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煙柳地,溫柔富貴鄉。


    隨著天色漸漸陰暗,怡紅院迎來了生意最好的黃金時段。作為渭陵城內最大的青樓,每天形形色色的人絡繹不絕,生意怎一個火爆可以形容。說起這些客人,倒真的是五花八門,各色各樣的都有。


    來怡紅院的恩客們都懂怡紅院的規矩,民間流傳的:民一,富二,官三,貴四,皇五的口訣便是說的怡紅院所獨有的樓層分級製。雖然分了等級,但是實際上怡紅院並沒有對人設置任何實質上的門檻,所有人都能進門,隻是進去之後能上到幾層就看自身能量大小了。


    也正因為如此,怡紅院與其說是青樓,不如說是在酒樓的基礎上加了點特殊的服務。進入怡紅院的大部分人都隻能在一樓喝喝花酒,聽聽小曲,並未能真正嚐到姑娘們的美妙滋味。即便是這樣,怡紅院的門檻都險些要被踏破。


    今日的怡紅院卻是十分奇怪,往日在門口揮舞著絲絹,粉麵含春招攬客人的姑娘們仿佛是憑空消失了一般,連半個人影也沒有看到。門口立了一塊大牌子,上寫道:今日怡紅院已被四皇子包場,各位恩客等明日再來。


    原本準備趁著夜色去怡紅院一擲千金,好好瀟灑一番的人們在看到牌子後,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一個個搖著頭轉身離開。不過也有一部分喜歡看熱鬧的人留了下來,都圍在怡紅院門口,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哎,老葉。今天四皇子這是要幹什麽啊,整這麽大的排場,竟然包下了整個怡紅院。”


    “我聽說啊,四皇子這是要宴請群臣。”


    “皇子不是隻能在重大的日子請了旨,才能宴邀群臣嗎?今個既不是皇子壽辰,也沒聽說四皇子要納側妃,這是擺的哪門子宴啊?”


    “誰知道呢,皇家的事咱們哪能知道的那麽清楚啊。哎,快看,來了個轎子!”


    ……


    周圍百姓七嘴八舌的討論聲中,十幾個仆人前後護擁著一個轎子停在了怡紅院的門口,這個轎子左側車幡被塗成紅色,說明俸祿超過2000石,而2000石恰恰是三品以上官員才能擁有的待遇。


    轎簾掀開,露出官員的模樣。細看之下果不其然,來人正是從三品的司運使裘不勞裘大人。裘不勞彎腰走出轎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帽,確認沒出什麽差錯,這才邁步走上怡紅院門前的石橋,後麵跟著他的兩個仆人。


    橋對邊是怡紅院那五層高的龐然大物,門前站著一個濃妝豔抹,風韻猶存的中年女人還有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兩人身後站著四個迎門的小廝。


    看到裘不勞走了過來,老頭和女人緊走幾步,迎了上去,行禮。


    老頭雖然年紀很大,頭發花白,卻一點不顯老態,背脊挺得筆直,顯得精神矍鑠。老頭笑的讓人感覺十分親切,道:”裘大人,您來了,老朽在此恭候多時了。”


    聽老頭的話,好像跟裘不勞很熟悉,但是應該身份不高。裘不勞有些詫異,臉上一點沒有居高臨下的倨傲,反而刻意放低了身份,還了一禮,道:“原來是楊管家,沒想到四皇子殿下竟然舍得讓你出來迎客啊。”


    裘不勞在看到楊管家的瞬間,心裏遠比表現出來的要驚訝。這個姓楊的老頭是四皇子文研烈王府的管家,他是四皇子心腹中的心腹,堪稱四皇子的左膀右臂。沒想到四皇子竟然派他在門口迎客,隻怕今天怡紅院的這頓飯要吃的很有說法了。


    楊管家和四皇子形影不離,不論多重要的場合,基本都能看到這個老頭的身影。既然如今楊管家到了,那四皇子應該已經在樓中了,於是裘不勞試探著問道:“想必四皇子殿下已經到了吧。”


    “四皇子殿下臨時有些要事處理,所以會晚些到,裘大人不如裏麵請,入座稍候如何?”楊管家側身擺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嘴上解釋著就把裘不勞往樓裏讓。


    裘不勞一聽到四皇子不在,心裏莫名地咯噔了一下。原本他就對四皇子的突然邀約有些猜測,可是四皇子文研烈睚眥必報的性格朝野上下沒有不知道的,所以他也不敢得罪四皇子,隻好硬著頭皮來赴宴,卻不想他人都到了,擺宴的主角卻不在場。


    看著楊管家伸出的手,裘不勞的腿有些邁不出去,可是總不能就這樣僵在這裏,他現在就是趕鴨子上架。稍微愣了一下,就哈哈笑道:“也好,也好。”


    跟著楊管家往怡紅院裏麵走去,他這時突然想起怡紅院中那個讓他神魂顛倒的女人翠花。於是裘不勞稍稍壓低了聲音,問旁邊的老鴇:“翠花姑娘今日可在?”


