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姑聽到這裏,羞怒並生,厲聲喝道:“利口匹夫,竟敢設詞譏諷姑娘,我跟你擠了。”


    聲落人動,嬌軀一翹,猛向桑瓊撲了過來。


    但她的身子剛動,黃大郎已閃電般一把拉住她的左臂,沉聲道:“蓮妹,不可激動……”


    蓮姑氣得用力一跺跛腳,眼中淚水盈盈,道:“姓桑的欺人大甚了,大郎,你得替我出氣!”


    黃大郎點頭道:“你放心稍安勿躁,愚兄自當替你出氣。”


    蓮姑兀自不肯甘休,氣呼呼道:“他們那兩頭雪狒來處可疑,麥佳鳳說的全是鬼話,今天千萬不能放過他們。”


    黃大郎柔聲道:“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你且看著,愚兄自有處置之法。”


    好不容易哄得蓮姑氣憤略減,黃大郎右手長袖一抖,轉身凝注桑瓊道:“桑朋友昨夜打傷敝師弟,如今又妄逞口舌之利,譏辱敝師妹,武功辯才令人佩服,在下口齒笨拙,不善言詞,咱們且待談完正事,再行領教桑朋友高招。”


    桑瓊傲笑道:“我等此來無意動武,不過,黃兄若堅欲一較高下,在下也願意奉陪。”


    黃大郎冷笑兩聲,又轉顧麥佳鳳道:“適才麥姑娘所述故事,在下深信不疑,敝師妹也已經說過,五年前那敦煌石窟的男女二人,乃是本門叛逃之徒,我等奉掌門師尊令諭,遠來中原,正為了要追查叛徒下落,如今既然證實他二人都已遭了報應,自當據此歸報掌門,不過,這兩頭雪狒,原屬本門被擒之物,尚希姑娘賜允歸還。”


    麥佳鳳連連搖頭道:“那怎麽行?我不管你們誰是叛徒誰是掌門,這兩頭雪拂卻是那位嚴羅漢前輩臨終所贈,怎能硬要人家歸還呢?冉說,原屬你們天殘門的老雪狒早諒老死了,總不能說雪狒世世代代都是你們天殘門的私物吧!”


    黃大郎一時為之語塞,軒了軒濃鼎,道:“雪狒產於阿爾金山,本門視為神獸,不容他據有。”


    麥佳鳳拂然不悅道:“這是強項霸道,強詞奪理,說什麽我也不能答應。”


    黃大郎沉聲道;“麥姑娘,在下依禮相求,並未強取,希望你勿使在下為難。”


    麥佳鳳道:“為不為難是你自己的事,我管不了,也懶得管,但雪狒是我豢養的,誰也別想奪去。”


    黃大郎沉吟了一下,道:“就算咱們向姑娘求購如何?姑娘要多少代價,咱們都願照付……”


    麥佳風搖頭逍:“再多的錢我也不賣。”


    黃大郎又道:“那麽,咱們願以罕世奇珍與姑娘交換,隻要姑娘肯割愛,無論任何珍貴之物,咱們……”


    麥佳鳳截口道:“別說了,任何稀世珍寶,我也不願交換的。”


    黃大郎道:“麥姑娘”


    蓮姑忽然冷哼一聲,道:“大師兄,既然她敬酒不吃吃罰酒,何必多費唇舌,幹脆動手一較高下吧!誰贏了,雪狒就歸誰。”


    黃大郎目注麥佳鳳,凝重地道:“麥姑娘,雪佛神獸本門勢在必得,假如你一定不肯見允交還,說不得,咱們也隻好施用武力了。”


    麥佳鳳黛眉雙挑,道:“說了半天,原來你們巧取不成,便欲豪奪?”


    黃大郎一怔道:“這……”


    麥佳鳳冷然接道,“不必這呀那呀的,我也坦白奉告一句話,除非先殺了我,否則,誰也休想動我的雪狒。”


    蓮姑勃然怒道:“你以為咱們不敢殺你麽?”


