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德殿內,龐統被天子拉著,坐在了他的麵前,天子臉上亦是洋溢著笑容,很是親切,回憶著昔日的歲月,天子便與他談論起了東宮時的諸事,“你可還記得,每一次華公前來,都會找你閑聊,他一直都覺得你是能做大事的。”,天子笑著說道。


    龐統點了點頭,說道:“華公總是說,他初次見到了相貌比自己還要醜的人,倍感親切...華公為人...還是相當直率的,可惜啊,他一直都很想當司徒的,最後也未能如願。”,龐統感慨著,天子又說道:“做大事之人,定有非凡之貌!何況,龐君腹藏才學,自有一股威儀,豈是凡夫俗子所能看透的?”


    兩人便如此寒暄了起來,聊了許久,劉熙方才說道:“龐公啊,這侍中令之位啊,乃是陪伴在厚德殿內,秉公的處置各地之文書,又為審核諸詔令,位高權重啊...”


    龐統明白天子的想法,點著頭說道:“臣定不會辜負了陛下之厚望。”,劉熙這才點了點頭,又說道:“朕聽聞,你這些日子裏,與周公瑾,仲長公理走的都挺近啊...”,龐統皺了皺眉頭,方才說道:“臣與他們,有很多想法不謀而合,故而親近..”


    “嗯,這很不錯,擔任侍中令嘛,就是需要不被蒙蔽,多幾個好友,也是不要緊的...”,天子看似是在敲打,好像又不是,龐統一時間沒能想明白天子的意思,也隻是連忙應諾,天子又與他閑談了片刻,方才讓他離開,又給與了他三日的休歇日,三日之後,正式開始朝議,他也就會成為真正的侍中令。


    龐統離開了厚德殿,回到了驛站的時候,仲長統正在等候著,也不廢話,帶著龐統便離開了此處,將他帶到了自家的府邸中,進了府,又見了徐庶,三人這才坐在了院落內的一處樹蔭下,仲長統很是開心,如此長久的時日,他與自己的這幾位同道,都是通過書信來交流的,如今好友來到了雒縣,他們整日都能在一起商談了。


    “士元啊,你終於是來了...你不知道,每隔數個月才能與你們通信一回是多麽的痛苦,在此處,也沒有什麽人能與我聊的上天,我與元直每一日都是自言自語,雒縣內的那些蠢物們啊,是無法理解我們的,他們看不到啊,士元,你前來的時候,想必是看過了罷?”


    仲長統神色肅穆,認真的問道。


    龐統點了點頭,說道:“數不清的餘丁...我的確是看到了,處處都是遊俠,他們無所事事,整日放蕩..在如今的大漢,沒有耕地的他們,除非是能通過考核,或者是去南北軍,否則完全沒有什麽活路,而若是要效仿孝康皇帝時那樣的大型開墾,也沒有土地可以再開墾,這種情況,又是在中原地區,最為嚴重啊...”


    “對,所以才應該將如今的農耕戶籍變為工商戶籍啊...耕地已經無法容納那麽多的人口了...必須得想個辦法去解決這些問題...我的提議,便是不能再一味的壓製工商之發展,與農並行,或許是最好的選擇...”,仲長統認真的說著,一旁的徐庶亦是點了點頭,這是他們兩人所商談的結果。


    龐統皺著眉頭,思索了許久,卻搖了搖頭,說道:“不能是並行,可以將大漢分為農耕區以及工商區...”


    “不,工商農對於一個地區來說都是重要的,怎麽能將地區分化呢?”


    三人激烈的辯論了起來,不過,眼裏並沒有任何的惱怒,反而都是開心壞了,有些時候,辯論也找不到對手,跟他人談及自己的想法,便被訓斥為瘋子,這才是最痛苦的,而有人能來爭辯,商談可行性,這也是一個難得的機會,是足以讓他們享受的。


    此後的三人,便整日在一起商談,直到朝議要開始的時候,他們方才不依不舍的結束了這次的會談。


    當眾人聚集在皇宮門口的時候,龐統果然是成為了眾人前來拜見的目標,眾人圍繞在他的周圍,紛紛恭賀,龐統也是笑著回禮,正在眾人拜見的時候,忽又有一人不慌不忙的走了過來,眾人大驚,急忙走了過去,與那人拜見了起來,也是在恭賀著,龐統有些茫然的看著那人,他卻是有些想不起此人是誰。


    那人年紀很大,是個幹瘦的老頭,白發白須,卻是精神奕奕,雙眼炯炯有神,眾人紛紛微笑著與他拜見,這老頭也是不悅的撇嘴,對眾人視而不見,眾人都有些尷尬,也不敢多說什麽,龐統看著那人,問道:“公理,這位老丈又是何人啊?”


    “他?不就是官學的王公麽?你認不出他來了?王朗王公啊...”


