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聞言,心中一震,不敢出言拒絕,同時掐訣連連,使得那祭壇上的黑色符文好似瞬間複活一般,如遊魚一般,在祭壇上遊動。


    但遊動的位置,卻是在祭壇的邊緣,似乎被一股無形排斥之力擠壓。


    四人看著那祭壇,眼底忽然充斥著驚恐之意,此意,並非他們的本意,而是來自於那四道黑色符文。


    自幼,他們便與這黑色符文產生了模糊的感應,這印記似有靈,擁有自己的意識,會如人一般產生喜怒哀樂,自然,也會有......恐懼。


    此刻的他們,感到的,便是這黑色符文中傳來的,巨大的驚恐。


    那仿佛是天敵的降臨,死亡與毀滅近在咫尺。


    驚恐彌漫四人心神,他們左眼瞳孔中的印記,也在這一刻閃爍起來,使得他們看起來非人似妖。


    “逆四象禁陣,有趣。”石修真身右手探出,朝著那四道黑色符文一抓,頓時四道尖銳如芒的嘶嘶聲,在四人心中同時響起。


    看到禁陣的出現,讓石修真身更是確定,這封嶽族的背後,必是石修無疑,否則,石之陣道下,禁極空三脈中的禁陣一脈,絕不可能出現在此地。


    與尋常禁製手法相比,石之禁陣不僅威力奇大,而且在許多方麵,有根本性的不同。


    此陣,若在人族修士手中,能否開啟都是疑問,即便開啟,至多也隻能發揮出禁陣兩三重的威力。


    隻有在石修手中,才能完全將大陣之力徹底激發。


    四道百丈大小的符文,化作四道黑芒,哀鳴中,落在石修真身手中,四人隻覺得心中被一股大力狠狠地揪了一下,眉宇間,多年以來堆積下來的桀驁之意,瞬間一掃而空。


    這桀驁之意,亦非他們四人所有,而是那四道黑色符文中所蘊含,許多年來,悄無聲息間沾染了他們的心念,此刻,就連這四道符文,在這灰衣男子麵前,也被徹底馴服。


    此人到底是誰?四人心底狂呼,但卻無一人敢出言詢問。


    “以石文為符......”石修真身目光一閃,此事沒有出乎他的意料,他右手一撒,四道符文如蒙大赦,回到祭壇中,流轉不休,看其形態,竟似乎多了一抹對石修真身的討好之意。


    這四道符文,在石文中,正是山水風雲四字,分別對應四人之名,乃是石族奴符的一種,這種奴役,比單純的石奴印更歹毒,意在通過長年浸潤,使得四人從心念深處,再無不甘,而是徹徹底底地認同自己的石奴的身份,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與此同時,四道符文,也組成了一道石之禁陣,一旦有外敵入侵,便會爆發絕強之力,滅殺來敵,


    而此禁陣還有一個功效,便是傳送之用。


    石修真身右手一翻,一道淡淡幽光閃現,此物,正是藏龍山脈中,封嶽族九大族地中那清秀男子的命魂,此人乃是七山封修為,韓石滅殺此人雖不費力,但也絕非可以掉以輕心。


    當日,韓石留此人命魂不滅,並非不殺此人,而是有大用,此刻,便是大用之時。


    “以命魂為引,啟!”石修真身低喝一聲,他的眉心處,三道金色印記,緩緩浮現。


    此魂被石修真身取出的瞬間,便有一種冥冥中的指引,所指的方向,正是封嶽族聖地第七層,也是通往那片金色火海的必經之路。


    祭壇光華大盛,石修真身手中始終捏著那道幽光,消失在祭壇中。


    直到石修真身離去後很久,四人才敢緩緩抬起頭來,看著彼此眼中的駭然,久久沉默。


    祖神的氣息,他們四人,自幼心中便深深烙印下了記憶,那是所有族人都要膜拜的神靈。


    但在剛才那一刻,在灰衣男子的身上,他們卻感到,另一種截然不同,但卻同樣令他們不得不臣服的氣息。


    那氣息,來自於此人眉心中的金色印記,與祖神相比,浩瀚次之,但威嚴卻是不遜分毫,甚至......還在祖神之上。


    四人渾身一陣顫抖,這個念頭,竟是再也不敢去想。


    第七層,乃是整個封嶽一族的神聖之地,與前六層相比,第七層的範圍最小,隻有數百裏方圓,但這裏的靈壓,卻是強極,沒有七山封的修為,貿然踏入,會被靈壓生生壓碎。


    石修真身的身影,出現在一處幾乎完全一模一樣的祭壇上,他剛一出現,手中的幽光立刻閃爍起來,拉長著指向某處。


    石修真身眼中冷芒掃過,此處所有的一切盡收眼底,他的目光,瞬間便落在中央處,那扇懸空的石門之上。


    那裏傳出的氣息,與他有一種同宗同源的感覺。


    石門下方,一個老者盤膝而坐,看著石修真身,臉上有淡淡的笑意浮現,他的身後,十座桃核大小的石山靜靜而懸,此人雖是在笑中,卻給人一種不怒自威之意。


    其目光,更是笑裏藏刀!


