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和臉一紅,這才言歸正傳,說道:“大約一個時辰以前;來了兩位客人,聲稱有個朋友罹患急症,住在石家客店裏,欲來求治,無奈行動不便,要敝號派車去接,當時大小子適在店中,老朽便命他隨車去一趟,不料去了許多未見回來,後來卻在西城門外發現派去接人的車子,駕車的學徒被人殺死了,拋棄在城牆邊,拉車的馬匹也不見了,隻有大小子直挺挺的躺在空車內……”


    康浩駭然一驚,問道:“你是說,還殺傷了人命?”


    李太和道:“怎麽不是,可憐那駕車的學徒,不知被什麽東西將頭部砸得稀爛,那孩子性情粗魯,準是見賊人搶奪馬匹,不肯甘休,才遭了毒手。”


    康浩又問道:“貴號那輛車,用幾匹牲口拖拉?”


    李太和道:“若出城遠行,都用兩匹拖車,今天因為是在城裏,隻用了一匹馬。”


    康浩眉鋒一皺,道:“那事先來相托派車的人,是不是一男一女?”


    李太和道:“是的。”


    康浩道:“他們交待之後,就先行離去了嗎?”


    李太和點頭道:“他們說另有急事,必須先走一步,留下十兩銀子作為醫藥費用,要老朽替那位姑娘把病治好,一二日內,他們再回來接她。,”


    康浩聽得雙眉深鎖,喃喃道:“這就奇怪了?”


    石掌櫃低聲問道:“怎麽樣?會是齊姑娘他們幹的嗎?”


    康浩道:“以情形忖度,一定是他們,可是,他們怎會為了一匹馬,竟然殺死那無辜的學徒?這就令人費解了。”


    石掌櫃歎道:“一個人在盛怒之下,任何事都幹得出來的。”


    康浩突然站起身來,問道:“李老夫子,貴號還有馬匹沒有?能借-匹給在下嗎?”


    李太和道:“馬匹是有,不知少俠要到哪兒去?”


    康浩道:“他們三個人隻有一匹馬,料必尚未走遠,或許還能迫得上。”


    石掌櫃忙道:“康少俠,事情既然發生了,急也沒有用,以老漢的意見,不如回去跟大夥兒計議以後,再作決定……”.康浩搖頭道:“再遲就來不及了,請你代我回報駱伯父,如果能追上,最晚明天我就回來,否則,是會在沿途留下標記,記他老人家隨後趕來接應。”


    石掌櫃見勸他不住,隻好點頭答應,向太和堂藥鋪商借了一匹健馬,康浩連行李也不及攜帶,單人隻劍,飛騎馳出了石泉縣西城……


    由石泉循官道向西,可達漢中,褒緘,然後北上可通甘肅,南下可經劍閣人四川,另外在西鄉縣附近,又有一條岔道,可達星子山麓,越過山區亦可進入川境。


    康浩唯恐月眉姊弟會劫持湘琴遠走川甘邊荒,是以一路催馬急迫,希望能在他們未離陝南之前,將他們截留下來,誰知沿途打聽,卻得到兩種不同的消息。


    有人回說:當天上午,看見男男女女幾騎人馬經過,一路向西去了。


    又有人回答說:的確看見兩個少年男女向西而去,但卻是兩人兩騎,並非康浩所形容的“一男兩女隻有一匹馬”。


    這兩種回答,使康浩為之困惑不已,假如說那一雙少年男女就是月眉姊弟,湘琴卻到哪兒去了?另外一批男女人馬又是誰呢?難道月眉姊弟在途中又發生了其他意外?


    他-邊猜想,一邊追趕,抵達“西鄉”縣城,又得到一個消息——前麵的兩批人馬,都已經由西鄉折向南行,朝星子山麓的“鎮巴”縣去了。


    康浩毫不遲疑,也由西轉向,直奔星子山,卻在官道顯眼之處,留下風鈴劍圖形標誌。


    趕到鎮巴縣城,略-打聽,前後隻差一個多時辰,兩批人馬,業已先後進入山區。


    康浩暗想:山道崎嶇,乘馬反而不便,倒不如棄馬步行利落得多,主意一定,便將馬匹寄存在一家小客棧裏,匆匆結紮,裹糧人山。


    進入山區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轉瞬間,夜幕低垂,彤雲飛湧,一陣寒風吹過,竟下起雨來。


    康浩趁夜冒雨登山,及履盡皆濕透,卻不肯停下來避雨休息:仍然全力施展身法,向亂山中尋覓追趕,他想:既遇大雨,月眉他們一定會覓地歇息,既然歇息過夜,一定會生燃火堆烘烤衣服和調弄食物,難得夜阻礙行程,又有火光指引方向,不趁此時追趕,還等到什麽時候?


    冒雨越過幾重山巒,登高攏目四望,果然,遠處一座小山頂上,似有星我閃動。:


    康浩精神大振;飛步直向火光處奔去,及至近前,才看清山頭上是一棟陳舊敗山神廟,此時,廟中火光閃耀,側麵一列傾記的無底下,還係著六七匹健馬。


    康浩見此情景,突然警惕的停住了腳步,很顯然,這些在廟中生火避雨的人,並不是月眉姊弟,而是另外一批恰好跟月眉他們走著同一條路的人馬。


    他小心翼翼繞到一處破牆外,凝目向廟內張望,一看之下,不由大吃一驚,原來火堆旁邊圍坐著四名青袍老人,赫然竟是“莫家四劍”弟兄四個。


    更令人吃驚的是,就在莫家四劍身後神座上,,躺著一個青絲履肩,狀如熟睡的少女,可不正是易湘琴嗎?


    康浩心裏又驚又詫,暗暗忖道:湘琴落在莫家四劍的手中,月眉姊妹卻到何處去了?廟中連湘琴隻有五個人,廊下卻有六七匹馬,其他的人是誰?怎麽沒有看見呢?


    他本已探手欲摘取肩後木劍,想到這裏,又極力忍耐著將手放落下來。


    正在這時候,廟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步履涉雨之聲。


    不片刻,來人已到近處,莫家四劍中老大沉聲喝道:“什麽人?”


    門外應道:“胸懷英雄誌,身佩複仇花。”


    莫維仁問道:“借問居何處?”


    廟外接道:“金旗第三家。”


    四劍互望了一眼,低聲說道:“是金花堂方副堂主到了。”說著,同時站起身來。


    廟門外瞞珊走來三個人,其中——個遍體傷痕,頭臉都用白布包紮,布上血漬斑斑,由兩名衣衫不整的大漢,左右扶持著。


    這三人神情狼狽,狀如沙場敗兵,卻看得康浩心驚不已,原來那兩名大漢,身上都穿著終南一劍堡門下堡丁的服飾,那渾身血漬的,正是堡中總管方老夫子。


    可是奇怪得很,莫家四劍對方濤身負重傷的慘狀,似乎毫無驚訝之意,隻舉手拱了拱,說道:“方副堂主一路上辛苦了。”


    方濤慘笑著搖搖頭,道:“苦倒說不上,但金花堂遭此變故,幾等於全軍覆滅,老朽實在感愧對會主……”


    莫維仁接道:“這件事,會主已經知道了,勝敗乃兵家常事,方兄也不必太難過。”


    方濤問道:“會主不在此地麽?”


    莫維仁道:“他臨時有點事出去了,特令咱們兄弟在此等待方兄。”


    方濤似感激又似慚愧地歎了一口氣,舉目四顧,看見神座上的易湘琴,忽然眼中一亮,驚喜的道:“原來四位已經將這丫頭擒住了?”


    莫維仁笑道:“咱們兄弟不敢冒認功勞,這是無意間巧遇,由會主親自出馬,才將她擒到手的,如今有了這名人質,方兄不愁沒有出氣的機會啦!”