    老鴇聞言偷偷瞟了一眼楊管家,臉上帶著歉意答道:“裘大人,可真是不巧。翠花姑娘受了風寒,身子虛弱,實在不便見客。”


    裘不勞有些失望,他還想著今日赴宴還能與翠花共度良宵,不料運氣如此之背。


    “也罷,那就等翠花姑娘身子好些了,我再去探看便是。”說完三人一道進了怡紅院樓內。


    待進了樓,裘不勞才發現一樓已經幾乎坐滿了人,官職或大或小,皆是朝中重臣,文官武將竟無一人落下。十幾個肩披毛巾的小廝,在眾多桌椅間忙碌著,又是端茶倒水,又是上菜送酒,忙的不可開交。


    裘不勞一進屋,吸引了屋內眾人的注意,與其關係要好的幾名朝臣衝他走來,幾人相互行禮,客套寒暄,談笑甚歡,說話間就也落了座。


    今日因為隻邀請了官職較高的朝臣,所以並沒有占用樓上的房間。眾人都在一樓靜候四皇子的到來,主角不到,就算這些大臣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動筷。陸陸續續在楊管事的迎接之下,又有幾位朝臣在一樓落座。


    楊管事站在怡紅院的門口,眼中恭順的神色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如狼般陰冷的目光。他掃視了一眼樓中眾人,就好像看著被圈養的羊群,冷聲問身旁豐腴的老鴇:“人都齊了?”


    “齊了。現在動手嗎?”風情萬種的老鴇此刻也沒有了風騷的舉止,恭敬地站在楊管家身後,答道。


    “不急,讓他們先積攢些力氣,不然一會怎麽有力氣掙紮。”楊管事抽動了兩下嘴角,露出邪惡的笑,說著還如嗜血的惡魔般舔舐了下嘴唇。


    “殿下可交代了,這些人不能輕動。”老鴇露出不滿的神色,提醒道。


    楊管家很不耐煩地怒道:“這裏到底誰說了算?”


    老鴇還想抗議,可嘴唇動了動,話還是沒能說出口,隻是點點頭。”自然是您。”


    楊管家瞥了老鴇一眼,對她這個回答算是勉強滿意。緩緩走到中間樓梯處,走上十幾階,站在朝臣們都可以看到的高度。拍了兩下手,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臉上又換上和藹可親的笑容,朗聲說道:“諸位大人,四皇子殿下被瑣事耽擱,一時半會兒不能來主持宴會,所以讓老朽通知各位大人自便,無需等殿下來開宴。”


    這話一出,頓時場中眾人鴉雀無聲,一時不明這話其中的深意,出於對四皇子的畏懼,並沒有人發出質疑的聲音,交頭接耳之下坐下開始交杯換盞。但是這些人常年混跡於官場,一個個都如狐狸般精明,不多時就有人預感到不對勁了。


    一個大理寺少卿突然站起身,以手捂腹,做出十分痛苦的樣子,艱難地作揖,開口說道:“諸位大人,本官腹中急痛,恐怕是舊疾複發,實疼痛難忍。”說著又將目光投向楊管家,“楊管家,還望代我向四皇子殿下恕罪,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說完就偷偷招呼兩個仆人,要往門外走。剛走到門口,就被楊管家伸手攔了下來,楊管家還是那副笑臉,可眼中陰冷的寒光一閃而過。


    “大人,這麽急著去哪啊?您這個話恕老朽無法傳達,還是等殿下來了,您親自告知吧。”


    “楊管事!我是真的有急症,為何如此咄咄逼人,不能通融。”大理寺少卿被攔住,瞬間勃然大怒,質問著楊管事。


    “如何不能通融,大人先別急動怒啊。”楊管事輕笑一聲,拍了拍手,道:“來人!把大夫帶上來給這位大人瞧病,看看這病到底要不要命!”


    隨著楊管事手掌聲拍響,兩個小廝帶著一個背著藥箱大夫模樣的人從樓上走下來,那大夫身形畏縮,走路的雙腿不停地打著晃,似是受了極大的驚嚇,很明顯是被脅迫來的。


    大理寺少卿看到從樓上走下的三人,知道想蒙混過去是不可能了。於是也不再裝病,瞪著楊管事,直接了當地高聲問道:“楊管事倒是準備的到位,你和四皇子究竟想怎樣!”


    這時,場中的眾位大人即使再愚笨,也知道事情不對了,一起高聲附和著:“是啊,楊管事,四皇子究竟宴請我們所謂何事?你給我們說清楚!”


    楊管事看已經到了撕破臉的時候了,臉上的表情逐漸變的陰邪,右手高高抬起。瞬間,從怡紅院四處竄出百餘名紅衣人,並迅速將怡紅院整個封鎖了起來。


    各位大人一看到紅藝人,頓時驚地站起身來,聚在一處,隨行仆人護衛將他們護在身後,圍成一個圈,眾人高聲叫著。


    “你到底是誰?你想幹什麽?”“四皇子在哪?”“你想要謀害朝廷命官,可是要誅九族的!”


    ……


    楊管事似是覺得眾人聒噪,歪著頭,伸出小拇指清了清耳朵,然後慢條斯理地走回樓梯上。站在高處,居高臨下地用看著獵物的目光掃視了一圈眾人,笑著安撫眾人:“諸位大人,稍安勿躁,我也沒有什麽別的意思。”


    “隻是四皇子交代了,”楊管事突然麵色一沉,從袖中抽出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耳的速度,刺進了樓梯扶手中。“今晚,誰也別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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