    石修真身看了老者一眼,神色依舊冰冷,此人,想必就是封嶽族那十山封長老,單論修為,其氣息極為渾厚,甚至不在五行子之下。


    老者左眼中的印記,散出濃鬱的金芒,乍一看去,竟與石修真身的三道金色印記有幾分相似之處。


    “閣下,可否將小兒命魂歸還,老夫必有重謝。”老者的聲音,從遠處徐徐傳來。


    石修真身右手一揮,頓時手心中出現一團白色火焰,將那幽光包裹,陣陣淒厲的嘶吼傳出,數息後,火焰消散,那幽光徹底湮滅,這是真正的形神俱滅。


    石修真身神色淡漠,他雖未說話,卻將態度表露無疑。


    老者微微一怔,臉上笑容卻是不減,淡淡說道:“小兒得罪閣下,死在你手中,倒也是死得其所。”


    石修真身目光冰寒似劍,直直地盯著老者,好似要將此人心底看穿,他滅殺此命魂,正是想令此人在盛怒下出手。


    怒極,便不可避免地會產生破綻。


    想不到此人竟是如此反應,這令他對這老者有了深深的忌憚,忌憚的,不是修為,而是這份隱忍的心性。


    石修真身心中殺機刹那間沸騰,這老者太過危險,一旦封嶽族臨世,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死在此人手中,他在此人左眼那片金光下,看到的,是一片隱藏極深的扭曲殺意。


    老者笑著擺了擺手,說道:“老夫奉祖神之命,在此等候閣下多時,此門,隻有老夫可以開啟。”


    老者左眼金芒大盛,閃爍間金芒升起,來到石門前,與其上一個古樸的八卦契合。


    金芒不斷融入,使得那古樸八卦漸漸明亮起來。


    八方,八門,但卻始終隻有七門處於明亮之態,那唯一一個暗淡之門,在八門中流轉不定,每一次流轉,都好似是一次選擇。


    那暗淡之門,並非死門,而恰恰是生門。


    “這金芒的顏色,與那金色火海,倒是有幾分相似。”石修真身暗道。


    不多時,隻聽得一聲細微的“哢嚓”聲,從石門中傳出,那古樸八卦瞬間隱去不見。


    老者的身影,也在石門開啟的瞬間,漸漸淡去,隻是此人在消失前,卻是回首地看了石修真身一眼,那眼神裏,有著平靜的猙獰。


    這一眼,使得這老者,成為韓石心中必殺之人。


    第六層,一間石室中,老者緩緩睜開雙眼,他看著手中碎開的玉簡,平靜的目光中,那猙獰猶如潛伏在水麵下的巨獸,轟然衝出,彌漫在他臉上,使得他看起來,有如惡鬼。


    “慶兒,此人乃是祖神所要之人,你的仇,為父不能親手替你報,但你放心,此人落在祖神手中,必會是最痛苦的死法。”


    老者笑容愈發猙獰,眼中的殺機凝煉宛如實質,充斥在石室中,不多時,在老者身影消失不見後,整個石室轟然塌陷,其十餘丈厚的石壁已然在那殺機下,徹底化為碎末。


    石修真身看著那石門中漏出的金芒,腳下一頓,心中生出極少有的猶豫。


    石門中的氣息,乃是極為純正的石修氣息,但其中,卻又透著一股妖異之感,這股妖異與那石修氣息彼此融合在一起,顯得極為融洽。


    這股氣息,對石修真身來說,乃是這世上最大的誘惑,他與本尊韓石不同,韓石雖然也能施展石訣神通,但主修的方向,卻是法術神通一類,走得是修仙一脈,注重所思所想所悟。


    一旦朝聞道,夕若不死,便是大神通之輩。


    但石修真身卻是不然,他所修之道唯有石,在他心中,即便是天道也要位列石之下。


    石之道,其途漫漫,而且對石修而言,極少有機會看到同族之人,這與人族修士欣欣向榮,遍布天下截然相反。


    若說這世間,最能品嚐寂寞之修,則非石修莫屬,千百年,甚至上萬年,可以保持著同一個姿勢修煉,外界的一切煙雲,都不能入他的心。


    所謂石之真意,為孤,便是那歲月中的寂寞,如雪,一層層疊加在心中,最終,成為永遠也化不開的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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