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感意外,秦鄴說:“找不到魂魄,就入不了輪回,如果不是一直還停留徘徊在陽世間,打亂陰陽秩序,便是已魂飛魄散。如果說後者,司徒珩是意外身亡還有可能,但司徒靖是病逝,兩個人的魂魄都找不到,就巧合得有些不合常理了,何況術士異人的魂魄本身就要比一般人堅韌。而且他們二人還都是死在圓樓內,有他那兩個兒子在,當時又有白忠這個精通機關的煉器師在身旁,怎麽可能被人打散魂魄還沒人發現,所以我才一直對此念念不忘,覺得這裏麵必有蹊蹺,希望能找到一個答案。”


    “你懷疑什麽呢?”


    “我現在還說不好,也不敢胡亂開口。”秦鄴抱手躬身道:“拜托沈姑娘了!”


    我心中有自己的惦念,對他道:“這種事我自是應當相助,你可放心,若我發現有什麽怪狀,一定會轉告於你。”


    秦鄴麵露喜色,正要道謝,我搶在他前麵說:“另外我不知合不合適,我也有一事想拜托你幫忙。”


    “姑娘請講,能力範圍之內,必定全力以助。”


    他話說得重,我道:“我的家鄉是一個名叫東鹽鎮的小鎮子,現今因人禍而被我親手封印,不存於陽世之中,在那之前,我們也曾已經一場百鬼夜行,襲擊鄉民,當時所有惡鬼皆為當地過往逝世之人。沈記曆代做的是人的身後事,萬般皆處理妥當才將人入土下葬,可幾十年的時間,我們當地極有可能沒有一人入了輪回道,當時陰鑼一響,全都喪失理智,瘋狂襲人。道友既然是幫地府做事的人,我便想請您幫我查一查,這到底是因何而起。”


    “這……怎麽會有這種事?”秦鄴詫異,對我道:“你可否詳盡同我描述一下當時的情景?”


    我點頭,與他走到一處草亭坐下,將當時場景,從怨氣壓棺的起源,到活人棺換命,傀的出現,直到棺釘封印,從頭到尾講述了一遍,末了,秦鄴又問我:“平日裏,你們當地,尤其章青山的墳場上有沒有什麽異樣出現過?”


    我細細思量,道:“那一片常有鬼火出沒,尤其中元節前後和每年冬月的第一周,我們沈記有個規矩,每年那時候都會去祖墳上守著,燒些紙錢,其他的,便再沒有別的異樣。”


    秦鄴一手抵著嘴唇,低著頭想了半天,對我說:“鬼火叢生並不能代表就有鬼魂存在,若真的有,多是有“三源”,“願、冤、怨”,和一“念”而起。按常理來說,在墳場上燒紙錢,為的是平怨去情,安撫亡靈的躁動,驅散邪氣,衝淡陰氣,你們既然每年都有做,不該還會有魂靈不散,造成百鬼夜行這一遭才對。”


    他看向我,問:“你可有當地已經死亡卻長久還未投胎的人的性命家氏和生辰八字?我可以幫你拿去生死簿上查一查。”


    我應聲,接了他給我的紙筆,想了想,先在上麵寫下當時我們抓到的那個魂魄田衝的信息,又回憶著當時所見麵孔,寫了幾個我熟悉的人,之後將本子雙手遞還給他,道:“有勞你了。”


    秦鄴一笑,“同是道友,理應相互幫助,沈姑娘不必客氣,何況這也是我分內之事。”


    “多謝了。”我道一聲謝,忽聽得有人喚我,一轉臉,看到是蘭若,便匆忙與秦鄴道別,見他們看彼此的目光都是疏離的,存了份心,在蘭若問我是不是跟他認識時,說了一個否認的回答。


    “那你怎麽會跟他在一起的?”蘭若挎著自己的籃子,裏麵隻有些葉子一樣的東西。


    我說:“隻是在大街上遇到的,我剛才從白先生那兒回來,看他一身裝扮奇怪,說在那裏捉鬼,便幫了一下忙,之後又一起吃了頓午飯,聊了聊侗川的風景和發生的事情。”


    “這樣啊。”蘭若看我,說:“咦?怪不得你的臉看起來紅紅的,你們還喝了酒嗎?”


    我嗯一聲,用手背碰了碰,臉頰果然發燙。


    蘭若邊走邊問:“其實你想在侗川逛一逛的話,找我就好了,不用問他的,他那個人從小就跋扈,嘴裏根本沒個好話,他跟你說我們這兒風景最好的地方是哪裏了嗎?”


