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皇,表意便是槍中的帝皇,單看名字不難看出葉觀瀾在槍術上的非凡造詣。槍術在江湖最難以修習的兵刃中絕對可以算得上前三甲,正所謂月棍年刀一輩子的槍便是這個道理。而葉觀瀾無疑是百年難遇的槍術奇才,僅僅是四十多歲便憑借一杆銀槍躋身江湖超一流高手的行列。


    其他人都年紀不大,或許不太清楚葉觀瀾的傳聞。可鄭大、姚曳還有楊寶強兄弟二人年輕的時候,葉觀瀾在當時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因為他為了提升自身實力,曾經在半年多的時間內,連續挑戰七十多名江湖上有名有姓的高手,並且無一落敗,要知道當時的葉觀瀾僅僅隻有二十多歲。


    後來據說葉觀瀾去了劍塚一趟,原本要去找劍塚掌門切磋,結果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半路就折返了,然後他便去槍盟當起了門主,這一當就是二十年。


    今日的葉觀瀾這霸氣無比的出場方式,讓在場的老一輩人瞬間回到了那個銀槍少年俾睨天下,橫掃武林的時候。


    葉觀瀾就這麽站在那,隻是掃視著眾人。可他的身邊不管是船幫幫眾還是邪武者都離的遠遠的,沒有一個敢上前的,就好像離得他稍近就會被刺傷皮膚一般。葉觀瀾自己仿佛就是第三股勢力,因為他的到來,原本激戰正酣的雙方突然同時鳴金收兵,隱隱中竟有一種三足鼎立的意思。


    葉觀瀾的目光落到鄭大還有姚曳身上時,停頓了一下,看到兩人的傷勢,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雙方互相微微頷首,算是見過禮了。


    槍盟是個行事極其古怪的門派,幾乎從不參與任何江湖鬥爭,整日就閉門苦修。而且槍盟的門規極其嚴厲苛刻,真正意義上能做到令行禁止,如同軍隊一樣。正因為如此,人們經常戲稱槍盟隻收木頭人。雖然槍盟的人不善交際又奇怪的很,但畢竟和千機門同屬江湖七大門派,所以鄭大夫婦和葉觀瀾或多或少有些交情。


    正在所有人驚駭的目光都聚焦在葉觀瀾身上的時候,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柳不休等人身後傳來。幾百名士兵在眾人的注視中從神武門走了出來,然後十分整齊的站成兩列,中間讓出一條路。一個騎著棗紅色神俊寶馬的男人抓著韁繩,慢悠悠地好似閑庭信步一般地來到柳不休眾人麵前,這人正是十皇子文研正,他的身後跟著恭敬地杜純。


    文研正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傲然地看著眾人,笑問道:“本王沒有打擾到諸位的雅興吧?”


    這一句話看上去是自謙的詢問,可放在現在的情況下,傻子也看得出這是十皇子刻意說的反話,又有誰敢去觸這個黴頭。


    眾人頓時雅雀無聲,唯有四皇子文研烈看到文研正到來,臉上神色陰晴不定,眼中滿是恨意,冷哼道:“十弟,若為兄我說你驚擾到了,你可會聽話乖乖地離開?”


    文研正臉上笑意更盛了幾分,如同真向哥哥撒嬌般說道:“四皇兄,今日如此熱鬧,臣弟平日裏哪見到過如此之大的場麵,實在是舍不得離開呢,想必四皇兄也不會介意吧。”


    文研正頓了一頓,眉毛一挑又補充了一句:“哦,對了。四皇兄,你在怡紅院招待的各位大人都已經被我妥善安置了。你大可放心,他們在我的保護下會更加安全的。”


    “文研正!你莫非覺得自己贏定了?”四皇子被文研正的話刺激地怒火中燒,明顯失去了和文研正繼續打太極的耐心,高叫著十皇子的本名,怒吼道。


    十皇子無所謂地雙手一攤,緩緩說道:“皇兄,看看當下的形勢,你難道真以為自己還有翻盤的可能嗎?”