    一探手臂,“叮”然一響,撤出了肩後長劍。


    雙方一言不合,眼看即將兵戎相見,場中四頭雪狒善體主人之意,登時露齒低吼蠢然欲動。


    莫金榮輕捋胡須,哂笑說道:“人怨獸爭,看來今夜之事,難以善罷,賢兄妹定欲一決勝負,我等也別無選擇,敢問賢兄妹是準備混戰一場?抑或彼此商定一種較量方式,各憑玄功,分定高下?”


    蓮姑哼道:“隻要能分出高低勝敗,怎麽動手咱們都不在乎。”


    莫金榮笑道:“這位蓮姑娘豪氣幹雲,不讓須眉,老朽萬分欽佩,管見以為彼此原無深仇大恨,事由誤會而起,假如弄個性命相拚,未免太以過分,最好能夠想個公平方法,較技論輸贏,同時先訂出勝敗賭注;教那輸的心服口服,贏的不致徒勞無功,賢兄妹以為如何?”


    黃大郎問道:“你的意思,是想賭點什麽?”


    莫金榮道:“現在咱們雙方各有三人二獸,數量相等,既然爭執是由兩頭雪佛而起,何不人獸分別較量,以定勝負?”


    黃大郎傲然道:“怎分別較量?你說好了。”


    莫金榮道:“咱們人對人,獸對獸,各賽一場,以定勝負,必須兩陣皆勝,才算贏家,如一勝一負,隻能算和局。”


    黃大郎道:“如是和局,又當如何?”


    莫金榮笑道:“題目是由老朽出的,換言之,這是表示我等欲兩場俱傷,使賢兄妹敗得心服口服,如果不能全勝,則由賢兄妹另出題目,再較高下,以示公允。”


    黃大郎聽了,怫然不悅道:“原來你是輕視咱們兄妹?料定咱們絕無勝望?”


    莫金榮道:“不敢,老朽之意,僅在使賢兄妹驕心稍戕,知道中原武林並非無人而己……”


    一句話,頓使三位天殘門下激得怒火狂燒。


    蓮姑挺劍一指,嬌叱道:“好一個大言不慚的老東西,這第一陣,姑娘就會會你,教你試試天殘門下有人無人?”


    莫金榮微笑道:“姑娘有意賜教,老朽自當奉陪,不過,咱們得事先把賭注說定了才好動手。”


    蓮姑喝道:“你要什麽賭注?”


    莫金榮道:“假如老朽這一方輸了,雪狒奉送,人也任憑處置,不知賢兄姊輸了又怎樣?”


    蓮姑道:“咱們輸了也是一樣,人獸悉憑處置,老東西接招吧!”口裏說道,跛腳一撓,搶中宮,踏洪門,手起一劍分心刺了過來。


    莫金榮存心要給她一記下馬威,冷冷一笑,競然不閃不避,直等到劍尖已近胸前,這才揚起手中旱煙管,猛可向外一揮,低喝道:“回去!”


    這一揮之勢,表麵平淡無奇,實則莫金榮早在煙管上貫注了八成內家功力,存心想一舉震飛蓮姑的長劍。劍管相交,“當”地一聲脆嗚,火星四射,莫金榮頓時駭然變色。


    原來他提聚八成功力的一揮,僅將蓮姑震退了兩步,非但長劍沒有脫手,自己也被蓮姑劍上反震之力,撞得倒退了一大步,才算拿定樁式。


    蓮姑不過二十來歲,雙腳更跛殘不如常人,隨式出手一劍,居然能和修為數十年的莫金榮硬相抗衝,其武功之高,確是大出莫金榮始料之外。


    兩人乍合又分,各自驚駭,莫金榮連忙沉聲道:“話說定了再動手不遲,假如賢兄妹輸了,果真人獸全由咱們處置麽?”


    蓮姑揚眉道:“難道還要立下字據不成?”


    莫金榮道:“賢兄妹中,是誰作主?姑娘說的算數嗎?”


    蓮姑怒道:“笑話,一言出口,自當作準,你若不信問問我大師兄看。”


    莫金榮目注黃大部道:‘’如何?”


