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持此令,登天台,自有人接待,這期間,還需韓道友自行尋找住處。”藍衣中年語氣平淡,緩緩說道,不知不覺中,他的語氣漸冷。


    韓羽眉頭微皺,看了此人一眼,沒有說話,正在此刻,一個白袍老者從大殿外走入,此人黑發中參雜著幾根銀絲,麵如冠玉,雙目開闔間精光四射,若非眼角的皺紋,幾乎讓人看不出此人乃是一個老者,反而如一個中年,甚至是青年。


    此人的身上,嬰變境的氣息毫不掩飾,充斥整個大殿。


    藍衣中年看到白袍老者的刹那,臉上立刻浮現恭敬笑容,快走幾步,恭聲道:“晚輩參見聶長老。”


    “退下。”白袍老者淡然開口,目光遙遙落在韓羽八人的身上。


    “這......”藍衣中年沉吟道。


    “你敢抗命?”白袍老者負手而立,冷哼一聲,藍衣中年額頭頓時出現冷汗,不敢再言,倒退幾步後,轉身離去。


    許久,白袍老者暗歎一聲,走到韓羽身前,抱拳道:“聶某,見過韓道友。”


    這白袍老者,正是當年唐氏之變中,那北玄宗使者聶東,此人,在當年劇變後失去蹤跡,想不到這麽多年後,竟與此人再次相見。


    韓羽神色如常,平淡說道:“好說,聶前輩身為北玄宗長老,能大駕來此躬身下見,我等榮幸之至。”


    韓羽之言雖顯得客氣,但隻要還是沒有耳聾之人,便都能聽出其中所蘊含的冷意,當年罪魁雖是唐氏,但聶東此人,亦是脫不了推波助瀾之罪。


    他之所以隻是冷言相向,並非因為忌憚此人的修為,而是除了這裏是北玄宗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便是韓石。


    關於聶東此人,韓石曾經提及過,雖說語焉不詳,但他依然能聽得出,韓石之所以不殺此人,並非不能殺,而是另有緣由,聽韓石的口氣,似乎有絕對的把握,可以製約此人。


    正是因為此事,韓羽才能在見到此人時,按捺住心頭的殺機。


    其實,莫說是韓羽,他身後六人中的五人,在看到聶東時,無不是神色冰冷,他們五人,都是當年那場大變的經曆之人,看著一個個同門就在眼前慘死,自己亦抱著必死之心。


    他們在那生死邊緣遊走,要不是韓石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他們五人,早已成為一缽黃土。


    聶東神色如常,似乎對於韓羽話中的譏諷之意聽而不聞,此事,他當年的確錯了,既然錯了,便需承認。


    要是按照他從前的性格,遇到這般冷嘲熱諷之事,他早已出手,但此刻,他隻有忍耐。


    當年,在被韓石打下石奴之印,他回到北玄宗後,曾一度惶惶不可終日,心喪若死,但多年過去,他卻反而能沉下心來,全力修煉,百年前,一舉破境踏入嬰變,成為北玄宗外宗長老。


    這些年來,他已漸趨沉穩,整個人已有脫胎換骨之感。


    聶東自然很清楚,自己的轉變,全都源自於韓石的那道印記,那種生死隻在他人一念之間的感覺,讓他如履薄冰。


    他對韓羽這般態度,自然與韓石出自玄陽門有很大關係。


    但更多的,乃是他發自內心的感慨,這韓羽,當年在他眼中,不過隻是一個元丹後期的晚輩,想不到如今,竟已是與他同為嬰變。


    由此可見,韓羽的天資,遠在他之上,假以時日,他或許隻有仰望。


    至於尊主,雖多年未見,但他能感到,在他突破到嬰變後,那印記中所蘊含之力反而變得更強,這意味著尊主的修為,已超過他甚矣。


    此事,當年便有征兆,那試煉大門的碎裂,將韓石試煉的結果完全掩蓋,導致那試煉最終不了了之。


    他後來也曾多方打聽,才知道,那一次的試煉,不僅隻是晉國,幾乎是所有的修真國,試煉大門都被徹底摧毀,沒有留下任何結果,此事,愈發引發他的警覺,直覺告訴他,極有可能與尊主的試煉有關。


    這一切,都指向了被封泉海之底的那個人。


    而那個數字,一直留在聶東心中,不敢或忘------一百一十六息。


    他不敢同任何人說,這個數字,就連當年一代北玄子,也未曾達到。


    他不敢想象,尊主的修為,將會達到一個怎樣的程度......


    聶東微微搖頭,神色凝重,看著韓羽手中的黑色令牌,說道:“韓道友,這令牌,是何人傳下?”


