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衢將群臣都從厚德殿裏趕了出去,在皇宮西南角的城牆外,為群臣修建了另外一個議室廳,首先是避免了繁瑣,群臣為了議個事,要按著拜見天子的禮儀進入厚德殿,每一次都要如此,對群臣而言也是一種折磨,另外就是厚德殿的意義太大,或許年輕人體會不到,可是如諸葛亮這些老臣,坐在厚德殿裏,總是會覺得有些不安。


    故而對於天子的這個命令,眾人也沒有什麽意見,天子將新建之殿,取名為議事殿,這是何等簡單粗暴的名字,不過,這是天子所取的,群臣也隻能笑著稱讚,天子取名就是樸實無華,多好的名字啊。


    將這些家夥弄出了皇宮之後,劉衢就更少會接觸到這些政務了,大多事情,都是由侍中台大臣們一同來完成,也隻有涉及到軍旅的時候,劉衢才會親自去指點一番,天子好武,他這樣的舉動,也是在眾人的預料之中,劉衢也不貪戀什麽權勢,樂意將治國的大部分權力都下方到侍中台內。


    侍中台內聚集了大漢最為優秀的能臣,在共同商議之後,的確是拿出了很多優秀的政令,很多的政令,都是需要兩個或者以上的府邸相互配合才能完成的,而在侍中台之內,這兩者協商的結果,自然是要比一個人苦苦思索要好得多,就比如這次鄭益所提出的禮教策,便是需要鄭益,仲長統,劉巴,曹植,袁耀,顧雍等數位仆射一同來完成。


    這當然要比鄭益一個人來構思要好得多。


    至於劉衢,他就是開心的多了,整日都是在玩樂,不過,有些時候,也不能說這種玩樂是無用功,劉衢喜歡聽笑話,他也喜歡詩賦,也會常常帶著皇後去欣賞民間的那些歌舞,乃至是會去書肆買些荒誕不經的話本傳記書來看,他的這些愛好,卻是在無意間促進了這些文化的發展。


    最先就是邯鄲淳這個老者,他所編寫的那本笑話書,本就是搜羅民間故事所編寫完成的,因天子的喜愛,他的笑花書也成為了廟堂書肆裏最先向百姓們販賣的圖書,他所搜羅的笑話,大多都是帶著些嘲諷意味,嘲諷那些愛財的商賈,那些不孝的混賬,嘲笑人間諸多惡事,鄭益認為,這完全可以起到警示作用。


    在他之後,民間便出現了不少的笑話大師,在一些大酒肆裏為眾人講述笑話,獲得報酬,帶起了笑話,也是這種歡笑性娛樂的文化潮流,劉禪在開辟了所謂的敘賢院之後,民間出現了很多類似的地方,也出現了相關的行業,而邯鄲淳的名聲大噪,使得民間行業又多了一種。


    在劉衢的扶持下,這種行業的發展非常的迅速,在他出現之後,便有人開始了對他的不斷革新,有個叫山濤的後生,乃是太學院出身,他是個極為孝順的孩子,在母親因思念逝世的父親而悶悶不樂的時候,他想出了讓阿母開心的辦法,他在阿母麵前手舞足蹈的講述著有趣的笑話,在看到阿母的笑容之後,他甚至又扮演起笑話裏的角色,使得其母終於是開懷大笑。


    他的這種新形式剛剛出現,便隨著他的孝名瞬間傳開,不久之後,劉衢也在泰殿裏看到了這種新的笑話形式。


    坐在上位,抱著懷裏的皇子,劉衢認真的看著下方。


    下方坐著幾個年輕人,穿著複古的衣裳,他是扮演一個宋國人...看著他們的言語,就連小皇子都是樂的拍手大叫,劉衢更是如此,隻是聽到他們扮演宋國人,就已經足夠的好笑了,何況他們扮演的都是些宋國經典的笑話呢,劉衢不耐煩的看了整整三個時辰,其中換了四批的笑話大家們!


    劉衢看完,對這些年輕人給與了賞賜,甚至還與他們親切的交談了幾句,這讓這些年輕後生們格外的激動,在他們走出了皇宮的時候,他們還是覺得有些不大真實,他們原本隻是在雒陽內表演著,忽然就被一群繡衣使者所攔住去路,就當他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還在解釋自己隻是在扮演,並非是要自命為什麽齊王魯公的時候,繡衣使者們就將他們帶到了皇宮裏。


    原來,天子聽聞了他們的表演,想要親自看一看,頓時,他們覺得渾身都是勁,這大抵是他們平生最為精彩的一次演出,所有人都將表演做到了完美,總之,天子也很是喜歡,甚至還賞賜了他們,也沒有計較他們的過失。


    這些人興衝衝的離開了此處,而他們受到天子接見,表彰的事情,也迅速的在雒縣內傳開。


    議事殿內


    三令坐在上位,群臣坐於兩側,沒有人開口,氣憤也有些凝重,陳琳站起身來,花白的胡須一顫一顫的,他撫摸著胡須,看向了不遠處的袁耀,他有些惱怒的開口說道:“此事,本是某些人之職責,是不該拿到議事殿內來談論的,陛下沉迷與詩賦也就罷了,如今,卻是什麽樣的人都能進皇宮,這成何體統啊?”


