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陽子葉晨,形神俱滅。


    數百年前,葉晨從師尊手中,接過玄陽子的重任後,始終沒有忘記守護玄陽門之責。


    今日,葉晨以自己的命,完成了對玄陽門最後的守護。


    他,對得起師尊當年的囑托!


    “師父……”


    韓羽目眥欲裂,雙眼被血絲充斥,他本就受傷極重,此刻心神激蕩,陷入極大的悲憤中,連續噴出大口鮮血,傷勢更重,他全身上下的骨頭,斷裂無數,整個人已近彌留。


    韓羽的目光中,帶著無比的怨毒,盯著唐漁與唐風兩人,他要將這兩人的容貌烙印在心底最深處,甚至,刻入三魂七魄中,帶著這份記憶,即便是來世,也一定要尋到這兩人,生擒後,一口一口地,將兩人生生吃掉,令兩人在極度驚恐中,求死不得,感受著自身,被一點一點吃掉的感覺。


    “無論是誰,包庇此人者,同罪。”


    唐漁麵色如常,對於韓羽眼中的怨毒視而不見,他的目光,落在贏無天身上,玄陽子的靈念,卻是難以瞞得過他。


    唐漁的語氣平淡,卻有一種強烈至極的壓迫感,不僅是驚雷宗眾人,就連不遠處的炎門,風之穀與九陰宗眾人,亦是額頭冒汗,神色惶恐。


    相比唐風貓捉老鼠的殘酷遊戲,唐漁看得更遠,今日,屠滅玄陽門不難,但他不可能將晉國五大宗門全部屠戮一空,倘若真是如此,單憑他一人之力,是無法與其他修真國一較長短的,其餘四大宗門,有存在的必要。


    但,這種存在,不能是一種完全不受控製的存在,最少,必須要有對皇室的敬畏之心,此外,也一定要有皇室弟子,進入四大宗門,占據核心之位。


    如此,唐家才算得上是晉國的霸主,無論是凡人界,還是修真界,唐家才能真正坐得穩江山。


    以殺戮懾,以強勢壓,在四大宗主心中,種下不可越雷池一步之念。


    韓石,周逸,還有韓羽,唐漁之所以現在不殺這三人,隻因為在唐漁心中,這三人乃是魚餌,有的時候,想釣起大魚,是需要活的魚餌的,一旦大魚上鉤,魚餌也便可以去死了。


    唐漁釣的,便是四大宗門這條大魚。


    自從三歲開始,唐漁便明白了,不可涸澤而漁的道理。


    唐漁名中的漁,正是涸澤而漁的漁字。


    而他,也從這個漁字中,悟出了海之意。


    李辰與韓羽的出手,以及玄陽子的自爆,這一切發生地極快,快到,眾人還未反應過來,玄陽門掌宗玄陽子,已是形神俱滅,飛天峰的李辰,也與他們天人永隔。


    韓羽如周逸和韓石一般,亦是重傷瀕死!


    “無論是誰,袒護韓石之人,老夫必殺之,而後……誅其九族!”


    唐漁平靜的眼中突然有一道淩厲至極的凶芒閃過,玄陽門眾人在看到那凶芒之時,無一不是心中一緊,眼中不自覺地露出惶恐之意。


    唯有一人,例外。


    皇宮中,再度充斥了一片比死意還要深沉的寂靜,這寂靜中,包含了沉重至極的壓力。


    不是每一個人,都會如李辰和韓羽那般,將生死置之度外,當激昂之言,直麵生死時,是否還有激昂的勇氣。


    甚至,當這種激昂之言,換來的,隻有死亡時,這激昂,是否還有意義。


    而現在,誅九族,這比死亡更可怕之事,成為了他們為激昂付出的代價,是否還有人,義無反顧?


    唐漁與唐風兩人的身影,站在皇宮中,恍然如兩尊殺戮魔神,所有膽敢反抗,甚至直視之人,都會被無情地滅身碎魂。


    楊非與齊雲柏的灰飛煙滅,周逸與韓石身受重創,生死不知,繼而太上長老被困,李辰肉身碎滅而死,為救韓羽,玄陽子自爆元嬰,形神俱滅,即便如此,韓羽亦是重傷將死,這一幕幕血淋淋的殘酷畫麵,讓玄陽門眾人心頭燃起的,向義而行之火,漸漸熄滅。


