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怨,我怨我自己——隻是這一次任務失敗,我哥又要受苦了。”我小聲說。


    莫南忽然摸了摸我腦袋,笑得失神,“我倒希望你沒這麽懂事,疼在別人身上,總比自己心裏苦好過,不是麽?在這行裏頭呆這麽久,你還沒學會狠心?”


    我苦笑,我若不狠心,那些死在我手上的人,又怎麽說?


    而後,莫南我叮囑了幾句,端著東西走了。


    我靠在枕頭上側躺著睡覺,眼淚簌簌落下來,腦袋裏全是我哥咳血的畫麵。


    ??


    自那走後,葉深就沒再來看過我。


    出院那天,是向陽來接的我。


    我十八歲那年,他就跟著我做事,即使比我大兩歲,也叫我一聲“老大”。


    在醫院門口,我忍不住給檀京打電話,但方惠說他去送貨了還沒回城,得過兩天。


    出任務一般都不帶手機,就算帶了,也是單向聯係的專用機子,我壓根兒聯係不上。這樣做,以防被條子或是對頭抓住,泄了機密,殃及池魚。若出事,死了就死了,七叔手下大把的人能頂上。可若要危及他的生意,死多簡單?怕的是生不如死。


    方惠問我什麽事兒,我沒敢說,寒暄了幾句就掛了。


    方惠原來是在我手下一個場子裏坐台的,後來發生了點事兒,檀京把她救了,兩人電光火石地看對了眼,她就成了我嫂子。


    檀京最寵我這個妹妹,方惠愛屋及烏,對我也非常好。


    我收起電話準備離開時,莫南追出來喊我名字,“海棠,海棠——”


    他交給我一個口袋,我打開一看,正是那天我穿的衣物。


    那個男人的白襯衣。


    “衣服沾了血,怕是洗不幹淨了。”莫南說,“但你的東西,沒人敢碰,原樣給你。”


    我笑了笑,“南哥,你真愛說笑。”


    莫南聳聳肩,轉身往回走。


    我看著他高瘦的背影,笑容漸漸收攏。


    七叔不愛我們跟莫南親近,大約因為他是照叔的兒子。而照叔是他兄弟,一起打來的天下,後來兩人爭權,照叔敗北,屈居七叔之下,做個甩手掌櫃,隻每月從公司分錢養老,不過問大小事。


    照叔有兩個兒子,一個莫南,一個莫北。


    一南一北,雲泥之別。


    一個幹淨得像是天上的白雲不惹塵埃,一個肮髒的如同臭水溝裏的垃圾惡名昭著。


    “老大,我送你回家。”向陽接過袋子說。


    “好。”


    車上我睡了一覺,迷迷糊糊地做了一個夢。


    夢裏麵四周都是高山,密密匝匝的深林樹木,鐵網青磚,還有綠眼森森的狼狗和凶神惡煞的教官。


    夢裏,檀京四肢被綁在案板上,教官拿荊條抽他的屁股,皮開肉綻,他慘叫連連,我則被教官吊在生鏽的籃球框上,夜風吹得我一晃一晃的。


    檀京執著地看著我,一口血吐在闔黑的操場上。


    我大聲地呼喊著,“哥哥!哥哥!”


    但沒有人回應,隻有回聲在空蕩蕩的山穀裏旋轉。


    “老大?老大?”向陽推了我兩下,我終於從噩夢中醒來,滿頭的虛汗,驚魂未定。


    向陽遞了幾張餐巾紙給我,“老大,你沒事兒吧?要不我背你上樓?”


    我收起噩夢驚醒的害怕,無情地斜了向陽一眼,他立即悻悻地低頭,不再說話。


    我掀開車門下車,一如既往地冷漠上樓,像一陣風,冷冷刮過。


    關上門後,我靠在門板上,雙腿軟了,緩緩滑到在地,坐了下去。


    往事如同電影畫麵,一點點浮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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