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光甫聽了,眉頭一皺,沉聲問道:“怎麽會鬧肚子疼?”


    大牛期期文文道:“恐怕是喝多了生水,要屙屎……”


    顏光甫仰望天色,不悅地道:“現在為時尚早,不適動手,更不能弄出聲響,你好歹忍著些就是了。”


    大牛雙手捧著肚子,愁眉苦臉道:“師父,水火不容清,俺實在忍不住,要屙在褲襠裏了!”


    顏光甫無可奈何地瞪了他一眼,隻得向小梅低聲道:“蠢物僨事,咱們隻好提前動手。


    無心教留下兩人,老朽無法兼顧,尚希賢兄妹相助一臂之力。”


    小梅忙道:“老前輩請吩咐。”


    顏光束略一沉吟,道:“剪除兩名武士不難,最重要必須一擊得手,不可讓他們發出旗花訊號。姑娘請和令兄繞出穀口,咱們分別同時發動,才易成功。”


    小梅毫未猶豫,點了點頭,便招呼梅劍虹道:“哥哥,咱們走!”


    顏光甫又叮囑道:“老朽以賢兄妹行動為準,倘若得手,就煩按原訂計劃,緊守穀口。


    也許咱們無法等到夜晚,便要人譚取劍了。”


    小梅忙道:“取劍的時候,老前輩別忘了叫我進來開開眼界!”


    顏光甫笑道:“老朽一定記住就是了。”


    商議妥當,小梅便和梅劍虹提氣躡足繞向穀口。大牛等不及,早提著褲子匆匆向密林深處腐野屎去了。


    梅劍虹一直依小梅的囑咐,從未開過口;這時離開了顏光甫,尚未抵達穀口,實在忍耐不住,用手輕輕一拉小梅,停身低問道:“你葫蘆究竟藏的什麽藥?難道咱們真的替他把守穀口,讓他去取劍?”


    小梅點頭道:“正是。”


    梅劍虹一怔,道:“你瘋了麽?黑白雙妖、天南三鬼、古月道人和我姑姑……這些人誰都不是咱們擋得住的;何況還有其他尚未露麵的武林高人……”


    小梅四下一望,見無動靜,方道:“正因為強敵太多,情勢所逼,咱們不得不暫時和顏老怪同進退;否則怎能把神劍弄到手中?”


    梅劍虹整眉道:“你準備用什麽方法得到神劍呢?”


    小梅輕笑道:“能騙則騙,不能騙就混水摸魚。”


    梅劍虹茫然道:“我不懂”


    小梅道:“不懂就暫時別問,反正現在情勢演變複雜,凡事都得看當時變化決定。你還是照我的主意行事,絕不會錯。”


    梅劍虹苦笑著搖搖頭,道:“依你主意亦無不可,但你也該替我想一想;最好別讓我跟天心教正麵敵對。無論怎麽說,我娘總是教主。”


    小梅笑道:“這個不須囑咐,等一會如有行動,咱們都把臉蒙起來,能夠不露麵最好。


    咱們跟誰都不敵對,一心一意奪取那兩桶神劍要緊。”


    兩人低語一陣,又繼續向穀口掩去。竄越亂林,卻看見那名天心教武士正坐在一塊大石上,低著頭好像在打噸,毫未發覺有人從山穀內欺至近前。


    小梅心裏暗笑,輕問道:“怎麽樣?你動手?還是由我動手?”


    梅劍虹搖搖頭道:“你動手吧!手下留些情麵,不必傷他性命。”


    小梅本已探臂掣劍,聞言一笑,又把長劍插回鞘中。提一口真氣,一晃肩,從穀道內飛掠而起,直向大石撲去。小梅力貫右臂,遙遙運指猛向那武士肩後“掛膀”穴點落。指力甫發,那武士已經“咕步”一聲應手栽倒,竟連絲毫反抗也沒有。


    兩人喜孜孜奔上前去,正擬將那名武土移藏草叢中;誰知俯身一看,才發現那人麵似談金,渾身便挺,早已氣絕多時了。小梅駭然一震,連忙掣出長劍,低喝道:“快掩蔽身形,當心附近另有強敵。”


    梅劍虹一個旋身,退藏王後,按劍縱目四望;穀外寂然如故,何曾有什麽人影。小梅怔了怔,再仔細檢視那名武土的屍體;卻在眉心正中,找到一個極細的針孔,孔上凝結著一滴紫黑色的血珠。


    梅劍虹詫道:“這是誰下的手?”


