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瓊問道:“那張師承是曹克武親信嗎?”


    何衝道:“正是,他係受曹老魔密令,最近才派來金陵,名為副壇主,實則陰存監視何某之心,決不能被他逃脫。”


    桑瓊道:“那麽盡快派個人到臥龍莊上一趟,就說是我口諭,要幫中同門速來城內,協同截捕。”


    何衝大喜,急急交待一名佩刀武士去了。


    兩人仍回密室落坐,何衝將那封信函展開,請桑瓊過目,原來何元慶除了述說自己被擒經過,信中提到如下一段話:


    “……前因摯友之便,接獲宗嫂近訊,始悉吾兄遠離數載,宗嫂受司馬副迫,業已含辱失身,已於去歲產下一女,賊輩淫凶,令人發指,吾兄膺方麵之任,肩責負重,尚且如此,餘則無足論也,弟雖忍殘肢之痛,冀全妾兒於壘卵,惴惴惶惶,猶興寄望於萬一,而吾兄嬌妻已失,屈辱加身,似此欺淩,複何願忌於魔宮……”


    桑瓊看罷,訝問道:“這樣看來,凡屬魔宮派任之高手,都必須預先留下人質,以防叛離,老匹夫居心實堪痛恨,但那‘司馬’二字,又是指的何人?”


    何衝忿然道:“那是曹老魔一個極寵愛的魔徒,名叫司馬青臣,覬覦賤內已久,因礙於我性剛,無法得逞,才慫恿老魔派我來金陵擔任分壇壇主,明示寵信,陰懷詭謀,想不到賤內終於落在淫賊淩辱之下。”


    桑瓊又問道:“曹老魔共有多少徒弟?那阿兒汗宮建在什麽所在?”


    何衝道:“魔宮建於祁連深穀中,據說是很多年前,一位來自大月國的番僧所建,那番僧是個殘廢人,但一身武功卻十分驚人,阿兒汗就是番語殘廢之意,後來被曹克武發現,辟為魔宮,先後共收了九名徒兒,其中五個男的,四個女的,合稱‘聖宮九後’。”


    桑瓊忽又問道:“不知魔宮在金陵城中共設有幾處分壇?”


    何衝道:“僅此一處……莊主因何問起這話?”


    桑瓊歎道:“說來慚愧,在下從的堡歸來,甫抵金陵,隨身一刀一劍竟被人盜去,迄今尚未查獲下落,據推測,很可能是曹老魔暗派高人所為,何兄執掌本地分壇,可曾耳聞盜劍之事?”


    何衝輕“哦”一聲,麵現愧疚之色,道:“不瞞莊主說,那日江邊盜劍,正是何衝幹的……”


    桑瓊欣然道:“那麽,龍劍鳳刀想必尚在?”


    何衝卻惶恐地搖搖頭,道:“莊主若早未一日,刀劍猶可壁還,如今卻要費些工夫了。”


    桑瓊忙問:“為什麽呢?”


    何衝道:“曹老魔在西堡挫敗之後,對莊主所攜刀劍頗為忌恨,曾飛鴿傳諭各地,務必設法盜取那兩件神兵利器,那日莊主抵達金陵,何某正在江邊窺探,見有機可乘,便潛泳藏匿船尾,僥幸盜得龍劍鳳刀,本來還藏在此地,卻於昨日剛被第五分宮派人取去了………”


    桑瓊問道:“第五分宮又在何處?”


    何衝道:“在天目山南,百丈峰上。”


    桑瓊頷首道:“隻要有下落,便不愁奪不回來。”


    何衝肅容道:“莊主體要小覷百丈峰,第五分宮宮主,是曹老魔手下得意女弟子,名叫勾魂仙娘路貞貞,此女年紀雖然不大,一身武功卻盡得老魔真傳,可算九俊中翹楚。”


    桑瓊笑道:“任她魔高千丈,終是邪不能勝正,我料想那張師承脫逃之後,一定也是投奔百丈峰去了,稍等全幫會齊,咱們就先挑老魔第五分官。”


    何衝默然片刻,慚愧地道:“刀劍之失,罪在何某,倘不能追回失物,何某百死莫贖……”


    桑瓊哈哈笑道:“何兄不須追悔,能得高人加盟,縱失刀劍,又有何憾,本幫有一同門,號鬼偷邢彬,自從已是妙手空空之流,論起刀劍失落,連他也對何兄水中絕技傾服無已,如叫我從刀劍或何兄二者揀一,我是寧舍刀劍,願得高人。”


