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可藏洞,亦可藏人,而藏在洞中的三人當中其中一位不正是阪上英日思夜想數年不歸的阪上櫻子。


    隻是,她就那樣靜靜地躺在地上,盡管神色安詳,甚至還睜著雙眼,但目光黯淡無華,身上並無一點氣息,顯然早已經神消魂滅。再看她周身凝結的薄薄冰霜,怕在此已經有好些時日。


    白玉京看到阪上櫻子的第一眼,就已經絕了在此找到蓬萊仙島海圖的心思。再看到阪上英那震驚而又心痛的神色,也瞬間明白阪上英確實不知道阪上櫻子回來的信息。


    在阪上櫻子身後,還有兩具屍體,赫然是錦衣衛十三太保中的朱天王和曹小金。


    這三人都睜著雙眼,似乎看見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又刹那間倒斃當場。但令人驚訝的是三人衣著整潔,沒有任何破損之處,白玉京也仔細打量了三人屍身,也未發現有什麽異常顯目的傷口。


    白玉京蹲下身子,伸手探開朱天王的眼皮,耳朵,竟然都與常人無異,沒有任何溢血情況。因為若是中了那些獅子吼之類的音殺之術,或者日本這邊陰陽師的幻術,血氣上湧,五竅必然溢血。


    那隻有一個推斷了,莫不是中毒了。


    “阪上神官,貴神社可有擅長驗屍之人?”


    三人俱死,蓬萊仙島海圖定然是被那凶手奪走。


    阪上英還沉浸在阪上櫻子已死的悲傷之中,白玉京的話他仿佛沒有聽見一般,一言不發。白玉京不得不輕輕搖頭,在那待他回過神來。世間之悲痛莫過於分別,而對於生死之別的二人來說更是如天上參商二星,從此永無再見之日。


    他不禁想到姚明月,太玄經之弊端已顯,他真能阻止此生死之別嗎?


    “我們神社沒有,但是大宮城富士家的富士奉陽醫術高明,無論是診斷活人還是死人都精通三分。”良久,阪上英抱起了阪上櫻子。“這人現在就在城南花木齋中,我現在就可以帶你過去。”


    “好!”


    時間不待人,白玉京一手提著朱天王一手提著曹小金,和阪上英出了飛龍洞就直奔大宮城。


    大宮城城南,阪上英說的花木齋其實也就是一間不大的院子。富士家原本是大宮城之主,但近兩年武田信玄發兵搶占駿河國,今川家一路潰敗分崩離析,富士家也隨之沒落。若不是富士奉陽聲名遠播,怕這間花木齋都保留不住,隻能和其他富士主家的人一樣死的死,或遷移他處。


    等白玉京和阪上英上門的時候,富士奉陽正在和一名浪人飲酒。


    那浪人見了白玉京也是一愣,笑道:“富士殿,這位就是我剛才和你說起的天朝劍聖。”正是九野泉。“道長,你們這是?”


    白玉京不得不感歎,九野泉不愧是鹿島劍聖弟子,交友廣闊。他還沒開口,阪上英就連忙道:“富士殿,這次你一定要幫幫我,我想知道到底是誰殺了我的女兒!”


    富士奉陽和九野泉看著雙目有些泛紅的阪上英,一時寒暄的話都噎回口中。


    “阪上神官,你放心。”還是富士奉陽先開口了,他讓阪上英將人放下,正準備瞧上一瞧的時候,白玉京說道:“不如先看看這二人,三人身上均無傷口,你且看看凶手是用的什麽手段。”


    富士奉陽點了點頭。


    他仔細打量了朱天王一番,又摸了摸其全身上下,頓時目露異色,說道:“我得看看他肚腹五髒。”說完,他徑直抬起了朱天王,說道:“你們暫且喝酒,我去去就回。”


    說完,就朝內院走去。


    白玉京雖然有心去一觀,但人家未有邀請他也不便,隻好和九野泉一起坐下,唯有阪上英還看著阪上櫻子漸漸失神。


    “道長,你昨日說的柳家遺物可曾找著?”九野泉隨口問道。


    白玉京昨日去淺間神社擒下阪上英後,向阪上英透露此行目的時倒是沒有避著九野泉和北原千秋。畢竟此二人大明官話嫻熟,當時他還以為阪上英不會大明官話呢。


    聽九野泉問起,白玉京不由輕輕搖頭:“怕是被這凶手尋了去。”


    他這話一出,九野泉心中驀然一動。


    這些日子,隨著距離鹿島神宮的越來越近,他對師妹的思念也就越來越深。但是鹿島神宮他如何還敢回去,他那位師父當日雖然饒他一命,但終究是將他逐出神宮去。


    近來他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如何返回鹿島神宮。


    但想來想去都沒想出個辦法,因為隻要有他那位師父在,他就沒有可能再大步踏入鹿島神宮,除非他不想活了。偶爾某個夜晚,他都會冒出個念頭,師父若突然故去,他是不是可以重返神宮,甚至成為神宮之主?