    小梅黛眉連皺,忽然探手從屍體鏢囊內搜出一枚旗花號箭;又在石下挖了個土坑,把死屍草草掩埋。沉聲道:“事情已有突變,別管是誰下的手了,快把臉遮起來。咱們必須偷偷回到穀內,監視顏老怪。”


    兩個各用布巾掩住麵龐,匆匆轉身,一路仍借亂石密林掩蔽,俯腰躡足而行……


    就在小梅和梅劍虹潛襲穀口武士的同時,顏光甫也緩緩從林中欺向水潭。


    那名留守潭邊的銀線武士,無聊地來回踱著方步,口裏輕輕哼著小調:“郎呀郎,妹呀妹”地哼得正有趣,做夢也想不到山穀裏早有高人隱藏。顏光甫嘴角噙著一抹獰笑,剛要下手,身後密林中突然傳來一聲悶哼!


    那名武士倏然警覺,霍地回身,正與顏光甫迎麵相對;不禁倒抽一口涼氣,“嗆”地攏出了佩劍,大喝道:“什麽人?竟敢大膽闖入本教禁地?”


    顏光甫雖然聽出林內悶哼是大牛遭遇了強敵,但眼前既已暴露了身形,勢非先解決這名天心教武土不可!長拐一抖,也不答話,便向那武上猛砸了下去。那武士不知厲害,揮劍格拒。“當”他一聲響,虎口爆裂,長劍也震飛脫手;慌忙仰身急退,右手便想掏取旗花號箭。顏光甫哪會由他施放號箭!腳下直欺而上,手中拐“哢嚓”一分為二,竟變成兩柄鋒利軟劍;寒光飛射,閃電般插入那武士心窩。


    顏老怪一向使用長拐,如今變拐為劍。這一招,赫然用的是擎天七式中那招“長虹射日”。劍光速落,接著飛起一腳,把那名武士的屍體踢落潭中。潭水急漩,“呼”地一聲響,頓將屍體吸入潭心,水麵上竟不流一片血花。


    顏光甫抽劍擰身,一連退開四五步;碧目中凶光閃閃,沉聲喝問道:“林中是何方高人?還不現身出來!”


    密林深處隨風飄來一聲冷笑,慢吟道:“因影臨空天佛懼,飛針追魂閻羅驚!”


    吟聲未畢,已施施然踱出一條高大紅色人影。那人年約七旬,身高丈餘,體態威猛懾人。紅麵、紅須,一身衣袍也是耀眼的紅色;乍看之下,直如一尊火神。


    紅施老人赤手空拳,未見攜帶任何兵刃,而且左肘上用一條紅綢橫吊在胸前,分明正負著傷;但右手卻像老鷹捉小雞似的提著一個人,正是傻小子大牛。他步履從容走出林子,向顏光甫冷冷一笑,說道:“顏老哥真是責人多忘事,竟連岑某人也認不出來了?”


    顏光甫心頭猛可一震,接著吃吃笑起來,道:“原來是老岑呀!多年不見,你還是老樣子,處處不改你那‘血魔岑泰’的舊招牌,舍不得換下一身新娘子的大紅襖。”


    血魔岑泰輕哼了一聲,道:“彼此彼此!岑某人不換血衣,你顏老哥也改不了老習性;不知又用什麽花言巧語,把三個年輕娃兒誆來替你賣命。”


    顏光甫目光飛掃穀口,未見小梅二人,這才略為放了心,接口笑道:“看樣子,岑兄也是有所為而來?”


    血魔岑泰傲然道:“不錯,彼此都是明眼人,誰也用不著騙誰。”


    顏光甫道:“想必岑兄已經來了很久了?”