    黃大郎頓廠一下,道:“咱們師兄妹,誰說的都一樣,你盡管放心就是。”


    莫金榮仰天笑道:“既然如此,老和忝為地主,不為甚,假如賢兄妹輸了,隻請立即退出玉門關,休再逗留關內就行了,現在賢兄妹不妨商議一下出陣先後,咱們也須略作計議,屆時放手施為,不得反悔。”


    說完,舉手一拱,自和桑瓊及麥佳鳳,帶著兩頭雪狒,退出五丈之外。


    黃大郎也和蓮姑、菱姑略退,低聲計議道:“眼下敵我雙方,都是三人二獸,可說是勢均力敵,師妹們可有破敵妙策嗎?”


    啞女菱姑默不作聲,蓮姑適才出手,被莫金榮震退,驕狂之態亦已稍斂,故爾柔順地道:“我等全以大哥之命是從。”


    黃大郎欣然一笑,道:“假如蓮妹不反對,愚兄準備親自向那桑瓊搦戰,並請菱師妹以神獸為輔,與彼等一決高下。”


    蓮姑情知他是因見自己剛才略受小挫,不願自己再冒險出戰,不禁芳心可可,關切地問道:“大哥自忖能勝得那姓桑的嗎?”


    黃大郎道:“那桑瓊英華內斂,氣朗神清,武功必有相當造詣,愚兄自忖未必能勝,但相信或可跟他戰個平手,全身而退總是辦得到的……”


    說到這裏,語聲微頓,又道:“至於咱們的兩頭雪狒神獸,乃是久經訓練的通靈神物,那麥佳鳳豢養的兩頭,雖很神駿,卻顯然缺乏特別訓練,必定不是咱們的敵手,如此一和一勝,咱們已穩立於不敗之地,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蓮姑沉吟了一下,道:“話雖如此,但那姓莫的誇下海口,自稱必勝兩場才算獲勝,也許他另有詭計,大哥務必要謹慎些才好。”


    黃大郎笑道:“不須顧慮,方才在賭注上已經說明,咱們即使落敗,隻要退出玉門關便成,如今叛徒下落已得,去留已不在意中,何懼之有。”


    說完,領著二女二獸,重又迎至場中。


    對麵莫金榮等也商議完畢,雙方重晤,彼此都顯得很客氣,莫金榮當先拱手道:“賢兄妹想必已有製勝高策,咱們是人先出場?或是獸先出陣?””黃大郎有心先聲奪人,搶勝第一陣,便笑道;“爭執原由雪狒而起,自然是先鬥神獸,然後黃某再行領教桑兄高招。”


    莫金榮哈哈笑道:“大郎老弟不愧精明,竟然一口便揭破老朽藏拙之計,佩服!佩服!”


    黃大郎茫然道:“前輩此言何意?”莫金榮道:“方才老朽過於托大,自稱必須連勝兩場才算全勝,其實,咱們自知甚明,貴門雪狒乃是久經訓練的神獸,相較之下,咱們定然敗數占多,所以,剛才麥姑娘還在抱怨老朽班門弄斧,無奈老朽話已出口,隻得硬著頭皮出場,看來靈獸之戰,咱們八成輸定了……”


    黃大郎挑眉道:“聽你日氣,莫非想反悔?”


    莫金榮笑道;“這是什麽話?咱們中原武林最重信諾,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從不知反悔二字,這一點,也許跟關外各門派有些不同。”


    黃大郎怒道:“咱們雖生長關外,一樣言出如山,說出口的話,絕不食言反悔的。”


    莫金榮哈哈大笑道:“壯哉斯言,原來是老朽孤陋寡聞了,現在請教賢兄妹,咱們是雙獸齊出混戰一場呢?或是以一對一,按順序以分勝敗?”


    黃大郎傲然道:“悉聽尊便,咱們沒有意見。”


    莫金榮道:“為求公平,老朽建議由雙方各選一獸出陣,輸的一方,有權再派出第二頭雪狒接戰,贏方不能拒絕,賢兄妹以為如何?”


