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無名看了一眼悲憤異常的陳玄明,而後又轉過頭看著麵色平靜的寧無常,緩緩的搖了搖頭,說道:“你猜的卻是是我們的計劃,但這計劃並不是唯一的計劃……


    好了,我們先不討論這個了,我現在有一點非常想不明白,你既然想到了我們要對陳國主不利,你又口口聲聲說你沒背叛陳國,沒背叛陳國主,那你為何還要對雪國瞞下太一神教的事情那?”


    寧無常聽到杜無名這麽問,臉色有些淒然,說道:“因為你們想毀掉雪國,而最想毀掉雪國的,恰恰就是我們這些閹人修士,這些在劫餘島上走過一遭的人們!”


    寧無常說著這話,臉上的神情有些出神了,眼光也逐漸的迷離了起來。開始自言自語的說道:“劫餘島?劫餘島……這名字起得多恰如其分啊!


    沒錯,凡是從島上出來的,都是劫後餘生之人,我們這些人之所以能逃出生天,就是因為有更多的人為了我們的生存而被毀滅了!


    從劫餘島上活下來的人,都至少背負著上千條為他而死的命債!


    我們真的希望有一天,能有人毀掉劫餘島啊,那化生池,千萬年來,一直喝得就是我們閹人的血!我做夢都想毀了它,做夢都想……”


    杜無名看著陷入自己的世界不能自拔的寧無常,歎了口氣,說道:“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之,你們本身五體不全,已經沒了長生大道的可能,你們若不是生下貪念,想要修行,又怎會去那劫餘島那?


    錯的是你們不該貪心,而不是錯在劫餘島!”


    寧無常聽到杜無名這樣說,回過頭來看著杜無名,搖搖頭說道:“你不懂的,你真的不會懂的!我們是內侍閹人,我們無兒無女,無牽無掛,我們眼中隻有自己的主子。


    自己的主子的悲喜我們要懂,主子的心思我們要猜,我們活著唯一的目的就是要主子開心,得到主子的恩寵!


    你們求大道,證長生,是你們的最大目標,這目標跟我們沒關係了,我們身體殘缺,已經不可能求長生了。


    所以,我們最大的目標就是得到主子的讚許、恩寵,而當有人因為比我們多個修為,就能比我們更得到主子的賞識,很輕易的爬到我們頭上的時候,那份修為就是每個有追求的閹人必須有的東西!


    所以我們才去了劫餘島,可是當我們來到島上,住在山洞裏很久後,才知道我們要死掉大部分人才能送幾個出劫餘島。


    這時候我們想過不幹了,這修為我們不要了!但是雪國人已經不同意了。


    你們根本就不知道我在劫餘島經曆了什麽!那絕對不是該有的經曆,那些雪國人的殘忍是你們想象不到的!我能活是因為我夠幸運,但是大部分人都沒有那麽幸運的!


    他們就是一群為了殺人而殺人的家夥,不找任何理由,也沒有任何理由的殺人!


    你知道嗎?他們根本就不問我們的意見,隻是把我們一個個的扔進化生池,當他們扔累了,或者看某個人順眼的時候,才會把這個人扔到旁邊去。


    閹人最善於揣摩上意,如果我們知道雪國人的喜好,我們還可以自己爭取下生存下去的機會。這起碼算是我為我自己的生存努力了,但是,雪國人不給我們這個機會!沒人知道他們把人扔下化生池的規則是什麽,因為——沒有規則。


    當他們把大部分人都扔進化生池後,他們才對剩下的人說明他們的來曆,以及給我們修為,放我們回去的條件。


    那條件就是密切的關注自己伺候的主上的一舉一動,每年向他們匯報一次。”


    杜無名聽到這話,輕笑了聲,說道:“鬼族這步棋倒是走得很妙,這樣界中權貴之家大部分都有了他們的眼線,不過鬼族對你們也算寬鬆了,隻是打探消息,又不是什麽賣命的勾當。


    話說回來,若真是賣命的勾當也沒人幹了,這早晚都得死,那何必背上叛主的罵名給雪國賣力那?”


    寧無常苦笑一聲,說道:“杜神使,其實若劫餘島真的隻是這麽對待我等,還真不是那麽可恨。


    大道渺渺,天道難尋,你們凡人得道也得靠修煉,還要碰機緣,那麽多人求道,真正得道的也寥寥無幾。


    所以我們若是真隻是因為福緣造化,從劫餘島逃出生天就能跟你們一樣得道,我們也認了,既然我等本就不該修行,拿命去賭那一絲得道的機會也是應該的。


    但是,您真以為隻是打探消息那麽簡單嗎?並不是!


    他們每年都會派特使來大陸巡查,我們向他們匯報消息,不管我們匯報的消息真假大小,他們都要挑出一部分人送回化生池的!


    而這部分人的多寡,取決於今年在劫餘島上活了多少人!


    也就是說,這麽多年來,閹人修士的總數一直沒有變化,多了幾個,就會少了幾個,而這個人數還是不固定的!


    千古艱難唯一死,既然都熬過了劫餘島上的大劫,就沒人願意死了,所以這時候消息就不重要了,我們會把這年辛苦積蓄下來的所有財富都給特使,隻盼望特使看在這人情的份上能高抬貴手,去找別人赴死,賞自己條命在!