    方濤恨恨說道:“這些年來,老朽不知受了這丫頭多少肮髒氣,但卻一直沒有機會下下。此次易君俠返堡,聽信歐陽佩如那婆娘的話,突然搗毀了老朽十多年苦心布置,其實也是由這丫頭而起,總算上蒼有眼,竟讓她落在會主手中,這下倒要看那易君俠還敢不敢再跟本會作對?”說到這裏,突又哦了一聲,急道:“老朽有個極重要的消息,要呈報會主,那易君俠也是終南一路追下來了,如此事先布置一個隱阱,誘而殺之,這可是千載難逢的良機……”


    莫維仁含笑點頭道:“方兄放心,會主正為了這件事離去的。”


    方濤驚道:“會主的消息,竟如此靈通?”


    莫維仁傲然說道:“再告訴方兄一樁機密吧,會主在石泉城中擒獲這丫頭的時候,故意奪馬傷人,沿途又有意顯露行蹤,以及囑令方兄來此相會……這一連串措置,本來就是特別設置的陷阱,目的就是想引誘易君俠前來送死,現在,你明白了嗎?”


    方濤失聲輕呼,臉上流露著十分複雜的神情,片刻之後,寸欣然大笑道:“好一條神鬼莫測的誘敵妙計,如果老朽猜測不錯,這丫頭隻怕也是會主安排的香餌,未必真是易家那女娃吧?”


    莫維仁笑道:“方兄不愧高明,這易湘琴不但是假扮的,而且衣衫上早已塗有劇毒,若無解藥,觸手沾膚立即潰爛,那時候,任他是易君俠劍術通玄,也定難逃一死。”


    方濤訝道:“那真正的易湘琴呢?”.


    莫維仁道:“已由會主親自解往別處隱藏起來了。”


    方濤長笑不已,連聲讚道:“好計,好計。”


    康浩躲在牆外,暗稱僥幸,虧得自己遲疑了一下,否則,中計上當的不是易君俠,卻是自己了。


    但想到易湘琴不知下落,月眉姊弟不知何往?心裏又難免焦急,尤其易君俠和複仇會主之間的關係,演變迄今,實在令人如墜五裏霧中,本來,從各種跡象觀察,易君俠都涉有重嫌,鬼臉書生黃石生更早準備拚個你死我活,這樣看來,難道複仇會主,真是另有其人麽?


    假如複仇會主不是易君俠。那麽他又是誰呢?是百禽這聽女婿齊天鵬?抑或竟是自己的恩師……


    啊!不,他決不相信複仇會主果是師父可是,他也同樣不相信複仇會主是齊天鵬,因為齊天鵬從來沒有和師父見過麵,怎麽會知道師父的身體特征?怎麽可能假扮得如此維肖維妙?再說,齊天鵬跟駱伯父無怨無仇,他為什麽要殺害他的全家呢?


    正在疑詫之際,隻聽方濤又問道:“那易君俠武功甚高,此番挾怒而來,未可輕視,但不知險了這個有毒香餌之外,會主還有什麽萬全的安排?”


    莫維仁搖頭答道:“這個,咱們兄弟就不太清楚了。”


    方濤目光閃動,向即下裏掃了-一眼,又道:“譬如這座破廟周圍,難道就沒有埋伏其他高手嗎?”


    莫維仁道:“方兄可是覺得咱們不足對付易君俠?”


    方濤連忙笑道:“不!老朽不是這個意思,老朽隻是擔心,萬一易君俠帶來的手下太多,毒餌隻能製住一二人,那時,賢昆仲恐怕會感到人手不夠。”


    莫維仁揚眉做笑一聲,道:“這倒不勞方兄過慮,會主早巳設想周密,特頒下了‘火天霹靂袋’,隻怕那易君俠不來,否則,任他這三頭六臂,也要燒得他肉爛骨焦。”


    說著,掀起腰際衣襟,露出兩隻黑以袋,正分掛在左右脅下,合計起來,莫家四劍身上,這種歹毒霸道的東西,竟達八隻之多。


    方濤年了,這才含笑輕噓道:“有這東西,老朽就放心了,看來那易君俠是‘狐仙遇雷公,難逃一劫。”


    微微一頓,又問道:“會主可曾留下命令,要老朽去河處謁見?”


    莫維仁道:“會主吩咐須在此等候三天,如易君俠三天之內不來,再退回大巴山總堂,方兄傷勢未愈,就請在這裏休息數天吧!”


    方濤道:“既然如此,老朽就打攪四位了。”


    莫維仁道:“能得方兄留住,易君俠來時,咱們兄弟可仰仗大力相助。”


    七個人圍著火堆坐下,方濤和兩名大漢坐在東邊,莫家四劍則坐在西邊,方濤舉手掩口,打了個嗬欠,向兩名隨行大漢說道:“雨放寒重,途中倒不感覺,怎的一靠近火堆,就昏昏欲睡起來?”


    其中一個大漢答道:“副座受傷失血,一路兼程趕行,精神難免不濟。”


    莫維仁道:“方兄如感困倦,隻管早些休息。”


    方濤卻道:“那怎麽行,易君俠隨時都可能追到,老朽縱不能對諸位真有助益,至少也不能再給你們添累贅。”


    另一個大漢道:“屬下身邊尚有一壺酒,副座可要喝點提提神。”


    方濤大喜,說道:“太妙了,你快取出來。”


    那大漢從背後包裹中,解下一隻酒葫蘆,遞給方濤道:一‘這是真正的一鍋頭,副座別喝得太急。”


    方濤接酒葫蘆,拔開塞蓋,登時一股酒香,散溢而出,敢情葫蘆中盛的竟是難得佳釀,不單勁足,香味也很濃鬱。


    方濤貪婪地仰頭喝了一大口,連聲誇讚道:“好!好極了,些時一壺酒,勝過千錳錢,如此美酒,老朽怎能獨吞,來,四俠莫兄,大家都來一點如何?”手交酒葫蘆遞給了莫維仁。


    莫維仁靦腆的說道:“方兄遠來,理當咱們備酒招待才對,怎好反吃方兄的酒。”


    方濤爽然一笑,道:“煙酒不分家,誰吃誰的都一樣,莫兄這麽說,就是太見外了。”


    莫維仁見他如此豪爽,倒不好意思再推卸,舉起酒葫蘆喝了一大口,又遞給老二莫維義,說道:“咱們先攪方兄,等此間事了,再備酒宴還請吧。”


    莫家四劍每人喝了一口,隻覺那酒醇香俱稱上選,引人饞思,心裏不免癢癢的恨不能多飲一些。


    但過了不足盞茶時光,四個人卻麵紅耳赤,眼皮沉重,嗬欠連聲,竟然有些昏然欲醉了。


    方濤眯目問道:“莫老大,覺得老朽這酒的力道如何?”


    莫維仁的舌頭都大了,喃喃道:“酒是好酒,可是奇怪得很……”


    方濤道:“哪裏奇怪了?”


    莫維仁道:“咱……咱們兄弟……酒量並不差,平時都能喝上十斤八斤,怎麽今天……每人隻喝了一回,就有些醉意了……”


    方濤吃吃笑道:“諸位平時喝的,那是酒,今天喝的乃是藥,怎能不醉呢?”


    莫維仁詫道:“是藥?什麽藥?”


    方濤笑道:“是一種滲了香料和酒的蒙汗藥。”


    莫維仁駭然一驚,猛可跳了起來,喝道:“你……”一個字才出口,蓬的一聲,又摔落地上,其餘三劍各自振臂欲起,無奈卻頭暈目眩,人未離地,已經昏迷載倒。


    方濤搖搖頭,笑道:“堂堂莫家四劍,原來竟是如此不濟。”


    說著,站起身來,抖抖衣上灰塵,率領兩名大漢向廟門躬身肅立,高聲道:“恭請會主。”


    廟外一聲輕咳,暗影一閃,走進一個人。


    康浩急忙凝目注視,刹那間,但覺心弦狂震,險些驚駭失聲原來怪事出現了。


    廟外進來的人,腰懸木劍,赫然正是假冒“風鈴魔劍”楊君達的複仇會主。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方濤是複仇會金花堂的副堂主,莫家四劍也是複仇會開封分堂的堂主,彼此原屬一丘之貉,卻怎麽會鬧出這場“窩裏反”來?