    黃大郎毫未遲疑,點頭道:“就依你的辦法,隻要你輸了不反悔便行了。”


    黃金榮雙手一拱,笑道:“但願彼此共勉,請!”


    “請”字出口,兩臂微分,仰身倒退出丈餘。


    麥佳風解開一頭雪狒項上鐵鏈,舉手在它頭頂上輕輕拍了兩下,低聲道:“大白,你先打頭陣,別害怕,把你的本領拿出來,即使輸了,我也不會怪你的,懂嗎?”


    那頭雪佛齜牙低吼,連連點頭不已。


    這時候,啞女菱姑也解開一頭雌狒,口裏一聲吆喝,素袖微揚,那雌狒四肢一伏一伸,飛也似的直撲陣中。


    兩頭雪狒在空場上相遇,天殘門所養雌狒驀地發出一聲厲吼,登時前肢高舉,人立而起。


    反觀麥佳鳳那頭“大白”,卻流露出怯意,雖也露齒作態,竟不敢迎上前去。


    麥佳鳳焦急地叫道:“大白,別怕呀!衝過去!衝過去呀!”


    無奈那“大白”臨陣膽怯,欲前又止,懼態畢露,一望而知是平時太少訓練的緣故。


    黃大郎得意地笑了笑,向啞女菱姑一頷首,道:“下手吧!先教他們知道本門神獸的厲害。”


    蓮姑突然沉聲道:“且慢!”


    黃大郎一怔,問道:“蓮妹有何高見?”


    蓮姑輕聲道:“機會難得,菱妹子須下令雪狒生擒敵獸,不可傷它性命,咱們要帶回阿爾金山去……”


    黃大郎猶豫道:“這……恐怕不太好吧……”


    蓮姑道:“有什麽不好,咱們事先又沒有答應擒獲的俘虜必須交還呀!”


    黃大郎心頭一動,含笑頷首道:“這話也有道理,菱妹就這麽辦吧!”


    菱姑點點頭,幾掌連擊三響,喉中發出一聲輕嘯。


    場中雌狒聞聲而動,白影疾射,猛向“大白”撲了過去。


    那“大白”惶恐欲逃,怎奈雌狒撲擊太快,竟連轉身也來不及,迫不得己,揮爪亂舞拒敵,甫一照麵,便被那雌狒一把抓住了雙腕。


    蓮姑大感興奮,忍不住大聲吆喝道:“捉它回來!捉它回來!”


    那雌狒厲吼一聲,兩臂一用力,意欲將“大白”舉離地麵誰知就在這勝利在握的刹那,“大白”忽然向下一蹲,仿佛人類施展“千斤墜”工夫,反把雌狒向懷裏猛一扯,緊接著,全身仰後而倒,兩條後腿飛快踢出,竟硬生生將那碩壯的雌狒,從空中踢翻了過去。


    這一式“倒飛仙猿”,無論時間火候和力道,都拿掐得恰到好處。休說那頭雌狒未曾防備,甚至黃大郎和蓮姑、菱姑也沒料到,隻聽“蓬”地一聲,雌狒跌了個四腳朝天,直挺挺躺在地上,竟然動也不動了。


    黃大郎師兄妹同吃一驚,不期戛然失聲。


    麥佳鳳卻鼓掌大笑,道:“好大白,真乖,旗開得勝,這一手施展得太妙了,快回來歇歇吧!”


    “大白”從地上躍起,引吭歡嘯,抖一抖塵土,昂然回歸本陣。


    黃大郎沉聲喝道:“慢著,這還算不得獲勝。”


    莫金榮捋須笑道:“賢兄妹的神獸已經倒地不起,無力再戰,怎的不肯服輸?”


    黃大郎道:“咱們剛才已經有話在先,輸方有權換獸再戰,贏方不能拒絕,可有這規定?”