    這人情是無上限,有下限的,下限就是誰給的少就讓誰死!我們從成為閹人修士的那天起,就成了雪國的奴仆了,此生所有的一切都要獻給雪國才可能苟且條性命出來,我們買命不是一次,是一年一次啊!”


    他的話讓杜無名不禁一愣,想了下砸吧砸吧嘴說道:“好手段啊!看來這雪國鬼族也是有人才的啊!每年死的人數不固定,這樣才不顯眼,


    本來嘛,修士沒成金丹之前,生老病死都很正常,不像金丹修士可以跳出輪回,金丹不滅就不會死。隻要每年死的閹人修士數量不同,就不會有人能想到閹人修士是個恒量人數。


    所以萬載以來,劫餘島的秘密除了閹人自己,別人都無從知曉。隻是雪國人除了靈魂,要這麽多凡間的富貴幹什麽那?他們自己吃都是吃萬物生靈的,要金銀何用啊?”


    寧無常冷笑一聲,說道:“因為他有走狗給他拿生靈換金銀!”


    杜無名聽完愕然一驚,脫口而出道:“海家!”


    寧無常點點頭,說道:“不錯,海家為了錢沒有不做的生意!他們把界內的人口,牲畜拉到雪國就能換回金銀來,所以貴教找海家合作,可算是找對人了!”


    杜無名想到了海金露自己就說過,海家做雪國的生意,本來就知道雪國是鬼族。當時還真以為海家拿到的隻是些獸皮食材了,現在想想,那些大概隻是掩人耳目的東西,真正的這金銀交易隻怕量也不小那!


    這海家的根基不薄啊!而且海家的秘密也還不小那!


    隨後,他心裏猛然一動,笑吟吟的對寧無常說道:“你剛才編的謊言可是嚴絲合縫啊!這說明你們早就統一過口徑了。你自己也說過跟海忠是攻守同盟,這讓我想起個事來,寧真人,你這元嬰是花多少錢買的啊?


    雪國賣元嬰不會便宜的!你跟海忠甚至陳國和海家的所有閹人隻怕都給你出力了吧!


    寧真人,我發現你還真是個人才哩,你整合得這陳國的閹人,這組織就沒個名號嗎?”


    寧無常低頭不語,少頃歎了口氣,說道:“任何事都瞞不過你杜神使!


    你說的沒錯,我做到我家聖主的內侍總管後,確實出頭聯係了陳國所有的閹人修士,我們組成了一個聯盟組織,大家湊錢給我打通關節,成就我的元嬰。


    然後由我負責安排每年如何接待特使,換句話說,就是安排每年赴死的人是誰。


    這樣做的話,我們讓年老力衰之人少給孝敬,占住了赴死的名額,這樣我們每年給雪國的孝敬才會得以控製,大家都已經混到每年買命的田地了,總要想出辦法能多留下些浮財。


    我們是無兒無女,可是侄男弟女的也不少,都已經賣身為奴了,為後輩留點錢財也好等我們死後,能有人給供個香火。


    本就是大家抱團取暖的一個所在,要什麽名堂啊!所以我們這組織沒有名字。”


    杜無名聽完撫掌笑道:“寧真人大才啊!能暗地裏合縱連橫整個陳國的所有閹人,而且能讓所有閹人都信服你,肯把財物交給你分割,這手段,這做派,一代宗師的氣概啊!


    你一代宗師做這麽做個三百年的殘破元嬰真人,我都替你惋惜!


    剛好你這個組織沒起名字,我給你起個名字如何啊?


    我太一神教下麵分為八旗,其中人族外道分為艮旗門和兌旗門,艮旗門的代掌旗使是石無求,兌旗門代掌旗使是鄧不通,而鄧不通的這個代掌旗使當得有些憋屈,因為他一個手下都沒有,寧真人,你看你們這個組織叫兌旗門如何啊?


    鄧不通比你先入教,修為不如你但是資曆總是比你老的,所以你做個副旗使如何啊?”


    寧無常聽完這話,不由得呆了一下,隨後一臉苦笑的衝杜無名拱拱手,說道:“承蒙杜旗使抬愛了,隻是在下德才不配,怕要辜負杜旗使的一番造就了。


    我們閹人已經存活不易了,也舍不出再一份孝敬給太一神教了,再說,拿兄弟們的家私給寧某買命買前程,寧某做過一次卻不想再做第二次了!


    所以啊,杜旗使賜寧某一死,寧某感激不盡,至於閹人的聯盟,寧某死後就會變成一盤散沙了,但求杜旗使別再追究我們這幫可憐人了!”


    杜無名點點頭,說道:“你能堅守本心,不叛陳國是為大義,為閹人奔走,謀福祉是為大仁,不為利動是為大智,銳意赴死是為大勇!


    這等大仁大義,大智大勇之人才,得之為我太一神教之幸!我怎會殺你那?


    你放心,我知道你的顧慮,我會打消你所有的顧慮讓你當兌旗門副旗使的。我不敢保證你們閹人修士都成為我太一神教兌旗門的教眾,但我太一神教兌旗門定能護佑你們靈通界閹人修士一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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