    我搖頭,說謊道:“他說這裏哪裏都一樣,根本沒什麽好風光。”


    蘭若哼一聲,“才不是呢,我們侗川人傑地靈,現在隻是荒涼了一些,但人文和風景可一點都不缺,圓樓幾百年的曆史放在那裏,侗川的地貌又是大片綠蔭覆蓋,晴天天朗雲清,雨天水打落葉,起風了便聽風吟,下雪了又是幹幹淨淨的一片白原,我們生於斯長於斯,應以自己的家鄉為傲,才不是像他那般詆毀呢。”


    我忽然覺得過意不去,又說:“其實他也沒說什麽。”


    蘭若說:“我還不知道他那張嘴麽。”


    我問:“你們很熟嗎?”


    “談不上有多熟,就是大家都在侗川住著,不可能一點來往都沒有,他們秦家據說早年是跑馬幫的,老一輩賺了很多錢,家底殷實,到了秦鄴這一輩就混吃等死了。小時候因為有一雙陰陽眼,大家都說他腦子不好,嚇人得很,還找過司徒家驅鬼呢,也就是因為那時候的事,兩家人鬧得不太融洽,後來秦鄴長大了,又老是拿著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到處跑,瘋瘋癲癲,上躥下跳的。”


    “我覺得他人倒還好。”我回憶這兩次接觸,說:“也挺有禮貌的。”


    “那是你跟他接觸的少,時間長了你就知道了,他那個人小時候就少爺做派十足,出門都恨不得坐轎子,天天讓人給背著,沒事就愛惡作劇,專門嚇唬小孩,欺負老人,長大了也吊兒郎當的沒個正行,在侗川基本上沒人喜歡他,平時大家遇到都躲著他,也就實在躲不過了,才看他家老夫人的麵子,跟他打聲招呼。”


    蘭若說:“總之你就離他遠一點就是了,那人混得很,聽說很早就把小姑娘帶回家過夜了,連他們自家人都管不住他。”


    我沒話可說,隻好點了點頭,表示會跟他保持距離。


    走到圓樓,我問蘭若:“對了,你們這裏有一種魚茸粥,你可知裏麵的野菜哪裏可采?”


    “你已經嚐到了啊。”蘭若笑起來,指著自己的籃子,“喏,我剛采回來一些,就從對麵那座山上,山腰附近遍地都是,我正打算晚上給你們做一些呢,廚房裏應該還有曬好了的,你想要的話,等你們離開的時候,我幫你們打包一些帶著。”


    我也笑,說了聲謝謝,問:“晚上我能不能親手做一下試一試?”


    “可以啊。”蘭若說:“我可以教你。”


    侗川的人關門閉戶也早,我們兩個人四點多就進了廚房,忙碌的當兒,我趁機四處感應了一下,沒覺得有什麽陰氣潛伏,一鍋粥煮起來簡單,卻很耗時間,到了吃飯的時候,蘭若另起一灶給司徒家兩兄弟做好飯菜送去,我也把做好的端到樓上,跟唐刈和子未一起吃。粥剛喝了一口,蘭若又送來一小壇酒,對我們說:“這是我們自己釀的糧食酒,你們吃這幾道菜一定要搭著,這樣餘味才足,隻是這酒勁兒大,你們可要少喝一點。”


    我應下,有了中午的體會,本不想再喝,但飯菜吃下去,跟中午相比總差了點什麽,壇子裏的酒倒了小半杯,酌一口,果然補上了殘缺。


    “此味隻應天上有啊!”唐刈道:“沒想到侗川亂成這樣,他們這兒的人還這麽講究,我要是天天這麽吃著睡著,沒事兒就做點手工,真是神仙日子!”


    我沒留神子未,他酒喝得多了些,吃完飯就已經有了醉態似的,沒說過一句話。


    等我讓唐刈把他送回房裏,我看他們都回去睡了,才拿著給江詢留出的一份,推開他的房門,人還沒回來,便在凳子上坐著等。


    約莫半個小時左右,一碗粥和那些小菜都涼透了,才聽到窗前有動靜,回身見他風塵仆仆地回來,見了我神情一愣,看到桌上的飯菜,懂了意思,唇角一笑,道:“在等我?”


    我嗯一聲,等得有些困乏,起身說:“已經涼了,外麵天寒,你剛回來身子冷,我去幫你熱一下吧。”


    “不用。”


    我剛走出幾步就被他拉回,在桌前做下來,一點也不嫌棄的把碗端了過去,“你自己做的?”


    我又嗯一聲,他笑道:“還溫著,挺好,你這時再去熱,反而惹人懷疑了,休息一下吧。”


    我隻得又坐下來,看江詢用一隻手吃東西總覺得不適應,為了避免尷尬,把小壇中的酒給他滿了一點,將蘭若的話複述給他。


    江詢把粥喝完,菜隻吃了幾口,莫名其妙地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又看了看酒壇,笑得奇怪。


    “怎麽了?”我不解,“我臉上有東西?”


    “沒有。”他站起身,端起桌上的酒仰頭一飲而盡,好像在為自己壯膽一樣,拉過了我的手,對我說:“跟我走,帶你去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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