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陵南城門前空無一人,也不知道是因為都知道北麵正在鬧瘟疫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整個南門前隻有柳不休的一行車馬,顯得十分突兀,而城門下幾十個護城軍正在拒馬後麵有條不紊地關閉城門。


    柳不休見狀趕緊喊道:“慢!軍爺!”


    “怎麽了?”一個護城軍頭領樣子的人很不耐煩地回頭問道。


    柳不休臉上堆著笑,說道:“軍爺,我們要出城,還望軍爺稍後再關城門。”柳不休自打上次跟這幫護城軍打過交道後,就對他們沒什麽好印象,但是畢竟現在有求於人,而且柳不休不想找惹麻煩,所以姿態放的很低。


    “是啊,軍爺。我們有急事,還望軍爺暫緩關閉城門。”餘曉航也從馬車上下來,跟著勸說。


    在城門口當差的兵不比那客棧茶樓的小二差,也各個都是人精。小頭領也是有所忌憚,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柳不休和餘曉航,看穿著談吐都是一副好欺負的樣子,於是神情變的肆無忌憚起來。


    小頭領揮手示意下屬先停手不要關閉城門,讓他們站到自己身後,跟著他捏弄著指節走向柳不休走來,吊兒郎當地問道:“你們要出城?”


    “是!”


    小頭領歪著頭看了一眼後麵的六輛馬車,心中的貪念便生了出來。能用五輛馬車的多少肯定有些身家,他打算狠狠敲一筆這些人。於是晃晃悠悠地一個個馬車走了過去,走到後麵的馬車時,看到那六個碩大的木桶,不由得心中浮想聯翩,以為是什麽貴重的東西。


    小頭目下巴一揚,問:“這麽多木桶,裏麵裝的是什麽啊?”


    “軍爺,都是些井水。”餘曉航趕緊攔到準備動手動腳的小頭領身前,解釋道。


    “井水?”小頭目斜著眼睛笑,一臉的不相信。“你們都沒喝過水嗎?出門還要帶這麽多井水?”


    餘曉航腦子也是轉得快,故意笑著回答:“軍爺,家鄉的水甜,其他地方的水吃不慣。”


    “那等你喝完了家鄉的水,其他地方的水不能喝,你們是不是就要等著被渴死?”小頭領冷哼一聲,陰陽怪氣地揶揄。


    “等喝完,我們就回來了。”餘曉航的回擊密不透風,讓小頭領一時也找不到可以攻擊的點。


    小頭領幹咳兩聲,心中盤算著怎麽能從這幫人身上刮點油水。於是他先是表現的很正經的樣子,說:“既然是水,那打開看看吧。”


    餘曉航和柳不休對視一眼,柳不休心想反正就是普通的井水,他們身正不怕影子斜,護城軍要查那就查好了,他衝餘曉航點點頭,示意他打開。


    餘曉航挨個打開木桶的蓋子向護城軍展示,幾個護城軍走上去仔細查看,然後衝小頭領說:“沒問題,頭兒!”


    餘曉航邊挨個蓋上木桶的蓋子,邊問小頭領:“軍爺,你也看到了,真的都是水,沒有藏東西,這回可以放我們走了吧。”


    小頭領突然蠻橫無理地攔住了餘曉航的手,說:“慢著,我可不瞎,是水還是夜香我還是分得清的,不用你告訴我。”說著突然話鋒一轉,道:“但是,水和水可不一樣,我懷疑你們是用化水的方法再倒運私鹽!”


    小頭領說完這話十分的洋洋自得,感覺自己簡直太聰明了,竟然想到了這個方法。看餘曉航和柳不休並不怎麽經得住事的樣子,他猜這水肯定有問題。隻要他抓住了他們的馬腳,不愁柳不休一行人不給他乖乖遞上銀子。想著,小頭領自己忍不住笑了起來。


    餘曉航的性子忍耐地快到極限了,強行憋住了想要暴打這個欺人太的護城軍的想法,將水瓢拿了過來,舀了一瓢水,遞給小頭領,耐著性子說道:“軍爺,既然你覺得水裏混了鹽,那你一嚐便知。倘若不是鹹的,還望軍爺快些放我們離開,我們真的很急。”


    小頭領見自己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這倆人一點沒有眼力見,還不乖乖交銀子,於是就想給柳不休幾人一點顏色看看。小頭領惡狠狠地接過水瓢,喝了一口,然後猛然吐在地上,大罵道:“他娘的,是鹹的。兄弟們,給我把他們這幫私鹽販子抓起來!”


