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時,酒棚中傳來一聲輕叱:“抬進來!”


    店主和那胖婦人雙雙奔出,一人侍候一個,把桑瓊和郝休拖回店裏。


    那身穿土布短衣的老頭兒,緩緩轉過身來,赫然竟是大山二叟中的“矮叟”韓東滄。


    這時,韓東滄目注桑瓊,得意地笑道:“果然不出宮主所料,小輩明訂會期,竟言爾而無信,潛來祁連,老夫兄弟奉命兼程趕回,早已等候多時了,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投來。殺徒之仇,火焚之恨,老夫要教你加倍償還。”


    桑瓊閉口假作昏迷,聽出是接臾韓東滄的口音,不覺駭然,連忙提聚功力,以備應變。


    但韓東滄並未出手,目光一掃郝休,沉聲問道:“這小輩麵目陌生,你們知道他的來曆嗎?”


    胖婦人恭謹地道:“回堂主,此人兄妹倆五天前曾出村中經過,進人山區,前天才返回臨水驛,跟桑瓊本不是一路的。”


    韓東滄拂然道:“為什麽任他自由來去,不加擒捉?”


    胖婦人答道:“當時堂主尚末返宮,屬下曾向總宮請示,是路姑娘吩咐下來,隻要他們不踏人總宮周圍十裏內,各地樁卡隻須暗中監視,不可下手。”


    韓東滄冷哼道:“這是什麽話,難道十裏之外,就可以聽憑外人胡為嗎?”


    胖婦人道:“是路姑娘的令諭。”


    韓東滄嘿嘿冷笑兩聲,道:“好一個路姑娘,她以為宮主正邀晤三眼魔母,無暇分身,宮裏的規矩就可以隨意修改了不成?傳話各地樁卡,從今天起,再發現不明身分的外人人山,準予當場格殺,沒有老夫兄弟點頭,誰也不許擅放外人進入,違令立斬不赦。”


    胖婦人躬身應道:“謹遵堂主令諭。”


    韓東滄揮手道:“先搜搜這姓郝的,看他身上有什麽師門信物之類的東西沒有?然後把他們縛在馬背上,待老夫擒了那女娃


    兒,一並親自押返總宮。”


    胖婦人答應了一聲,韓東滄忽又叮囑道:“擒獲桑瓊小輩的事,不許張揚,尤其不準傳到路貞貞耳中,假如泄漏消息,老夫惟你是問,記住了。”


    警告再三,方才疾步向村口奔去。


    胖婦人籲了一口氣,回頭向那假扮酒店主人的中年漢子喝道:“聽見了沒有?堂主一再叮囑,這件事決不準傳給路姑娘知


    道,你那寶貝女兒最是嘴快,千萬不能讓她聽見風聲,否則,堂主麵前,老娘可沒膽量替你掩遮。”


    中年漢子連聲答應道:“你放心,這是多大關係的事,咱們還能不知利害麽?”


    胖婦人道:“這姓郝的小輩,隨行帶著兩隻大木箱,裏麵不知放些什麽東西?老郭你去搜搜那木箱,老娘親自搜查這小輩。”


    中年漢子應了一聲,急急走出店外。


    那胖婦人來到郝體身旁,擄袖蹲身,伸手向郝休懷中摸索,甫一探懷,忽然驚呼道:


    “咦”


    可是,呼聲才出口,渾身一震,竟滾倒地上。


    桑瓊偷眼窺望,隻見郝休一指點倒胖婦人,翻身坐起,立卻動手解下那胖婦人的外衣,動作竟然十分迅捷。


    心念疾轉,假作仍未清醒,決心看看他究竟在弄什麽玄虛。


    老郭剛走到馬匹近前,聽得胖婦人驚呼的聲音,駐足問道:“柳舵主,有什麽事嗎?”