    “哦!是他!”,龐統這才認出他來,又好奇的問道:“他在百官裏的名望如此之高?”,仲長統不屑的說道:“是太子要迎娶他的孫女,聽聞就定在了今年,這些人都是去恭賀他呢...”,龐統這才恍然大悟,笑著說道:“那我們也去恭賀一下?”


    “還是別,這老頭每次看到我都要打我,我還是不去討打了,要去你自己去!”,仲長統有些畏懼的說著,龐統無奈的搖了搖頭,便獨自走了過去,眾人也紛紛讓開了道路,龐統朝著這老頭附身一拜,方才說道:“拜見王公,王公勿恙?”


    “哦?你就是龐統?”,老頭一愣,狐疑的問道。


    龐統也沒有理會他的無禮,點了點頭,這才說道:“在下正是龐統。”


    “我知道你!你不就是那個整天叫嚷著要複興工商的奸賊麽?你還沒死呢?就你這樣的,放在建寧年間,早就被孝康皇帝給車裂了,也就是當今天子不如孝康皇帝,才讓你們這樣的賊人活到了現在!你說,一天天的,你們都在想著什麽呢?”


    “農乃是大漢之根,出了事,那些商賈們能靠得住麽??你一天兩頓吃的是商賈們的錢麽??你這吃犬失長大的,整日革新革新,你們到底在想什麽?!”


    “你們這些蠢物,亡我大漢之心不死!!”


    王朗越說越是激動,提起手中的拐杖便要打,龐統也不再言語,急忙離去,直到他離開,老頭還在憤怒的揮舞著手中的拐杖,罵罵咧咧的,看到龐統灰溜溜的跑了回來,仲長統咧著嘴,問道:“如何,他可是好生的感謝了士元的恭賀?”


    “我這還沒有來得及恭賀呢,就被他罵了一頓,要不是我跑得快,隻怕還要挨上一頓打!”,龐統說著,搖了搖頭,不好氣的說道:“這廝就是個老頑固啊,愚頑不化!不行,我還是得找個機會好好跟他辯上一場....”


    “我勸你還是打消了這個注意吧...先前天子派人提親,這廝非說要按著祖製,兩年後成親,天子不許,那老頭便不願嫁孫女了,怎麽都說不動,天子親自前往他的府邸,要他不得抗旨,這老頭拿了劍就放在自己脖頸上了,說自己不能抗旨,也不能違背祖製,最好就是了解自己,免得陷入兩難之地...”


    “這可是把天子嚇得夠嗆...勸了許久,終於是說服了這個老頭,六個月後成親...”


    這些話,說的龐統是目瞪口呆,呆愣了許久,方才說道:“我原先隻是想跟他討論幾個官學的事情,沒想到,竟是這個麽迂腐的人,那天子為何還要讓他繼續待在官學仆射的位置上,這個位置如此重要,為何不放個賢臣呢??”


    聽到龐統的話,仲長統的臉色頓時嚴肅了下來,他搖著頭,說道:“士元,不可這麽說,這老頭雖說是迂腐了一些,可他對官學是真正用心的,他能捐出自己全部的家產來給與官學...是真的捐掉了自己全部的家產,直接就去住在了長子的家裏,連個自己的住宅都沒有了...”


    “他在官學體製內設立了一個機構,喚作好學賞,將自己畢生的積蓄放在了裏麵,對於太學,門子學,乃至地方官學裏的學子們所設,隻要是學業優秀,都能領到此賞,很多時候,他們領到的都是他一生所珍藏的圖書,另外,對於家境貧苦的學子們,他也設立了優學賞,給與補助...”


    “無論是什麽樣的學子,學業是否優秀,他都給與賞賜,後來發現有學子冒領他的優學賞,吃喝玩樂,那學子被判為刑徒,有人勸他,讓他將優學賞的領取弄得嚴格一些,莫要再出現這樣的事情,他說,不懼萬賊冒領,就怕一子難學...”


    “故而,眾人痛恨他,卻也尊重他。”


    聽著仲長統的言語,龐統的臉色也漸漸有些變化,再次看向人群裏那個揮舞著拐杖的老頭的時候,他看到了老頭身上那縫縫補補的衣裳,龐統笑了笑,不知為何,心裏竟有些酸苦,“哈,這老頭還真是迂腐!!”


    朝議開始,諸葛亮,劉懿,龐統這三人,率領著眾人,一同進了大殿,分別坐了下來,龐統還是初次坐在這個位置上,心裏並沒有多少激動,肩膀卻是變得有些沉重,眾人等待了片刻,天子這才走了進來,百官起身拜見,天子回禮,眾人這才坐了下來。


    “眾人可有上奏?”


    “臣有!!”


    “哦?王公不知有何上奏?”


    “陛下!請烹龐士元,仲長統!此二賊不死!我大漢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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