    他這麽一開口,鄭益頓時便站起身來,他平日裏還是比較尊重陳琳的,可是陳琳這句話幾乎就是指著他鼻子罵,他也有些急了,“陳仆射不可如此言語啊,詩賦與玩笑,難道還要比出個上下之分來麽?陛下好玩笑又如何,可曾修建奢侈的宮殿?可曾沉迷女色?普天之下,皆為陛下之民,進了皇宮又如何?對於陛下而言,無論是三令,還是民間野夫,那都是陛下的子民!”


    “我說的不是你,我說的乃是袁耀!”,陳琳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沒有搭理鄭益,看向了人群裏最為年輕的袁耀,他說道:“你為文化府之仆射,應當知道對錯,這些所謂的扮演,滑稽不堪,甚至還要扮演什麽王侯,這可還了得?你就是如此管轄文化府麽?若是你不會管,便讓我來!”


    諸葛亮有些無奈的看著陳琳,他知道,這老頭是想要文化府的位置,他一生都在書寫文章,才名冠絕大漢,在得知文化府的事情之後,非常的開心,甚至願意拿出自己如今的鴻臚府來與袁耀交換,可是諸葛亮還是覺得他不合適,沒有應允,這才引發了老頭對袁耀的不滿。


    諸葛亮不應允,真的不是因為與袁耀之間的師徒關係,隻是,陳琳這位在從前算得上是激進派的年輕人,如今也老了,他已經失去了革新的銳氣,若是讓他來擔任文化府的仆射,他所進行的審核絕對是非常嚴厲的,甚至有可能將民間這些層出不窮的書籍詩賦的新形式都給掐死在胎中。


    比起老邁的他,願意進行革新,願意進取的袁耀,顯然更加適合這個位置。


    今天的商談,也是證明了諸葛亮的想法,袁耀擔任文化府的仆射,因為他本身也是年輕人,對於那些新的詩賦,乃至是這種扮演性的玩笑娛樂,他都能輕鬆的接受,也懂得去欣賞,還會給與賞賜,對這些創作進行鼓勵,可是換上陳琳呢?隻怕這個老頭會勃然大怒,將那些前來審核的人罵上數個時辰,再趕出府邸。


    這也不是說陳琳他平行不好,或者能力不行,隻是單純的,他已經老了,年邁的他,很難再去接受這些新的東西,可是很多老人,甚至是中年之人,都是無法明白這一點的,他們隻是按著自己幾十年所形成的思維來看待一切,也隻是諸葛亮,他明白這個道理,他會時刻去觀察世界的變化,因為他害怕,有一天,自己也會變成陳琳這個模樣。


    作為三令,他當然不能坐著看弟子被人謾罵,正準備要開口,一聲巨響,卻是嚇到了所有人。


    隻見袁耀將自己的佩劍放在了案上,高高的揚起頭來,不屑的望著麵前的陳琳,“我要如何去做,還輪不到你來教我,若不是看你年紀太大,我早一劍就斷了你的口舌,你若是覺得惱怒,就把你的兒子孫子都叫過來,與我對決,哪怕他們一起上,有一絲懼怕我便不是乃翁!”


    “你!!!”,陳琳瞪大了雙眼,他怎麽也沒有想到,這跟自家孫兒差不多年紀的家夥,竟敢如此對待自己。


    在大漢這個重孝,尊老的氛圍下,很少會有這樣狂妄的家夥,尤其是在廟堂裏,就連剛剛獲得進入議事殿資格的仲長統,此刻也是驚的合不攏嘴,原來這就是侍中台大臣們麽?難怪自己原先一直都進不去,原來是不得要領啊!


    “袁耀!豈敢對老者無禮?!”,果然,鄭益最先出麵,這個講禮的君子,此刻氣的臉色漲紅。


    “不過比我早出生一些,怎麽,便要受這等鳥氣?嗬,我乃天子之臣,又不是你們的臣子,若是不服,你直接拔劍就是,廢話比我渾家都多,看不出是個男兒...”


    “你敢辱我!!”


    “我還敢砍你呢!!”,袁耀憤怒的站起身來,此處不是皇宮,是可以攜帶佩劍的,不過,此刻攜帶長劍前來的大臣,卻並不多,眼看議事典內又要爆發一場新的大戰了,終於,還是有人站了出來,“爾等想做甚???”,人高馬大的張飛瞪著雙眼走出來的時候,鄭益也不敢言語了。


    袁耀輕蔑的看了看周圍幾個人,傲然的坐了下來。


    諸葛亮顯得有些呆滯,他看著遠處的那個年輕人。


    生性桀驁,骨子裏的任俠氣,那把放在案上的利劍,在此刻,他的身影卻是漸漸與另外一個人的身影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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