    一個個頭顱,緩緩低了下去,他們的身前,是兩座無法逾越的大山,就連宗門長老,就連掌宗玄陽子,就連太上長老,就連那如戰神一般的韓石,也在這兩座大山麵前,倒下了。


    更何況,還有那北玄宗使者在一旁虎視眈眈,他們清楚地記得,此人,也曾與那兩人一同出手重創韓石。


    與這些人相比,他們的力量太過弱小,即便是他們心中再不甘,力量上的絕對差距,讓他們唯有屈服與沉默。


    “跪下!”唐風的聲音,帶著強烈的怒意,在皇宮中回旋,一股靈動中期的威壓,化為一座無形的大山,朝著玄陽門眾人緩緩壓去。


    唐漁麵色不變,李辰,韓羽以及玄陽子的悍不畏死,早在他的預料中,一個傳承萬年的宗門中,總是有幾個硬骨頭的,


    他要的,便是先將這幾塊硬骨頭,敲碎,剩下的,但凡心中還藏有一絲求生之念的,便隻有屈服一條路。


    待到這些人軟了脊梁,低下頭來卑躬屈膝,苦苦哀求之時,便是展現屠刀之時。


    這樣的死法,才能震懾四大宗門,在四位宗主心中種下濃重的陰影,終生不敢有違唐氏皇族。


    許久,飛天峰弟子中,有一人咬牙中隻覺雙腿一軟,顫抖著跪了下來,此人眼中寫滿不甘,心中卻是惶恐不已,那無比真實的死亡氣息,讓他第一次真正意識到了死的恐怖。


    他還年輕,還有大把美好的歲月時光在等著他,他,不想死。


    威壓更甚,不多時,有了第二個下跪的,緊接著,第三個,第四個……


    每一個跪下之人,眼中都有濃濃的不甘,但,即使不甘又能如何?


    失去了宗門長輩的護佑,當他們直麵存亡之時,許多人才發現,自己,還未長大。


    隻有生死,才能讓一個人真正長大!


    在這不斷有人下跪之時,一襲勝雪白衣,從玄陽門眾人中輕步走出。


    白衣女子步履堅定,神色從容,那來自唐風的威壓雖然極為沉重,卻未讓她的臉上顯露絲毫痛苦之意,至於那滅身碎魂誅九族的威脅,更是沒有讓她放在心上。


    白衣女子走到韓石身邊,輕輕扶起韓石,將其抱在懷中,臉上有溫柔笑意綻放。


    “韓石,獨死豈非寂寞!”


    “我既有緣與你同生,今日,我願與君同赴黃泉!”


    大量的鮮血,從韓石七竅中溢出,這是肉身與神魂近乎破碎的征兆,白衣女子臉上沒有哀傷,隻是透出一股認真,用衣袖替韓石細細擦拭。


    “小時候,娘親曾告訴我,我的名字,本應該叫青眉,隻是爹爹喜梅花,才改為青梅。”


    “娘親說,若是有一天,我遇到了宿命中的那個人,我便不再是青梅。”


    “從此,唯有青眉!”


    “不知今生,是否還有緣,讓你為我畫一次眉,不過,即使無緣,也不要緊。”


    “來世,我為青,你為石,那石上的青苔,便是石的眉了,如此,倒是我為你畫眉了!”


    白衣女子輕輕一扯,指間處多出一縷青絲,被她小心地纏係在韓石左手小指上,白衣女子的臉上,有了一絲紅暈。


    “今日,我才明白,原來,這百年的等待,為的,便是這一刻的相見,而這相見,便是為了分離!”


    “雨,是天的淚,卻流入了地的心中,我的淚,不知哪一天,才能流入你的心中!”


    一滴淚,滴落在韓石眉間,順著他的臉龐,與那血痕相溶,滑入韓石的嘴角。


    從此,她的淚,融入了他的血!


    白衣女子臉上有了嫵媚,唇齒緩緩貼在韓石的耳邊,細語道:“那一天,在雨中,走過今生橋的人,是你麽……”


    ……


    灰石中,一隻閉著眼睛,恍若雕像一般的蝴蝶,突然間有了輕微的抖動,隨即,蝴蝶的翅膀扇動起來,眼睛緩緩睜開。


    這蝴蝶外表沒有絲毫奇異之處,與許多尋常花叢中的蝴蝶一般無二,但此刻,這蝴蝶剛剛睜開,還略帶迷茫的雙眼中,突然間射出兩道直欲毀滅萬界的凶殘目光,唐漁當時的那道淩厲凶芒,與這道目光相比,當如熒光之與皓月。


    “誰,是誰敢傷韓石?”


    道周本不該在此刻蘇醒,隻是因為那幻血的感應,才讓它從沉睡中驚醒。


    剛一蘇醒,它便立刻感應到,韓石的神魂幾近破碎,就連一直與此處感應相連的靈識,也完全中斷,使得道周看不到外麵發生的一切。


    若不是有幻血的感應,它將無法感知半分。


    韓石陷入生死的邊緣,這令道周頓時陷入無盡的癲狂,周身上下,突然間有了色彩的變幻,閃爍之下,隻見道周全身有九道色彩流轉不休,片刻間,重新化為一隻九色蝶。


    這是它此刻唯一能夠施展之術,也是幻蝶一族不傳之秘。


    那滴青色的幻血,雖說融入韓石之身,但卻不為韓石所控,這與韓石當時與道周所立下的約定有關。


    幻心之約,乃是對幻蝶一方,好處最大的誓約,倘若是幻血之誓,接受幻血之人,將擁有幻蝶的一部分幻力,更重要的是,此滴幻血,便是立下誓言的幻蝶最大的製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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