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泉南關


    隴軍皇帳之中人影紛紛,文臣武將齊聚一堂,目光都落在正前方那道身穿龍袍的男子身上。


    南充城失守之後,宇文星辰終於決定留在最前線不走了,任憑獨孤承業等臣子怎麽勸說都是不聽。


    因為他知道,京畿道之後就是京城,隴軍已無路再退。


    那麵金黃色的龍旗豎在泉南關的城頭,最能激勵全軍將士的士氣。


    皇帝在,城就在!


    今天的皇帳之中多了一名陌生的男子,往日從未出現在軍前的臨時朝會上。


    男子一副病殃殃的樣子,偶爾還會輕咳幾聲,但就是這麽個人,站在了文臣班列的最前方。


    人群中好幾道目光會若有若無的掃過他的後背,隱隱帶著幾分好奇。


    宇文星辰的目光平靜的掃過眾人,最終輕輕一揮手,一直侍立在側邊的司禮監掌印太監便邁步而出,朗聲喝道:


    “山南道經略史府,主簿荀安,上前聽詔!”


    那道病殃殃的身影向側邊邁出了一步,跪倒在地,躬身行禮:


    “臣荀安,聽詔!”


    滿帳的文臣武將終於都光明正大的看向了這道瘦弱的身形,這個背影看起來虛弱不堪,隨時都會倒下。


    但就是這個人,擋住了涼軍半年之久。就是這個人,短短數日間名揚天下。


    司禮監的掌印太監頓了片刻,高聲誦道:


    “皇詔!


    主簿荀安,守南充、阻叛軍、左執兵戈、右挾生虜、嘔心瀝血、披肝瀝膽。


    挽國家於危難、護社稷於傾垂,功勳卓著,乃國之柱石!


    今加封荀安為正二品兵部右侍郎,領山南道經略史!


    原山南道經略史方承基,護國有功,奈何為國捐軀,今陛下感念其功績,特追贈忠勇伯,其子承襲爵位,賞金千兩,可永居京師!


    欽此~”


    “啪啪~”


    荀安一合衣袖,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才抬手接過聖旨,朗聲高喝道:


    “臣荀安,接旨!


    謝陛下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身後的文臣武將都是滿臉唏噓,同事還有一道道羨慕的目光射來。


    在大隴朝立國之後,六部侍郎都被宇文星辰抬高到了正二品官銜,妥妥的大官。


    而如今大戰連連、兵荒馬亂,滿天下都在打仗,兵部侍郎更是實權高位。


    更何況荀安還兼領了一個山南道經略史,雖然山南道如今都在涼軍的掌控之下,但好歹也是名義上的一方大吏了。


    荀安從一個不入流的小吏,一躍而成朝堂顯赫,怎能不讓人羨慕嫉妒?


    而且最近隨著一部分南充城的百姓逃難而來,荀安守城的種種事跡逐漸開始在中原之地傳播。


    如今軍中人人知道荀安有個荀瘋子的外號,也知道南充城這半年,經曆了何等的慘烈大戰。


    荀安當得起這份殊榮。


    跪地接旨的他目光平靜,因為他知道,後麵還有無數的大戰。


    宇文星辰的嘴角一點點的翹起,緩緩抬頭看向北方,輕聲呢喃道:


    “現在就等那位涼王,兵臨城下了啊~”


    ……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春日清晨,宇文星辰在一群武將的陪同下登上了泉南關的城頭。


    眾人齊齊駐足遠眺,任由春風拍打著自己的臉頰,大家的眼神中帶著各種各樣複雜的情緒:


    或驚慌、或忌憚、或不屑、或躍躍欲試……


    “轟隆隆~”


    當大地開始微微顫動之時,城頭上的守卒都瞪大了雙眼,眼皮眨都不眨。


    數不清的弓弩手在城內彎弓搭箭,隨時準備應對危機。


    “嗚~嗚~”


    “轟隆隆~”


    在一陣淒厲的號角之後,震耳欲聾的馬蹄聲響徹天地,地動山搖。


    “轟隆隆~”


    一麵“塵”字王旗率先躍入眾人的視野之中,王旗之後就是如滔滔江水般奔湧而來的千萬騎軍。


    銀白色的甲胄在清晨陽光的照耀下燁燁生輝、仿佛江水般波光粼粼。


    前衝的北涼大馬幾乎是齊頭並進,鋒線始終保持在同一水平線上,士卒的身軀隨著戰馬的奔馳而上下起伏。


    “轟隆隆~”


    大涼龍騎的軍旗漫山遍野而來,銀白色的甲胄之後還有數不清的森森黑甲,涇渭分明。


    一股壓迫感撲麵而來,一眾大隴朝的將軍們下意識的呼吸急促,麵色凝重。


    就連宇文星辰都不由得喃喃道:


    “多年前隨先朝皇帝入涼巡邊,曾一睹涼軍風采,今日再見,威勢更甚當年啊~”


    雖然是敵對的雙方,但宇文星辰從未否認過涼軍的強悍,也從來沒有輕視過涼軍。


    還是那句話,若是涼軍願意投靠他,他會給塵嶽一個高官厚祿的職位,富貴一生。


    “獨孤將軍,準備好了嗎?”宇文星辰突然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獨孤承業微微一笑,躬身彎腰:


    “陛下放心,早就備好了。”


    “那就行~”


    ……


    “轟隆隆~”


    “停!”


    “謔!”


    在騎軍抵近到足夠近的距離時終於停了下來,漫漫鋒線就這麽與城頭的隴軍搖搖相望。


    十餘騎武將從大軍陣中躍出,看向不遠處的泉南關。


    泉南關的城牆算不得高大堅固,根本就比不過南充城,但奈何他的駐軍多啊。


    塵嶽的目光似乎能透過重重虛空,清晰的看到城頭上的那麵龍旗。


    從涼軍起兵之初算起,一年又三個半月,塵嶽終於親眼見到了這麵宇文旗號。


    “噠噠噠~”


    在一眾北涼武將好奇的目光中,泉南關的城門緩緩打開,數騎從城中飛奔而出,直奔涼軍陣前。


    這些人未披甲、未佩刀,顯然是信使,所以涼軍任由他們一直衝到塵嶽等人的麵前。


    當然,暗中早就有無數的弓弩對準了他們,這些隴軍騎卒膽敢有絲毫異動,必瞬間死於非命。


    為首的一名壯碩男子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恭敬的舉過頭頂,沉聲喝道:


    “大隴皇帝陛下,請涼王親啟!”


    徐洛快馬而出,從那名隴軍的手裏接過書信,遞到了塵嶽的麵前。


    塵嶽饒有趣味的看了城頭一眼,因為書信的封麵上赫然寫著兩個血紅的大字:


    戰書!


    信中隻有一句話:


    五日之後,泉南關外,可敢一戰?


    宇文星辰麵對十數萬涼軍洶洶而來,不僅沒有畏懼,反而主動下了戰書,實在是匪夷所思。


    塵嶽的嘴角翹了起來:


    “有意思~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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