    皆因他人在牆外,視線恰被斷牆和店棚擋住,店裏情形,一點也看不見。


    郝休一麵解衣,一麵從容應道:“沒事,老娘隻是奇怪,這小輩身上恁什麽也沒有,外麵木箱中可有發現?你快些搜查。”


    桑瓊瞧得敬佩不已,敢情這位郝休表麵粗傻,幹起正事來,不僅一點也不傻,反而十分鎮靜老練,這番回答,從容如真,更連嗓音口氣,都模仿得跟那胖婦人一般無二。


    老郭聽了,絲毫沒有發覺,急忙解開木箱,掀起箱蓋查看一看之下,不由自主也發出一聲驚呼:“咦!”


    郝休已將胖婦人和自己的外衣都脫了下來,正低頭解取胖婦人的腰間號牌,頭也沒回,接口問道:“老郭,找到什麽了?”


    老郭道:“兩隻木箱,一箱裝滿黑麥饃饃,另一箱卻裝的幾件厚棉襖和棉褲搬進來,這小輩在揭什麽鬼?”


    郝休應聲道:“別管他搗什麽鬼,你隻把那棉襖棉褲,其餘的仍舊放回馬背上縛好,快一些。”


    老郭無暇細想或詢問,匆匆照吩咐弄妥,抱著棉襖棉褲搬進來,返回店內。


    郝休早已閃身等在門內側,老郭一腳跨進店門,立被點倒。


    郝休順手一把,將他拖到牆角落裏,然後低聲叫道:“桑大哥!桑大哥!”


    桑瓊有心裝傻,緊閉雙目,默然不答。


    郝休輕輕跺腳道;“這家夥,難道真的喝了迷藥酒不成,時機急迫,看來隻有弄盆冷水澆他一下了……”


    桑瓊急忙張目搖手笑道:“別澆!別澆!冷水澆頭最容易受涼,那滋味兒不好受,愚兄起來就是。”


    郝休瞪眼道:“這時候你還在鬧著玩!快些幫忙,把這老郭的外衣剝下來。……”


    桑瓊笑道:“咱們又不打劫,剝他衣服幹什麽?”


    郝作道;“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你照小弟的方法做,包你沒錯就是。”


    桑瓊道:“你的意思,莫非打算冒他們身分,混進阿兒汗宮。”


    郝體道:“唯有如此,才是最安全穩當的途徑。”


    桑瓊搖頭道:“此事隻怕不易,你瞧瞧這胖婦人跟你的體形身裁,再高明的化裝術也無法改變。”


    郝休笑道:“這些不用擔心,小弟自有方法,你快些動手跟這位老郭交換衣著吧!”


    桑瓊懷著半信半疑的心理,照他的話,俯身解下老郭的外衣就在他俯身解脫衣物的刹那,再度抬起頭來,不禁駭然一驚,那郝休竟變成和胖婦人一般模樣了。


    桑瓊揉揉眼睛,仔細再看,才發覺郝體已將棉襖棉褲穿在身上,故爾身材變得臃腫癡肥,頭臉等處,卻戴著一副事先已經準備妥當的特製麵具。


    郝休又將自己儒衫,穿在胖婦人身上,咧嘴朝桑瓊一笑,道:“這位公子,你看奴家扮得還像嗎?”


    桑瓊強忍住笑意,驚問道:“郝兄弟,原來你早有準備,甚至連麵具都……”


    郝休笑道:“謀定而後動,此兵家規例,何足道哉?”


    桑瓊道:“可是,你怎知這胖婦人的容貌?”


    郝體道:“不瞞大哥說,這胖婆娘在此地身分不低,小弟和隱娘上次經過金佛寺,早就對她端詳仔細了。”


    桑瓊讚佩地籲了一口氣,笑道:“老弟化裝之術,可算得惟妙惟肖,不過,你將瘦改胖容易,要將這胖婦人變瘦,卻有些困難。”


    郝休揚眉道:“舉手之勞而已;何難之有?”