    “你!”文研烈還想說些什麽,卻被楊寶強攔住了。楊寶強低聲對文研烈說:“殿下,口舌之爭於你我何益?現在對方就隻有葉觀瀾一人對我們有威脅,他交給我來對付,其他人在我們的血體麵前,都不堪一擊。我們手段盡出,以命相搏,到時勝負尚未可知。”


    文研烈恨恨地看了文研正一眼,重重點了點頭道:“好,我們多年謀劃,成王敗寇,俱在此一舉!”


    “殺!殺!殺!”


    楊寶路也顧不上自己的傷勢,高喊著率領邪武死士們重新撲向了柳不休的陣營。而柳不休這邊眾人與四皇子帶來的人匯做一處,迎向泛著紅色光芒的邪武們。


    柳不休見到十皇子,其實心裏有著深深的戒心,隻是現在雙方還算是合作關係,至於十皇子存的什麽心思,他暫時也沒精力去思考了。


    在空中虛踏幾步的楊寶強,一點也不敢輕敵,在衝向葉觀瀾的瞬間就已經開啟了血體,足見楊寶強對葉觀瀾的重視。楊寶強雙手畫圓,倆記攬月手揮出兩股巨大氣旋飛向葉觀瀾。葉觀瀾腳下一點躲閃的意思都沒有,甚至都不抬頭看楊寶強一眼,手中長槍對著身前斜上方盲刺兩下,兩個氣旋頓時消散,楊寶強的第一次出手就這麽被輕描淡寫的化解了。


    楊寶強本以為自己夠高看葉觀瀾了,卻沒想到還是低估了他,自己明明都是玄武境低階了,開啟了血體實力更是直逼玄武境中階,可倆記攬月手使出竟是讓葉觀瀾移動都沒能做到,葉觀瀾的境界之高細思極恐,心下是又氣又驚。


    葉觀瀾似是覺得楊寶強不配做他的對手一樣,擊散氣旋收槍的他沒有理會楊寶強,徑直衝向了在人群中廝殺的楊寶路。葉觀瀾的目標竟然是寶路,楊寶強見狀急忙閃身上前,攔住葉觀瀾,雙掌齊出,揮動之間暗合八卦易理,使出極其玄妙的一招“清風拂雲”。


    葉觀瀾揮槍做棍,一記橫掃掃出,想要擋開楊寶強的雙掌。卻不料楊寶強雙掌上的力道如同絲線一般纏繞在葉觀瀾的長槍之上,不知不覺間借著葉觀瀾的力道,慢慢要將葉觀瀾手中的長槍卸去。


    楊寶強的攬月手起初脫胎於內家功夫中的散手,而散手剛開始就是為了空手奪白刃而設計的。隻不過楊寶強嗜賭成性,竟然在原本散手的基礎上加上了搖晃篩盅的手法,機緣巧合之下這才有了他後來的成名技:攬月手。


    葉觀瀾也是第一次與楊寶強交手,不經意間感到手中長槍竟要脫手而出,心中輕咦了一聲。要知道他練槍三十年,早就達到了人槍合一,槍如臂使的地步,自槍法大成以來還從未有過這種事情發生,當下來了興趣。


    葉觀瀾也不強行收回長槍,而是將自己和長槍互換了身份,讓長槍變成了力道的發動者,由槍隨人走變成了人隨槍走。葉觀瀾身體突然變成了長槍之上的附屬物,與長槍一起在楊寶強的引導下上下翻飛,可是長槍卻遲遲沒能離手,反而就像是長槍在揮舞葉觀瀾一樣不斷地在出拳掃腿。


    楊寶強這下心中驚駭之意更甚,以往他一旦使用此招,實力弱些的對手瞬間便會被奪走兵器,實力強一點的發覺情況不妙,便會企圖用蠻力繼續控製兵器,這正是楊寶強希望的,對手的蠻力越大,楊寶強所能利用的力道也就越大,很多高手都是在楊寶強的攬月手操控之下被自己的力量所傷,所以楊寶強這招才能屢試不爽,勝果連連。


    葉觀瀾無疑是個巨大的意外,他沒有按照常理來應對。他的槍術已經達到了槍即使我,我即使槍的境界,利用對手的攬月手現在被葉觀瀾反利用了,楊寶強被自己的力道活生生壓製住了。楊寶強很清楚,自己再繼續這麽和葉觀瀾周旋,落敗隻是時間問題了。


