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渭陵城,馬車上的幾人還在討論著剛才的魯達。餘曉航滿心佩服地說:“魯節度使才是真正的軍人,聽了他剛才的那番話我現在熱血沸騰,恨不得馬上去從軍。”


    “軍隊裏可不是每一個人都像魯達那樣,哪怕是前線也有護城軍那種跟混吃等死沒區別的士兵,你就算真的要從軍,也得選好的將軍去追隨。”柳不休回想起他和柳芳在豫州乞討的日子裏所見所聞,不由得有感而發,說道。


    齊德隆剛點點頭,覺得很有道理,話鋒一轉說道:“哦,對了。掌櫃的,還從來沒聽你說過你和小芳在豫州的情況呢,要不現在講講?”


    柳不休擺擺手,顯然並不想談這個。“都是些陳年舊事了,不提也罷。”


    一看柳不休的態度,齊德隆剛也不強求,幾人在車裏閉目養神。後麵馬車上的琦琦還有柳芳的笑聲格外響亮,女孩子碰到一起當真是有說不完的話。


    馬車晃晃悠悠地在路上行進著,雖然柳不休他們走的是官道,但是因為這條路年久失修,所以依然比較顛簸。說是官道,可十分奇怪的是官道上一個人都沒有,柳不休一行人完全霸占了整條官道。


    餘曉航觀察了一路,不禁奇怪地問道:“掌櫃的,即便是官道也多少有幾個人吧,不管是逃難的還是趕路的,怎麽都走了這麽久了一個人都沒看到啊?”


    齊德隆剛猜測:“是不是逃難的人知道渭陵肯定會鎖城門,所以幹脆都不往渭陵走了?”


    柳不休搖搖頭,“這不太可能,每一次大災渭陵都知道,災民也知道渭陵肯定不會讓他們進,不還是一股腦地衝著渭陵就來了。”


    餘曉航突然想到一種可能,臉色都變得有些難看,說話結巴地說:“該,該不會全死了,根本沒有難民吧。”


    餘曉航這話一說出來,三個人頓時麵麵相覷,誰也不說話了。其實三人都想到了這種可能,隻是餘曉航把它說出來了而已,但是一說出來,就感覺氣氛瞬時緊張了不少。


    柳不休心中擔憂,嘴上還是在寬慰大家:“不會的,往好的地方想想吧。”


    三笠距離渭陵不算遠,也就半天的路程。柳不休一行人大約是申時出發,待到遠遠能看到三笠城的時候天已經黑下來了。


    這個時候柳不休等人也不敢直接進城,於是讓車夫先駕車離開官道,拐到一條渭水支流邊上的小道上。幾人在河邊找了個有大片空地的地方,將馬車停放好。


    柳不休招呼著眾人下車,說道:“三笠的情況還不清楚,這一路過來連個人都沒碰到,也沒法找個人問問,我們今天就先別進城了,就在這水邊過夜吧,被蚊蟲叮咬兩口總好過染上瘟疫。”


    眾人都點點頭,闖蕩江湖,露宿野外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所以也沒有人發出異議,各自忙活起來。五個車夫到了三笠城邊,神情都緊張到不行,一個個臉上害怕的表情掩飾不住。柳不休也不想讓他們犯險,正好這麽多人用水也多,所以車夫把空桶裝在一輛馬車上,讓他們先回渭陵了。


    柳不休和柳芳十分熟練地去撿樹枝幹草,並且用石頭很快就搭好了一個石灶,這幾年的乞丐生活這麽看來也是收獲頗豐。


    齊德隆剛將馬車從馬身上卸下來,然後將馬聚到一處,讓它們休息。還不敢讓它們隨便吃草、喝水,生怕再染上病,所以齊德隆剛幹脆用劍削了一堆木頭做了個柵欄把馬匹圍了起來。


    玉昭、蕭悅把馬車用繩子首首相連,然後將中間空餘的部分用粗樹枝架好,上麵鋪上甘草。稍一收拾就做成了兩張床,隻不過這兩張床每張都長著四個軲轆。


    餘曉航從馬車上將一大堆帶出來的鍋碗瓢盆卸下來,然後就開始準備做飯。而琦琦很是自覺地去了渭水邊上,取了一部分水回來研究。


    琦琦難得認真一次,她從自己的包裹裏拿出了很多個手指般粗細的唱管,上麵開口,下部弧度封底。這幾根管子最讓人覺得神奇的地方就是全都是透明的,要知道整個南周皇室都沒有幾件透明材質的器具,所以琦琦手裏這幾件恐怕不是價值連城而是無價之寶。


    等琦琦取了水回來,柳不休和柳芳已經生好了火,餘曉航也把收拾好的食材放進鍋裏煮。等水煮開的過程中,大家都圍在石灶旁邊,看著琦琦動作。


    餘曉航問:“琦琦,你這些管子都是什麽?之前在萬事屋怎麽沒見你用過啊。”


