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季節,天氣寒涼,早晚冷暖起伏較大,朱邢湛這些日子批閱折子,忙於安排準備祈福事宜,稍不注意,便受了風寒,患上咳疾。


    此時晌午已過,卻是連午膳都沒來得及吃上一口,便召了太子朱洛雲和清平王朱落風商議光瑕寺祈福一事。待商議完畢,朱邢湛忽然又猛咳幾聲。


    “父王保重龍體。”朱洛雲擔心地說著,要上前服侍,焦急之色溢於言表。


    朱落風正要說些什麽,被朱邢湛一並攔下,“朕無事,不過受了風寒而已。”說著,又咳了幾聲,直到喝下一杯茶才漸漸壓下來。


    朱落風焦急又憤恨地說道,“這幫內侍究竟是如何伺候的,竟如此懈怠。”


    朱邢湛揮揮手,示意二人不要再說下去,“眼下祈福一事才是最為要緊。”


    “父王,依兒臣之間,暫時取消祈福或是將日子往後延……”


    “胡鬧!”未等朱洛雲把話說完,就被朱邢湛狠狠地斥責回去,“這規矩是老祖宗定下來的,太子莫不是要壞了規矩?!”說完,又拍了桌案。


    “兒臣不敢!”朱洛雲雙膝重重跪地,引得服侍的內侍也跟著跪了一地。


    朱落風見狀,也跟著跪了下去,勸慰道,“父王息怒,太子也是擔心您的龍體,才口不擇言的。請父王念在太子的一片孝心上,莫再怪罪。”


    朱洛雲聽著,雙眸深沉了幾分。這幾日,朱邢湛對自己的態度有些厭惡煩躁,無論做什麽事,都能雞蛋裏挑骨頭。許是因為丞相府事發,自己也一同被牽連。可既然開始厭惡,又為何…


    朱洛雲試探地抬頭看向朱邢湛,正對上朱邢湛饒有深意的眼神,又連忙低下頭,“父王息怒,兒臣隻是一時心急,口不擇言,並非有意衝撞老祖宗的規矩。”


    見朱洛雲態度誠懇地認了錯,朱邢湛的臉色才緩和了些,“都起來!”


    二人起身後,朱落風繼續說道,“父王當以龍體為重,祈福相關事宜,兒臣願為父王分擔。”說著,有意無意地看了朱洛雲。


    朱洛雲的臉色似乎有些難看。朱邢湛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喚道,“太子!”


    朱洛雲回過神,連忙回複道,“兒臣在,請父王吩咐。”


    朱邢湛提點道,“太子的學識騎射習武在眾皇子中可算上乘,隻是這心性還需多加磨練,一些出事手段還需像你二皇兄學習。”


    “父王教訓的是,兒臣記下了。”朱洛雲無意間抬頭,又對上了朱邢湛深邃的眼神,心中的疑惑更顯。辦事手段?莫非……


    朱落風一直微微低頭,並未注意到朱邢湛與朱洛雲之間的微表情,聽見朱邢湛要太子多向自己學習時,多年來的怨恨似乎有所消減,心中也有幾分得意,但這並不能代表他可以放棄自己要做的事。


    朱落風的微小的情緒變化,自然是未能逃過朱邢湛的眼睛,朱邢湛並未說什麽,隻是淡淡地看著朱洛雲,吩咐道,“祈福的事就全權交給你們去做,太子莫要忘了朕方才所說的話,遇事要多向你二皇兄請教。少私下跟江湖之人有牽扯。”


    朱邢湛所說的江湖之人,二人心知肚明,大抵指的就是李子楓,二人各懷心事地對望一眼,異口同聲道,“兒臣遵旨。”


    半柱香的功夫過後,二人一起離開禦書房,朱邢湛看著二人的背影,默默地歎了口氣,此間,禾盛一直眉頭微皺,朱邢湛看著,不悅地清咳一聲。


    “陛下,奴婢失禮了。”禾盛回過神,連忙請罪。


    朱邢湛又咳嗽兩聲,“之前確認過眼神了?”


    聽聞此話,禾盛立即明白朱邢湛的意思,隨即回複道,“是,那邊也配合的非常好,想必,他也應該明白。”


    “應該明白…”朱邢湛雙眸深了些,“機會朕給他了,就看他能不能抓得住。”


    禦花園中,風和日麗,蟲鳴鳥叫,一番祥和之景。


    朱洛雲與朱落風難得心平氣和地走在一起,二人漫步在鵝卵石路上,遠遠地看去,兄友弟恭。路過的內侍宮女行禮後匆匆離開。


    “父皇這些日子操勞國事,又遇煩心事,太子莫要往心裏去。”


    朱洛雲微微一愣,隨即裝作憂心忡忡的樣子,“我了解,父皇為何厭惡我,所有人也都看在眼裏,如今父皇如此器重皇兄,怕是又要有旁的想法了。”朱洛雲說罷,試探地看向朱落風,想從他深沉的目光中捕捉到什麽。


    朱落風也明白朱洛雲口中的‘旁的想法’指的是另立太子之事,朱洛雲此時越試探,自己越不能露出馬腳,隨即溫和一笑,“此話若是讓有心之人聽去,怕是你我二人又會惹來麻煩。畢竟您是太子,說話還是要注意些的。”