    何衝赧然道:“區區薄技,怎敢當莊主謬譽,何某幼失估恃,淪落江湖,曾從異人習得潛水伏波小技,但生平向未使用,想不到第一次就闖下大禍,令人愧恨難言………”


    正說著,室外突然響起一聲問哼,似有人中傷倒地。


    桑瓊與何衝同感一驚,猛回頭,卻發現室門下迅速掩閉,緊接著,“哢噠”一聲,更下了鎖。


    何衝飛身撲向室門,竟晚了一步,急忙掏出門鑰,誰知鎖孔已被堵塞,鑰匙已無法投入了。


    這時,室頂風隙傳進來一陣陰冷笑聲,道:“何衝叛賊,你也有現在?老朽受夠了你的烏氣,今天正可替宮主執法,拿你和桑瓊替院中二十人抵命,叫你們嚐嚐烤人肉的滋味。”


    那話聲,分明竟是副壇主張師承。


    桑瓊駭然驚道:“老賊去而複返,出人意外,這間密室又別無通路,如何是好?”


    何衝目毗欲裂,後喝道:“姓張的老匹夫,是人物咱們三刀六眼拚個高低,暗下毒手算什麽英雄!”


    張帥承的聲音吃吃笑道:“英雄?叛主逆賊也配稱英雄?你殘殺院中這二十多人的時候,可曾跟他們三刀六眼拚個高低?”


    何衝叱道:“便是對麵硬拚,老子一樣能宰了他們!”


    張師承冷笑道:“說的中聽,可是老朽卻親眼看見你假傳密令,集眾入伏,然後抽刀屠殺,姓何的,宮主早知你會背叛,才派老朽趕來防範,其實你就算不叛,也注定活不了多久,但你盡管背叛,卻不該出此毒手,將分壇屬下斬盡殺絕,你既狠毒,老朽也不客氣了。”


    何衝怒罵不已,卻未聞張帥承回答,不片刻,地底竟傳來“轟轟”聲響,顯然張師承已引發門也下烈火。


    桑瓊勸道:“事已如此,徒耗在口舌無益,老賊已引發烈火,還是及早設法脫困要緊。”


    何衝頹然歎道:“密室係用精鋼鑄造,毫無方法可行,何某愚蠢,悔不聽莊主警告,意累莊主同陷絕地……”


    桑瓊道:“現在不是悔恨的時候,咱們總不能束手待斃,來!咱們試試能否用掌力震斷門鎖。”


    說著,欺近室門,低頭由鎖孔中望去,孔中漆黑,不知被什麽東西塞住,連一絲縫隙也沒有。


    再運掌抵住室門,提氣發力,輕震三掌,那室門紋風未動,牢固異常。


    桑瓊怒起,一聲大喝,雙掌疾收暴推,呼地一舉向室門劈大。


    掌力接實,“轟”然猛震,整座密室都籟籟晃動起來,桑瓊被反震之力蕩退兩三步,室門仍舊分毫無損。


    他搖搖頭,頹然發出一聲苦笑,道:“可惜龍劍鳳刀不在,但得其一,何愁區區鐵壁。”


    何衝愧歎道:“此門逾厚半尺,決非掌力所能震開,唉!一時愚昧,竟鑄大錯……”


    嗟歎末已,地底奇熱漸生,不一會,四壁也燙不可觸,整間密室,慢慢變成了一座鐵鑄烤箱。


    壁間字畫都自動焚燒起來,地麵已無法立足,兩人隻得盤膝坐在桌案上,運功抗拒那灼人熱力。


    過了盞茶之久,鐵壁全燒成紅色,桌椅也都枯焦將燃,眼看已無容身之地。


    何衝苦思無計,不覺淚下,厲聲叫道;“張師承,你下此毒手,無非是為了邀功請賞,何某願自廢武功,由你押返祁連,隻要你放過桑瓊莊主!……”


    張師承嘿嘿冷笑道:“不錯,這是大功一件,但叛賊固死有餘辜,桑瓊小輩也不能放過,老朽隻等你們燒成灰燼,自會返宮請賞,卻不用你來瞎操心。”


    何衝暴怒欲起,突然“蓬”地一聲,所坐桌案也被烤焦傾倒,熊熊焚燒起來。這一來,置身無地,情勢更加危急。


    正當千鈞一發之際,桑瓊忽地靈光一閃,想到一條疑兵之計,急忙附耳告訴了何衝……


    片刻後,密室傳出幾聲嗆咳,從此便寂然無聲了。


    張師承守在門外,默計時間,房中紙本陳設應該已經燒盡了,縱算桑瓊何衝能熬得住灼烤,忍得住窒息,無處容身,皮肉之軀碰著火紅滾燙的鐵板,料想已成了焦灰。


    但他年老成精,若未親眼驗證,總不敢深信,何況如此一樁稀世大功,也不能僅憑臆測。


    張師承故意在門外試探著問道:“姓何的,烤箱滋味如何?”