    韓羽目光一閃,說道:“此人自稱第五長老,修為至少是嬰變後期,也有可能是大圓滿之境。”


    聶東麵色一變,疾聲道:“是他,此事恐難善了,韓道友有所不知,此人名為第五刀,乃是外宗長老中最強的三人之一,停留在嬰變大圓滿已然多年,數月前,此人剛一回來,便進入內宗。”


    “十日前,此人渡過幻劫,踏足乘境,正式成為內宗長老,其身份已遠在我等外宗門人之上,而這一次的冊封大典,便正是由此人主持。”


    “此人最是心胸狹窄,韓道友若是與他有嫌隙,此人必會借機生事,極盡羞辱之能,屆時眾目睽睽之下,隻怕道友會進退兩難。”


    “你的令牌,本應是紅色,如此才能進入第二方陣,但如今,卻隻能是第三方陣,這,隻是第五刀羞辱的開始,韓道友,若那第五刀沒有踏足乘境,此事尚有可為,但如今,聶某卻是無能為力。”


    韓羽聞言,沉默許久後劍眉一挑,拱手道:“此事,韓某謝過道友提前告之,不過,我玄陽門既然來之,也便安之,有什麽手段,我韓羽一並接下便是,他第五刀若不嫌丟臉,在天下群雄麵前,我韓羽又何懼之有。”


    “告辭。”


    韓羽再度拱手,身子一晃,朝著大殿外走去,其身後七人,亦是尾隨而去。


    聶東看著韓羽八人身影消失在大殿外,長歎一聲,此事,他會盡全力相助,但他的身份在北玄外宗中隻能算是尋常,像冊封大典這般重大之事,他難有插手的餘地。


    聶東沉思少許,大袖一揮,頓時消失不見。


    赤城中,韓羽一行八人選了一家中等大小的客棧,住了進去,聶東所言,化作一股沉重的壓力,沒入眾人心神之中,不由得對即將到來的冊封大典,產生了一絲憂慮。


    即便是韓羽,那堅定的心念中,也不禁有了濃重的忌憚,那第五刀的實力,他曾親身體會。


    如今此人更是已踏入乘境,一身修為已非他可力敵,倘若此人故意羞辱玄陽門,說不得他隻有豁出去,出手一搏,即便注定是敗,即便可能會死,也絕不能讓整個晉國修真界遭此大辱。


    ......


    ......


    金光閃耀,石修真身的身影緩緩從金光中走出,他身後的虛空一陣波動,隨著石門的閉合,那回歸之路,已然斷絕。


    金光並未散去,反而更濃,展現在他眼前的,是一片無垠的火海------金色的火海。


    在這片火海的一側,有九根萬丈石柱,隻是此刻,那石柱上,空無一人。


    這片火之海的中央,有一塊三丈方圓的空白之地,猶如孤島。


    島上,坐著一個低著頭的藍發男子,在石修真身出現的刹那,此人目光抬起,遙遙看來。


    “何為仙?何為魔?何為......妖?”


    藍發男子喃喃說道,這聲音本不大,但在他開口的瞬間,竟好似化作天道之音,瞬間在這界中回蕩。


    那金色火海中,頓時生出波濤,如水一般流動,朝著四麵八方而去。


    這聲音唯有石修真身才能聽懂,因為這是石語!


    “仙......魔......妖......”石修真身輕聲說道,他的目光,投向那如水的火焰。


    許久,石修真身緩緩抬頭,第一次,他的目光與藍發男子的目光撞擊在了一處。


    這是一處奇異的空間,有許多與他的想象相同,也有許多不同,其中最為顯著的,便是這藍發男子,此人的強大,在他聽到聲音的瞬間,便有了相當的確定。


    “數萬年來,你是第一個踏入此地的石族之人。”藍發男子眼神悠悠,那其中的滄桑,隻有經曆了歲月,亦明悟何為歲月,才會顯現。


    那是回首前塵往事,卻沒有了歸路的孤單!


    那是看盡世間繁華,卻失去了意動的疲憊!


    那是遙望星河流淌,卻相伴了千古的寂寞!


    那是不忘當年初心,卻無奈因緣果的歎息!


    那是一種隻有石修真身才能明了的眼神,他與這藍發男子,本就是同一類人。


    “你可曾明悟,要走的,是哪條路?”藍發男子眉心處,六道紅色印記,在這一刻,緩緩浮現。


    石修真身沉默,他所接受的石族傳承,隻有一部鼎天石訣,此訣中,附含了部分記憶的片段,讓他對上古石族有了一鱗半爪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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