    莫家四劍受命設伏引誘一劍堡主易君俠,主使者自然是複仇會主,而方濤在酒中暗滲蒙汗藥,將莫家四劍迷倒,原來也是受了複仇會主的指合,他為什麽要幹這種莫名其妙的怪事一-康浩驚疑困惑,簡直如墜五裏霧中。複仇會主緩步走進山神廟,目光一掃莫家四劍,忽然感慨的歎了一口氣,對方濤說道:“方老日今該相信了吧?他們四兄弟分明就是受那假會主的蠱惑,竟然將番假話,信以為真……唉!真是太令人擔心了。”


    方濤也喟然歎道:“此事誠出意外,以屬下推想,本會中受那假會主蠱惑的,恐怕決不止莫家四劍而已。”


    複仇會主道:“不錯,此患必須早除,否則會中竟然出現真假兩個會主,後果不堪設想。”


    語聲微微一頓,又揮了揮手,說道:“方老,你給莫老大解藥,讓本座親自問問他。”


    方濤道:“會主幹金貴體,須防他已存叛逆之心。”


    複仇會主微笑道:“不要緊,本座以誠待人,從不為己身安危擔憂。”


    方濤略一沉吟,便取出解藥藥瓶,用指甲挑了少許藥粉,彈人莫維仁鼻中。


    莫維仁連打了幾個噴嚏,悠悠睜開了眼睛,一見了方濤,急忙挺身躍起,探手撤劍……


    複仇會主及時喝道:“莫堂主,你想幹什麽?”


    莫維仁扭回頭,才看見複仇會主站在身後,連忙躬身道:


    “啟稟會主,方濤用迷藥暗算屬下,不知存何居心?”


    複仇會主擺擺手,道:“是本座要他這樣做的,你且慢魯莽,先回答本座幾句話。”


    莫維仁拱手應道:“屬下遵命。”偷眼望望方濤,又望望複仇會主,滿臉俱是訝詫之色。


    複仇會主緩緩道:“莫堂主,你是奉誰的命令劫持易湘琴,設此圈套,欲圖加害一劍堡主?”


    莫維仁一驚,道:“這不是會主親自吩咐安排的嗎?”


    複仇會主冷然一笑,道:“本座是什麽時候這樣吩咐你們的?”


    莫維仁道:“是在四天之前,途經石泉縣城,會主發現一句醜陋男子挾持易湘琴入城投店,才設計將人擒獲,吩咐屬下依計行事……難道會主竟忘記了麽?”


    複仇會主並不回答,卻繼續問道:“四天之前,你由何處來?欲往何處去?”


    莫維仁道:“自從開封分堂地址敗露,屬下兄弟奉命由南陽退人鄂北,循漢水西上,欲返在巴山總堂……”


    複仇會主緊接著又道:“開封分堂事敗之後,本座已和你們分手,怎會又在石泉相遇?”


    莫維仁怔了半晌,道:“屬下真是弄糊塗了,怎麽會主對從前的事,全都記不起來了?”


    複仇會主道:“這個你別問,你隻照實回答,等一會自然知道其中緣故。”


    莫維仁無可奈何的歎了一口氣,說道:“屬下兄弟在封和會主分手之後,依命向總堂撤退,途經伏牛山,遇見冉姑娘,據她傳話,要屬下兄弟兼程趕赴冷家集謁見會主,待抵達冷家集,會主果然已在鎮中等候,是會主親口向屬下兄弟說,計劃臨時更改,決定連夜北上,與總堂高手聯合圍攻一劍堡……”


    複仇會主突然截口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莫維仁道:“距今大約七日左右。”


    複仇會主點點頭,道:“好!你再繼續說下去,既然決定圍攻一劍堡,怎麽又沒有到終南去呢?”


    莫維仁道:“那是因為在石泉城中,無意間擒獲易湘琴,會主才再度改變了主意,設下埋伏,欲引誘一劍堡主,自來送死。”


    複仇會主聽了,回顧方濤道:“現在一切都明白了,問題全在冉肖蓮那賤人身上,假冒本座的人,必然也是她的主意,哼!本座隻恨自己心腸太軟,沒有在蘭封莊將她殺了。”


    方濤附合道:“女人禍水,古有名訓,所幸發覺尚早,要除她還來得及。”


    莫維仁迷惘地傾聽著兩人的談話,似乎頗感困惑。


    複仇會主又對莫維仁道:“你們兄弟四人,一向受本座倚重,此次竟然不查實情,犯下這種錯誤,論罪本當重罰,姑念受愚出於無心,暫且饒過一遭,以後如若再犯,定按會規處置。”


    莫維仁惶然道:“謝會主恩典,但是屬下迄今尚不明白錯誤何在?請恕下鬥膽,求會主明示?”


    複仇會主歎了一口氣,道:“方老,你把實情詳細告訴他吧。”


    方濤躬身答應,肅容說道:“莫老大,你們兄弟四人在冷家集見到的,乃是假冒的會主……”


    莫維仁大驚道:“有這種事?”


    方濤道:“七日之前,當你們在冷家集受命的時候,會主巳抵達長安,根本沒有改變計劃圍攻一劍堡這回事,更沒有和你們同往石泉的城的可能,那個跟你們同行的會主,就是假冒的歹徒。”


    莫維仁瞪大眼睛望得複仇會主,囁嚅的道:“可是,那人怎麽和會主一模一樣?又有冉姑娘隨行……”


    方濤道:“冉肖蓮居心叵測,叛跡已明,那假冒會主的歹徒,便是受她蠱惑行事,今後你們應該記住,凡是和那姓冉的賤人同行的,就是假會主,隻要再發現他們,必須立予格殺。”


    莫維仁驚然垂首,冷汗遍體,呐呐說道:“屬下該死,竟未想到有人假冒會主……”


    複仇會主點頭道:“這件事雖然不能責怪你們,但你們若能略為細心些,也不難發覺其中可疑之處。第一,那人身上沒有‘複仇令牌’,即使偽造一麵,也容易分辨;其次,你們應該了解本座性格,本座如欲對付一劍堡主易君俠,必定要憑真才實學打敗他,何須劫持他的女兒,幹這種鬼祟卑劣的勾當。”


    莫維仁連忙拱手道:“會主教誨得是,屬下知罪了-….”


    康浩躲在破牆外,聽得又驚又喜,他雖然不知冉肖蓮弄個假複仇會主出來的目的,卻覺得這一著大快人心,真是妙透了,那複仇會主既能假冒風鈴魔劍,為什麽不能弄個人也假冒他的身份呢?今後若叫他們一真一假兩個複仇會主互相對立,那就有熱鬧可瞧了。


    他想得正有趣,又聽方濤說道:“冉肖蓮叛會背盟,罪不容赦,如今正領著那假會主潛返總堂,若待他把持了本會根本重要地,後果將不堪設想,請會主早頒令諭,速命總堂加強防範才好。”


    複仇會主道:“本座已用信鴿通知總堂,但為了萬全,最好你們也隨後趕去,如果遇上冉肖蓮和那匹夫,務必要將他們擒住,先廢掉他們的武功,聽候本座親自發落。”


    方濤應了一聲“遵命”,立即取出解藥,將莫維仁等三人全部弄醒,匆匆告辭而去。


    這時候,大雨已經停止,廟中隻剩下複仇會主和神台上那名假扮易湘琴的女子,映著閃耀的火光,登時顯得無比陰森和寂靜。


    複仇會主負手屹立在神殿中,凝目仰視,好像正在沉思著什麽,許久許久都沒有移動一下。


    直過了盞茶之久,才見他嘴角掀動,發出一聲陰側側的冷笑,自言自語說道:“好一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我養了你一二十年,現在才稍有成就,竟敢反叛?哼!咱們走著瞧吧,我能夠成全你,就能毀了你……”


    突然一個冷冷的聲音接道:“是嗎?要不要當場試試看?”