    室中一片死寂,不聞反應。


    張師承仍不放心,又叫道:“你別想裝死詐騙老朽,不燒到時候,老朽決不開門,你以為密室隻有一柄鎖匙麽?告訴你,老朽早有預謀,已經偷配了一柄準備著,必待親自查驗確實,才會離開,決不會上你的當。”


    然而,任他多方試探恫嚇,卻聽不見一點聲音。


    張師承沉吟須臾,不期啞然失笑,暗忖道:“我也未免太高估他們了,滿室火牆赤壁,無處落腳藏身,難不成他們會是鐵澆銅鑄的,又能夠上不沾天,下不接地浮在空中?這時定已準死無疑了。”


    想著,忍不住眉飛色舞,妙計得成,大功到手,不但殺了叛賊,而且活活燒死了桑瓊,一石二鳥,今後阿兒汗宮,還怕不是我老張的天下……


    誌得意滿,便喜孜孜取來一桶冷水,先將室門鎖孔附近澆涼,挖出堵塞之物。


    張師承湊在鎖孔上偷窺,果然滿室什物全燒得精光,桑何二人影蹤渺然,地上遍布一堆堆灰燼。


    他心裏喜不自勝,忙從腰裏解下偷配的鎖匙,旋開了鐵鑄室門……”


    鐵門一啟,張師承駭然大驚,一聲“苦”還沒叫出口,室內已旋風般掠起兩條人影,迎麵飛撲而至。


    原來桑瓊在危機一發之際,突然記起身邊有一束得自“逍遙武庫”的冰蠶絲,此物雖極纖細,卻堅韌無比,人水不儒,人火不燎,於是便用冰蠶絲繞係在鋼梁上,與何衝各持絲端,高懸空中以誘張師承。


    鐵室被火烘烤,奇熱難耐,兩人懸身空際,必須一麵運功抗拒灼熱,一麵以深厚的內功吐納之法,使呼吸盡力減緩,以適應室中窒息,這短短半盞熱茶時間,當真比十年還要難過,兩個人體內水分幾乎就將烤幹了。


    室門甫啟,生機已到,兩人不約而同飛掠衝出,腳未落地,已雙雙淩空發掌向張師承猛劈了過去。


    張師承一見兩人竟沒有死,登時心膽俱裂,那敢招架,身形一仰,倒射丈餘,半途挺腰彈腿,一式“死人提”倉皇翻上房頂,抹頭便奔。


    何衝怒喝道:“老匹夫還不納命來!”卸尾疾迫而上。


    剛掠過屋脊,猛見大街上如飛馳米八九匹快馬,竟是羅天奇等人。


    桑瓊大喜,揚聲叫道:“各位兄弟,快幫忙截住那老賊!


    街上眾人仰頭一望,紛紛從鞍上躍起,抽刀拔劍,一擁上室,張師承眼見脫身無望,隻得舉掌自碎天靈穴,橫屍瓦麵,濺血屋脊。


    何衝切齒道:“便宜這老匹夫,省掉一頓皮肉之苦。”


    大夥兒把晤後,一同返回店中,敘起經過,都驚喜交集,其中尤以鬼偷邢彬最高興,拉著何衝雙手,仔細看了又看,裂著滿口黃牙笑道:“何老弟,憑你這身功夫,老偷兒甘敗下風,今後,咱們是焦不離孟,水上陸上,誰還是咱們哥兒們的對手。”


    何衝靦腆笑道:“承老大哥看得起,小弟有個不情之請……”


    鬼偷邢彬一豎大拇指道:“碰麵一炷香,自己哥兒們,有話你盡管說!