    血魔岑泰道:“倒不太久,隻在三鬼和古月來毛那批不要瞼的東西離去之後。”


    顏光甫暗自吃驚,忙道:“那穀口的暗樁……”


    血魔岑泰冷笑道:“區區峻羅,岑某還不至於像老兄這樣劍拐齊施,如此費事。”


    這句話,直臊得顏光甫老臉一陣火燙。但也畢竟不愧老好巨猾,並未形之於色。皆因事實擺在眼前,血魔岑泰能神不知鬼不沉潛入山穀,而且藏身在自己後麵,足證十餘年來功力又有精進;鬧翻了臉,吃虧的恐怕還是自己。


    老怪心念電轉,硬生生咽下一口悶氣,不怒反笑,道:“岑兄神龍乍現,血影玄功已臻化境;看來這場競爭,顏某隻有退出了。”


    血魔岑泰注目道:“你真舍得撒手?”


    顏光甫裝得可憐兮兮,聳肩道:“舍不得又如何?顏某頗有自知之明;既無高手合作,又惹不起人多勢眾的天心教,甚至雙妖夫婦也比我顏某人強些……”


    血魔岑泰哈哈大笑,道:“姓顏的,少在老朋友麵前來這一套。‘申包胥器秦庭’


    那是老戲碼,看膩了!咱們明人不須暗語,聽說劍有兩桶,何不平分秋色?”


    顏光甫搖頭道:“生意好做合夥難!岑兄有意盡管請便,顏某寧願退作壁上觀!”


    血魔岑泰笑容忽斂,沉聲道:“你是存心坐山觀虎鬥,準備混水摸魚?”


    顏光甫道:“岑兄言重了,我是自問惹不起天心教……”


    血魔岑泰喝道:“那麽你來此何幹?”


    顏光甫道:“我來時並不知天心教出動了三鬼一道,更想不到連岑兄也來湊興。”


    血魔岑泰忽又陰聲笑道:“顏老哥,我岑某人可是誠心相交。你我如能聯手並肩,何懼三鬼、一道和雙妖?不過我也不想強人所難;假如顏老哥決心放棄,無妨請便,隻是這位令高足得留下來。”


    顏光甫故作不解,道:“岑兄留他何用?”


    血魔岑泰嘿嘿笑道:“煩他做個幫手,入潭取劍。”


    顏光甫憤憤道:“這是上門欺人,我不能答應。”


    血魔岑泰傲笑道:“所以我奉勸彼此合作,利益均沾;不必裝模作樣,爾虞我詐。顏老哥何須拒人千裏之外呢?”


    顏光甫沉吟半晌,才低聲問道:“合作固是上策,但岑兄左臂隻怕不便……”


    血魔岑泰赤眉一軒,道:“礙不了事。你取劍,我阻敵;千招之內,諒還無人能奈何岑某。”


    顏光甫微笑道:“一言為定?”


    血魔岑泰陰聲道:“隻有一個小小條件。”


    顏光甫一怔,道:“岑兄請說吧,力之所及,顏某人絕不推辭。”


    血魔岑泰陰側側笑道:“為免神劍到手又起異心,我想委屈令高足在入潭之前,先由我用閻羅針紮上一下;待取劍到手後,再以神劍交換岑某獨門解藥。”


    顏光甫聽了,心裏不禁狂喜,暗想道:“我正愁事後滅口會惹來麻煩,你居然真當傻小子是我的徒弟。這是你自找煩惱,將來老和尚踉你拚命,卻怨不得我顏光甫。”他私心欣喜,表麵上不得不裝作惱怒,冷冷道:“這樣看來,岑兄仍是信不過朋友。與其互存猜忌,何必再勉強合作!”


    血魔岑泰笑道:“先小人後君子。初度共事,怎能不防?


    好在劍由今高足往取;岑某若不交出解藥,顏老哥亦可不履約言,盡管獨占雙劍。”


    顏光甫道:“你那閻羅針上附有劇毒,劣徒功力尚淺,如何承受得住?”