    莫金榮嘻嘻笑道:“不錯,有這個規定,賢兄妹如果敗得不服,還可再派另一頭雄狒來試試運氣,不過,老朽奉勸大可不必多此一舉了,再來一次,隻怕仍是輸多贏少……”


    蓮姑冷冷截口道:“輸贏須待事實,你就準知能再勝一場不成。”


    莫金榮道:“好吧!再來一場就再來一場,現在賢兄妹還是先檢視貴門神獸要緊,老朽看它倒地不起,傷得必然不輕。”


    其實,未等莫金榮招呼,啞女菱姑早已飛身掠出,但她遍查雌狒全身,卻發現並無受傷,竟是被“大白”踢閉了前胸穴道。


    一頭雪狒,居然懂得“製穴之法”?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若說是無意踢中,卻又未免太巧了些。


    啞女菱姑困惑不解,拍開雌狒閉穴,牽回本陣,便以手語將詳情告訴了大郎和蓮姑。


    兩人獲知此情,也同樣滿頭霧水,猜不透是“巧合”?是“預謀”?


    蓮姑恨恨道:“無論如何,總不能就此罷休,叫雄狒再戰一場,這次別顧慮生死,好歹扳回些顏麵才行。”


    黃大郎點點頭道:“也隻好如此了。”


    啞菱姑依言而行,鎖上雌狒,放開了雄狒。


    那頭雄狒身形齒爪,都較雌狒高大銳利,獸類雖然頭腦簡單,對配偶卻比人更親密,鎖鏈才解,雄狒已聳毛咆哮向場中奔去。


    麥佳鳳拍拍“大白”頭頂,笑道:“去!這次別再畏縮了,好好給它一頓重的。”


    “大白”果然抖擻迎出,一到場中,便人立而起,雙爪握拳在自己胸前擂得“蓬蓬”作響,長嘯示威,狀頗傲慢。


    雄狒一聲低吼,猛衝上前,揮起左臂,對準“大白”前胸就是一爪。


    “大白”後肢一蹬,聳身躍起,競由雄狒頭卜一翻而過。


    雄狒一擊落空,暴吼著旋轉身軀,雙爪並舉,摟頭撲到,同時張開血盆大口,生似欲將“大白”活吞下去。


    那“大白”好像早料到有此一著,一連兩個空心筋鬥,直退出八九尺遠,堪堪又將一撲之勢避開。


    雄狒撲噬未中,怒吼連聲,箭也似急追而上,二次揮爪猛擊“大白”背脊,身手之矯捷迅速,雖武林高手亦不過如此。“大白”逃避不及,卻出乎意料的轉過身來,舉起左臂,徑向雄狒爪上迎去。


    雄狒力猛爪利,一擊之威何等驚人,便是塊石頭也碎了。


    孰料雄狒一爪拍在“大白”左臂上,突然發出一聲負痛嘶嗚,忙不迭縮爪連抖不止。


    “大白”得此機會,反撲了過去,一拳正中雄狒前胸,“蓬”然一聲,登時將高大猙獰的雄狒打翻在地上。


    那雄狒一連三次撲噬無功,其勢已弱,倒地滾後躍起來,鬥誌消失大半,隻顧作態低吼,不敢再發動攻勢,那隻右爪終於懸空萎縮,不肯落地,顯然已受了傷。


    “大白”卻聲威大振,不停地撲上前去,揮爪舞拳,頻頻搶攻,不片刻工夫,雄狒身上又挨了兩記重的,越發驚懼惶惶,哀


    鳴聲聲,四處竄避,莫敢徑攖其鋒。


    蓮姑驚得目瞪口呆,啞女菱姑焦急恐懼地喃喃不己,黃大郎濃眉緊鎖,終於長歎一聲,叫道:“請停止了吧,這一場,咱們認輸了。”


    麥佳風歡呼著召回“大白”,啞女菱姑疾步奔出,捧起雄狒右爪,隻見獸掌上骨斷爪裂,一片血汙,傷得竟然不輕。


    她天生啞殘,平素以飼獸為樂,愛獸如命,一見雄狒負傷甚重,心裏一陣酸,淚水涔涔直落,匆匆取出隨身藥物,替雄狒包紮右爪傷處。


    黃大郎凝重地對蓮姑說道:“神獸之戰,兩場俱敗,如今唯有愚兄戰勝桑瓊,始能扳平和局,事關師門威譽,愚兄誓必全力以赴,萬一不幸失手,這率隊返回阿爾金山的重任,就全在你肩上了……”


    蓮姑駭然失聲道:“大郎,你不是說過麽?全身而退應該沒有困難?”