    隨著語聲,廟門外並肩走進來一男一女那女的體態妖燒,風情萬種,竟是妖女冉肖蓮,那男的,一襲儒衫,腰懸木劍,赫然又是-個複仇會主。


    口口口


    先後兩個複仇會主,無論衣著,麵貌,神態……幾乎一般無二,甚至說話的聲音,也毫無分別,隻看得康浩目瞪口呆,不知究竟誰是真的?誰是假的?


    實際說起來,當然兩個都是假冒“風鈴魔劍”的模樣,但同樣的假扮,卻扮得連康浩也分辨不出,的確稱得是世上一大奇事了。


    先到的複仇會主似乎也吃了-驚,腳下連退兩步,表麵卻故作鎮靜,冷然笑:“本座就知道你們並未遠離,隻是沒料到你們如此膽大,居然還敢回來。”


    後到的一個沒有開口,卻由冉肖蓮代答道:“咱們也早知道你會來,隻是想不到你也敢裝扮成會主的模樣。”


    複仇會主喝道:“楊某人本來就是會主,何須裝扮?”


    冉肖蓮盈盈一笑,說道:“朋友,真人麵前,別說假話,你是什麽東西變的,自己心裏有數,何必要姑娘我當麵抖露出來。”


    複仇會主厲聲叱道:“賤人,你忘了殺父淫母之仇,是誰替你報的嗎?”


    冉肖蓮平靜的道:“我隻知道那是會主的恩典,卻不知道與你有什麽關係。”


    複仇會主咬牙切齒道:“忘恩負義的賤女人,今天饒你不得。”舉手一探,摘下了腰際木劍。


    冉肖蓮冷曬道:“朋友要動手,就打錯主意了。”話落,舉掌輕拍兩聲,門外突然掠進來四條,人影,陡地一分,搶占神殿四個角落。


    那是四名渾身青布勁裝的絕色美女,每人肩後各插著一柄長劍,但長劍並未出鞘,手中卻各自提著兩隻黑色革囊。


    康浩瞧得心頭一震,敢情那些革囊,竟是八隻威力強勁的“天火霹靂袋”。


    冉肖蓮冷冷吩咐道:“你們四人,分守四方.不許縱人走脫,誰要是打算離開這座山神廟,盡管放手施為,連廟也一起炸了。”


    四名美女答應一聲,八隻清澈明媚的眸子,炯炯投注在先到的那位複仇會主身上,革囊高興,蓄勢而待。


    那複仇會主臉上不期然微微變色,手中木劍橫舉平胸,沉聲道:“好毒惡的妖婦,你該知道天火霹靂袋的霸道威力,一經施放,方圓百尺之內無人能夠幸免,這座破廟並不寬大,如果本座不能脫身,你們六個人也休想活命。”


    冉肖蓮忽然格格的笑了起來,揚眉道:“你害怕了嗎?”


    複仇會主道:“本座不願民你們這些匹夫淫婦同歸於盡,故而提醒你們一聲罷了。”


    冉肖蓮曬道:“是嗎?不管你口裏說得多堂皇,那色厲內在的模樣卻瞞不過人,假如你不願同歸於盡,咱們倒可以談談條件。”


    複仇會主哼道:“你要如何?”


    冉肖蓮道:“很簡單,隻要你除去易容,自廢武功,咱們就放你走路,而且保證不將你的真身份告訴別人……”


    複仇會主仰麵笑道:“說了半天,原來你並不知道本座是什麽人?”


    冉肖蓮自知說漏了嘴,不由臉上一紅,冷笑道:“咱們當然知道你是誰,隻不過想由你口中自己說出來,當麵證實一下而已。”


    複仇會主道:“那麽,你何不先猜猜本座是誰?”


    冉肖蓮道:“不用猜,反正我知道你是假冒的,這總不會錯。”


    複仇會主望望對麵另一個複仇會主,微微一笑道:“我們兩人之中,必定有一個是假冒的,若要分判真假,也不是什麽困難的事。俗語說:真金不怕火煉,閣下容貌雖然扮得很逼真,但未必有膽量敢與本座放手一搏,憑武功判別真假?”


    冉肖蓮冷嗤道:“哼!你別想用這些詭計脫身,要動手,吃叫你嚐嚐天火霹靂袋厲害……”


    “不!肖蓮,讓本座親手殺死他!”另一個複仇會主一直阮默寡言,很少開口,此時忽然擺手製止冉肖蓮大步走過來。


    兩個複仇會主隔著火堆正麵相對,外貌毫無分別,所用兵刃也都是同樣的木劍,直似一麵鏡子,映出內外兩個人影,這隋景,倒也是世上罕見。


    冉肖蓮顯然也有些迷惑了,眉鋒暗皺,卻沒有出聲阻止,隻低低說道:“會主請留意,須防那匹夫借動手的時候趁機逃脫。”


    火堆外麵的複仇會主點點頭道:“放心,他逃不了的的,你們退開些,把守廟門出路,替本座掠陣。”


    冉肖蓮向四名美女揮揮手,各自依言退後了五六步。


    這邊複仇會主緩緩摘下木劍,平舉齊胸,冷漠地問道:“說吧!你打算怎樣動手?”


    另一個道:“咱們各憑真才實學分個高下,動手時以火堆周圍一尺內為限,誰若踏出二尺以外,便算輸了。”


    這邊一個顯然不擅言辭,簡單應了一聲:“好”!木劍一抖,閃電般朝對麵悄點了過去。


    劍招出手,疾若流星,隻瞧得康浩心頭大震,敢情那一劍,竟是不折不扣的“魔劍十三式”中,第七式“鬼焰焚心”手法。


    那一個舉劍一撥,封開了木劍,沉聲道:“且慢!”


    這邊的一個冷聲問道:“你還有什麽羅嗦!”


    那邊一個道:“咱們都是風鈴魔劍楊君達,既要分別真假,少不得應該在劍法中加用暗器,話要說在前麵,以免落敗的一方再出怨言。”


    這邊一個點點頭,道:“很對,你的話說完了嗎?”


    那邊一個道:“另外還有一點,咱們以勝負判別真假,不限招數,必須分出高下才能動手,誰若是中途撤招,便算他輸了。”


    這邊一個道:“好!就這麽辦。”話落,木劍再度發動,一揮而至。


    康浩全神注視著他的出招手法,卻見他這一招平淡無奇,全不像魔劍心法。


    正在詫異,忽聽一聲長笑,對麵那一個複仇會主突然振腕連環發出三劍,身前劍罡洶湧,泛起品字形三股碗口般大的劍花。


    霎眼間,劍花散綻開,由三朵化為九朵,再由九朵分為十一朵……上下左右,盤旋飛舞,變成無數流動的劍花,有的突出攻敵;有的繞體護身,令人為之眼花鐐亂。


    康浩心弦激蕩;險些驚呼失聲,原來那人施展的,竟是“魔劍心法”中最困難的一招“萬盞魔燈朝普賢。”


    康浩從師二十年,自練劍時起,便專心浸淫“魔劍十三式”中,對這套獨門劍法,可說已盡得神髓,原以為這是師門秘技,外人決不會施菜,所以一開始便想從武功手法上分辨這兩個複仇會主誰真誰假?哪知道都先後使出“魔劍十三式”,而且,其手法之純熟,連自己也自歎不如,這一來,怎麽叫他驚詫駭異!