    琦琦一臉得意地回答:“這可是我們千機門薑炎堂的專屬,名叫‘試管’。專門用來測試藥性、毒性的,整個薑炎堂也隻有十二根,這五根是我娘走之前留給我的。”


    說著琦琦將取來的水分別少量倒入五根試管中,然後從包裹裏取出十幾個小瓷瓶,一個個加入試管。眾人直覺的新奇,都目不轉睛地盯著看。


    試管中的水在遇到不同的藥材時,產生了很多不同的效果。有的水變成了綠色、黃色,有的產生了一些黑色或者血色的沉澱物,最讓人印象深刻的一個試管在加入了藥材後,試管中的水竟然沸騰了起來,然後水硬生生被蒸幹了。


    這一幕幕簡直是給眾人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眾人對千機門的藥理研究由衷的佩服。眾人嘖嘖稱奇的時候,琦琦的表情卻是越來越凝重。


    柳芳看出來好像問題比想象中的嚴重,於是問道:“怎麽了,琦琦,這瘟疫無解嗎?”


    “倒不是無解,隻是你們也看到剛才蒸幹的水了吧。”


    眾人點頭,琦琦皺眉抿嘴,說道:“我找到了能中和毒性的藥材了,那就是慎寶。但是這味藥材偏陽性,過於霸道,在解除毒性之後會繼續影響人的身體。假如真的用這味藥材來解毒,病人身上的瘟疫確實可以去除,但去除後會在極短的時間內脫水而死。你們想想,一個人就像被風幹了一樣死去,該是多麽的痛苦啊。”


    柳不休歎了口氣,說道:“要是這樣,還不如直接因為瘟疫病死算了,你這樣就算治了病隻會讓人死的更加痛苦罷了。”


    琦琦點點頭,神情黯然,顯然對自己沒能成功找到完美的方法解毒有著深深的自責。


    柳芳看到琦琦這樣,忍不住上前拍著琦琦的肩膀安慰道:“琦琦,先別想了,你盡力了就好,我們今晚就先想一晚,不行我們明天就回渭陵就好了,不要埋怨自己了,這不怪你。”


    說話間,東西煮好了,香味飄了出來。餘曉航打開鍋蓋,揮散了飄出的白煙,用勺子堯起一勺放到嘴邊嚐了嚐,閉著眼睛一臉享受,他砸吧著嘴說:“先別想那麽多了,來嚐嚐我的手藝吧,這味道,簡直絕了。”


    這下眾人也不再討論,畢竟一下午趕路肚子早就餓的咕咕叫了,現在沒有什麽比填飽肚子更能讓人愉悅的了。


    餘曉航拿出碗筷,給每個人都盛上一碗,依次遞給每一個人,遞到柳芳的時候,不知道是因為太燙了還是沒拿穩,瓷碗啪嘰一聲摔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沒事吧。”餘曉航趕緊問道。


    柳芳擺擺手,笑著答道:“沒事,剛才沒拿穩,我這就把這些碎片拿到一邊去。”說著柳芳開始彎腰撿瓷碗碎片,但是瓷碗的碎片棱角太過鋒利,撿著撿著一不小心,手指被劃破了。


    柳不休放下碗筷,走過來,抓起柳芳的手看了看,確定沒事,隻是劃開一道口子。於是略帶責怪的關心道:“芳兒,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啊,這裏畢竟不比渭陵,又是在野外,萬一因為傷口出點什麽其他事不還是你受罪嘛。”


    柳芳低著頭,不耐柳不休的嘮叨,小聲嘀咕著:“知道了,哥。又不是我故意讓它破的,這不是意外嘛。”


    “曉航,你幫柳芳把這清理了吧,省得她毛手毛腳又傷了自己。”餘曉航點點頭,放下勺子蹲過去將碎片弄到一邊用土埋了起來。


    柳不休是真拿自己這個妹妹沒辦法,隻得假裝嚴厲地喝道:“行了,別說話了,快包好!”


    柳芳從包裹裏拿出一個布條,剛要往手上纏,突然琦琦叫了起來:“別纏!”


    這一聲嚇了眾人一跳,蕭悅忍不住問:“琦琦,你幹什麽呀,一驚一乍,怪嚇人的。”


    琦琦沒有回蕭悅,但是她剛才臉上的凝重突然一掃而空,兩隻大眼睛閃爍著興奮的光芒,神經兮兮地走到柳芳身邊,怪笑道:“芳兒姐,跟你商量個事兒唄?”


    柳芳看著琦琦盯著自己破了的手指,感覺口水好像都要流出來了,瞬間渾身一陣惡寒,總感覺陰森恐怖的。弱弱地問:“什麽事兒啊,你說吧。”


    “嘿嘿……”琦琦笑地愈加的怪異,兩隻手不停地摩擦著貼近柳芳,然後在她驚恐眼神注視下,琦琦抓住了柳芳流血的手指,問道:“芳姐,借點血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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