    黃大郎點點頭,神情一片肅然,道:“是的,那是早先的估計,但現在……”


    蓮姑搶著道:“現在又有什麽不同呢?”


    黃大郎道:“早先,愚兄期望於雪狒能勝取頭陣,則第二陣勝負已無關重要,現在雪狒落敗,咱們不能再輸,否則就一敗塗地,隻有含恨引退出關了。”


    蓮姑柔聲道:“大郎,咱們人關任務已經達成,即使暫時引退,也無傷大局,你又何必”


    黃大郎淒厲地笑道:“愚兄身為長徒,人關不足匝月,如今落得人獸俱傷,倘再全身而返,何顏歸見恩師。”


    蓮姑驚問道;“你……你準備……怎麽樣?”


    黃大郎低頭看了自己左臂一眼,喃喃道:“愚兄決定用‘袖刀’應敵,若再不勝,不惜施展‘聚精大法’跟他一拚。”


    話落,一昂頭,大步直向場中走去。


    蓮姑臉色頓變,跨腳急探,緊追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衣袖,顫聲道:“大郎,‘聚精訣’戕身傷元,你要多多謹慎,為了你自己,也為了我……”


    黃大郎身形微頓,苦笑道:“放心,我知道利害,能不用自然不會輕用的。”


    說著,輕輕在蓮姑肩上拍了拍,重又舉步而出。


    桑瓊靜立場邊,早把黃大郎和蓮姑這番對答聽在耳中;心裏不禁大感為難。


    他原意僅想使黃大郎略受挫敗,知難而退,卻不料此人竟是個死心眼,不惜戕身耗元,欲以孤注一擲的“聚精大法”與自己一決勝負,“聚精大法”霸道凶猛,自己雖不畏懼,處置上卻多


    了一層困難。全力相拚吧!又怕出手過重,結成死仇;略留情麵吧!又恐化解不了那雷霆萬鈞的舍命一擊,權衝利害,真是難煞人也。


    思慮未決,黃大郎已在場中停步,揚聲叫道:“請桑大俠賜教。”


    桑瓊懷著躊躇之心,緩步而出,拱手笑道:“黃兄,你我遠無深仇,近無大恨,勝敗皆是小事,以武論文,可否點到為止?”


    黃大郎木然道:“既要分判勝負,少不得各出全力,在下並無傷人之心,但拳腳兵刃無眼,還是彼此當心一些的好。”


    桑瓊微微一笑,道:“黃兄此言,莫非定欲生死相搏麽?”


    黃大郎道:“在下未必定能獲勝,但總得打出個結果來才行。”


    桑瓊道:“那麽,何不舍兵刃單較拳學?”


    黃大郎道:“天殘門人,隨身皆是兵刃,閣下還是亮劍賜教,比較妥當。”


    桑瓊見言辭無效,默然片刻,終於點點頭,道:“既然黃兄堅持,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完,左腳倒退一步,龍吟聲中,撤出了飛龍劍,卻將劍鋒轉藏左肘後,單掌一立,含笑道;“黃兄先請!”


    黃大郎目注他肘後長劍藏而不用,不期詫道;“你藏劍不用,敢情是有意托大傲敵麽?”


    桑瓊笑道:“不敢,在下因見黃兄左臂虛垂未用,故也暫的藏劍肘後,黃兄不用左手,在下也不用這隻左臂和長劍。”


    黃大郎濃眉一挑,嘿嘿笑道:“我奉勸閣下還是免此拘束的好,隻怕等我使用這隻左手的時候,閣下運劍已經來不及了。”


    桑瓊泰然道:“多承提醒,在下自會小心在意。”


    黃大郎目光暴射,微微頷首道:“閣下掌傷我師弟,武功想必確有獨到之處,這麽說,咱們就不必贅語了。”


    語聲微頓,注目問道:“咱們是各盡全力,不限招數,必要分出勝負才罷手,閣下可有意見麽?”