    就在康浩心念轉動之間,兩個複仇會主已飛快地互拆了十餘招,竟然勢均力敵,準也沒有占到半分便宜,看上去,兩人的劍術一般精湛,至少在三五中之內,決難分出勝負來。


    這情形,不止令康浩大感意外,連冉肖蓮和四名少女也流露出困惑之色,尤其那四名高舉著“天火霹靂袋’’的青衣少女,眼見場中劍氣彌漫,人影縱橫,早已分不清誰是真正的複仇會主,戒備之心,無形中便鬆弛下來。


    火堆旁兩個複仇會主越打越快,一央揮劍激戰,一麵圍著火堆盤旋遊走,那本來十分旺盛的火堆,肢層層劍氣壓製,時明時暗,幾乎隨時都可能熄滅。


    正惡鬥中,突然其中一個大喝道:“小心腳下一尺之內的界限。”


    另一個聞言一驚,不由自主低頭查看,手中劍招頓顯緩慢。


    就在他心神微分的刹那,對麵那一個忽然劍尖一沉一揚,挑起一截正在燃燒的木頭,猛向對方麵門射去。


    那截燃木雖然不大,但因彼此距離太近,又在猝不及防的情形下,另一個複仇會主心裏慌,急忙躍退閃避。


    對麵那一個大笑著道:“朋友,你輸了!”


    笑聲中,木劍連揮,四截燃木應劍飛起,宛如流星火矢般,分射向四名青衣少女。


    冉肖蓮睹狀,急忙喝道:“快些施放天火霹靂袋……”


    四名少女…齊揚手擲出了天火霹靂袋,各自仰身倒射,竄出廟外。


    霹靂袋落地即爆,“轟轟”連聲,刹裏列焰騰空,山動地搖,整座破廟登時倒塌下來……


    康浩閃避不及,連忙俯伏在牆腳下,但見霹靂袋爆炸之際,幾條人影衝天射起,掠過殘窗斷欞,急急向下逃去……


    過了許久,塵埃落定,烈焰也逐漸熄滅了,康浩推開積壓在身上的碎磚破瓦,緩緩站了起來。


    破廟已經牆倒梁塌,麵目全非,餘燼在瓦礫中冒著白色的煙霧,天火霹靂袋一震之肆,委實令人咋舌。


    康浩摘下木劍,掃撥塌梁斷柱,在廢墟裏低頭尋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在神台附近,找到了那具屍體。


    那屍體,也就是身上塗了劇毒,被用來假扮易湘琴的女子,可憐竟遭受魚池之殃,斷送了無辜的生命。


    康浩用厚布墊手,小心翼翼將她從斷梁下拖出來,見她麵貌尚還完整,肢體也隻燒壞了一小部分,推想她並非被烈焰焚斃,而是被破廟梁柱倒塌下來,活活壓死的。


    康浩暗想:此女代替湘琴而死,遭遇頗堪同情,我總得替她挖掘一座墳墓,不能任她暴屍荒山,被野獸蟲蛇啃嚼,於是,便用木劍在廢霸占墟側麵挖了一個土坑,又在坑內填些磚瓦碎礫,準備埋葬屍體。


    誰知就在他將屍體放人土坑,剛要開始掩埋的時候,身後突然悄沒聲息出現了兩條人影。


    這兩人顯然是被天火霹靂袋的爆炸聲引來,及至登上山頂,恰好看見康浩在挖坑埋屍,其中一個立即沉聲喝道:“小輩,你在幹什麽?”


    康浩扭頭回顧,不由暗吃-驚,原來,那兩人竟是屠龍手秦夢熊和八臂天上金鬆。


    秦金二老俱有雙重身份,表麵是-劍堡的武術總教練,暗中卻是複仇會的護法,而這兩種身份,無論用哪一種,眼前都對康浩十分不利。


    果然,兩人看清這挖坑埋屍的年輕人竟是康浩,臉上不約而同綻開一抹詭異的笑容,屠龍手秦夢熊聳肩笑道:“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姓康的,你還認得咱們是誰嗎?”


    康浩情知無法善了,索性把心一橫,冷冷一哼,答道:”認得如何?不認得又如何?”


    秦夢熊椰榆的道:“如果認得,咱們賣你一個交情,讓你顧點顏麵,自己跟咱們走,如果不認得,嘿嘿!那就別怪咱們以老欺小,要將你五花大綁,像捉賊似的押了同走了。”


    康浩微笑道:“但不知二位欲將在下押到何處去?”


    秦夢熊道:“你私人一劍堡,誘拐無知少女私奔,咱們奉了堡主嚴令追拿,自然是押解你到一劍堡去。”


    康浩哼道:“原來如此,在下還以為二位是奉了複仇會主的令諭,準備用在下去向複仇會主請功領賞呢!”


    秦夢熊心頭一驚,臉上登時湧出兩朵紅暈,急忙扭頭四顧了一遍,見附近並無第四個人,這才冷笑說道:“小輩死在眼前,還敢妄逞口舌之利,老夫本想留你活口,這是你自作聰明,自尋死路。”說著,一探手,撤出了長劍。


    八臂開王金鬆突然低聲道:“秦兄且莫動手,小弟還有話同他。”


    秦夢熊也壓低聲音道:“小輩已經知道咱們的身份,留他不得……”


    金鬆點了點頭,輕聲道:“我知道,但必須先有殺他的藉口,堡主麵前,才好交待。”


    接著,提高聲音問道:“姓康的小輩,你那土坑中的屍體,究竟是什麽人?”


    康浩漠然道:“一個不相識的女人,怎麽樣?”


    金鬆冷笑一道,道:“既不相識,你又何必替她營葬?莫非你在這兒千了什麽傷天害的勾當,準備消滅證據,藏匿屍體不成?”


    康浩怒叱道:“金鬆,你最好嘴裏放幹淨些,別惹小爺罵你。”


    金鬆嘿嘿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以為毀屍滅跡就無人知道嗎?誰想天網恢恢,仍被咱們撞見了。”


    秦夢熊也幫腔道:“這小子好色成性,心狠手辣,什麽壞事幹不出來,金兄,咱們查驗一下,看看那被害的女人是誰?”說著,大步走到土坑邊,低頭一看,不禁駭然失聲。


    金鬆問道:“怎麽樣?”


    秦夢熊大聲道:“不得了,這小子害死的竟是琴姑娘……”


    金鬆心弦一震,肩間微晃,也到了土坑旁邊,目光一掃坑底,忽然仰麵大笑起來,用手指著康浩道:“小子,你死定了,堡主平生隻此一個女兒,被你誘拐私奔不算,竟然逼奸不遂,辣手摧花……”


    康浩一抖木劍,喝道:“住手。”


    秦夢熊隻當他要對金鬆出手,急忙橫劍擋住,厲聲大喝道:“小輩,你想怎麽樣?”


    康浩緩緩說道:“你們兩個雖然不是好東西,但君子不欺暗室,我仍要警告你們,那屍體上有毒,假如你們還不想死,最好別去碰它。


    金鬆冷笑一聲,道:“你以為咱們會相信你的鬼話?真若有毒,你還會告訴咱們麽?”


    康浩道:“在下話已說明,信不信悉由尊便,不過,等一會你若中毒死了,卻別怪在下沒有事先警告你。”


    金鬆傲然道:“老夫寧可中毒而死,也不會上你的當。”話聲一落,雙臂齊探,已將屍體抱出了土坑。


    秦夢熊麵對康浩,背向著金鬆,無法看見身後情況,便低聲問道:“金兄,你沒事吧?”


    連問幾聲不聞回應,秦夢熊橫劍護胸,扭頭一看,不由機伶伶打個寒襟,原來金鬆雖然直挺挺站在土坑邊,嘴唇嗡動,卻發不出一點聲音,那雙觸抱屍體的手臂,從時間以下,從時間以下,業已腐爛見骨,正不停的向下滴著血水。


    秦夢熊大叫一聲,道:“金兄,快些鬆手啊!”