    說著,取了兩隻空酒缸,順手在胖婦人背心重重拍了一掌,然後將她口臉對準缸口,兩腳倒提了起來。


    他那挾背一掌,已將胖婦人內腑震碎而死,兩腳倒提,運力催動屍內淤血,隻見胖婦口中汙血狂瀉直流,頃刻間,已將兩隻大酒缸注滿,體內積血流盡,屍體竟逐漸於枯萎縮,變得瘦小數倍不止。


    桑瓊見他竟用“放血幹屍”的殘忍手法,取了胖婦人性命,不期搖頭長歎,頗有不以為然之意。


    郝休卻道:“大哥休要憐憫她,這婆娘外號‘辣手女屠夫’,本是甘陝一帶綠林巨匪,生平不知慘殺過多少人命,小弟在她氣絕後方始行功放血,對她已經是夠仁慈的了。”


    桑瓊擺手道:“無論她作惡再多,人死百了,這樣做法,終是過分一些,賢弟,可一而不可再,這位姓郭的,千萬別再


    郝休笑道:“幸虧他生得瘦,自不須多此一舉,大哥快些換衣服吧,小弟還有話要問他呢!”


    桑瓊點點頭,依言換妥衣衫,郝休取出一副特製麵具替他戴上,略作勾抹,易容即告完成。


    然後,郝休才拍開老郭的啞穴,含笑說道:“方才情形,你都親眼看見了,咱們也不須再嚇唬你,金佛寺居民十九都是你的朋友,咱們更是清楚得很,假如你也願意跟柳舵主一樣下場,現在就喊叫救命,還來得及…,——”


    老郭臉色早嚇變了色,哀聲求告道:“大俠請放心,小的識得利害,小的絕不敢喊叫,隻求二位大俠手下超生。”


    郝休冷冷笑道:“咱們很想超生你,就怕你不識抬舉,不肯告訴咱們實話。”


    老郭忙道:“小的一定實話實說,決不虛言半句,否則,二位大俠盡請隨時下手殺了小的。”


    郝休點點頭道:“很好,你既然爽快,咱們也不羅嗦,我隻問你兩件事,第一件:你在魔宮中是何職司?”


    老郭急急答道:“小的隸屬金龍堂巡護第三舵,擔任第一巡護隊的領隊職務,舵主就是‘辣子女屠夫”柳如花,堂主便是行前離去不久的‘矮叟’韓東滄、小的姓郭,單名郭魁,外號叫做‘斷魂刀’。”


    郝休笑著頷首,道:“你倒是十分坦白,那麽;我再問你第二件,聽說你有個寶貝女兒,她又叫什麽名字?在宮中擔任什麽職務?”


    郭魁毫未猶豫,應聲答道:“她叫郭鵲兒,是勾魂仙娘路貞貞的隨身侍女。”


    郝體又問道:“平素你們父女能常見麵嗎?”


    郭魁道:“按宮中規例,是不能常常見麵的,不過,小的因為職司巡護隊領隊,可以進入內宮,鵲兒又極得路貞貞喜愛,所以常能偷空來看望小的。”


    郝休凝國道:“你那位寶貝女兒,是有名的快嘴?這是真的?”


    郭魁赧然點頭道:“是的,那丫頭生性爽直,心裏藏不住話,整大就跟喜鵲似的嘰嘰喳喳個沒停,唉!也許是她娘當年替她取錯了名字……”


    郝體接口道:“她娘還在不在?”


    郭魁搖頭道:“已經去世快十年了。”


    #附道:“好了,咱們要問的話到此為止,如今再委曲你一次,你若不跟咱們搗亂,咱們也不會殺你,否則,不僅你難逃一死,你那女兒也活不成,生死一念,你自己衡量著辦吧!”手起掌落,仍舊閉住郭魁啞穴。


    接著,向桑瓊笑了笑,義道:“這些資料,大哥務必牢記在心裏,混進魔宮之後,或許很有用處,現在咱們得盡快把他們兩位縛在馬背上,矮叟韓東滄隻怕就快回來廠。”


    兩人再整理一下衣衫和麵具,各挾起一人,走出酒店,將一人一屍合縛在一匹馬上,背朝上,臉朝下,擺布得大衣無縫。


    這時,桑瓊忽然記起隱娘安危,急忙低聲道:“矮叟韓東滄武功不弱,萬一令妹失手被傷,卻怎生是好呢?”