    沒有更好的辦法,楊寶強隻能收回雙掌上的力道,先抽身後撤,以期再戰。他剛剛閃身讓開,以為葉觀瀾會追擊他,卻不想葉觀瀾又以極快的速度衝向了楊寶路。楊寶強無奈之下,隻得想要衝過去再次阻攔。


    可這次葉觀瀾存了必殺之心,根本不給楊寶強機會。他不等楊寶強近身,手中長槍如同一個巨大的攻城弩一般,被高高舉起,帶著撕裂空間的破空之聲飛向了楊寶路。楊寶強一看此時再去已經來不及了,隨手抓起旁邊一名邪武者扔了過去,高聲叫道:“寶路,小心!”。


    戰場之上,何其混亂。楊寶路根本沒法感知到葉觀瀾的殺意,但是楊寶強的這一聲提醒還是起到了作用,葉觀瀾擲出的長槍被楊寶強扔過去的邪武身體一擋,去勢驟減,楊寶路這時聽到聲音,來不及思考,身體就先做出了反應,他身體往後急撤兩步。


    被長槍貫穿的邪武屍體就被釘在楊寶路的腳邊,驚出了他一聲冷汗。不等他將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回肚子裏,葉觀瀾高高躍起,腳尖一點插在地上的長槍槍尾,長槍被這一腳壓的彎下了腰。葉觀瀾借著槍身的彈力左腳伸出踢向楊寶路左肩,這一腳要是踢實,左臂肯定當場就要斷掉。


    楊寶路連忙雙腳一錯,側身躲閃,葉觀瀾的左腳擦著楊寶路胸口的衣服踹空了。可這一腳沒中並不是關鍵,關鍵是被壓彎成殘月的槍身在葉觀瀾出腳的同時,靠著彈力,砸向了楊寶路的腦袋。


    “嘭!”


    楊寶路逃過了兩劫,可最後由槍身發起的第三劫他已經避無可避。他的身體隨著腦袋重重砸在地麵上,尤其是整個頭部被完全嵌進了碎裂的地麵中,臉上血肉模糊,無法分辨五官,頭骨碎裂,鮮血順著碎裂的地麵縫隙向四周流淌著。


    葉觀瀾淡淡看了一眼楊寶路的屍體,甩掉槍身上的血跡,自言自語道:“我要殺的人,必須死!”


    “不!寶路!”


    目睹了弟弟慘死全過程的楊寶強雙目血紅,充滿仇恨與悲憤的雙眼看著葉觀瀾幾欲裂眶而出,聲嘶力竭的叫著。可是已經於事無補,楊寶路已經斷了氣。


    楊寶強胸口劇烈起伏著,不停喘著粗氣,麵目猙獰如瘋魔一般不斷重複著:“這是你逼我的!這是你逼我的!”


    楊寶強揚天長嘯一聲,身上的血色變得更加濃鬱,原本隻是鮮紅如血的皮膚如今竟然不斷崩裂開來,鮮血從裂口中滲出,頓時楊寶強整個人就變成了真正的血人。他口中發出野獸的低吼:“葉觀瀾,今天我哪怕血祭了自己,也要將你碎屍萬段,為我弟弟報仇!”


    正在觀戰的柳不休等人看到楊寶強突然變得像是被剝去皮膚的活屍,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柳不休問坐在一旁盤膝運功療傷的鄭大和姚曳:”兩位前輩,這楊寶強用的是什麽招式,為何看上去如此駭人?”


