婆已經震壞自己的內髒經脈而死。陳芷湘看著芄蘭婆婆,淚如雨下。夕拾老叟閉上眼睛,兩行淚順著眼角流出,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陳芷湘抬頭看著夕拾老叟問道:“前輩,你和婆婆之前有著什麽糾葛,以至於婆婆到最終都沒能放下你?”夕拾老叟說道:“三十年前,正是三藩之亂,吳三桂耿精忠他們在南方起兵作亂,而中原武林也陷入一場場紛爭之中。我的父親就是當時的武林盟主,那時我與芄蘭相識。


    芄蘭是一個反清組織裏的一個成員,我作為武林盟主之子,反清組織自然要與我聯絡,而負責聯絡我的人就是芄蘭。


    當時朝廷中有一個顯貴高官想要拉攏我,我假意答應了他,實際上是通過這個高官得到朝廷情報,策劃反清大業。這個事情當時無人知曉,很多人都誤會我投靠了滿清朝廷,連我的父親也為此將我逐出家門,同樣誤會我的還有芄蘭。


    朝廷想要剿滅芄蘭他們這股反清勢力,我在朝廷那裏提前得到情報,暗中幫助過他們數次,時間長了,芄蘭才發現我並非大奸大惡之徒,我們打交道的多了,她便我心生好感,直到後來她終於知道我與朝廷打交道的真正意圖,知道我一直都是為了反清大計。芄蘭對我有意,可我當時隻想著遊戲武林,無心情愛,一直忽視了芄蘭對我的感情,對她冷淡。


    當時她做的每一件事情在我看來都是無理取鬧,現在想想無一不是為了我。可是我那時真的是太無知,無心情愛,完全沒有感受到她對我的付出和苦心。


    後來我被仇家一掌打入穀底,家門不幸,妹妹被仇家欺辱,父親也被仇家害死,那時我就像走火入魔一樣,心裏隻剩下報仇。不管我變成什麽樣,芄蘭都是一如既往地跟著我。可那時的我卻以為芄蘭的跟隨與存在對我來說是個累贅,她一直為我默默付出,而我卻一而再再而三地無視她,直到芄蘭徹底對我死心。


    帶著無盡的悔恨與內疚離開了芄蘭,芄蘭也離開了我。本以為此生與芄蘭相忘於江湖,沒想到還能再遇見她,更沒想到剛剛相見就陰陽兩隔。”陳芷湘聽罷嗟歎不已。


    夕拾老叟起身,他親手葬了芄蘭婆婆,陳芷湘跪在芄蘭婆婆墳前,磕了三個響頭,拜謝了芄蘭婆婆的救命之恩。


    夕拾老叟問道:“姑娘,你還要繼續往南走嗎?”陳芷湘點點頭說道:“是的,我永遠也不會放棄。”夕拾老叟說道:“難道婆婆剛才和你說的話你都聽不進去嗎,我不希望你重蹈她的覆轍。”陳芷湘說道:“無論怎樣,我都要堅持到底,不管結果什麽樣我都認了。”夕拾老叟聽罷說道:“好吧,那你一路保重。”陳芷湘別了夕拾老叟繼續往南趕往梅山,夕拾老叟看著陳芷湘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芄蘭婆婆的墳墓,不禁感歎不已。


    陳芷湘一路往前走,此時已是冬季,北風呼嘯,凜冽刺骨,而陳芷湘衣著單薄,又是個弱女子,如何抵禦得了寒風。陳芷湘孤身一人在寒風中顫抖,嘴唇凍得發紫,她抬頭四處張望,卻沒有任何可以避風的地方,隻能抱緊雙臂繼續往前走,冷風呼呼地往她脖子裏灌。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還要走多遠,她就這樣孤身獨影地一直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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