    郝體輕哂道:“就憑韓東滄,還傷不了她!”


    桑瓊又道:“她也知道咱們混進魔宮的計劃麽?”


    郝休笑道:“大哥你想,還能瞞得過她嗎?咱們早已商議妥當,方才故意爭吵,讓她先行離去,正是為了引開韓東滄,以便你我行事,然後由她假作不敵落荒而逃,即可尾隨咱們身後,跟往魔宮,俾作外應,萬一咱們的計劃破敗,她也可以掩護接應咱們脫身。”


    桑瓊歎息道:“賢兄妹智慧如海,設此妙計,令愚兄既敬又愧,相識半日,竟絲毫也沒看出端倪來。”


    郝休忙拱手道:“大哥別怪咱們隱瞞不言,這種事,原要不知道才能逼真的。”


    桑瓊笑道:“賢兄妹恐怕不僅瞞了愚兄一件事,前稱‘無憂崖’訪友不遇,想必也是假語吧?”


    郝休急道:‘用倒是一點也不假……”


    話未畢,突然中止,沉聲道:“大哥注意,那韓東滄回來了。”


    桑瓊扭頭望去,果見矮叟一臉氣惱之色,如飛奔了回來,連忙肅容垂手,必恭必敬側立而待。


    韓東滄來到店外,冷目電掃馬鞍上的“郝休”一眼,喝問道:“可曾搜出什麽?”


    郝休俯首答道:“回堂主,全身都搜查遍了,什麽東西也沒有。”


    韓東滄用手一指,道:“這兩隻木箱裏裝的啥玩意兒?搜查過沒有?”


    郝休道:“俱已查過,隻是兩箱熟麥做的饃饃,八成是三個小輩準備人山後食用的幹糧。”


    韓東滄重重哼了一聲,喃喃罵道:“他媽的,竟有這種怪事,那丫頭一身劍術精妙無匹,居然查不出她的來曆?”


    郝休偷偷望了矮叟一眼,輕問道:“堂主可曾擒住那丫頭?”


    韓東滄沒好氣地道:“擒住了本座怎不押她回來,這還用得著問嗎?他媽的笨!”


    郝休連聲應道:“是是是!屬下的確太笨,下次決不再問。”


    韓東滄怒哼道:“一次就夠窩囊了,還能有下次?”


    桑瓊見他氣惱之狀,險些忍耐不住笑出聲來。


    韓東滄耳目甚靈,霍的回頭,厲聲叱道:“郭魁,有什麽可笑的?”


    桑瓊忙躬身道:“小的沒有笑,小的是”


    韓東滄叱道;“是什麽?你說!”


    桑瓊靈機一動,急忙從腰間解下“飛龍劍”,雙手奉上,恭敬地道:“小的是想陳報堂主,雖然那丫頭被她逃脫了,這支桑瓊小輩的佩劍,卻是堂主夢寐以求之物,堂主今日生擒桑瓊,又奪獲此劍,論價值,強過那丫頭百倍不止。”


    韓東滄接劍在手,略一把玩,臉上怒容頓失,仰麵哈哈大笑,道:“郭魁,難得你今大竟這般機靈,若非你提起,本座險些忘廠這柄飛龍神劍,哈!哈哈哈哈!”


    笑罷,將劍係在自己腰間,得意洋洋地又道:“很好!方才巡護第二舵舵主‘黑樵夫’何大剛因公殉職,本座正在考慮繼任人選,郭魁,算你運氣不錯,以後好好幹,聽見了麽?”


    桑瓊慌忙躬身施禮,道:“多謝堂主提拔!”


    韓東滄揚聲大笑,揮揮手,翻身跨上了馬背。


    桑瓊與郝休各執馬韁,步行相隨。


    矮叟韓東滄忽然問道:“你們沒有準備馬匹麽?”