    何衝拱手長揖道:“小弟誤入歧途,如今雖棄邪歸正,恨無寸功,反使莊主失去了寶刀神劍,問心難安,故有意向莊主討命,願立即趕往百丈峰,冒死盜回刀劍,冀求將功抵罪,不知老大哥願不願鼎助一臂之力……”


    話示說完,鬼偷邢彬已欣然喝起采來,大笑道:“好誌氣,老份兒認你這個把子了,火裏水裏,決不皺下一眉頭。”


    桑瓊微微笑道:“此事且慢慢再商量,可兄也不必為此耿耿於懷,好在百丈峰距此不遠,定能將刀劍奪回來的。”


    霹靂神葛森振臂呼道:“既然不遠,咱們就全幫殺上山去,痛痛快快幹他奶奶的一場。”


    何衝正色說道:“諸位千萬不可大舉行動,魔宮眼線極多,一旦泄漏,反成打草驚蛇,小弟之意,趁現在金陵分壇魔黨無一漏網,由小弟與邢老哥消然掩去,神不知鬼不覺,先把刀劍弄到了手,那時再放手剿山也還不遲。”


    羅天奇點頭讚同道:“這辦法不錯,但也不必急在一時,待回莊議定之後,大夥兒不妨分批前去,先取刀劍,再搗魔宮。”


    何衝堅持道:“良機易逝,務須把握,莊主和諸位盡可慢慢計議分批上路的事,小弟意欲與邢老哥立即動身。”


    桑瓊沉吟道:“何必如此急迫呢?”


    何衝道:“早去一刻,多一分得手希望,如果被勾魂仙娘路貞貞將刀劍送往祁連魔宮,那時就不易設法了。”


    鬼偷邢彬也笑道:“這是實情,打鐵趁熱,有老偷兒陪他去,幫主大可放心,即或不能成事,料亦不至岔事!”


    桑瓊默然半晌,終於點頭同意。


    何衝竟是個急性人,立即安排動身,吩咐韓飛等十二名護壇武十,將店中屍體全部移人鐵鑄密室,用烈火焚化,一應財貨都裝車運往臥龍莊。


    整頓舒齊,拜辭上馬,臨行對桑瓊道;“韓飛等一十二人,都是小弟心腹,投效人莊,決無二心,他們也知道百丈峰第五魔宮的位置,莊主來時,可命韓飛引路,就不會耗時尋找了。”


    桑瓊嚇囑道:“我定會善待他們,此去諸宜謹慎,若無機會,不貿然下手,最好等咱們到齊之後,再行商議。


    何衝-一答應,自與鬼偷邢彬飛馬出城而去。


    桑瓊率眾返回臥龍莊,立即計議出動,決定留鐵麵金鉤伍一凡和社三娘陪麥佳鳳守莊,其餘分為兩批上路,由羅天奇帶領霹靂神葛森和頭陀赧飛先行,自己率雲領雙煞隨後接應,約定第二日先後出發,大舉痛剿百丈峰魔宮。


    當計議安排的時候,麥佳風並末在場,事後聽說留她守莊,大感不悅,無論如何定要堅持隨眾前往,桑瓊拗她不過,隻得把守莊責任咐托伍一凡和社三娘,讓麥佳鳳跟自己同行,先後兩批共計七人,加上何衝和鬼偷邢彬,恰好仍是“九靈”之數。


    臥龍莊計議出動暫且不提,先述何衝和鬼偷邢彬雙騎馳出金陵,一路兼程南下,繞太湖,出莫幹,由玲攏山轉而向西,直奔百丈峰,第三天黃昏時分,已經抵達天目山麓的昌化縣城。


    兩人在城中尋了一家僻靜酒樓,飽餐一頓,略作休息,何衝便對偷兒說道:“金陵變生倉促,咱們又毫未耽誤,此時想必魔宮內還沒有得到消息,小弟之意,欲往試探一下,再定下手的力法。”


    鬼偷邢彬問道:“你準備如何試探呢?”


    何衝道:“第五分宮在昌化城中設有一處秘密聯絡站,專負接待外來晉宮魔黨之責,小弟想仍以金陵分壇壇主身分,前往投到,看看他們的反應如何?假如他們並不知道金陵的變故,正可藉此混人百丈峰,覓機盜取刀劍。”


    鬼偷邢彬道:“假如他們已經得到金陵生變的消息,又怎麽辦?”


    何衝苦笑道:“那隻有兩條路可走,能搶先下手將城中魔黨殺廠,咱們還來得及趕往百丈峰盜劍……”


    鬼偷邢彬道:“如果失手被擒了呢?”