    金鬆張了張嘴已,卻說不出一句話來,臉肉不住扭曲抽動,兩行淚水簌簌直落,分明內心正萬分痛苦,隻恨無法表達出來。


    康浩見了這般慘狀,也扭頭不忍卒睹,沉聲道:“他中毒太重,已無法說話和活動了,你若要救他,必須趕快將他的雙臂砍斷……”


    秦夢熊情知除此之外,別無他法,隻得把心一橫,長劍揮拳,猛向金鬆雙臂斬落。


    劍鋒過處,爛臂齊肩而斷,那屍體“蓬”地一聲重又跌回坑中,金鬆身子一連晃了幾晃,也仰麵栽倒地上。


    秦夢熊舉步上前,似想替他閉穴止籌辦量想到他身上業已染上了劇毒,竟遲疑著不敢動手。


    康浩搖了搖頭,喃喃道:“平時狼狽為奸,臨事畏首畏尾,這種朋友還是少交的好。”順手執起兩粒石子,屈指彈去,先封閉了金鬆雙肩的穴道,然後推石填平土坑,將屍體和兩截斷臂一齊掩埋了。


    秦夢熊默默看著他埋葬屍體,既未出聲,也沒有攔阻,直待康浩埋好了斷臂毒屍,抖去身上塵埃準備離去,才突然低喝道:“小輩,不許走。”


    康浩駐足道:“你還要幹什麽?”


    秦夢熊道:“留下解藥,隨老夫同往一劍堡領罪。”


    康浩道:“毒不是我下的,哪兒來的解藥?我更沒有殺人害命,領什麽罪?”說完,徑自舉步向前走去。


    秦夢熊突追數步,橫身擋住去路,陰惻惻道:“老夫念你預告屍上有毒的情份,才對你稍示客氣,你可別得寸進尺,不識抬舉。”


    康浩怒道:“在下話已說明,你還要一味糾纏,是什麽意思?”


    秦夢熊冷笑道:“有話等到堡主麵前再說不遲,你說身上沒有解藥,且讓老夫搜一搜才能相信……”


    康浩叱道:“胡說,我自問無愧於心,憑什麽要讓你搜查?憑什麽要跟你去一劍堡?”


    秦夢熊掂了掂手中長劍,冷冷一哼,道:“你若不識趣,老夫就憑這件東西擒了你去。”


    康浩道:“在下已經盡力忍讓,你卻一再相逼,好!咱們就試試看。”


    木劍一圈一抖,劍尖斜舉,敞開門戶,沉聲道:“姓秦的,動手吧!”


    秦夢熊做然笑道:“老夫是何等身份,豈能先對小輩出手。”


    康浩無意跟他多費唇舌,喝道:“那就有僭了。”木劍一探,飛點而出。


    秦夢熊存心要憑自己深厚的內力,震飛康浩手中木劍,右臂疾轉,劍走偏鋒,迎著來勢反撩了過去。


    康浩明白自己的兵刃是木製的,不敢硬接,劍招才使出一半,忽然頓腕變招,劍尖幻起鬥大一朵劍花,避開秦夢熊的長劍,改向下盤攻去。


    秦夢熊呼的一沉劍身,仍然打算用真劍硬砸康浩的木劍。


    康浩急忙撤招,腳下橫移兩尺,劍式斜劃,使了一招“魔影幢幢”,頓時湧起一片密密層層的劍幕。


    這一招“魔影幢幢”,乃是魔劍十三式中精華,按玄天周轉之法,“九虛一實”之數,隨意變幻,奇妙無窮,乍看之下,漫天都是虛招,其實每一招都能在轉瞬變為實招,故而有“觸目皆幻影,招招可追魂”的威譽,當年楊君達仗此一招“魔影幢幢”,不知擊敗過多少武林高手。”秦夢熊也是劍術名家,自然識得這一招虛實變幻,不能硬封硬架,但他一則欺康浩年輕,二則仗著自己的兵刃是鋒利的真劍,康浩手中僅是一柄木劍,故而膽壯氣豪,長劍一振,使了一招“含沙射月”,劍如驚虹橫空,直向層層幻影中刺去。


    那些劍幕幻影,看來都是虛招,但就在秦夢熊振劍人的刹那,突然光影盡斂,眼前竟不見了康浩的蹤跡。


    秦夢熊一劍刺了個空,心知不妙,急忙中途變招,化為“怒龍擺尾”,反手回掃……


    招式甫變,隻聽康浩一聲輕喝:“道!”一縷勁風已向左脅襲到。


    康浩不想傷他性命,所以這一劍用的力量不大,劍尖隻在秦夢熊脅下輕輕點了一下,卻蓄力未吐,沉聲道:“姓秦的,你認輸了麽?”


    秦夢熊清楚的感覺到木劍尖端抵在。自己左脅“朝門”穴道上,如果康浩一吐力,自己縱然不死也非重傷不可,隻得收住劍勢,不敢動彈,一麵悻悻地說道:“你怎麽不敢殺了老夫?”


    康浩道:“我現在若想殺你,實在易如反掌,以你平時的惡行劣跡,也已經死有餘辜,但如今金鬆身負重傷,又中了劇毒,我若殺了你,金鬆必然也活不成,大丈夫豈能趁人之危。”


    秦夢熊仰麵冷笑道:“你口裏說得漂亮,其實卻是個卑鄙無耳恥的小人。”


    康浩道:“我怎麽卑鄙無恥了。”


    秦夢熊道:“你始亂終棄,誘拐良家婦女,你仗著一身武功劍術,在關洛一帶殘殺無辜,你欺師滅祖,不顧養育大恩,你……”


    康浩手上略一用力,大喝一聲,道:“老匹夫,你滿口胡說,以為我當真不敢殺你嗎?”


    秦夢熊隻覺期門穴上宛如刀刺般疼痛,哼了一聲,額際滲出冷汗,但他咬牙強自忍耐昂首說道:“你當然不敢殺害老夫,可是,你若以為殺了老夫就可以滅口,那就打錯主意了。”


    康浩暗忖道:這老匹夫莫非憨不畏死的人,他為什麽一再用言語激怒我?難道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目光一轉,發現金鬆雖然雙臂俱斷,卻已經清醒過來,正坐在地上運功壓製體內餘毒,不禁恍然而悟,原來這家夥料定自己不會殺他,這些話乃是說給金鬆聽的,以表示秦某人如何“英雄’’而已。


    康浩想到這裏,隻覺這批邪道人物,外表凶狠霸道,實則比誰都膽怯,彼此之間更充滿了疑忌,如果看透了他們的內心,委實可笑亦複可憐。


    於是,收回木劍,感慨的一歎,說道:“我說過了不殺你,今天,權且饒你一遭,金鬆所中劇毒,原是複仇會弄的詭計,你們若能盡快尋到主子,還來得及救他一命……”


    秦夢熊陰森說道:“你以為咱們會相信嗎?”


    康浩微微一笑,道:“我隻是把實情告訴你們,信不信由你……啊!你這個無恥的老賊……”


    驚呼聲中,劍光倏現,原來秦夢熊竟趁他話未說完,突然反手出劍,正掃中康浩的右腿。


    康浩身子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地上,怒惱之下,木劍一抖,猛向秦夢熊頸頂戮去。


    秦夢熊偷襲未得手,早巳迅速地轉過了身軀,一側頸避開木劍,手中劍勢一翻,竟將木劍削斷,得意的笑道:“小輩,叫你也知道秦某人的厲害。”


    一麵說著,一麵運劍如風,涮涮涮一連三劍,直奔康浩雙腿砍去。


    老家夥果然是老奸巨滑,他見康浩木劍折斷,右腿又負了傷,估量他下盤必然不穩,這三劍既快又狠,攻的都是康浩下半身。


    康浩隻剩下半截木劍,無法封拒,急急向後退避,無奈右腿乏力,一個不穩,仰麵摔倒泥地上。


    秦夢熊毫不放鬆,緊緊的揮劍追擊而至。


    康浩被迫得在地上翻滾閃躲,雨後地滑,不片刻,已弄得滿身泥濘,險象環生,好幾次僅都以毫厘之差避開,幾乎死在劍下。


    這時,金鬆忽然睜開眼睛,喘息著叫道:“秦兄,得放手時須放手,得饒人處且饒人……”


    秦夢熊陰惻側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這小雜種是個禍胎,絕對饒不得。”


    說話之間,不劍疾沉,又刺中了康浩的右手臂。


    這一劍傷在臂時以上四分左右,肌膚破碎,深將及骨,隻痛得康浩悶哼了一聲,五指一鬆,半截木劍也脫了手。


    秦夢熊緊迫而上,長劍一式“神針定海”直插下去,大喝道:“小輩,納命來吧!”


