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神識極快地往四麵八方擴散,將每一株草木、每一寸泥土都細細地搜索過去。這樣可怕的強度,在徐子青以往,從來不曾感知過。


    讓他第一次打從心底裏,生出了畏懼。


    這樣的畏懼讓他更加瘋狂地運轉法訣,不行,要更快!必須更快!


    徐子青身上的木紋,漸漸蔓延到眼皮上,讓他情不自禁地閉上了眼,也封閉了六識――唯獨隻留下耳識仍在發揮作用,卻因為其餘五識的封閉,變得更加敏銳,幾乎能聽到方圓十裏之內的草葉墜落之聲。


    尤其是他的意識,這樣可能會有所波動、讓人察覺出來的感知,再度變得含混,甚至被他沉入了識海極深幽之處。


    險而又險地――在那神識即將要掃到他藏身巨木的這電光火石之間,徐子青終於全部木化,整個人都仿佛變作了一棵槁木,成為了這一株巨木上枯幹樹皮一般,一片死寂。


    唯獨隻藏了一絲生氣,在身體中丹田裏最隱秘的地方。


    隱隱約約中,徐子青聽到,有人來了。


    那微不可查的細細碎碎的聲音,在他此時變得極其強勁的耳力下,化為一幅模糊的畫麵,影影綽綽的好似蒙上了一層麵紗。


    是一男一女,男在前,女在後,都是倏然落在了地麵上。


    那男修的氣息十分強大,身體內部隱約蘊藏著極大的力量,仿佛天地萬物隻要觸碰到它,就會很快化為齏粉。


    而女修的力量,仿佛在男修之上,可體內卻像是有一個破洞,將她身上那原本如同傾海的絕強力量,不斷地泄露。


    這兩個人……好強!


    徐子青恍惚看出,他不會是他們的對手,就算是師兄,隻怕也不是他們的對手。而且,他們是誰?


    他的耳力越來越強,漸漸聽得也更加清晰。


    那兩人說話的聲音極小,卻還是傳入了他的耳中。


    那男修寬袍廣袖,氣度不凡,大約也生得如謫仙一般英俊,充滿了浩蕩的仙道正氣。隻是在這正氣中,又蘊含著另一種力量,與之隱隱相反,讓人不能忽視。


    女修則應是貌美,自有一種如水飄渺、如冰霜寒的意味,恍若不是塵世中人,想必,與那男修再般配不過。


    女子那般開口,聲音裏很是疏離:“你將我引出來,是為什麽?”


    男子則歎道:“我尋你出來,自是要與你說話,你卻待我這般冷淡,真真讓我傷心。”


    不過說了兩句話,已然是盡顯曖昧。


    女子不再出聲。


    男子卻又說道:“你還不信我麽,之前我早已以神識將四處看過,除卻你我之外,再無他人了。我不過也隻是想要尋一個僻靜之處同你敘舊,你莫非當真要這般狠心,不來理我?”


    女子不肯說話,男子便自言自語,言語之間,皆是癡情眷戀:“我如今修為不濟,若是要在那裏同你傳音,恐怕被那些個老不死的姑子截了去,反而對你更加不利,還不若此處安靜無人,也好向你敘述這一番心意。”


    “你還怪我麽?我已是不求你本尊出來與我相見,便隻是這一具分|身,也不肯給我一副好臉色?無心,你竟是將從前種種,盡皆忘了麽……”


    聽到“無心”二字,再回想這兩道熟悉嗓音。


    徐子青心裏不由掀起巨浪,竟是霎時曉得了他兩人的身份。


    一個正是這如意仙莊的莊主沐無心,另一個,則是師兄所言的魔道中人,海外散人郎天齊。


    沐無心終是再度開口:“你現下,是奪舍了誰的身子?”


    郎天齊言語中,就是一喜:“你果真是仍是為我擔憂著,我好歡喜。”他又道,語氣裏就有幾分睥睨之意,“不過是海外的一個散修,我看他資質不錯,就將他身子占了,才能這般囫圇地前來見你。從前你最愛我這副容貌,我塑體之時,便改過來,你瞧一瞧,與從前相似不相似?”


    沐無心的聲音,到底也柔和了幾分,那話語之中,似乎也有一絲歎息:“你的相貌,的確與從前一般無二……”她輕聲說道,“我吸幹了你的功力,害你失去肉身,數千年修為一朝盡喪,你當真是不恨我的麽?”


    郎天齊苦笑道:“情之所鍾,身不由己。我愛你還來不及,怎麽會心生恨意……隻是當年你我仙魔不同道,你拿了我的功力,卻留了我的元嬰,足見也是記著舊情。既然如此,我便換一具仙道中人的軀殼,你如今,便再不能不睬我了罷!”


    這滿腔的癡心愛戀,便是讓外人聽來,也要動容。


    更何況,是局中之人?