    郝休微微一怔,連忙陪笑道:“堂主在此,屬下等不敢乘馬,隻能步行追隨左右。”


    矮叟韓東滄搖頭道:“不必,老大生平最厭虛禮,由此返宮路途非近,沒有坐馬怎好趕路,快去準備兩匹馬來。”


    郝休實在不知道應向何處索取馬匹,不禁大感為難,桑瓊見機接道:“柳舵主,既然堂主吩咐,你我也不必費事另去備馬了,何不將那兩隻木箱移到托人的馬上,咱們合乘一騎,早些追隨堂主動身要緊。”


    郝休忙道:“如此甚好,請堂主先行,屬下等隨後就趕到。”


    矮叟韓東滄忽然神秘的笑道:“也好,老夫且緩緩走著等你們吧!”一抖絲韁,當先馳出村口去了。郝休和桑瓊急急動手,將一匹馬上的木箱,移並到另一匹馬背上,空出一騎,準備兩人合乘。


    郝休低聲道:“大哥,你坐前麵,小弟坐後麵如何?”


    桑瓊道:“不妥,你扮的是女人,應該由你坐在前麵,比較妥當些。”


    郝休顯然不願,說道:“論職位,我是舵主,比你要高一級,理當由你坐在前麵控韁才不致引人起疑。”


    桑瓊卻道:“不!你身體臃腫肥胖,卻並不真正很重,坐在後麵反而容易被人看出破綻,還是你坐前麵的好。”


    郝休還想爭論,但揚頭已不見矮叟韓東滄,隻得滿心不願地先躍上馬背,催促道:“那就快些上來吧,別待韓東滄老兒走遠了,咱們不認識路。”


    桑瓊應聲上馬,笑道:“不要緊,咱們慢些走,且把下一步驟商議定妥,初入山這段路我還略知方向。”


    郝休不應,上身前傾,猛一抖緩,促馬便奔。


    馬匹舉步太急,桑瓊又正說話,尚未坐穩,險些被”抖”下馬背去,忙不迭雙手一把抱住郝休的“柳”腰,輕呼道:“賢弟,慢一點,咱們還得商議後步呀!”


    郝休頭也不回,問道:“商議什麽?”


    桑瓊道:“後麵馬上兩位假俘虜。一入阿兒汗宮,必被識破,難道咱們還能長遠冒充下去麽?”


    郝休“哦”了一聲,道:“這個容易,咱們隻求找到阿兒汗宮在什麽地方,誰還真想替他們幹這撈什子的舵主不成。”


    桑瓊道:“可是等抵達宮內,咱們的身分便再也隱瞞不住了,屆時敵眾我寡,豈非羊人虎口?”


    郝休輕笑道:“這些不用大哥擔心,隻要找到魔宮所在,咱們大可出其不意,把姓韓的宰了。”


    桑瓊凝聲道:“賢弟,此事非同兒戲,尤其是那韓東滄老兒……”話未畢,突然住日,原來,矮叟韓東滄正勒馬在前麵等候了。


    韓東滄不知有什麽開心事,臉上笑意盎然,直待桑瓊等馳近,方才回馬緩緩而行,還不時側過臉來,斜視二人吃吃笑個不停。


    郝休在馬上賠笑道:“有勞堂主久等了!”


    矮叟韓東滄道:“不久!不久!老夫倒是沒想到,二位來得這麽快。”


    郝休吃了一驚,訝然道:“屬下等理應盡快趕到才對……”


    韓東滄緩騎與二人並馬而行,一麵搖手笑道:“老夫並沒有說你們不該來得太快,隻是……哈哈,老夫生平最喜成人之美,你們別看老夫禦下嚴厲,其實,老夫卻最關心部下的生活。”


    郝休猜不透他何以忽然說出這些沒頭沒腦的話,不便設詞,隻好諾諾連聲道:“是!


    是!……”


    韓東滄忽又笑問道:“柳舵主今年貴庚是三十五了吧?”


    郝休含混應道:“是的,差不多也快了,不過……”


    韓東論笑著又道:“老夫記得柳舵主已經孀居了四五年,對麽?”