    康浩向左一翻滾,堪堪避開劍尖,身上衣衫卻被長劍穿透,牢牢釘在地上。


    秦夢熊大笑道:“老夫倒要看你再往哪兒逃!”右手壓住長劍,左掌一舉,向康浩當胸抓下去。


    他號稱“屠龍手”,掌上功夫十分深厚,康浩身子無法轉動,這一爪如果被他抓實,怕不要胸骨盡碎,當場慘死。


    情急之下,突然智生,康浩雙手一撐地麵,左手捏了一團爛泥,右手卻摸著一塊石頭,用盡平生之力,大喝一聲,猛地對準秦夢熊麵門打去。


    那泥團不歪不斜,正打在秦夢熊鼻梁上,兩眼同時被泥水封迷,剛一怔愣,“拍”的一聲響,左邊臉頰上又遭石塊擊中,石塊碎裂四散,秦夢熊的臉頰上也開了花,頓時皮開肉綻,鮮血並流。


    隻聽他一聲慘號,兩手掩住左用,接連倒退了四五步,指逢裏血水淋瀝,碎肉翻現,痛得渾身不住的顫抖……


    康浩趁勢奪得長劍掙紮著站起身來,用劍尖指著秦夢熊罵“老匹夫,現在該怎麽說?”


    秦夢熊痛哼不已,那裏還再說得出話來。


    金鬆望見這般情形,長長歎了一口氣,黯然垂下頭去。


    康浩又道:“我本來應該殺了你,隻是不屑為了你這無恥老賊而自食諾言,算你僥幸,快滾!”


    秦夢熊的臉骨已經粉碎,嘴角翻腫,難以出聲。


    再加上手無寸鐵,心知這個跟鬥是栽定了,恨恨一頓腳,轉身便走。


    康浩喝道:“老賊,”你就隻顧自己逃命嗎?”


    秦夢熊萬般無奈,隻得低頭向金鬆走過去。


    金鬆卻掙紮著站起來,木然說道:“不勞秦兄扶持,我自己還能行動。”


    秦金二老在江湖中都是闖出名聲的人物,如今一個失去了手臂,變成了“鐵臂”天王,一個滿臉鮮血,狼狽不堪,同時,在利劍威迫之下,垂頭喪氣,相偕蹣跚而去。


    康浩目注二人去遠,才用長劍支撐著身體,由另一個方向踉蹌奔下了小山。


    這時子夜初過,山區濃霧彌漫,寒意特重,康浩盲目的奔走了一段路;隻覺口幹舌燥,頭暈目眩,漸漸感到有些支持不住了。


    他自知傷口失血太多,必須抱紮止血,但想到破廟那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既能引來秦金二老,也可能會引來其他人,為了早些離開這是非之地,隻好趁天色未亮以前,負傷趕路,設法脫離山區。


    可是,走了許久,卻總在亂山中打轉,極目所至,全是層層疊疊的峰巒,竟連方向也迷失了。


    康浩長歎一聲,停下腳步,見置身處是一座險峻的山壁,附近有許多天然洞穴,倒也頗為隱密,便尋了一個較大洞穴上盤膝坐下,撕破外衣,將手臂和腳上傷口緊緊紮好,敷了些止血的刀傷藥。一番折騰下來,渴意更甚,而且,自從進入山區,業已整夜未用過食物,饑寒交迫之下,體力越發顯得虛弱。


    他重又匍匐爬出洞穴,以手掬水早飲了一陣,苒回到洞裏,取出身上所攜帶的幹糧一看,卻已被雨水濕透,麵餅成了“泡餑”,全變了模樣。


    康浩顧不得這些,胡亂塞了些進肚子裏,索性連身上的濕衣褲全脫下來,將外衣掛在洞口,作為門幢,又由洞底收集了一堆幹草桔葉,生了個小小的火堆。


    火堆雖然稱不上旺盛,卻頓使這狹小的洞穴,充滿了融融暖意。


    隻那一絲暖意,已使人困力秒的康浩,漸漸眼皮沉重,嗬欠連連,蜷臥在火堆旁,不知不覺走述了夢鄉……


    口口口


    一夢香憩,不知火堆是何時熄滅?更不知一夜已盡,又是黎明,尤其不知道洞外來了一行人。、那是一乘用厚紗掩垂的軟轎,由六名勁裝負劍的少女簇擁著,緩緩到了洞外。


    六名少女全都不足二十歲,一個個容貌姣好,體態輕盈,其中兩人抬著軟轎,其餘兩名側分在軟轎前後護衛,但那軟轎卻簾幃深垂,厚紗環繞,不知轎中坐的是個什麽人物?


    一行人轎來到洞外忽然停步,轎前兩名青衣少女在附近查看了一遍,而後向軟轎折腰躬身道:“啟稟長老,血漬到此為止。”


    軟轎內傳出一聲輕哼,一個音調微弱,有氣無力的聲音問道:“附近有沒有可供藏身的地方?”


    一名少女答道:“山壁之下,有許多石洞。”


    “好!仔細搜查。”軟轎內語聲沙啞的說了這句話,仿佛再也沒有力氣多說一個字,又好像是睡熟了,轎中沉寂如死,毫無聲息。


    兩名青衣少女舉手一揮,軟轎輕輕放落,轎後另外兩名少女拔出佩劍,分別守護在轎子兩側。


    六個少女四名守護軟轎,兩名展開搜索,地上足跡和血水痕漬,不片刻,便尋到了康浩想睡的石洞。


    尤其那洞口還掛著康浩的外衣,更是目標顯著,一望即知。洞內有人。


    兩名少女互望了一眼,其中一個低聲道:“人在這兒了,我守住洞口,你快去稟告長老。”


    另外一個卻道:“最好先查看確實了再回報,長老脾氣不好,省弄弄錯了又挨他的罵。”


    那個點點頭,道:“這話也對,你替我掩護,讓我挑起那件外衣,看看洞裏是不是真有人。”


    兩女商議定妥,一個提劍守候洞外,另一人則將長劍反藏在背後,躡足向石洞欺去。


    到了洞口,側耳傾聽,洞裏正蕩漾著一陣陣香憩的鼾聲,於是,掉轉長劍,用劍尖輕輕挑開洞外的衣角。


    洞中光線陰暗,充滿了煙火氣味,那青衣少女低頭俯身,凝目向裏一望,隻驚得“噔噔噔”連退了七八步,粉臉兒通紅,心頭直如小鹿般亂跳……


    守在洞外的一個詫問道:“小桃姐姐,看見了什麽?竟嚇成這樣?”


    被稱為“小桃”的少女不住搖頭道:“別問了,是一個不要臉的臭男人……”


    那留守洞外的不知緣故,怔怔地又問道:“他是不是長老要搜尋的人?”’小桃道:“我不知道,我根本沒有看清楚。”


    那少女更覺詫異,忙道:“那你為什麽不看清楚呢?”


    小桃頓足道:“唉呀,你這個人,為什麽總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老實告訴你吧,那男人沒有穿褲子。”


    那少女聽得吃了一驚,脫口道:“他為什麽不穿褲子?”


    小桃恨恨瞪了他一眼,道:“你這話問得好奇怪,他為什麽不穿褲子,我怎麽知道……”


    那少女臉上一紅,忙道:“姐姐別生氣,我的意思是問那男人是活的?還是死的?”


    小桃道:“他睡得正香想,怎麽會是死了?”


    那少女訕訕笑道:“原來他正躲在洞裏睡沉,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同夥?”


    小桃搖頭道:“沒有,我隻看見他一個。”


    那少女沉吟了一下,輕聲道:“既然如此,倒是個難得的好機會,小桃姐姐,咱們合力將他擒住,解去向長老請功,你看如何?”.小桃聳聳肩道:“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幹?”


    那少女道:“為什麽不幹?”


    小桃道:“你自己想想吧,一個赤精光條的大男人,叫咱們如何下手?”