    何衝歎道:“那就隻好仰仗邢老哥大力了,他們既然擒住小弟,戒心必也鬆懈,或許反予老哥方便。”


    鬼偷邢彬把頭連搖,道:“這樣太冒險一些,別忘了幫主告誡,咱們寧可暗中下手,你隻須帶我潛人宮內,盜劍的事,就算交給老偷兒了,何須如此涉險。”


    何衝道:“但宮內戒備森嚴,勾魂仙娘又是個極難纏的女人,不如你我裏應外合,容易得手。”


    鬼偷想了一會,問道:“分宮裏可有什麽厲害的機關消息嗎?”


    何衝道:“機關井不可畏,但宮裏養著兩頭異種雪拂,嗅覺極敏,夜間放出陷藏在樹上,任是輕功多高的人,也瞞不過雪拂耳目,兩頭畜牲都有一人高,力大無窮,竄躍又靈活,頗難應付。”


    鬼偷邢彬曬笑道:“區區兩頭畜牲,諒也難不倒老偷兒,咱們還是憑真工夫幹吧,犯不上以身試險了。”


    何衝道:“水中技藝,小弟或堪使用,陸上丁夫,自知難與邢老哥比擬,反正小弟已經幫不了老哥大忙,何妨去碰碰運氣,她許倒能獲得方便,助老哥成功。”


    鬼偷邢彬道:“你一定要去,老偷兒也不便攔阻,但如因此鬧出意外,譬如受到折傷,卻不好對幫主交待。”


    何衝毅然道:“任何後果,小弟願一身承當,死亦無憾,決不連累老哥受責就是了。”


    鬼偷邢彬無可奈何地道:“好吧!咱們就照你的意思試試,不過,你得答應老偷兒一件事,假如不幸失算,萬不可徒逞意氣,招致殺身之禍,總須忍耐待機,幫主一到,不難救你脫險二老偷地說句不怕難為情的話,除了手上工夫和輕功尚足自負,要我真刀真槍,隻怕救不了你,反把自己也一井斷送了。”


    何衝大笑起來,於是先將入山途徑方向,宮中房舍位置,大略對鬼偷解說一遍,兩人才起身步出酒樓。


    鬼偷邢彬尋了一家客棧,寄妥馬匹,又購備了足夠的幹糧及應用工具的物件,最後,更買了兩壺烈酒,配了幾色藥物,一切齊全,才隨著何衝向城西而來。


    兩人一前一後,故作不識,何衝仍然乘馬,鬼偷卻徒步遙遙跟在後麵五大開外,尾隨而行。


    何衝按轡徑往城西,直到城門附近一家藥材鋪前下馬,緩步踱進店裏,向櫃台中夥計道;“有上等的何首烏沒有廣


    夥計微微一怔,忙笑道:“有!客官要多少?”


    何衝道:“五百斤。”


    夥計更訝,笑道:“要這麽多?敢問作什麽用途的?”


    何衝漫聲道:“做引子用。”


    夥計笑道:“藥引子何須這麽多,有五兩就足夠了,不過,小店的藥材全是最上等藥材,價錢貴一些,而且現錢現貨,謝絕欠賬,請客官多原諒。”


    何衝微微一笑,取出一樣東西遞給那夥計,道:“這塊銀子夠了嗎?”


    夥計低頭一看,競是一麵銀牌,牌卜鑲著“金陵分壇壇主”六個字,臉色頓時變得凝重,恭恭敬敬道:“客官請稍候。”隨即匆匆轉人店後去了。


    鬼偷邢彬遠遠站在對街陰暗處,凝神傾注,私下不期替何衝捏著一把冷汗。


    片刻之後,那夥計含笑而出,側身道:“請客官後麵看看貨色!”


    何衝略一頷首,昂然邁步走了進去。


    穿過兩層院落,一間敞廳中笑著迎出一個麵貌清瘦的青衣老人,抱拳道:“何壇主來得正好,快請進來,今天真是幸會,先後竟到了兩位貴賓。”


    何衝認識那青衣老人姓馬名文魁,號稱“追魂郎中”,正是負責接待第五分宮往來訪客的首席護法,論地位,不在分宮宮主之下,連忙拱手肅容道:“屬下冒昧,請護法海涵。”


    追魂郎中馬文魁哈哈笑道:“自家人,千萬別客套,請還請不到呢,何壇主試猜一猜老配所說還有一位貴賓是誰?