    沐無心幽幽說道:“你不怪我,卻為何要與餘儂情聯起手來?我好容易將她鎮壓在後山裏,莊中長老也不敢擅自違抗我之命令,那放她出來之人,便也隻有你了……隻是我不知她是何時與你相識,還讓你這般相助於她。”


    “莊裏她與我□□久矣,我本想鎮壓她一段時日,讓我麾下弟子與大宗大門聯姻,增進修為,引以外援,也壓一壓她的氣焰。可沒想到她竟提早出來,在我壽宴上鬧這一場,到時她手下的素女使聯姻不成,恐怕也要使出許多手段,來給我的玉女使添亂子了。”


    一應大好局勢,就被全盤打亂。


    郎天齊聞言,立時急切起來:“我哪裏是助她,分明都是為了你!”


    沐無心似有所疑:“哦?”


    郎天齊越發苦笑起來:“我好容易修成這等境界,得知你壽宴在即,便想來拜壽,與你重修舊好。不過我來得雖早,卻心中忐忑,不敢直接拜見。後來一夜之中有人入夢,才發覺是那餘儂情來了。”


    他話音不停,將事情都說了個清楚。


    那餘儂情以如夢之術與郎天齊連上線來,口中更是早知郎天齊早年與沐無心相知相戀之事,就讓郎天齊有些投鼠忌器。


    仙魔相戀世所不容,若是正魔道之人,倒也罷了,偏偏郎天齊曾經乃是修了邪魔道的,為正道誅殺之人,若是此事被外人曉得,對沐無心如今聲譽,便是極大的損傷了。


    郎天齊心知,這餘儂情在沐無心大壽之日忽然在夢中尋到他,定然是要對沐無心不利,故而麵露戒備,並口口聲聲對沐無心俱是怨憤恨意,一派咬牙切齒的模樣,以博取餘儂情之信任。


    事實果然不出他之所料,餘儂情見他這般忿恨,就很是滿意,而她此來也正是想要與他結盟,一同對付那沐無心。


    可餘儂情卻萬萬不會想到,郎天齊雖的確曾被沐無心所傷,但那一片癡心卻無半分更改,情意至誠。因此郎天齊表麵與餘儂情諸多商討,實則不過是虛以委蛇,隻為從餘儂情口中套出消息罷了。


    而後餘儂情便趁壽宴召開之時,暗地裏讓心腹引郎天齊去了禁地。


    鎮壓餘儂情之力量源於沐無心,十分奇特,除了曾與沐無心雙修的郎天齊與沐無心獨女沐容華外,旁人竟是根本不能解開封禁。


    沐容華與沐無心母女情深,自不會幫著外人,但郎天齊曾被沐無心所害,才是餘儂情想要拉攏利用的對象。


    郎天齊聽得來龍去脈,便假意隨同餘儂情心腹前往禁地,隻是他卻並非想要為餘儂情解除封禁,反倒是要暗自下手殺她,也為沐無心除去這一個威脅。


    可惜及至到了禁地,郎天齊方才發現,在禁地之外守著餘儂情的還有幾個高手,修為竟然都在元嬰之上,以郎天齊如今修為,對付一兩個尚可,若被圍攻,怕是反受其害。


    之後,郎天齊方不得不放出餘儂情,以免前功盡棄,但與此同時,他卻也是繼續與她合作,裝出同仇敵愾的模樣,隻為挖出餘儂情之陰謀詭計。


    如今他特特趁機將沐無心引出,實則也有將此事告知她的意思。


    沐無心聽到此處,語氣裏更是柔和起來,她此時便輕聲說道:“餘儂情陰險狡詐,她未必全信於你,卻有把握讓你恨我。”


    郎天齊一怔:“這怎麽說?”


    沐無心輕哼一聲:“你剛剛來此,定然有許多事弄不清楚,她若是告訴你我同他人生了孩兒,你再看我確有一個不足兩百歲的女兒,難道能不氣恨麽?”


    她們如意仙莊之人,尤其以她這繼位莊主的,總是要延續血脈,傳承功法。不過以往她們總要尋仙道之人來結伴,而沐無心,偏生與邪魔道中人生出愛意。


    郎天齊聽得,聲音裏盡是悲愴:“你、你真的與他人生了孩兒?”


    他與沐無心分開之時,還是在她成為莊主之前,距今已有數千年之多,而那女兒今年才這般年輕……


    想到此處,他不由萬念俱灰。


    沐無心卻是歎了口氣:“仙魔雙修,哪有那般容易生下孩兒。我當日奪你修為,未嚐不是為了我腹中孩兒之故。隻是到底我兩個功法不能相融,力量亦是相衝,孩兒極難保全……我足足用了數千年的時光,方才將她體內能量調和,讓她才一出生,就是個資質絕佳的天才,半點兒也瞧不出她有邪魔道的血脈。便是餘儂情,也不曉得她的真正身份。”


    說到此處,她終於肯輕輕笑了一下:“五千年了,天齊,我為你生下的容華孩兒,你喜歡不喜歡?”


    早已與樹木相融的徐子青聽聞此言,不由心頭大震。


    那位想要與師兄雙修的沐容華真人,竟然是這一仙一魔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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