    桑瓊搖頭道:“悉由尊意。”


    黃大郎深深吸了一口氣,驀地雙睛暴睜,喝道:“好,接招!”


    聲未落,人已動,未見他如何晃肩作勢,大步一探,竟已欺到近前,右腕一抖,當胸一掌疾劈了過來。


    桑瓊心頭暗驚,腳下一錯步,側身半轉,巧妙地閃開三尺,卻沒有出手。


    黃大郎冷嘿一聲,如影隨形緊跟而上,右肘一抬,徑向桑瓊脅下撞去。


    桑瓊虎腰輕折,飄然斜飛而起。


    那黃大郎突然沉聲喝道:“仔細了!”


    雙腳猛頓,身形電掣般破空激射數丈,一霎眼,便超過了桑瓊,右掌連翻,猛拍三次。


    這時候,兩人都正躍起離地,變式趨避全皆不易,黃大郎後來居上,搶得上風位置,三掌拍落,業已貫注全力,但聞“蓬蓬蓬”一連三聲暴響,登時將桑瓊罩人一片勁風狂飆之中。


    在這般居高臨下情勢之下,掌力如巨雷轟頂,除非桑瓊能仰麵發掌硬接,再想閃避,已是萬難。


    莫金榮目睹此狀,也不禁替桑瓊暗掐了一把冷汗。


    豈料桑瓊既未閃避,也沒有發掌硬接,競然身形一長,直迎著轟頂狂飆破空射起。


    場邊眾人但見一道光華矯健龍騰,疾然穿透掌風,直升六丈’有餘,堪堪從黃大郎身前兩尺處掠過,緊接著,光華一斂,在空中連頓了四次,才緩緩瀉落地麵,桑瓊雙手捧劍,含笑仁立,劍尖毫芒猶自伸縮閃動,人卻衣發元傷。


    雙方觀戰之人,個個屏息如呆,好一會,莫金榮和麥佳鳳才異口同聲喝采起來。


    黃大郎腳落實地,臉上敬佩之色畢露,情不由己地讚歎道:“閣下好精純的禦劍之術,不愧中原高人。”


    桑瓊微微一笑,劍鋒一轉,仍然藏入肘後,道:“黃兄劈空掌力威猛無儔,在下亦深愛欽佩。”


    黃大郎肅容道:“兩度出手無功,三次發掌無效,論理,黃某應該拱手認輸才對,不過,咱們說過,須分判勝負始能罷手,黃某仍欲厚顏一戰,不知閣下還肯賜教麽?”


    桑瓊道:“本來就沒有分出誰勝誰負,黃兄盡請出手,何須太謙?”


    黃大郎臉上一紅,道:“既承掩遮,黃某心領盛情,但此番下手,必須分出勝負,黃某不妨奉告閣下,請留神左臂。”


    說著,右掌微提,欺身又上。


    桑瓊連試三次未肯還手,已知這黃大郎一身武功絕不比自己差了多少,聽他一再聲言使用左臂,心裏格外警覺,同時也決心


    速戰速決,不讓他有施展“聚精大法”的機會。


    主意一定,神凝氣沉,暗暗已將畢生功力,貫注在飛龍劍上,人如山獄巍立,靜靜而待。


    那黃大郎揉身欺近,低喝一聲,揚掌出手,用的仍是先前同樣一式“抽刀斷流”。


    桑瓊微一滑步,正欲欺身閃避,猛可間,突見黃大郎掌勢半途頓止,一擰肩頭,那條虛垂的左臂已閃電般搗向自己右腹。


    桑瓊目光銳利,掃顧之下,已看出黃大郎左臂原來齊腕而斷,斷腕上套著一個鋼製圓筒。


    當下不敢怠慢,一吸小腹,急向後退……——


    明輝掃描,elle007ocr,舊雨樓獨家連載,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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