    何衝搖頭笑道:“屬下哪裏猜得到,不知是否總宮有人來廠?”


    馬文魁撫掌大笑道:“好精明!竟被你一猜就猜中啦!


    何衝一麵跟隨馬文魁走進敞廳側客室,一麵卻心裏忑忐不c,試探著問道:“總宮專使來到,必有要事,但不知來的是哪一位?


    馬文魁道:“正是有件要事,而目,這事還應在何壇主身上何衝駭然一震,猛地卻步,詫問道:“真的?屬下有什麽事,值得總宮特派專使趕來?”


    馬文魁笑道:“瞧你竟急成這樣,欲知詳情,何不當麵一問?快請吧!老朽等著向你賀喜了。”


    何衝本已情虛,正欲提聚真力搶先下手,聽了最後一句話,不覺又暗暗鬆下一口氣,訝問道:“屬下何喜何賀?”


    馬文魁故作神秘笑道:“天機不可泄漏,且請室中詳談。”說著,笑盈盈親手掀起客室垂簾,側身肅客。”


    何衝滿腹疑雲,略一沉吟,便壯膽舉步而人,誰知一腳跨進室門,頓時驚噫出聲,眼中幾乎冒出怒火來……


    原來客室中正悠然坐著一個三十歲左右,劍眉朗目,唇紅齒白,黃姿奕奕的俊美書生。


    那書生身穿一件蜀錦緞的儒衫,神采飛揚,堪稱翩翩濁世佳公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一雙閃爍的眼神,包含著太多的狡猾,邪惡和淫凶。


    他,正是曹克武的第四位愛徒,也就是何衝的奪妻仇人“玉麵郎君”司馬青臣。


    仇人見麵,價外眼紅,何衝怒從心起,幾乎就想拔劍出手,狠狠在那色魔身上,戳他幾個血淋淋的窟窿。


    但理智卻告訴他不能輕舉妄動,自己的辱妾仇恨同然重要,為臥龍莊上取回刀劍卻更為重要,何況身在虎窟,追魂郎中和司馬青臣武功都非比尋常,尤其司馬青臣可算得是阿兒汗宮有數高手之一,倘若一擊不成,自己生死事小,破壞了盜劍計謀,怎能對得起臥龍莊主桑瓊?


    何衝像貌看似赳赳武失,心思卻極縝密,意念電轉,終於把滿腔怒火強自壓抑廠下去,深深吸了一口氣,藉著輕噫之聲,假作驚喜之色,搶近一步,拱手道:“想不到競是司馬少俠親蒞,貴賓!果然是難得的貴賓……”


    隨著一陣哈哈大笑,司馬青臣也從座椅中站起身米,親切地拉住何衝手臂,笑道:“何兄!大喜大喜!小弟是奉宮主親諭,特來向何見賀喜的!”


    何衝微怔道:“屬下不知喜從何來?”


    司馬青臣笑道:“龍劍風刀得手,既獲千金重賞,又刻日榮升第五分宮副宮主要職,這還不算天大的喜訊麽?”


    何衝恍然一哦,忙道:“原來為這個,屬下隻是略盡本份,托宮主洪福,諸位同門鼎助,僥幸得手,怎敢居功?宮主實在褒賜太厚了。”


    追魂郎中馬文魁哈哈大笑道:“何兄太謙了,若非絕世身手,怎能於強敵雲集之際,取得神兵利劍,老朽禿為地主,略備水酒一來替二位接風洗塵,二來為何兄榮升致賀,請人席再慢慢談吧!”


    大家謙謝寒暄了一陣,敞廳中酒菜俱已整齊,馬文魁邀請二人人座,司馬青臣一定強拉何衝坐了主客之位,自己和馬文魁分坐相陪。


    酒過三巡,司馬青臣微笑著說道:“宮主近在西堡略遭挫折,全因桑瓊小輩仗著神兵利器所迫,是以決心先取小輩刀劍,斷他臂膀,便不再憚忌四大世家漏網餘孽了,想不到令出尚未逾月,何兄就手到取來,成就大功,宮主聞訊十分高興,特命小弟親攜千金連日兼程趕來,為何兄祝賀頒獎,就便將刀劍帶回去,小弟今日剛到,何兄也趕到了,莫非那賣命前往金陵的人竟比小弟跑得更快,已將升遷文書送到了麽?”