    郝休越發吃驚,道:“是……是的,已經好幾年了……”口裏應著,暗中用肘一抵桑瓊,同時控馬靠近韓東滄。


    他見韓東滄莫名其妙問起私人雜碎事,大有盤查之意,很可能已經瞧出破綻,暗起疑心,故不得不示意桑瓊,準備在形藏敗露之時,搶先下手。


    但韓東滄卻似無所覺,目光微側,又含笑問桑瓊道:“郭領隊貴庚是四十幾歲?”


    桑瓊毫不遲疑,應聲答道:“屬下虛度四十二了。”他回答得如此迅速幹脆,倒並非己知“斷魂刀”郭魁的確實年齡,不過,他估計韓東滄也未必能記牢每一位部屬的年紀,再說,郭魁既有個十多歲的女兒,本身年紀總應四十左右,索性多說兩歲,難道矮叟韓東滄身邊還藏著部下的“年籍名簿”隨時核對不成?


    果然,韓東滄聽了,並無詫異之色,接著又問道:“聽說郭領隊也遭受喪妻之痛?”


    桑瓊故作淒然道:“是的,屬下那婆娘早在十年前便死啦!”這倒不是假話,方才已由郭魁口中審問確實。


    韓東滄哈哈笑道:“你們一個居孀,一個喪妻,既然都是孤寡之人,年紀又很相當,何不索性兩家並成一家,老夫因見你們今日搭當配合極佳,有心成全你們假戲真做,你們意下如何?”


    說了半天,原來是這個意思,郝休暗中鬆了一口氣,卻扭怩地道:“這個……,這個……”


    韓東滄大笑道:“彼此都是武林中人,還怕什麽難為情?柳舵主,你可別嫌他職位不配,明天起,老大決定提升他為第二舵舵主,你們豈妨不正好門當戶對了?”


    不知為什麽郝休忽然脫口道:“不!不行……”


    韓東滄道:“怎麽不行?難道嫌老夫麵子不夠?”


    郝休急忙搖頭道:“不不不!堂主千萬別誤會,屬下……屬下隻是……隻是不想現在改嫁……”


    韓東滄臉上笑容一斂,不悅地道:“不肯改嫁,莫非還想守寡守出一座貞節牌坊麽?老夫一直以為你是個明白人,原來一點也不明白!”


    郝休呐呐半晌,竟然口頓詞窮,無以自辯。


    韓東滄見此情影,越發不快,冷哼道:“老夫以心腹之人相視,才管這種閑事,換了別人,求也未必求得來,既然你不願意,算老夫沒有說過……”


    桑瓊眼要閉僵,連忙暗中推了郝休一把,笑接道:“回堂主,您老錯會柳舵主的話意了,不瞞您老說,柳舵主和屬下早有此意,隻因她有樁礙難之處……”


    韓東滄道:“什麽礙難?”


    桑瓊笑道:“因為柳舵主與前夫情義素厚,在前夫亡故時,曾經發誓要為他雙倍守製,現在還未滿期,不能改嫁。”


    韓東滄詫道:“夫亡守製,不過三年,製期早就滿了呀?”


    桑瓊道:“平常孀婦一年除服,守製也不過三年,但柳舵主誓言雙倍守製,所以得等候六年才算滿期。”


    韓東滄恍然道:“原來如此,倒是老夫錯怪了你,不過這也不礙事,老夫要為你們撮合,原隻是教你們知道老夫相待之誠,有件大事,要你們去替老夫辦理,至於你們願意何時成親,卻也不急!”


    桑瓊忙道:“堂主的德意,屬下等怎能不感恩圖報,但求堂主吩咐,赴湯蹈火,均所不辭。”


    韓東滄麵色稍霽,頷首道:“說起來,這件事也並非艱巨難辦,隻因老夫兄弟入盟本宮未久,尚無可信之人,老夫才想到借重你們。”


    桑瓊聽他話中有話,不禁精神一振,奮然道:“屬下等受堂主知遇之恩,粉身難報,若有差使,決不遲疑,定為堂主分憂。”


    韓東滄突然勒住坐馬,凝目道:“這話可是出自肺腑?”