    姚曳歎了口氣,解釋道:“這是邪武者高手的搏命招式叫‘血祭’,靠強行催動氣血以達到暴增實力的效果。隻是人的身體總是有極限的,暴增的力量過於強大,身體無法承受,所以會皮膚開裂,鮮血四溢。可惜這個招式是不可逆的,最後的結果唯有血盡人亡。唉,楊寶強這是要拚命了。”


    “那葉門主豈不是有危險了。”


    “若是二十年前的葉觀瀾,這次肯定難逃一死。可這麽多年沒人再見過他出手,誰也不知道現在的他究竟有多強。”姚曳看向葉觀瀾,感歎著,那目光中沒有一絲的擔心,驚滿是期待。


    葉觀瀾靜靜看著楊寶強催動著血氣,氣勢一點點的攀升,卻沒有出手打斷。不過他的眼神變的鄭重了不少,似乎現在的楊寶強才勉強能讓他提起興趣。


    楊寶強在幾聲長嘯過後,渾身冒血的他實力變得深不可測,隻怕最少已經有了玄武境高階的水準。楊寶強哈哈狂笑:“葉觀瀾,你受死吧!”


    說著,楊寶強身形閃動,所到之處盡是一團血霧。他速度比剛才快了兩三倍不止,他在空中躍起,帶著一道紅色殘影殺向葉觀瀾。楊寶強血紅的雙手握成爪狀,虛抓向葉觀瀾,爪還未到,一股劇烈的勁風已經到了葉觀瀾麵前,刺鼻的血腥氣撲麵而來。


    葉觀瀾雙眼微眯,雙手握槍,橫於身前。原以為因為楊寶強實力暴漲,葉觀瀾會現呈守式,誰曾想等到楊寶強血爪抓來之時,葉觀瀾長槍猛然刺出,竟是要用長槍和楊寶強硬碰硬。槍爪接觸的瞬間,一股猛烈的氣浪向四周席卷而去,碎石,斷肢被高高揚起,然後重重落下,兩人方圓數丈幹淨的連一滴雨水都不剩。


    楊寶強血祭之後不但實力增強,就連身體強度也直線上升,肉身凡胎的他用血爪抓到長槍槍尖的時候,竟然發出了金屬相撞的鏗鏘之聲。長槍槍尖沒能刺穿楊寶強的血爪,而且整個槍身在楊寶強的巨大壓力之下被掰出一個巨大的弧度,葉觀瀾腳下的地麵寸寸碎裂,雙腳直接陷進了地裏。


    葉觀瀾被氣勁入體,喉嚨一甜,一口鮮血湧了上來,卻又被他強行憋住,沒有噴出,一絲鮮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眼見葉觀瀾已是巨大劣勢,好像要被擊敗。就在這時,葉觀瀾突然悶哼一聲,兩隻手一個正握,一個反握,大喝一聲:“起!”


    然後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從槍身上傳來,以至於槍身嘎吱聲中竟然龜裂出幾道裂縫。楊寶強的血爪已是後繼無力,頓時被擊退出去,他一個翻身,落在不遠處。


    葉觀瀾抹了抹嘴角的鮮血,突兀地笑了起來。正在眾人都摸不著頭腦的時候,他正反握著長槍的手突然用力一擰槍身,原本隻是幾道裂縫的槍身竟然嘩啦嘩啦掉下一層皮來,最為恐怖的是,這層看似其貌不揚的皮掉落在地上竟然發出了巨石滾落峽穀的巨響,由此可見這一層外皮是何等的沉重。


    眾人看到此處都驚的目瞪口呆,葉觀瀾都這麽強了,沒想到竟然還是在壓製自己的情況下,這真正的實力當真是恐怖至極啊。寸寸龜裂的外皮落下之後,露出裏麵銀色的槍身,槍身之上盤著七條無角的螭,在葉觀瀾的手中揮動了兩下,螭竟然如同活了過來一樣,在槍身上不斷遊動。


    鄭大看到這把槍的瞬間,嘴巴不由自主地張大,驚呼出聲:“‘盤螭’,這就是當年葉觀瀾所向睥睨的那杆銀色神槍‘盤螭’啊!”


    葉觀瀾仿佛是見到情人般撫摸著手中盤螭,眼中露出追憶的神色:“老夥計,好久不見了。”


    而盤螭如同聽懂了一般,槍身不住的顫動著,似是激動,似是期待,發出“嗡嗡”槍鳴。葉觀瀾單手握住盤螭,慢慢指向麵露驚色的楊寶強,帶著一股無法言說的霸氣,十分認真地說道:


    “你應該很慶幸,因為你是敗在盤螭手中的,第七十八個。”


    “也是死在盤螭手中的,第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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