    馬文魁大笑接口道:“想必定是送到了,不然,何兄怎會來得這般巧!


    何衝聽得暗吃一驚,急道:“不!屬下尚未聞悉獲賜升賞的消息,此來是另有事故,敢問宮主文書發出已有多久了?”


    司馬吉臣道:“文書是由第五分宮派人送出的,因為小弟受命趕來,無法多作耽擱,所以在途中就以信鴿通知了五分宮的路師妹,請她先賣文書去金陵知會何兄,大家在這兒見麵,小弟辦完事,還要盡快攜帶刀劍趕回總宮去呢。”


    追魂郎中馬文魁接口道:“分官文書是三天前專人快馬送出,這樣說來,也許恰好跟何兄在途中錯過了。”


    何衝情不自禁,跌足輕歎道:“唉!這就糟了”皆因他之所以敢大膽以身涉險,正是自恃金陵分壇中魔黨無人漏網,第五分宮不會這麽快得到變故的消息,如今照馬文魁所說時日計算,快馬賣命之人,最遲昨夜已抵達金陵,這一來,秘密豈不就揭穿了麽?


    假如那人沒有攜帶隨身信鴿,倒還好些,等他發覺分壇有變,再連夜趕回來,再快也得明天深夜才能到達,有一天一夜時間,自己和鬼偷邢彬尚有盜劍的機會,萬一那人用信鴿飛報,最慢今夜信鴿必到,自己豈不是送羊人虎口,白白賠上性命?


    他心裏焦急,卻又無法探問賣命之人有沒有攜帶隨身信鴿,從常理推測,既是奉命擔任通訊賣命的工作,多半都帶有隨身信鴿備用,情勢危急,不覺脫口*了起來。


    馬文魁和司馬青臣自然想不到何衝內心惶急隱衷,都詫異地問道:“何兄說什麽事糟了?”


    何衝心念疾轉,連忙掩飾道:“唉!二位不知道金陵分壇最近發生的惡劣情勢,自從副壇主張師承到職,十分跋扈囂張,處處以未來壇主自命,暗結私黨,攏攬權勢,以致派係分歧,號令不行,屬下為了大局,一直竭力隱忍,不願跟他正麵衝突,分壇中早已人心惶惶,謠琢從今,現在我恰好離開,文書送到,那張師承不知又要編出些什麽言詞,也許正可藉此矯命自任,鏟除異己,隻怕要被他搞得天翻地覆,說嚴重些,少數與他平日不合的同門,很可能就此不明不白遭了毒手。”


    馬文魁驚訝道:“何見就是為了這件事才來百丈峰的麽?


    何衝順口應道:“不錯,屬下自忖德力僅不足統禦張師承,隻好親自謁見分宮主,希望求得一個解決的辦法。”


    司馬青臣揚了揚劍眉,道:“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把他宰了就得了。”


    何衝忙道:“同為宮主效力,屬下沒有這份權柄,再說,職位雖有正副之分,彼此都是分宮領導人,也不能出此斷然手段。”


    司馬青臣卻吃吃笑了起來,道:“何兄一向剛烈豪邁,怎麽竟變得如此懦弱了?”


    何衝苦笑歎道:“既受宮主委任之重,不得不為大局設想。”


    馬文魁大笑道:“好胸襟!好器量!難得!難得!反正現在何兄已獲榮升,大可不必再為這些瑣務氣惱了,張師承狂妄犯上,由老朽陳明分宮主,將他調離金陵也就是了。”


    大家又談了些閑話,司馬青臣推杯起身,道:“時間不早,咱們一同進宮,明日為何兄頒獎,還有機會暢聚一番。”


    追魂郎中馬文魁即命撤度備馬,親自陪送二人前往百丈峰。


    臨啟程,何衝忍住無限悲痛,低聲詢問司馬青臣道:“賤內在總宮生活得還好嗎?”


    司馬青臣深自一怔,接著,忽然縱聲大笑了起來,一麵含頷首,一麵拍著何衝肩頭,道:“好!很好!老兄放心,有小弟在決不會虧待她的,哈哈哈哈……”


    馬文魁不悉內情,猶在一旁湊趣道:“何兄要是惦念嫂夫人隻須好好幹番事業,等他日晉升分官宮主,就可以接眷同住了。”


    何衝表麵不得不隨著淒然而笑,內心卻宛如萬刀穿孔,酸楚而悲憤的淚水,一滴滴吞向肚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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