    桑瓊道:“屬下恨不能剝腹掬心,奉呈堂主之前。”


    韓東滄又問郝休道:“柳舵主呢?”


    郝休急忙俯首道:“誓無二誌。”


    韓東滄從四顧一遍,點點頭道:“好!此處十分辟靜,咱們下馬詳談吧!”三人相將下馬,把馬匹係在一叢臨近懸崖的林子外,由韓東滄率領著走進樹林,背崖地而坐,以防林外或身後人竊聽。


    桑瓊暗中示意郝休,故意落後十步,讓韓東滄坐在近崖的一方,兩人對麵分坐,距離各在三尺以上,準備如有意外,可以從容趨避。


    韓東滄顯得份外凝重,甫坐下,便從懷中取出一隻藥瓶,倒出兩粒黃色藥丸,分別交給二人,說道:“並非老夫不肯信任你們,此事關係太大,寧可不幹,決不能泄漏,你們若是真心依附老夫,就先吞下藥丸。然後才好計議大事。”


    桑瓊連想也沒想,接過藥丸,一仰脖子吞下,實則僅是空口咽下一口口水,那藥丸仍然挾在指掌這間。


    林中光線較暗,桑瓊又表示得太“爽快”,從在對麵的韓東滄竟未見疑,但郝休因與桑瓊平坐,卻看得十分清晰,急忙如法炮製,仰頭掩口,假作一伸脖子吞下了藥九。


    矮叟韓東滄全沒想到二人會弄假,滿意地點點頭笑道:“老夫不妨直言,方才你們吞服的藥丸,乃是一種慢性毒藥,一個半時以後,若無解毒之藥,必然毒性發作,難免穿腸裂腹而死


    桑瓊故作恐失聲道:“屬下赤膽忠心,依附堂主,怎的竟要我等吞服毒丸啊?”


    韓東滄笑道:“知人知麵不知心,這是為防萬一而已,隻要你們今天夜晚,替老夫辦妥大事,明日一早,老夫便將解藥賜給你們。”


    桑瓊鎮然問道:“堂主要命咱們去辦什麽大事呢?”


    矮望韓東滄道:“老夫要你們今天夜裏,進人內宮,去偷一件東西。”


    桑瓊一驚,道:“不知要偷什麽東西?”


    韓東滄壓低聲音道:“聽說曹克武宮主,本來不是殘廢人,十年前,被人砍斷雙腿,幾乎送命,後來巧遇阿兒汗宮中人,才得保全性命,並練就一身天殘神功,這事可是真的麽?”


    桑瓊點頭道:“不錯!”


    韓東滄又道:“據老夫所知,當年救他性命和傳以天殘武功的人,便是現今居住內宮的‘蘭花娘娘’但那蘭花娘娘雖然對曹克武救命委身,卻並沒有把天殘門最上乘的武功傳給他,是以曹克武始終對她敬愛有加,不敢絲毫違拗,這些也是千真萬確的吧?”


    桑瓊連連點頭,道:“是的,是的!”


    韓東滄忽然陰陰一笑,問道:“你們入門多年,可曾見到過那位‘蘭花娘娘?”


    桑瓊一怔,呐呐道:“這……這……”


    韓東滄吃吃笑道:“不用這了,老夫知道你們沒有見過,別說你們,連老夫身為堂主,也沒有見到過那位高深莫測的蘭花娘娘。個過……”


    他笑容忽斂,神色變得險森凝重,緩緩接口道:“老夫確知那位蘭花娘娘幽居內宮,這是絲毫不假的事,後花園中那棟‘瓊樓’,便是她的居所,曹克武為了隔離外人,才特設禁區,嚴令任何人進人後花園,違者,以寸磔慘刑處死。嘿嘿,他如此布置,無異欲蓋彌彰,其目的,不過是怕人結識蘭花娘娘,獲得那份他至今尚未得到的‘天殘秘-聚精大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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