    當然,這個念頭往往一閃而逝,沒有人比他更了解他那位師父。雖然年過八十,但修煉有成,精氣神圓滿,周身不漏,縱然再活個二十年也不是什麽難事。


    怎麽可能會突然壽終正寢?


    九野泉心思紊亂之時,那富士奉陽突然從內院走了出來,渾身略顯狼狽,寬大的衣袖上還沾著點點血跡。


    “可是那不死原七郎下的手?”阪上英突然說道。


    不死原七郎?白玉京看了看阪上英,又看向九野泉。還未等九野泉和白玉京說一說這不死原七郎,就聽富士奉陽說道:“雖然不死原七郎的鬼母銷魂散能令人在無聲無息中死亡,但我剛才看了那人的五髒六腑都無異樣,應該不是死於劇毒。”


    “那可曾發現什麽傷口?”白玉京問道,居然不是中毒而死的,那隻有可能是外力所致。


    富士奉陽搖了搖頭,說道:“奇怪的也就在此處,這人渾身上下一個超過針孔般大小的傷口都無,甚至骨骼完好,經脈正常,既不是死於中毒,也無外力侵害。”


    “據我所知,縱然是饑寒而死也不是這般情形……”


    “會不會是那些陰陽師下的手段?”白玉京雖然明白陰陽師隻會以幻術逆亂氣血令人猝死,但保不齊這日本的陰陽師還有其他詭異手段。


    富士奉陽聽他這麽一問,不禁要大笑一聲,又看到失神的阪上英,連忙說道:“陰陽師的手段阪上神官比我清楚,若真是陰陽師下的手他肯定知道是誰。”


    阪上英這才回過神來點了點頭。


    “會不會是一些特殊的武功?”突然,九野泉開口說道。


    “特殊的武功……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富士奉陽一拍大腿:“甲賀忍者五十三家中神保氏有一門上古法門號稱死神之瞳,如死神所視,見者則亡。據說這門瞳術能勾走人的三魂七魄,中了死神之瞳的人身上都無一丁點傷口,卻往往瞬間斃命。”


    “不過,幾百年來都未聽說過神保氏有誰練就了死神之瞳,甚至一直被人當成無稽之談。更不要說,七年前六角氏之亂,神保氏也隨之分崩離析,族人幾乎不存。”富士奉陽說到這長歎一口氣:“但除了這門死神之瞳,我倒是沒聽說世上有何等稀奇功法能令人如此死亡。”


    “九野殿,你久隨劍聖殿下,世上功法定然比我了解更甚。”富士奉陽看著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九野泉說道。


    九野泉遲疑了一下,緩緩道:“神保氏家的死神之瞳我也曾聽家師提起過,確實有此功法,據說百年前的神保氏家就出現過修煉這門死神之瞳的高手。隻是好像功法出了什麽意外,修煉成功後短短三月即亡。如今的神保氏家還有沒有人修煉這門武功那真是無人知曉,不過近年來也未聽聞神保氏有何等厲害人物。”


    說到這兒他停頓了下,神色略有猶豫。


    這時候在場的人都看出來他似乎有什麽話不好講,阪上英不由道:“九野殿,你是不是知道誰殺了我女兒?”


    九野泉頓時擺手道:“阪上神官何出此言?隻是這世上除了神保氏家的死神之瞳能做到不傷人肉身的情況下殺死人,還有一門武功也能做到這一點。”


    “什麽武功?”另外三人無不驚奇,白玉京原本聽聞死神之瞳就頗有些興趣,現在聽九野泉說世上還有一門這般神奇的武功,不由開口問道。


    九野泉沒有立即回答,反而突然朝東邊跪倒在地,又行了五體投拜大禮。阪上英和富士奉陽見此,若有所思,這往東五百裏不正是鹿島神宮所在。


    他行了大禮之後才起身道:“本該為長者隱,隻是阪上神官痛失愛女,我也不得不說,以免日後引起什麽誤會。家師創有一門絕學號稱‘秘劍’,能斬人魂魄,誅人精氣神。十年前木獸穀的萬歲老人曾上門挑戰家師,家師一記秘劍就令其當場死亡,後發告說其壽終正寢。”


    “當然,家師不可能是凶手,他久不出神宮,更何況此三人也無須他以‘秘劍’製敵。”


    他的話說完,阪上英和富士奉陽一陣沉默。


    九野泉的師父塚原卜傳在日本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鹿島神宮之主,幾百年來第一位公認的劍聖。甚至六年前被幕府將軍足利義輝授予“天下第一劍聖”稱號的上泉信綱也曾跟隨他修行一段時日,深受指點。


    這等人物怎麽可能偷偷摸摸來到富士山做出如此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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