    血魔岑泰道:“不妨,岑某另備一種延緩毒性的藥丸;令高足預服一粒,可保一個對時針毒不發,足夠從容取劍了。”


    顏光甫假意又爭論了幾句,最後才故作姿態道:“大丈夫言而有信,你可不能事後以小徒性命要脅,企圖獨得雙劍?”


    血魔岑泰笑道:“千古神劍,得一已足。劣某次守信約,隻要顏老哥也能如約而行就成了。”說著,把大牛放在地上,探手入懷,取出一枚淬毒長針和一粒黃色藥丸。


    小梅和梅劍虹潛回穀內,恰好望見了這番經過。


    梅劍虹不禁怒道:“老匹夫果然奸詐無恥!虧他還滿口仁義,說要把雙劍送給江少使,原來全是騙人的鬼話!”


    小梅輕歎道:“我早告訴你,顏光甫詭詐百出,你還不肯相信呢!”


    梅劍虹激動地道:“小梅,咱們不能見死不救,眼睜睜大牛被他出賣!”


    小梅道:“話雖不錯,但血魔岑泰武功更在顏光甫之上;憑你我二人,絕非敵手。眼下隻有暫時忍耐,靜觀變化,等他們取到神劍之後再說。”


    梅劍虹道:“讓他們得到神劍,豈不太晚了?”


    小梅笑道:“你先別性急,事情絕不如想像簡單。顏光甫即使騙得神劍,要想擺脫血魔岑泰,亦非易事。何況還有天心教和雙妖許多高手,誰不想奪劍據為己有!今夜有的是熱鬧好瞧,咱們隻管等著吧。”


    兩人陷身暗處,遠遠偷窺。隻見血魔岑泰將藥丸喂給大牛眼下,接著又用毒針在大牛背上紮了一針;待針孔凝血,然後解開了穴道。


    大牛翻身跳起,怒目瞪著血魔岑泰,道:“紅胡子,俺和你無怨無仇,你幹嘛不讓俺同屎,又用小針紮俺的背脊梁?”


    顏光甫沉聲喝道:“大牛體得無禮,這位岑老前輩是師父的朋友。”


    大牛道:“他是師父的朋友,更不該拿針紮俺!”


    血魔岑泰明笑道:“老夫紮你一針,是要你去替師父辦一件大事;替你預作助力,才能成功。”


    大牛回頭問道:“師父,這話是真的麽?你要俺去幹什麽大事?”


    顏光甫輕拍他的肩頭,道:“是的,師父要你去建一次大大的功勞,你可願去?”


    大牛點頭道:“去!”


    顏光甫用手指著水潭,說道:“這水潭中藏著兩柄珍貴的寶劍,師父已經告訴過你了;現在就是要你到潭裏去,替師父把那兩柄寶劍取上來。”


    大牛傻兮兮道:“說了半天,敢情是叫俺去潭裏取東西?”


    顏光甫笑咪咪地點頭道:“正是。”


    大牛問道:“那兩柄劍是你的?還是紅胡子老前輩的?”


    顏光甫被他問得一愣,險些答不出話來;想了想,才微笑道:“自然不是師父和岑老前輩的;那是很多年以前,不知被淮藏在水潭裏的。咱們如果把它取上來,它就是咱們的東西了。”


    誰知大牛卻把頭連搖,一口回絕,道:“什麽事都能幹,偷東西格可不幹。俺向來沒偷過人家的東西,還是師父自己去吧廣顏光甫笑道:“那是無主之物,怎能算是偷……”


    大牛搖頭不迭,道:“沒主的東西也不能拿。俺在家的時候,有一次從街上抬了隻爛梨子,被俺娘狠狠打了一頓。俺娘還說:不是自己的東西,任什麽都不能拿,管它有主沒主全一樣……”


    話雖癡憨,卻是至理。血魔岑泰本來是張紅臉,倒看不出多大變化;碧目仙翁顏光甫卻臊得老臉排紅,愧作萬分!——


    ocr書城掃校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龍卷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高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高庸並收藏天龍卷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