    他話音剛落,幾十個護城軍應聲而動,呼啦啦將五輛馬車圍了起來,手中的長矛齊齊指向柳不休和餘曉航。聽到動靜,車上的玉昭,柳芳等人都下了馬車,幾人站成一排,手已經都握上了兵器。


    小頭領給氣的不輕,這要是擱在平時,他不用費這麽多口舌,隻要稍微一擺架子,那些百姓就屁顛屁顛地送錢來了。今天倒好,暗示了半天,這幾個人一點不領會不說,還跟他呈口舌之快,讓他在下屬麵前失了顏麵。


    說著一擺手,就要下令將幾人拿下。就在雙方劍拔弩張,眼見就要動手的時候,突然一個低沉的聲音從城門口傳來。


    “怎麽回事!”


    柳不休幾人聽這個聲音十分熟悉,卻又一時想不起在哪聽過。這個時候對峙雙方齊看向城門口,隻見一個身材高大,留著絡腮胡的中年漢子穿著鎧甲向他們走來,不是別人,正是之前的魯千夫長。


    柳不休幾人一見魯達,表情都放鬆了不少,手上的兵器也都鬆開了。魯達也看到了柳不休一行十分驚訝,沒想到能在這裏碰上。他走上來想要打招呼,卻突然記起自己好像不知道怎麽稱呼柳不休,隻好抱拳訕笑道:“那晚一別,今日才想起還不知道您的名諱,還望告知。”


    柳不休躬身回了一禮,道:“魯千夫長,哦不對,應該叫魯節度使了。虎符我早已歸還,今日我就是一平頭百姓,我姓柳開有一門店,你叫我柳掌櫃就好。”


    魯達連連揮手道:“柳掌櫃,我這點小官哪能入的了您的眼,說起來這也算是拖了您的福我才有今天的官職,魯達在此謝過了。”


    這幾句話聽的剛才耀武揚威的小頭領人都傻了,他們的魯節度使竟然跟這個叫柳掌櫃的說話態度如此謙卑,那他剛才那一番所作所為豈不是要完蛋了。當下嚇得腿都軟了,一下跪倒在柳不休麵前,大聲哀求道:“柳掌櫃,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剛才是我財迷了心竅對您態度不恭,您可千萬別在意啊,就饒了我吧。”


    魯達輕蔑的斜視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頭領,他混跡護城軍多年,看到這心下自然明白了七七八八。他問柳不休:“柳掌櫃,您看怎麽處置他?”


    柳不休輕哼一聲,說道:“魯節度使說笑了,他是你的兵,哪裏輪得到我來處置。”


    魯達知道柳不休這話的意思就是稍微懲戒一下就好,於是喝道:“還不快謝過柳掌櫃不殺之恩,滾下去領一百軍棍!”


    小頭領連連磕頭,高叫:“謝謝柳掌櫃,謝謝柳掌櫃!”


    說完,一溜煙跑上了城牆,進了箭樓領罰。


    魯達麵子上有些掛不住,他也知道這些護城軍就這個德行,但是沒有什麽好的辦法訓練,於是無奈地說:“柳掌櫃,真是讓你見笑了,這護城軍真是形同虛設,太丟軍人的臉了。”


    柳不休笑道:“渭陵畢竟不比邊疆,安逸久了難免,這也怪不得你。”


    “哦,對了。我記得魯節度使之前不是在北門嗎,怎麽今日在南門值守。”


    魯達看著柳不休的五輛馬車,疑惑地問:“想必柳掌櫃你也聽說了三笠的事了,上頭下令封鎖城門,我正好來巡查。柳掌櫃,你們這是要出城?”


    “對,就是去三笠。”


    魯達十分知趣地沒有追問,轉身說道:“那想必是有要事,我這就給您開城門。”


    柳不休幾人行了一禮,“那就有勞了。”


    “柳掌櫃客氣了,職責所在。”說完魯達也不多言,直接揮手讓護城軍打開城門,放柳不休的馬車通過。


    “魯節度使,我們可能不日便要返回,到時候隻怕還要麻煩節度使。”


    “渭陵戒嚴,隻許出不許進,不過既然是柳掌櫃,自然可以通融,我相信你也不會沾染上瘟疫。隻是我再過幾天就要離開渭陵了,不知道能否趕得上了。”魯達麵露難色,說道。


    魯達才升了官,怎麽就要離開渭陵,柳不休疑惑地問:“節度使要去哪裏?難道有調令?”


    “不是,我已經在這溫柔鄉裏待得時間太長了,經過了上次的事情,我深深感受到軍人應該出現在戰場上,而不是在城門口剝削百姓。所以我主動向兵部請命,將我調到豫州前線。”


    柳不休幾人臉上都露出敬佩的神色,柳不休行禮感慨道:“南周像節度使這樣還有鐵血的軍人真的是太少了,那我就在這先為節度使送行了。”


    “多謝。”魯達回禮。


    “今日我們趕時間,假如日後到了豫州,我必登門與節度使暢飲一番。”


    “一定一定。”


    說完,兩人行禮分別。魯達站在城門口目送柳不休一行人慢慢走遠,然後一揮披風,護城軍便將城門關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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