    “皇兄說的是,從現在開始,我怕是要依仗皇兄幫襯了。”朱洛雲說的十分恭謙,隻是這恭謙的背後,淡淡隱忍著殺意,隻要證據確鑿,他便可以出手了。


    “那是自然。”朱落風停下腳步,拱手行了一禮道,“太子放心,你我本是同胞兄弟。兄弟有事,我這個做皇兄的定不會袖手旁觀。”


    朱落風這話說的誠懇,若是彼此不了解,朱洛雲定會信了他,可如今明槍暗箭、蓄勢待發,朱洛雲嘴角浮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二人隨便聊了兩句,便分開了。


    假山旁,玉淑妃不遠不近地看著,自言自語道,“近日來他們近了許多。”說著,目光看向一旁的雯玉,“這些日子都是如此嗎?”


    雯玉點點頭,“是的,娘娘。最近王爺和太子最近倒不像從前那般針鋒相對了,許是因著丞相府倒台的原由,太子收斂了不少。”


    “太子收斂是好事,但總這麽下去,難免會被置喙,這些日子你就替本宮盯著些,看看太子都和什麽人來往。”玉淑妃說著,歎了口氣。


    “是,娘娘放心。”雯玉應著,隨即又眉飛色舞道,“娘娘不必憂慮,娘娘表兄這層靠山,也幫您除掉了不少強勁的對手。”


    玉淑妃還沒說話,身後便傳來奉承的聲音,“雯玉說的是。”


    二人回頭望去,隻見是穿著顏色各異的三個妃嬪結伴而來,開口說話的便是婉美人,幾人見過禮後,婉美人摸摸頭上的翠珠,笑道,“如今這形勢已經非常明顯了,陛下對皇後娘娘和太子也不比從前了,淑妃姐姐出頭指日可待。”


    “瞧妹妹這話說的,翠環的事還沒讓妹妹汲取教訓嗎?”玉淑妃似笑非笑。


    “淑妃姐姐莫怪,婉美人也是好心,再者,姐妹們心裏都跟明鏡似的。”說話的是嬌昭嬪,嬌昭嬪一身亮紫色繡花拖地長衫,年方二十出頭,笑靨如花。


    “就是就是,這形勢就算是眼盲之人都能看清,即便皇後擔著虛名,又有何用?”葦夫人隨聲附和,“婉美人進宮已有年頭,這點還是看得清的。”


    葦夫人是朱邢湛新晉的妃嬪,年方雙十,一襲明豔的檸檬黃色衣衫,麵若桃花,嬌豔明媚,最會哄人開心。按等級,夫人之位在美人之上,她此話意在嘲諷婉美人入宮多年,地位還不如自己這個剛進宮的。


    婉美人聽了,心裏自然是不舒服,剛開口斥責了幾句,便聽見旁邊傳來端莊沉穩的聲音,“近來禦花園景色養眼,難怪妹妹們好興致。”


    眾妃嬪神色一滯,紛紛轉身看去,隻見是皇後萬辛桐緩緩而來,萬辛桐略施粉黛,頭戴鳳釵,身著皇後正裝,神色沉穩,無絲毫笑意。


    “嬪妾參見皇後娘娘。”眾妃嬪頓時沒了勁頭,連忙欠身請安。


    萬辛桐淡淡地掃視一圈,免了她們的禮數,“妹妹們不必多禮。”


    婉美人抽抽嘴角,“皇後娘娘鳳體安康,嬪妾們也放心了。之前陛下讓娘娘減少外出安心養病,可見陛下還是疼惜娘娘的。”


    看似奉承的話,實則是諸多不滿,意在提醒萬辛桐莫違抗聖意,擅自外出。


    “放肆!婉妹妹怎麽跟皇後娘娘說話呢?!”玉淑妃搶先萬辛桐一步訓斥道。


    萬辛桐隻管看著各人眼中的戲碼,平靜地說道,“本宮近日身子欠安,閉宮休養,竟不知婉美人這麽會說話了。還有玉淑妃的心意,本宮也自然明白。”


    眾妃嬪聽著,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他們覺得皇後娘娘病了幾日後出來,性子冷淡了不少,雙眸中少了些許以往的溫柔,多了幾分深沉。看似溫和的話中,卻字字如刀,提點著眾人自重。


    玉淑妃也不是糊塗人,聽了這番話,臉龐頓時有些僵硬。


    “既然入宮為妃,本宮自是拿你們當妹妹看待。”萬辛桐看了眼玉淑妃說道,“我們應當同心同力服侍陛下,切莫因為圖一時痛快傷了和氣。且行且珍惜。”


    眾妃嬪再次欠著身子,異口同聲道,“嬪妾謹遵皇後娘娘教誨。”


    朱邢湛站在不遠處的鬆樹下望著這一幕,不著聲色地歎了口氣,一旁的禾盛也覺得,皇後娘娘似乎變了性子,“陛下,這……”


    朱邢湛揮手打斷,神色看不出喜憂,“這才是皇後該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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