    那少女低啊一聲,赦然道:“不錯,我竟沒有想到這個……”接著,又恨恨地道:“這家夥真可惡,睡覺就睡覺好了,為什麽把衣服褲子全部脫掉,倒像早知道咱們會尋來似的。”


    小桃道:“小紅妹妹,你守在這兒,別驚動了他,我去稟報長老。”


    小紅望望洞口,心裏竟有怯意,低聲催促道:“你快去快回,等久了,他若是光條條衝出來,小妹隻怕攔不住他。”


    小桃點點頭轉身而去,回到軟轎前,躬嶴稟告道:“婢子們已經發現一處山洞,裏麵睡著一個男人,請長老定奪。”


    那軟轎停放的地方,距離康浩藏身的山洞不過十餘丈,隻因洞外有一片矮樹掩遮,看不見洞口情形。


    轎中“長老”聽得回報,似乎很興奮,大聲吩咐道:“快給我老人家抓過來。”話聲雖然仍舊沙啞,音調卻比先前提高了許多,更流露著欣慰的意味。


    小桃遲疑了一下,俯首答道:“回長老的話,婢子們不便出手,最好請長老親自移駕……”


    沙啞的聲音道:“這點小事,你們都辦不了麽?”語氣頗感不悅。


    小桃忙道:“並非婢子們鬥膽違命,、而是……而是……”


    沙啞的聲音喝道:“而是什麽?”


    小桃靦腆的道:“求長老寬宥,因為……-因為那男人睡覺赤身露體,婢子們實在無法下手……”


    軟轎中“啊”了一聲,問道:“你說那家夥正在睡覺?一共有幾個人?”


    小桃道:“隻有一個人。”


    轎中忽然傳出一陣吃吃輕笑,說道:“妙極了,一個人獨睡,居然也不穿褲子,這可是上天有眼,注定要讓老夫報雪恨。”


    話落,轎簾微揚,伸出一隻烏黑的桔手,手中握著兩枚閃閃發光的圓形小筒,啞聲說道:“你們先持老夫這‘落魂噴筒’守住洞口,待老夫親自擒他。”


    小桃躬身接過,一揮手,說道:“起轎!”


    軟轎離,迅速繞過矮樹林,麵對麵停在康浩藏身的石洞洞口,四名隨轎少女一字兒排開,護衛著轎門兩側。


    小桃將“落魂噴簡”分了一枚給小紅,兩人各取方位,守住洞口,蓄勢而待。


    轎中沙啞的聲音說道:“現在他插翅也飛不掉了,來人呀,卷起轎簾。”


    兩名抬轎的少女應聲卷起轎簾,隻見軟轎內半躺半坐倚著一個肢體不全的老頭子。


    那老頭麵目醜惡難以分辨,頭上亂蓬蓬的枯發,臉部和手頸等處皮膚卻一片烏黑,而且,鼻眼五官全都變了地方,齊膝以下空空蕩蕩,用一件寬大的黑袍罩住,雖然看不見實情,但可以猜想得到,老人的兩條腿早已斷了。


    總之,這老頭子渾身上下,幾乎找不出一寸完整的地方,整個人就像火堆裏栓拾出來的一截焦木,偏偏竟穿著一襲簇新衣袍,手裏拿著一支五彩斑斕的小竹杖,看來觸目刺眼,反增無限陰森和恐怖。


    醜老頭的神態顯得十分得意,揚起手中小竹杖,遙指著山洞“呷呷”笑道:“康浩,你逃不掉了,出來吧!”


    康浩經過一夜想睡,此進正在朦朧之際,忽然聽見有人呼喚自己的名字,一驚而醒,翻身爬了起來,急忙穿衣著褲,無奈傷處乏力,衣衫又破爛,心裏越急,越是穿了袖子漏了褲腳,弄了個手忙腳亂。


    那醜老頭未聞洞中回應,疑心頓起,沉聲問道:“你們沒有弄錯吧?那小輩真在裏麵?”


    小桃道:“不會錯,方才婢子親眼見他在洞裏睡覺,小紅一直守在洞外,沒見他出來過。”


    醜老人道:“難道那小輩還沒有睡醒?你們上去一個人。把洞口衣服扯下來看看。”


    小桃口裏答應著,暗暗卻有些遲疑,低聲問小紅道:“你當真沒有看見他出來過?”


    小紅道:“小妹敢保證,他一定還在洞裏……”


    小桃詫異道:“你憑什麽保證?”


    小紅被問得臉上一陣臊熱,羞怯的低聲說道:“不瞞姐姐,剛才……小妹曾經偷偷查看過……”


    小桃恍然道:“啊!原來如此……”


    小紅忙道:“姐姐別想左了,小妹隻是查看他還在不在洞裏,恐怕洞中另有出口,被他溜了。”


    小桃竊笑道:“反正你已經見識過一次又何妨,長老有令,要咱們去扯下那件掩在洞口的外衣,這件好差使,就交給你吧!.”


    小紅呐呐道:“這個……我看還是咱們倆一起去比較好,有人作伴,膽量也大些……”


    小桃神秘的一笑,點頭道:“好吧!咱們一齊動手,你扯左邊,我扯右邊。”


    兩人說定了,便躡足掩近石洞前,剛剛伸手去扯那件懸掛洞口的外衣,不料康浩也正在取衣穿著,三個人幾乎同時拉住那件衣服,同時將它扯落下來。


    “嘶”地一聲,原已破爛的外衣,登時裂成三片。


    二人遽見康浩立在洞外,無暇分辨他是否已穿了衣服,兩人不約而同發出一聲驚呼,急急掩麵轉身便跑。


    康浩發覺洞口有兩個年輕少女,也吃了一驚,忙不迭又退了回去其實,他業已穿好了內衫底褲,隻不過仍有些“衣冠不整”而已。


    但就在康浩出現洞口的一刹那,軟轎中的醜老人已看清了他的麵貌,驀的臉肉扭曲,一口牙咬得格格作聲,目光進射出森森殺意。


    他心中分明已將康浩恨人骨髓,表麵上卻仍舊掛著似喜似怒的笑容,用沙啞的聲音問道:“康浩,還認識老夫嗎?”


    康浩側身藏在洞角暗處,仿佛覺得那沙啞的語聲有幾分熟悉,偷眼望去,又見那軟轎中的醜老人頗為陌生,可是,他怎會-口叫出自己的名字呢?


    心裏驚疑不已,便大回答道:“恕康某眼拙,記不起曾在什麽地方拜識過老前輩。”


    醜老人吃吃而笑,說道:“你出來仔細看看,一定會記得的,咱們分手才不過數月,老夫對你片刻未忘,你怎麽就不認識老夫了?”


    康浩說道:“在下衣衫不整,多有失禮。”


    醜老人笑道:“不要緊,不要緊,老朋友見麵,何須顧慮那麽多禮節。”


    康浩道:“貴屬都是年輕姑娘,隻恐有些不便,老前輩一定要見,能否請姑娘們暫時回避一下,或借一件外衣給在下蔽體?”


    醜老人略一沉吟,道:“既然你如此多禮,老夫就送你一件新衣吧!”


    回頭對轎側一名勁裝少女道:“打開衣箱,將老夫的新衣取一襲來。”


    那少女躬身應諾,由軟轎後麵行李箱中,取了一襲簇新男色外衣,雙手遞給老人。


    醜老人用手輕輕撫摸著新衣,眼中異光連閃,低聲喃喃自語道:“閻王注定三更死,豈能容人到五更,有這件衣服,李魂噴筒也用不到了。”


    說到這裏,難掩心中得意,仰麵一笑,喝道:“接住”!一抖手,新衣破空而起,直向石洞中飄去。


    康浩不疑有詐,接住新衣便匆匆穿了起來,隻覺那衣服圭然稍嫌短小,卻是嶄新畢挺,而且衣上隱約有一縷異香透出令人聞了心裏十分舒暢。


    著好外衣,以劍拄地,一拐一拐走出洞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風鈴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高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高庸並收藏風鈴劍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